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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狂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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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狂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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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介词(1)书房的门只是轻轻地敲响了一下,但夏尔却怒视着这声音传来的方向。“我说了我忙着呢。”他头也不抬道,“你为什么不去陪陪菲尼呢?我确信他已经把所有玫瑰都糟蹋完了。”
    “噢,天哪,先生。”塞巴斯蒂安顺手把门关带上了,“您可真是举止失当。但是如果您不想吃柠檬挞了——”
    夏尔从椅子里直起了身,却尽量掩饰着这一点。他缓缓地向后靠了靠,双手交叠着放在桌上。“没关系。”他说着瞥了一眼执事的手推车,“我还以为见鬼的索玛又来骚扰我了。家里有整整四十二个房间,你还说这足以他自娱自乐呢。”
    “王子殿下只是一个年轻人,我的主人。他的兴趣很容易就会转移到别处去了。”塞巴斯蒂安放下茶盘,看向桌子上玩到一半的Patience(一种单人纸牌游戏)。“先生,您工作得真努力啊。”
    夏尔皱着眉把那盘柠檬挞拖过来。“我半个小时前就把账目检查完了。”他的遮掩太激烈了,很难不察觉出异样。
    “好吧,先生。”塞巴斯蒂安平静地说道,然后一言不发。
    执事双手平稳地倒着茶。
    柠檬挞很美味,但是夏尔基本上没尝出什么味道。
    今天是二月里一个寒冷的周二。五天前,那个恶魔把他按在床笫之间,那张下流的嘴以欢愉折磨着他。如今那优美的嘴唇在它主人打开糖罐子时,正镇定自若地紧闭着。
    夏尔若有所思地啜了一口茶。事实上,什么事情都没改变。这让他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改变现状。每天早上,当执事的手指隔着手套碰到他赤裸的肌肤时,他很担心有些实质性的东西、一种非同寻常的激情在他们之间爆发:不论是柔情蜜意,还是洋洋得意,与他而言,二者都是折磨。
    不过,没有必要忧心。塞巴斯蒂安的动作仍然精准无误,比之前要更加规矩了。他仔细地给他打领结,流利地给他梳头,没有在纽扣边上流连一秒。
    今天早上,当主人确定无误地勃起时,执事却选择避而不看。夏尔咬着牙,急促地呼吸着直到短裤被系好。他想知道这个野兽到底还打算折磨他多久。
    他不希望改变现状。然而,他也没想过他们会继续保持现状。
    “王子殿下想知道我的主人在午饭后是否能拨冗下棋。”壁炉边上传来了轻轻的问话。
    “告诉王子,这不取决于我。”夏尔说着放下茶杯。“我的日程安排建立在学习计划上,而我的学习计划是由我的执事安排的。我的执事还没有告诉我今天下午有什么打算,因此: 索玛王子可以滚开,转头去骚扰你。”
    “如您所愿,少爷。”塞巴斯蒂安正吵吵闹闹地捣鼓着煤桶。“我会通知殿下,我的主人无法自己负责日程安排,在生活上不得不仰仗执事的效率。”
    夏尔眯了眯眼睛。“这可不是我的原话。”
    “您两点到两点四十五之间有空,先生。”
    他气呼呼地捏着蛋糕叉。“老天啊,别告诉他,你就说我在学习什么的。编个故事,我一直觉得你很擅长胡编乱造。”
    塞巴斯蒂安在炉边直起身子,刷掉了白手套上的煤灰。“十分荣幸,先生。”他的嘴唇轻轻地勾出笑容,然而笑意却没有抵达眼底。
    “我记得阿格尼没有提到他们打算何时离开。”
    “我觉得王子殿下打算和您一起度过剩下的冬天,先生。”恶魔的肩膀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可能是在耸肩。
    夏尔抵着杯沿压抑住一声呻吟。“我没有时间陪他玩。”他说道,“无论是玩什么。”他挥了挥手。这不公平,因为只有索玛王子在惹他生气。
    索玛王子,还有塞巴斯蒂安。
    并不是说夏尔希望他们之间有什么改变,然而——
    (啵酱你够了,这是第三遍了,口嫌体正直的傲娇!)
    他皱着眉头,越过蛋糕盘看着纸牌游戏,心不在焉地挪着牌。红桃九对黑桃十。
    他们之间这种状态已经远远超过了回归秩序所需的程度。这种状态既不平衡,也不合理,并且有效阻止了他在晚餐桌边上的椅子里坐卧不宁地扭来扭去。与此同时,执事看上去就像被飞镖扎穿了身体一样僵硬。还有他们之间的沉默,那种聊天时每个人都恰好闭嘴并且不打算再开口的沉默。还真是一点都不尴尬啊。因为尴尬之于这种情况就如同一滴露珠之于倾盆大雨。
    夏尔时不时就回忆起恶魔的嘴在黑暗中的触感。他回忆得相当频繁,几乎是每时每刻都在想。
    他在桌子下面再次交叉起双腿。
    “我批准了王子殿下在走廊里举办板球比赛。我保证这不会给您带来不便,先生。”
    “好吧。”夏尔抬起头。“板球 在走廊里”
    “要么是走廊,要么是温室,我的主人,根据我的计算,重新粉刷两面墙的成本远远低于更换64块玻璃的成本。”
    “很好。”他筋疲力尽地把下巴拄在拳头上。
    如果下次塞巴斯蒂安胆敢再碰他,他当然会命令那个野兽停下来。
    如果还有下次的话。
    那个恶魔肯定还没有心满意足吧?正如同他的胃口那般,他的期望值也——
    夏尔发现自己的目光成天追随着塞巴斯蒂安的裤子。当执事在桌边、在他椅子旁服侍他时;或者跪在浴缸边上时,他间或觉得自己看到了那黑色羊毛下蠢蠢欲动的鼓包,然而恶魔那张骨相精致的苍白脸蛋永远挂着平静的神色。
    他瞥了塞巴斯蒂安一眼。执事仿佛感觉到了扫过后背的视线,略略转过头来与夏尔对视着。精致的乌黑眉毛挑了起来表示着疑问。
    没什么,夏尔在内心默默说道。显然,我什么都不需要。
    昨天整整一个上午,他都对着一堆凡多姆公司的会计账目愁眉苦脸,恼怒地用蓝色墨水涂掉错误数据。他手边的茶都放凉了。到头来,这些烦恼都可以简化成一个假设。假使他摇了铃,召唤他的执事,命令他跪下,把自己塞进塞巴斯蒂安那张炽热舒适得令人窒息的嘴里——
    昨天白天,他在办公室的椅子里自渎,指关节蹭着沉重的橡木桌子。
    昨晚在昏暗的卧室里,他又自渎了一次。
    那个恶魔很可能发现了。
    但伯爵已经不在乎了。
    够了。
    然而夏尔不打算说出来。
    “也许这场雨会下小一点。”他若有所思地改口说道,然后拿起了茶杯。“这样王子就可以在室外自己玩自己的去了。可能会去打网球吧。”
    “年轻贵族们在乡下的宅邸里就是这样自娱自乐的吗,先生?”执事彬彬有礼地问道。(天天就知道挖坑给啵酱跳!)
    “我不知道,”夏尔冷冷地说。“我不记得了。”
    主动开口要求不在考虑范围之内。还是等待吧,在等待中被磨损,陷入更加深沉的痛苦。

    ********^*********************************

    少爷当然很生气,然而塞巴斯蒂安对此早有准备。
    他没打算无限期地让男孩维持这种焦虑的状态,他只是在等那只蓝眼睛里恼怒的冰冷光芒软化成犹豫不决的疑问。又或是变成一个命令,不管怎么说,这就是伯爵的行事方式。
    恶魔希冀着后者的发生。可能只需要再等两三天。
    他的主人还远远没有被软化。但是男孩在书桌边饥渴地扭动着,坐立不安到甚至无法搭纸牌屋,只能玩玩单人纸牌游戏(Patience)。
    耐性。然而耐性和骄傲,究竟哪一个会占上风呢?
    塞巴斯蒂安几乎笑了,他翻阅着每周的家庭开支簿,坐在储藏室厨房边上安静得令人喜悦的田中办公室里,把这些账簿收拢起来。上个月伯爵一直在抱怨不必要的开支,理所应当的,这些事情被留给了执事处理。
    从文具商怀特比先生处订购的书籍杂志,19镑12先令。
    哦?在这种恶劣的天气里,少爷确实会感到非常无聊。或许他只是想让自己紧张繁忙的小脑袋有事可想。现在,每当塞巴斯蒂安走进门时,伯爵就把那张热情洋溢的脸转向门口,急切迷茫得如同一只被诱惑的小狗。看到他主人这样,真是令他万分欣喜。
    他那穿着高跟鞋的脚在桌子下面笨拙地晃动着。
    两天,最多还要等两天。
    因破损更换从斯波德品牌处订购的盘子碟子,26镑5便士。
    太可耻了。梅琳浪费的钱比她的年薪还要多。也许是时候再开一场主题为效率和节俭美德的员工会议了。
    因丢失和下落不明,更换从银匠威廉·乔纳处订购的牛排刀,74镑。(笑死,这个家里最节俭的竟然是啵酱)
    好吧,那可是完全合理的。他总不能杀完人后就只是把刀子抽出来再擦掉血迹吧。
    塞巴斯蒂安合上了笔记本。
    事实上,他现在没有心情做文书工作。还好他足够聪明,不然大概会因为这种心不在焉而烦躁到无法处理账目呢。
    再等两天。
    或许,就是明天。

    ********************************************

    星期三是狂风暴雨、泥泞不堪的一天;暮冬的恶劣天气使人心烦意乱。不管怎么说,早春也很糟糕。
    夏尔根本不想起床。在床上读一篇有闹鬼的城堡、蝙蝠和修女鬼魂的谋杀案轻小说会更加让他愉快。
    他不喜欢今天还要坐在办公桌后面这个念头。
    够了。
    但是塞巴斯蒂安站在床边狠狠地拍着戴着手套的手,于是夏尔挣扎着爬了起来。
    “今天的早茶是上好的阿萨姆茶,我的主人,以及——”
    “嗯哼。”他不悦地咕哝着。“我以为你这个月会弄点大吉岭茶。”夏尔的脖子僵住了,被子下面的欲望也是,但是他忽视了它。如果忽视的时间足够长,绝大多数东西迟早都会失去生命力。
    “本季度第一批大吉岭红茶因为天气原因推迟了运输,先生。”
    “难道全世界都会因为一场暴风雨停下来吗”他恼怒地轻哼了一声。
    “因为季风,我的主人 这是不可抗力因素。”
    当然了,某个地方正值夏天不是吗?那里也在下雨,但是雨声响亮,温暖地蒸腾着水汽,雨落在稻田上,落在涨潮的河流里,落在世界的另一端。
    但是雨落在英格兰,只会溅起一身烂泥巴。
    “早餐是杏仁蜂蜜粥,以及——”
    “燕麦。”夏尔接过碗,啪地一下把勺子戳了进去。“我猜你大概是没空勉强做几块烤饼吧。”
    “噢,天哪,先生。”身边的塞巴斯蒂安突然以一种轻快活泼的语气道,“看来小宝宝对他的粥不满意呢。”
    夏尔感觉自己的脸一下子红透了。
    他的眼睛紧盯着放在膝盖上的托盘里缓缓蒸腾的雾气。执事那张冷淡的完美面具常常惹人恼火,但当他的声音像这样温柔起来时,往往预示着危险的逼近。
    “注意你的举止,”夏尔清了清嗓子道。“现在可不是你无礼的时候。”
    “抱歉,我的主人,”塞巴斯蒂安道,他顿了顿,拿起了牛奶壶,“如果您觉得合适的话,我会把可以逾矩的时刻重新安排在星期五晚上。”
    夏尔放下勺子,看了一眼,又捡起来。塞巴斯蒂安毫无疑问是在引诱他,正如同此刻倒茶的姿态一般从容不迫。恶魔不怕主人的惩罚。他认为自己的强大无人能及。如果有什么可以把他强烈的优越感从那副嘲弄的表情上抹去——
    这实在太让人生气了。只要仆人一句话,就能把主人置于这般境地——紧张、急促呼吸、愤怒、无助。
    夏尔吐出一口气,让思绪平静下来。
    “索玛醒了吗?”
    “刚才我看见阿格尼正在准备早餐,先生。”
    “跟他说我会在紫色会客厅和他玩惠斯特牌。”
    “我记得您有一篇关于早期奥斯曼帝国的论文要写,我的主人。”
    “我没心情写。”
    “我坚决反对,先生。”塞巴斯蒂安稳稳地把茶杯递给他。“您的学习进展甚微。一个人的日程安排可不能取决于他的心情,少爷。”
    “不能吗?”夏尔看着他,“也许我是应该负责自己的日程安排了。”
    “少爷,如果您对我的服务有什么不满,简单解释一下会比这样更有效率。”那双眼睛沉着地低垂着。
    “燕麦,”夏尔说着把半满的碗递了回去,“不许再做燕麦了。”
    “明白,我的主人。”恶魔小心翼翼地接过粥碗,仿佛碗里装着什么又小又脆弱又腐烂的有害物品。他把碗放回了手推车上,清了清嗓子道,“我发现你昨晚在床上看书。”
    塞巴斯蒂安一向自诩聪明,但是在杂志仍堆放在大理石抽斗柜上的情况下,这并不是一个很难得出的假设。
    “这个故事还算有趣。”事实上这个故事非常精彩,夏尔一直看到十一点半的钟声敲响了才去睡觉。
    “好吧。”塞巴斯蒂安发出一阵不赞同的咕噜声,“这算不上什么优秀文学,我的主人。”
    有时候,执事那浑厚的嗓音听起来简直令人作呕。
    “我想知道故事的结局。”
    “我确信您已经读过两遍了,先生。”
    “是啊。”夏尔冷冷道,他把杯中茶一饮而尽。“我知道下面的故事情节。但是这次我想看看是怎么发展的。这是一个谋杀谜团,线索就在读者眼前。我想知道作者是如何设法把一切都公之于众而完全不暴露谜底的。”他把茶杯递了回去,“类似于某种游戏吧。”
    “我明白了。”塞巴斯蒂安歪着他黑发如丝般光滑的脑袋。“先生,您就是玩不腻游戏对吗?”
    一向拐弯抹角的他用那张狡诈的嘴问出如此直接的问题真是不同寻常。夏尔看着他,看着恶魔缓缓眨动那被黑睫毛覆盖的眼睛,看着那紧紧抿起的美丽嘴唇。
    没有休战协议,也没有柔情蜜意。只有一个意料之中的回答,一个特定的回答。
    “当然不是。”
    “很高兴听您这么说,先生。”
    在夏尔转过身去之前,恶魔的眼睛里燃起了无声的火焰。
    夏尔把头埋进高高堆起的枕头里,闭上了眼睛。是啊,他还在玩这个游戏,从未停止过,冷静地踏上闪闪发光的冰面,谨慎地向前行走着。
    他的两腿之间仍然滚烫得像烤栗子。如果他那不忠的叛徒身体能够安定下来,今天早上他就可以避免那早已受损的自尊被又一次剥离了。
    然而,这种恼人的兴奋并没有消失,塞巴斯蒂安把他的西装放在床上时,他坐立不安地等待着。
    “关于您最近的报告,女王陛下那儿还没有回复任何消息,先生。诺亚方舟马戏团的解散绝对足以证明您的成功。”
    “或许吧。”夏尔不置可否,他在毯子下面慢慢动了动,“不过,如果复活节期间犯罪活动能有所减少,那就再好不过了。我对再次造访东伦敦可没什么兴趣。”
    恶臭的泥巴以及像老鼠一样苍白的小尖脸。
    够了。
    “啧,”执事抖了抖主人的外套,以示强烈的不满。“一个自称为凡多姆海威家主的人居然会因此而感到恐惧,真是令人失望啊,先生。”他眯起的笑眼里闪烁着不友善的光芒。“请起床吧,先生。今天早上我们已经迟了七分钟了。”
    好吧。就是这样。夏尔从床上爬了起来,脚趾已经冻得冰凉冰凉的了,他定定地看着窗户。这肯定就是那些基督教殉道者的感受吧——被拖到浸满鲜血的斗兽场上,场上的狮子嘴里还沾着别人的血,只能在死前作最后的祷告。
    好吧,确实太夸张了,但是这种亵渎的想法让夏尔感到一种隐晦的愉悦,几乎因此放松下来了。
    不过,并不尽然,他真正希望得到放松的东西可不是这个。
    而他那亟待纾解的活儿也不可能再藏得住了。每当塞巴斯蒂安脱掉他的睡衣,拿着他的平纹细步内裤等待着夏尔跨进来时,情况只是变得更糟了。被手套包裹的手指轻轻掠过,那活儿便不由自主地抽动起来。但假使那恶魔没有抬起头来,那么一切都还能在可控制的范围里。
    仅仅快速的一瞥后,那漂亮的眉毛无声地高挑起来表示着疑惑。他一向以这样的方式来表示疑问。
    够了。
    夏尔的喉咙上下动了动。“塞巴斯蒂安。”
    “先生?”他像一只被置于峭壁的新生羊羔般故作无辜道。
    “处理好这个。”夏尔说道。
    他移开了视线。他不需要看见塞巴斯蒂安脸上的表情,那大抵是一个得意忘形到让人无法忍受的笑容。
    “遵命,我的主人。”塞巴斯蒂安平稳地轻声回答道。然后那敏捷的手富有技巧性地握住了他,夏尔向后仰靠在床上,手紧紧揪住了床单。
    命令无疑比请求要好。
    他把脸转向窗户,蹙了蹙额头。塞巴斯蒂安在他炽热的茎身流利而快速地动作着,激起一阵阵快感,但夏尔咬住了嘴唇。
    还不够。
    许可塞巴斯蒂安这样触碰他已经是一种接纳,承认自己的肉欲则太软弱,屈服却是最下等,至于这个?
    修长的五指松松地环绕着,不过仍然比夏尔自己做那事儿时用力,他的动作就像叠一块餐巾似的那么冰冷而毫无情意。
    他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
    面对那来势汹汹的攻势,很难正确走出下一步棋进而反败为胜。那个恶魔绝对还渴望从他这儿得到其他东西,不仅仅只是羞耻和畏缩,不仅仅只是那些不情不愿被迫发出的喘息,抑或是午夜时分被短暂满足的渴求,不仅仅只是欲望。
    如果他不改变自己一贯的风格,就绝无可能击败那只野兽。然而塞巴斯蒂安对他也起了反应,不是么?在楼梯拐角处,仆人紧紧地把身子压在主人的手上。恶魔乐于被他激起性欲。
    至于夏尔愿意给什么……
    塞巴斯蒂安的手一紧,他再次皱起了脸。
    苦与乐、主与仆的界限在此刻模糊。然而他远远没有从中得到满足。他们一直在盘旋,在打转,在兜圈,即使在他们交锋的时刻——即使是此时——此刻——
    他无声地释放出来,冬日苍白的刺眼阳光让他紧紧合上了双眼。
    他并未从这样的行为中获取任何满足感。
    恶魔跪坐在脚后跟上,待到夏尔鼓起勇气瞥过去时,他看到塞巴斯蒂安正一根手指接着一根手指地缓缓脱去弄脏了的手套。一直拉到湿漉漉的白色棉质布料滑落,露出恶魔漫不经心弯曲的赤裸右手。修长的手指,分明的骨节,未受污染的苍白肌肤泛着老象牙般的柔和光泽,以及那修剪整齐的黑色指甲。
    夏尔又把目光移开了。那些手指曾如同爪子一般抓着他的脸,在那个怪物最终把他从笼子里拖出来前,那只受伤的眼睛传来灼烧般的疼痛,他颤抖着,无法看清任何事物,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强大。那是这野兽最后一次没有隔着任何衣物碰触他的皮肤吗?
    哦,不。当然不。还有一次,塞巴斯蒂安赤着强壮有力的手指拔掉了主人的牙齿,导致他嘴里都是血。
    夏尔开始笨拙地给自己的内裤系上腰带,而塞巴斯蒂安则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只干净的手套。恶魔对他们刚刚的厮混未置一词,
    而在塞巴斯蒂安帮他更衣期间,夏尔没有再看他的仆人一眼,塞巴斯蒂安沉默地离开了房间。


    *******************************************

    这个安静的下午本可以是令人愉悦的。
    夏尔内心深处觉得或许是他罪有应得吧。
    午饭后,他们迎来了不速之客,当两位女王执事终于被打发走时,夏尔站在会客厅的窗前,望向楼下雨中的花园。
    女王送来的消息遣词造句彬彬有礼而和蔼怀柔,就像祖母对待她最喜欢的小淘气一样温暖热情。
    她显然没有信他的那番说辞。
    他的胸口涌起一种像是被母亲责骂后的不安,混合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和怨恨。
    他完成了他的任务。他已经做出了决定。他选择把凯尔文勋爵的宅邸以及里面所有受害者、证人、嫌疑人都付之一炬。理所当然的,人们无法理解这样的选择。任何没有去过那里、没有看到孩子们茫然的面孔、没有看到那些空洞的眼睛的人——
    这些东西无法见报。孩子们被活活烧死。整个马戏团惨遭屠杀。一位贵族被十三岁的男孩射穿了胸膛。但是他想到女王也许正是指望他来做出这些困难程度重若万钧的决定,除了他以外无人可以承受其黑暗沉重。
    这是他的工作,不是么?
    “一场晚宴,”夏尔从冰冷的玻璃窗户边转过身来说,“来自女王陛下的命令。”
    “的确如此,我的主人。”这话总比一句“我早就说过了。”要好,然而恶魔的眼神清晰无误地表明了这个意思。塞巴斯蒂安也曾质疑过他下令焚烧庄园的决定。毕竟,女王的看门狗是被派来寻找并拯救失踪儿童的。
    说得好像还有什么可拯救似的。
    夏尔摸了摸鼻梁,“这需要好好筹备一番。”
    “毫无疑问,我的主人。”
    “整个宅邸上下都需要一起努力。”
    “明白,先生。”
    “我疑心这是个陷阱。”
    “很有可能,先生。”塞巴斯蒂安扬起眉毛。“您有何打算呢?”
    他们对视着,缓慢而若有所思,恶魔的表情相当严肃。也许主仆二人不得不暂停他们之间的小游戏,继续玩另一个更大的游戏:进攻和佯攻,将军和反将一军,看门狗和他的工作。
    女王并不信任他。她在测试她的邪恶贵族的忠诚度,不干不净的小动作会在暗处蠢蠢欲动,他的宅邸里即将上演死亡。
    “我需要思考一番,”夏尔说道,他的眼睛因疲惫而酸涩,“我得好好想想。再给我弄点茶来。”

    ******************************************

    “一场宴会需要客人,”男孩说道,“恰如一场游戏需要玩家。”
    塞巴斯蒂安看着他主人光滑的额头上越来越深的皱纹。凡多姆海威伯爵就像一只小哈巴狗一样被责骂,现在他抱着手臂陷入了沉思,如同一个空白的信封一般,当他全神贯注地思考时所有的面都向里翻折起来。(’he folded himself up in thought, a blank white envelope of a child, all turned inwards as he focused.’这个比喻好怪,当然也可能是我没领悟,欢迎大神指教)
    男孩正在桌子上摆开一叠亚麻信纸。他把扑克牌和杂志推到一边,打开了墨水瓶,校正钢笔,清理着笔尖。
    塞巴斯蒂安明白,这是他即将独立完成的部分,那会是分身乏术的一天。万事预则立。
    当伯爵开始写下名字时,他只是半心半意地听着。
    对于那位尊贵的德国客人而言,该如何构成一个足以和他相衬的晚宴?乡间别墅里的优雅集会足够吗?还是再添加点背叛的情节?
    当然,他们会邀请歌剧演员和她的导演。艺术总是能为仪式增上一抹艺术色彩。
    还有女王的执事,格雷,因为这是女王陛下的命令,他们别无选择。
    钻石商人和航运公司接班人,因为这事儿的走向可是大大的不妙,很有可能会死人,不妨让商业竞争对手成为其中一名死者吧。
    刘,因为他绝对会跟随提示,不费吹灰之力地推出建议,貌似简单却具有欺骗性地引导着整个宴会的走向。还有蓝猫,因为她天生神力,而且低胸装很能派上用场。
    还要一位客人。因为他们需要一个观察员,一个能记录细节和过程,能为他们做正当辩护的人。
    “Quis custodiet ipsos custodes(谁来监督监督者本身?)”男孩坐在书桌边喃喃道。
    塞巴斯蒂安在壁炉边笑了。他的主人学得很快。这次不会再有对他们不利的证据了,也不会有什么事物会让女王陛下对他们感到不安。
    “谁来看守看门狗,我的主人?”他任由主人绽开一个放纵的微笑。“我想这是我的职责,先生。”
    男孩靠在办公椅上,娇小的身子掩没在深色钉扣皮革靠背的阴影里,纤细的小手交叉在胸前。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位年幼而冷淡的人物竟会在早茶之前命令一个仆人去取悦他。
    他试图扮演成年人的样子真是迷人呢。
    “没有人,”伯爵说道,“我猜格雷勋爵只会玩阴的,我们将面临考验。我需要你处在此次风波的正中心。我们必须至少领先每个人三步,只有那些掌握全局的人才能预知故事的结局。”
    他皱着眉头坐在书桌前,看着堆得乱七八糟的书籍和杂志,倾身拿了一本。比顿夫人的圣诞年鉴。血字的研究。
    哦,那个表情,那种集中注意力时的皱纹,小主人心里有主意了。
    “您打算写下怎样的故事,少爷?”
    “一个神秘的谋杀案,”男孩说。他慢慢地坐回座位上。“当然。”
    “啊。”有趣,他试图将小说结构应用到人类现实中那些变幻莫测、障碍重重的破事上来。这个固执的主人总是在争夺控制权,总是拼命坚守自己的骄傲和权力感。“我只能假设您心里已经预设好受害者了。”
    “是的,”男孩说。他双手合十,指尖对指尖呈塔状缓缓搁在胸前(福尔摩斯的招牌动作)“是的,我非常确信你会喜欢这个的。”
    突然间,男孩笑了,尖尖的小脸上泛起一种令人窒息的奇异意味,一种罕见而骇人的神色。
    他的主人什么时候用那样的眼神看过他?
    “太好了,先生。”塞巴斯蒂安缓缓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了出来。“请告诉我吧,如果您能大发善心的话。”

    ******************************************

    当然,夏尔都写下来了,用整洁的蓝色笔迹写了整整两页。看到他的点子变成了具体而不仅仅是一个朦胧的想法真叫他愉快。
    看着塞巴斯蒂安读那张纸时的表情更是如此。
    恶魔之前是觉得他的嚣张态度能够逃脱惩罚吗?
    “那么,你明白我的策略了。”
    “当然,先生。”塞巴斯蒂安从详细写着他自己死亡细节的纸上抬起头来。
    “你能做到吗?”
    “当然,我的主人。”
    “你绝对不能让我失望。”
    “少爷。”执事的声音奇怪地僵住了。“我能够做到。”也许刺痛他的是主人的怀疑,也许是夏尔计划的内容。也许两者皆有。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机会。”夏尔说,“让一个恶魔仆人任由他们驱使。如果我错过了这样的机会,那我就太傻了。”
    “毫无疑问,先生。”塞巴斯蒂安眯起了睫毛下的狭长眼睛。
    “毕竟,这就是你在这里的原因。”以防那个怪物忘记了这一点,开始质疑谁才是掌控全局、发号施令的那个人。
    “的确,先生。”塞巴斯蒂安说着鞠了一躬。他的微笑能让香槟酒杯都为之破碎。
    夏尔感到后背和双腿在心满意足中颤抖着。“那就这么定了。”他说道。

    ******************************************

    他已经有好几个世纪没有被人谋杀过了。
    塞巴斯蒂安带着怒气嘘了一声,一边把电话听筒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一边翻找铅笔。
    那是在苏格兰的某个地方。一个肮脏的小乡村,几个月来他狩猎了相当数量的灵魂。常年被威士忌浸泡的——烟熏盐渍的——那皮囊下的灵魂们,有些带着复仇的辛辣气味,有些充满虚荣的刺激口感。有的通奸,有的因乱伦而美味可口,还有的被谋杀充分腌制——啊,那个几乎是令人难忘的——
    然后有个贱人和尚想杀了他。事实上,已经成功了,他的脖子被扎穿,死了整整六分钟,直到他终于把箭拿出来,站了起来,哦,那个秃驴蠢货已经吓得脸色发青了。
    那个灵魂肯定会和墨水和羊皮纸一般,口感干瘪,咽下去在胃里翻江倒海。吞噬一个罪人毫无意义,不过他的尖叫声、滞住的呼吸声以及骨头碎裂的声音倒是非常迷人。
    死亡,死亡是最最迷人的,不是吗?
    当然,少爷满脑子都是奇思怪想;他的骄傲,他那无可避免的凡俗欲望,总是在工作的时候被激起,情不自禁地抽动,塞巴斯蒂安愿意放他一马。
    不过是死亡罢了。
    这古怪的计划是一种刻意在刺激他的惩罚手段。羞辱、控制、精心策划。
    他大概是低估了主人潜在的施虐倾向,这个男孩看起来总是更像受虐狂类型。
    这计划正好揭露了这一点,多么不可思议啊!
    塞巴斯蒂安对着电话嘈杂的另一头那吱吱作响的拨号声和接线员带着鼻音的嗓音叹了口气。
    “卡森先生,”果蔬供货商终于接电话了,他快速说道,“我是米卡埃利斯。下周的订单数量可能会相当大,凡多姆海威府有客光临。”
    实际上,伯爵的计划严谨合理,每一环正如同他总是嘲讽的悬疑故事一般丝丝入扣。
    “一扇牛排应该够了,鹌鹑补货了吗?”
    但他永远不会告诉主人这一点。这男孩的自信心可不需要进一步的鼓励。
    “盐渍的?我希望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卡森先生。盐渍的还要半先令一磅?”
    不过,他也不会干涉其中。猎手必须给猎物一点活动的空间,它必须吃得饱饱的,志得意满。
    “除非你能保证可可豆是新鲜的。”
    保持猎物的口感柔嫩,不能流失任何营养。为了其韧性,又必须悉心照料。
    “对,四磅巧克力。”塞巴斯蒂安说着在购物单上小心地打了个勾。
    软化,腐蚀。
    你可以把羊羔强行拖到屠宰场,但是如果用巧克力引诱的话就简单多了。
    “不,我想还是要是六磅吧。”塞巴斯蒂安微笑着,戴着手套的指尖敲了敲光滑的黑色听筒。“我的主人伯爵大人可是非常喜欢吃蛋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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