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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狂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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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狂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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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介词(3)窗外狂风咆哮如雷,夏尔打了个寒战惊醒了。

    他不知道自己睡着了多久,几个小时,或是几分钟;但是在他钻进被子里,用冰凉笨拙的手指穿上睡衣后,他一动不动靠着枕头躺了很久,有一回他甚至幻听到卧室门锁发出咔哒声。

    他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等待着,然而却没有任何动静了;可待会儿会有的,不是吗? 

    在恶魔默默地离开主人的房间后的几分钟、亦或是几小时后,门又动了动。也许只是风吹开了。

    室内沉浸在锐利而清晰的寂静之中,夏尔完全冻清醒了。

    他昨晚哭得筋疲力尽。为什么他生气的时候非要哭呢?真是太丢脸太堕落了。但他现在平定下来了,宏大的意识思想就像雨后的天地般被冲刷得一片清明。

    敏锐而沉静。

    他把手移到砰砰跳动的胸口,隔着细麻布睡衣轻轻抚摸着那个淤痕。这伤口并非他平空想象出来的,它的的确确就在那儿。那害兽玷污了他,不洁的嘴巴和牙齿在他身上刻下咬痕,尖尖的舌头在他的体内拖曳。

    夏尔颤抖地吸了一口气。塞巴斯蒂安品尝的那处地方传来一阵渴望的疼痛。

    那黑色身影曾饥渴地笼罩着他,压在他的双腿上,紧紧贴着他的胸口,他回忆起了那重量以及大腿间骇人的炽热压在他身上的感觉。

    夏尔叫停了这一切。于是他的仆人言语顶撞了他,夏尔当然会给他一耳光。然后他看到恶魔缓缓眨着眼皮,其下的那双眼睛犹如被风鼓动的、燃烧着的煤炭般闪着灼热的红光。

    接着那牙齿深深陷进了他的肌肤,留下了一个痛楚的伤口。

    这一切就这样发生了。

    夏尔完全清醒了。

    塞巴斯蒂安已无法再继续伪装;无法再巧言令色、再开脱辩解、再夸夸其谈;无法再愉悦地微笑着耸耸肩,摊开戴着手套的双手。因为恶魔已经秀出了底牌,已经暴露出那张面具之下的其他情绪。

    夏尔闭上眼睛,在明了的怒气中颤抖着。

    执事总是紧逼着主人的界限,总是站得过于靠近,观察得过于仔细;然而每当来到突破礼仪范围的临界点,他总能解构这些社交法则,免于主人的责骂。

    这次他可无法再逃开了。如今的形势就像一张远远铺开的地图般,显得简明而遥远。

    夏尔感觉血管里的血都凝结成了冰。他在毯子里发着抖,但并非是因为寒冷,只因那种万分喜悦的、切实活着的感觉。他的手从皮肤上的瘀伤向下移到两腿间的颤抖。那活儿在睡衣底下躁动不安,他把手拳曲起来,闭上了眼睛慢慢套弄着。

    每晚,当他陷入梦境时,那骇人的东西都和他如影随形。那东西在他身上蜿蜒爬行,如同黑色粘液般舔舐着他的皮肤,堵在他的肺里、咙里、嘴里——那东西的眼睛似幽幽鬼火,獠牙似匕首锋利。

    他明白与狼共舞的凶险,他已为之做好了准备。但是这样做实在是太过了;如同触碰一团会吞噬他的火焰;如同挑战能悄无声息湮没他的波涛。

    塞巴斯蒂安会付出代价的。一定得叫这个害兽知道他做得太过火了,把他的主人逼得太紧了。如果夏尔不以眼还眼,他恐怕只会得寸进尺。

    他究竟会做到什么程度呢?

    夏尔一面抚弄着自己,一面压抑着嗓子里的呻吟。记忆里恶魔的嘴含着那活儿的触感比此刻他自己用手抚慰的感觉更加激烈。

    显然,恶魔渴望与他共赴巫山。不管塞巴斯蒂安是被性行为本身还是被他主人的屈辱所取悦,这都无关紧要。只要夏尔允许,他会再试一次。

    但他会允许吗 他已经让步了这么多,让塞巴斯蒂安的唇舌落在他的肌肤上。

    思及此,夏尔不禁颤抖起来。

    他呻吟出声,手下的睡衣瞬间湿了。 

    他蜷起膝盖,平复着呼吸。甚至连塞巴斯蒂安抚摸他的回忆都能如此无可救药、如此彻头彻尾地击垮他。

    如果不是胜券在握,他绝不轻易下场。恶魔一定会付出代价。他没法把一团变幻莫测的黑影攥在手心里,但却有的是办法惩罚一条不听话的狗。

    夏尔在枕头上慢慢翻着身,把冰冷的脸颊贴在凉凉的亚麻布上,听着心脏鼓动的声音和猫头鹰从远处松林里传来的叫声。

    “你主人起了吗,塞巴斯蒂安先生?”

    “还没有。”塞巴斯蒂安从玫瑰色烟熏三文鱼块上切下一条,头也不抬道,“他还得再过很长一段时间才会起床。”

    他听到阿格尼在研钵和杵间停顿了一下。“我主人已经起了,正在等着吃早餐。王子今天早上想在我们回伦敦之前去骑马。你觉得夏尔大人会和他一起吗?”

    “我不觉得我的主人今天会因为这种事情打起精神来。”塞巴斯蒂安放下刀,伸手拿了束欧芹,抬头看着他,“伯爵大人并不很热衷于呼吸新鲜空气。”

    厨房那高高的窗户外面还沉浸在一片漆黑中,但室内已经喧嚣起来了;此处弥漫着煎蛋、烤面包和小豆蔻的香气,还有角落灶台上拜尔特煮焦的咖啡壶飘来的味道。芬尼打着哈欠,跌跌撞撞地经过大理石流理台,走到员工桌去吃早饭,他朝两个执事点了点头。

    阿格尼也对他点头致意。

    真有趣,赛巴斯蒂安想,凡人能如此迅速地把其他人纳入自己的日常生活,并彼此产生感情,太有意思了。但话说回来,人类的生命本来就短暂如朝露,不容片刻虚度。

    阿格尼回望着塞巴斯蒂安,耸了耸肩。“我的王子热衷于新鲜事物,他的精力十分充沛。我不是在抱怨,我只是赞美诸神,祈愿殿下身体安康。”

    塞巴斯蒂安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不去看那睫毛雪白的双眸中闪烁的超凡真诚。那眼神过于虔诚,着实令人敬佩,让赛巴斯蒂安无法以讥嘲待之。任何能在毫无意义的生活中找到其意义的人都值得钦佩。至于阿格尼崇拜的对象是否值得这份付出,那就两说了。恶魔从不纠结这些,凡人的情感是无法理解、难以解释的。

    然而,这种崇拜本身还是值得正视的。仆人热情洋溢的欢欣和全心全意的奉献;王子的脉脉温情以及执事取得成功时的自豪。这是理所当然的——阿格尼并不是一个完全无用的仆人,塞巴斯蒂安不得不承认这一点,索玛也不是没长眼睛;王子每次都会相当大声地夸奖仆人,他甚至不止一次地向执事道谢。

    塞巴斯蒂安把刀尖戳进了红润的鲑鱼片里。

    他的工作不需要得到什么人的认可。只要是工作,那就应当做好,既是对工作本身有份交代,也能从中得到成就感。

    不过,如果能偶尔收到感谢也不坏。

    (老恶魔你也口嫌体正直了)

    阿格尼又开口道:“你主人更宁愿静养,这可以理解。”男人弯下腰去闻石臼里磨碎的豆蔻豆荚,“毕竟夏尔大人最近生病了。”

    阿格尼研磨的香料发出的暖香味萦绕在塞巴斯蒂安鼻间,他若有所思地抽了一下鼻子。“我倒是觉得我的主人被宠坏了。如果我允许的话,他甚至能睡到中午。”

    “噢。”阿格尼顿了一下道,“你得考虑到有时候他或许真的需要睡眠。夏尔大人在工作上非常努力,但他毕竟还过于年幼。”

    塞巴斯蒂安在亚麻围裙上擦了擦戴着手套的手。 

    当他在午夜悄悄回到少爷的房间时,他听到了那黑漆漆的床上传来抽噎声,一个受伤的孩子在即将落泪的边缘抽鼻子的声音。男孩裹着浴巾紧贴塞巴斯蒂安胸口的赤裸身体是那么娇小可人,在仆人的手下柔若无骨地摊在床上,那颤抖的红润小嘴——

    塞巴斯蒂安向前倾靠在厨房流理台上,感到慢慢抬头的性奋。“是啊,”他小心翼翼地说道,“确实如此。”

    “你一定不能忘记。”阿格尼的大眼睛异常严肃,“我们因处在这个位置得到了主人的信任,这是无上的荣耀。我们不仅负责主人的饮食和安全,还必须负责他们的教育,同时也要爱着他们。”

    “好吧。”塞巴斯蒂安清了清嗓子,又拿起切片刀,“但如果他的主人是一个自私自利、控制欲极强的小虐待狂呢?”

    阿格尼大声笑道:“有时候,所有的贵族子弟都很苛刻的,塞巴斯蒂安先生。他们还在成长中,还在试探他们手中的权力到底有多大。如果夏尔大人对你吹毛求疵,只是因为他在提醒自己这是他的特权。你必须换个角度思考:你的主人给了你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阿格尼你真相了(:з」∠))

    阿格尼听起来很真诚。塞巴斯蒂安几乎要笑了。

    这个人单纯的世界里充满奉献、阳光和自信。他忠于他的王子,并且得到了王子的回报。阿格尼无法理解凡多姆海威伯爵工于心计的诡诈天性,就像他无法想象地狱的硫磺坑一样。

    但是今天早上塞巴斯蒂安还是能忍受这些的;他已经又一次迫使他的少爷屈服,他的舌尖仍然残留着男孩的味道,苦涩而甜蜜,又带着点咸味。他尝到了男孩的全部。

    他一边切着鱼肉一边抬头看着阿格尼。“那么,你有什么建议吗?”

    印度执事放下杵,低头道:“我知道你把你的主人照顾得很好,无数次救他于水火之中,但你必须把他置于首要位置上。”

    “他是我的优先事项来着。”塞巴斯蒂安说着清脆地打了个鸡蛋。

    “你醒着的每一分钟都必须花在观察他的习惯和欲求上。”

    “这我也做到了。”咔嚓,咔嚓。

    “你必须在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之前,就非常谨慎地去预测和满足他的每一个需求。”

    塞巴斯蒂安舀起切碎的欧芹放进准备好的碗里。“我得说,我认为自己这方面做得相当出色。”

    “很高兴听你这么说。”阿格尼坚定的真诚几乎足以让他感到羞愧。只是几乎。“但是你必须记住,你主人的身体并不是唯一需要操心的事情。”

    塞巴斯蒂安狠狠地转着胡椒罐。“现下来看就是。”

    “哦,不,”阿格尼说。“不,我的朋友。他的课程怎么办?还有他的心理状况呢?”

    我的朋友。塞巴斯蒂安感觉自己的外壳都要裂开了,这种话实在太怪异了,他不知道这是否让他不悦。

    “我主人的课程进展得非常顺利。”塞巴斯蒂安抬起头,停下手中的搅拌器,“我可以向你保证,对于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他的心性异常坚强;我观察得够久了,足以了解其长处和短处。”久到足以知道今天早上他会在楼上看见一个冰人,一个躺在枕头间的儿童形状的冰河。恶魔知道,即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绝无可能看到伯爵处于羞辱的困惑之中。然而,伯爵会对他嗤之以鼻,还会施加一些名义上的惩罚,然后形势就会维持眼下这种忐忑不安的现状。 

    伯爵也许会抗议,但事到如今,他已无法离开这场棋局了。

    “夏尔大人非常聪明。”阿格尼停了下来,双手捧起石臼。“他十分擅长学习,你一定很为他骄傲吧。”

    “是啊。”这倒不完全是假话。

    “对于一位年轻的贵族来说,在这样的年纪处理这么多事务是相当了不起的成就。你辅佐他工作辅佐得很出色。”

    “的确如此。”这是千真万确的。

    “你十分留心自己的主人。”阿格尼道,“这是件好事。但你却不知道他有哮喘。”

    “是的。”塞巴斯蒂安简扼地回道,又继续开始搅拌。是啊,那个男孩对这件事只字未提,他小心翼翼地隐藏了自己的弱点。恶魔很清楚这一点,他和他的主人之间有一个清单,一个越来越长、不可言说的清单。清单上写满了那些不该被注意到的事情、不能使用的称呼、不应问或者只能用沉默以对的问题。对于一个被契约要求永远不能说假话的恶魔而言,着实是个挑战。这有点像一个陷阱,如同日本古代宫殿里的夜莺地板;每踏上一步,抛光的木头就会像鸟儿一样鸣叫,警告里面熟睡的主人。

    不过,每个陷阱都有弱点。每个杀手都有自己应对夜莺地板的手段。要么迅捷轻盈,几乎脚不沾地地跑过去;要么缓慢移动,把剑穿过哀鸣的地板,为最后的战斗做好准备。

    “这么说,你很了解他的思维方式。”阿格尼点点头。“那很好。可是你了解他的的内心世界吗?”

    “啊。”塞巴斯蒂安放下搅拌器,“我的主人无意对任何不加奶油和樱桃的东西展现柔情。”

    杀手还有第三种攻克夜莺地板的方法。他可以站在走廊的阴影里,用甜蜜的嗓音柔声呼唤,等待主人自己从房间里走出来。

    “蛋糕是个不错的开始,”阿格尼说,“但蛋糕对于一个没有父母疼爱的小男孩来说还远远不够。”

    “我有点明白了。”塞巴斯蒂安道。

    第三种方法也有难点。刺客必须要愿意开口,主人也要必须愿意被欺骗。

    有些角色扮演游戏是他的主人绝对不会去尝试的。

    “夏尔大人整天坐在办公桌前。”阿格尼继续研磨混着辣椒、干肉桂、香菜根的香料。“研究着文件里的数字还有饶舌辞令,他应该让大脑好好休息一下。这样不间断的工作量会害死他的。”

    恶魔微笑着,把一小撮盐撒进了装着鸡蛋液的碗里。“谢谢你的关心,”他说,“但我不觉得一些文书工作就能击垮我的少爷。”

     

    “该起床了,主人。”赛巴斯蒂安柔和而清脆地唤道,瓷器叮叮当当的碰撞声随之响起。

    “我醒着呢。”夏尔说道,窗帘拉开时,他双手交叉着放在膝盖上。

    “这样啊,主人。”

    “报纸。”

    执事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把夹在胳膊下折好的报纸递给他。“今天的茶来自中国——”

    “闭嘴干你的活,行吗?”

    塞巴斯蒂安顿住了,又扫了他一眼。“是,少爷。”

    恶魔看起来心不在焉的,他的双手自动从茶壶移到茶叶罐再到热水,冷静从容的侧脸轮廓线条在幽微的晨光中浮现出来,优美而平和。仿佛他晚上睡得很熟,仿佛他没有像机警而空洞的黑影一样于午夜时分在房子里四处游荡。

    夏尔把视线移回摊开的报纸上,但他基本上没怎么看那些墨水印刷的字迹。

    谋杀案。绞刑。煤矿坍塌致十六人死亡。荷兰洪水。贝尔格莱维亚区的盗窃案。不过又是一个寻常的周四。

    塞巴斯蒂安从瓷盘上取下罩子。“先生,您今天的早餐是三文鱼煎蛋卷。”  

    闻着倒是很香,夏尔开始吃起来。在他开始做正事之前,不妨放松放松。他可以伺机而动,冲动复仇是再愚蠢不过的行为。他不会只是为了反制就去殴打赛巴斯蒂安,更好的选择是等待、筹谋、展示自己足以匹敌镇静到令人恼火的恶魔,而不是像孩子一样崩溃。

    不过打他、狠狠扇他耳光的感觉确实很好,夏尔舔了舔烤面包片上的盐黄油,几乎要露出笑容了。

    “午饭后索玛王子会回到联排别墅,少爷。”

    “太好了。”

    “以及刘先生回信了,他对您的邀请表示感谢,明天早上我们去城里的时候,他可以接待您。”

    “我不需要他的回信,反正我也打算去拜访他。”

    “下午,您的日常课程将如期———”

    “办案期间我没有时间上课。”

    “先生,根据您上一次的作业来看,您的科学课成绩仍然明显低于平均水平,我不觉得离太阳最近的行星会是火星。”他柔声道,“教授法语的罗德金夫人会在一点半到达。”

    “哼,Il n'y a rien de mal avec mon français. (我的法语可没什么问题)。”

    “等到您学完了所有应学内容的那一天,主人,我就会取消您的所有课程。”

    “我很难信任你在这些方面的判断力。三年前,你甚至都不知道怎么烧开水。

    “看来您睡得不错,主人。”

    夏尔看向了他。“不怎么样。”

    执事停了下来,双手托着包着餐巾的茶壶。“您没睡好吗?”

    现在正是时候。 

    “整个晚上我都很不舒服。”夏尔拂去睡衣上的面包屑,放下了叉子,“我不觉得你有什么特别的借口来解释昨晚的行为。”他尖锐地说道,直直地注视着执事的脸。 

    “少爷。”执事顿了一下,“我没意识到您不喜欢那样,先生。”他默默地倒着茶,放下了茶壶,“您当时并没有命令我停下,主人。”

    塞巴斯蒂安把茶杯递给他,眼睛低垂着,看上去平静异常。

    夏尔不慌不忙道,“哦?”,他慢慢地啜了一口茶,被咬伤的那块皮肤传来一阵刺痛,“你装得很无辜,但我不信你会这么愚蠢。”

    单刀直入的强硬语气取悦了他,男孩盯着恶魔的眼睛寻找某种迹象。

    但是塞巴斯蒂安眨都没眨一下睫毛。“可这不是很有效吗,先生?”

    “有效。”他还真有脸这么说。“你什么意思?”

    塞巴斯蒂安用一种可恨的宽容神情看着他。“您今天早上的心情好多了,主人。”他歪着脑袋,“您看起来精神集中,神清气爽;您的气色很好,而且——”他几乎察觉不到地吸了一口气,“您的心跳得很快。我想,昨晚的迟钝和焦虑情绪已经翻篇了。”

    “你觉得我现在很高兴?”夏尔的声音里充满了质疑。

    执事看起来有点吃惊。“哦,不,少爷,我只是说您活泛起来了,亢奋起来了,或者说——”他微微挑起眉毛,“是性奋。”

    夏尔的胸口急促喘息着。“别开玩笑了。”

    执事耐心鞠了一躬。“没有主人的允许,我什么都做不了。如果我做了什么,要么是因为您的命令,要么是对您有利。先生,毕竟我只是您手中的一枚棋子、您的镜子、您的影子。这个身体存在的唯一理由就是服侍您。难道不是这么回事吗,少爷?”

    “不。”夏尔再次矢口否认道,为了不结巴,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不,一个回声在脑海里回荡着,你不能这么做。

    执事挂着一张极其镇定的面容,眉头微微拧了起来。“先生?”

    夏尔感到指尖的瓷杯滚烫滚烫。“不,”他平静地说道,“你的行为是不可接受的。”

    “我很遗憾您居然觉得有怀疑我的必要,先生。”塞巴斯蒂安美丽的脸庞慢慢笼上一层阴影。“但如果您的伤口还是很疼,我会马上护理它的。”

    不,不,不。

    绝对不要。

    “我很好。”夏尔快速答道。他不想那戴着手套的殷勤手指触碰他,那挂着谨慎表情的苍白面容以不赞成的啧啧声和懊悔的皱眉来审视他,现在不想,以后也不想——

    “随您高兴,先生。”塞巴斯蒂安温和地说道,他转过身来,把壶包进餐巾里,以免茶在清晨寒冷的空气里凉透。

    夏尔低头看着自己蜷缩在早餐托盘边缘的双手。犹如风中的烟雾,犹如水面的轻颤,倘若刺进其黑暗处,也只能一无所获。它的本质不是任何确定的事物,只会不断移动着、变幻着。

    “嗯,”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再来点茶。”

    “是,先生。”塞巴斯蒂安深深地鞠了一躬,当夏尔再次抬起头时,恶魔正微笑着。 

    他听着茶水倒在杯子里的汩汩声,只觉得心中某种激荡的情绪随着热茶而涌动。“塞巴斯蒂安。”

    “什么事?”这似乎重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主人?”

    “跪下。”

    恶魔转过身来,脸上露出极其惊讶的神色,这惊愕看起来很真切,但是有关塞巴斯蒂安的一切有哪样是真实的吗?他那卑劣野蛮的舌头、巧言令色的嘴里向来只有满口谎言。“先生?”

    “说真的,你非要让我重复一遍?”

    赛巴斯蒂安顺从地缓缓跪在床边的地毯上,脸上笼上一层既受伤又震惊的神色,那张茫然而美丽的面孔不再像一朵漂浮的云般居高临下,而是和夏尔处在了同一高度。

    “你的行为超出了履行我们之间契约的需要。”夏尔说道,他把膝盖上的早餐托盘推到了床沿,“每个力都有一个与之相对的反作用力。”他冷冷道,“这就是科学定律,不是吗?”

    “如果我逾矩了,那只是因为此前我向您献殷勤的时候,您并未明确表现出拒绝,先生。”赛巴斯蒂安在说出献殷勤这个词前极短暂地顿了一下。

    夏尔小心翼翼地深吸了一口气。“你在暗示这某种程度上是我自己的错。” 

    “没有什么错不错的,先生,只是我不够谨慎,对您的欲望过于放纵。我可能对人类承受痛苦的能力判断失误了,如果您需要,我将郑重向您致以歉意。”塞巴斯蒂安温暖的棕色眼睛里流露出些许关切之意。

    “判断失误。”

    “是的,先生。”

    “不过你确实能感到疼痛吗?”

    “当然了,先生。”塞巴斯蒂安的双手松松垂着在身体两侧,半耷拉的睫毛下那双眼睛却闪烁着阴沉的光。

    夏尔呼吸急促地坐在床沿,意识到塞巴斯蒂安的话的确属实这一点让他兴奋不已。

    “把你的手伸出来。”

    塞巴斯蒂安慢慢伸出右手,掌心向下,防备般地握成拳。夏尔拉过他的手,翻过来摊开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那是一只十指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夏尔把执事的袖口往上捋起,白手套低低地扣在塞巴斯蒂安掌心隆起的地方,腕部内侧缺乏光泽的象牙色皮肤在手套边缘现了出来。

    夏尔的指尖按了下去,在恶魔裸露的光滑皮肤上试验性地触碰一下。他感觉不到任何温度的差异,这意味着赛巴斯蒂安的体温和他自己的完全一致。

    夏尔睡衣下的膝盖紧紧并拢了。

    塞巴斯蒂安手腕内侧的两条肌腱很结实,但中间的那块肌肉在拇指下的试探下逐渐变得柔软起来。

    “你的所作所为违背了契约的规定。”

    塞巴斯蒂安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我认为这种说法有失公允,尽管——”

    (啵酱指老恶魔咬了他一口是在伤害他,而老恶魔认为他俩只是在调情。)

    “我是这么认为的,规定就是规定,你无意否认这一点吧,不是吗?”

    恶魔的眼睛眯了起来,闪烁着托帕石般的炽热光芒。

    “我不这么想。”

    夏尔俯下身,用力地咬住塞巴斯蒂安裸露的手腕。 

    他紧紧地咬着,牙齿比他想象的还要深陷进去,光滑的皮肤在他舌尖温暖无比。他更加用力地咬了下去,直到嘴里涌起一股血腥气,他才意识到自己咬破了赛巴斯蒂安的皮肤。

    他撤了回去,舔了舔嘴唇,恶魔的皮肤上印着环形的牙印,犹如一顶尖尖的皇冠,被牙齿刺破的那处伤口边缘泛着紫。

    塞巴斯蒂安没有把手收回来,甚至也没有低头看伤处一眼,只是一眨不眨地与主人对视着。他的眼睛因为瞳孔剧烈的扩张几乎变成了黑色。“我明白了。”他的犬齿呲了出来,紧紧压在下唇上,“我是不是可以假设您并没有从我们的晚间活动中得到乐趣,先生?”

    夏尔放开了恶魔的手腕。“回去干活吧,”他说,“把厨房收拾好,再去把马厩打扫一遍。”

    塞巴斯蒂安站了起来。夏尔转回早餐托盘,当他环顾四周时,塞巴斯蒂安已经消失在衣帽间里了。 

    这不算胜利,即使此刻那个恶魔的脚步确实已失了章法跌跌撞撞,也不算胜利。塞巴斯蒂安兴许以为他可以把主人撕成碎片,还说服主人这是他自己的欲求和主意。夏尔低头看向茶杯,水中的倒影回望着他。那在多大程度上是他自己?不过是一个影子的折射罢了。

    还有那份炽热,在恶魔的注视中战栗的炽热,那欲望在多大程度上是他自己而非他人折射出来的?

    衣帽间传来赛巴斯蒂安乒铃乓啷关柜门的声音。

    很好,夏尔放下茶杯,也许这比他想象的更接近一次胜利。

    当塞巴斯蒂安拿出早上的衣服开始为他更衣时,夏尔一言不发。他看着恶魔的脸,那脸上维持着无力的镇定,但依旧没有显露任何情绪。甚至当睡衣被褪下来,露出夏尔胸口的深色咬痕时,塞巴斯蒂安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执事像钟表一样平稳地动作着,夏尔惊叹于那戴着手套的触摸是多么怪异、冷酷、完全的公事公办。

    夏尔看向窗外。他不想看到那手指在他的衬衫纽扣上是如何翻飞的。塞巴斯蒂安所谓的高效是个谎言;他只不过是一股被注进贵族执事模具的沥青,一团缓缓移动的黑影,不断变幻面具之下是他藏起的獠牙。

    当伯爵坐在床边等着穿鞋袜时,他又向下瞥了一眼,接着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气。

    他能清楚地看到恶魔的兴奋,就藏在因蹲伏而曲起的大腿间,其轮廓因欲望而显漏无疑,塞巴斯蒂安那条修身黑羊毛裤子下什么都没穿,不是吗?

    夏尔看着执事把吊袜带系在主人的膝盖下。那触碰如水轻柔,在他心里引起被盛满液体的杯子般的轻颤。

    那杯中满溢的正是饥渴,躁动难耐的情绪如潮水般让他窒息,夏尔放在床单上滚烫的手汗津津的。他想知道那炙热的欲望蔓延在肌肤上究竟是什么感觉。倘若他躺下,就让欲火舔舐周身,像毒液般缓缓淌落,像热巧克力般被尽数咽下。

    如果他能看到恶魔的身体,触到裸露的冰冷肌肤就好了。他可以命令执事脱掉外套,褪下所有衣物,只要是主人的要求,塞巴斯蒂安就无法违抗。这就像要块蛋糕一样容易,只不过恶魔眼中不会有丝毫屈服,只会藏着一种极度黑暗的愉悦情绪。这样一来,他们之间就没有赢家。 

    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掠夺者,另一种是被掠夺者。

    夏尔伸出穿袜子的脚,触碰着执事的大腿,尖尖的脚趾沿着那条瘦长的轮廓往上游移。

    塞巴斯蒂安快速地向上看了一眼,夏尔感到情欲在他体内蠢蠢欲动,肋骨下方心跳如狂。

    “塞巴斯蒂安。”

    “先生。”他安静回道。

    夏尔把脚趾压在管家的双腿间,探到两腿之间的炽热,柔软而挺立着。

    塞巴斯蒂安的嘴抿得很紧,他没有再抬头,但夏尔认为执事慢慢地挪动了一下,轻轻地把那处靠了过来。

    他在膝盖上蜷起了汗湿的手指。

    “别人看见你这样,兴许会以为你在渴求什么东西呢。“

    “不过和平常一样罢了,主人。”塞巴斯蒂安的眼睛又垂了下去,他系着夏尔高跟靴的靴筒,手指握着主人的脚踝,那张优雅的脸苍白得像死人一样。对于一个能把辞令当作武器的生物来说,他似乎并不喜欢解释自己。他也理应如此,只有愚人才会展露底牌。

    “我明白了。”夏尔保持着轻快而冷静的语调。情热犹如火焰般通过一阵轻颤遍布了双腿,又攀升到了面颊上。他用脚趾蹭着执事裤子下面的软肉。“这么说来,你并不渴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东西。”

    “渴望,先生。”塞巴斯蒂安小心翼翼地说道。他的表情依旧维持着平静愉悦,但是低垂的眼睑周围有些许难以辨别的情绪。“我想您不可能不知道,于我而言,得到您的灵魂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我不是指我的灵魂。”

    塞巴斯蒂安凝视着他手里的靴子。“您得说得更明白一些,主人。”

    “我是说,我的身体。”

    赛巴斯蒂安顿住了。“我承认,先生,您血液的味道确实让人着迷,对于一个——”

    “我是指从肉欲的角度,”夏尔说,“而不是从食物的角度。”他几乎屏住了呼吸。

    赛巴斯蒂安又停顿了。“主人.……”

    “是或不是,塞巴斯蒂安。”

    恶魔抬头看着他,灼热的深色眼睛一眨不眨。室内一片寂静。接着塞巴斯蒂安苍白的舌头缓缓舔着下唇,夏尔感到那害兽的兴奋处正压在他的脚趾上。

    他不知不觉地呼出一口气。“好吧。”他说道,看来恶魔的确想要他。这场游戏倒是值得一玩,尽管他甚至猜不出其规则。他坐直了身子,把自己的体重压在塞巴斯蒂安微微抽搐的那活儿上。 

    恶魔退缩了一下。

    夏尔挪开了脚。

    他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某种东西,盲目地在黑暗中抓紧,那是扭曲的黑影的碎片,把某种真实的存在握在手心的感觉真好。

    (And he felt as though he’d found something, grasping blindly in the dark between them, some fragment of a crooked shadow, something real, and it felt good.这段太抽象了,怎么翻译都感觉不对劲,大概意思是啵酱抓住了老恶魔的狐狸尾巴吧)

    塞巴斯蒂安系上另一只靴子,低头取出主人的戒指,仔仔细细地为他系上了黑色丝质眼罩。

    但夏尔能听到管家的喘息声,缓慢、平静、克制。当他们俩都站起来的时候,他看到了他仆人裤子底下仍然保持着凸起。

    他整了整衣领,现在他的头脑完全清醒、思路清晰了。“早茶之前别来打扰我。”

    “是,先生。”

    他向门口走去,恶魔亦步亦趋地跟着,当他走向书房时,赛巴斯蒂安在他身后高声道:

    “主人。” 

    夏尔转过身。“又怎么了?”

    “我想,我没有把你伤得太重吧,先生。”

    夏尔回望着他,看着塞巴斯蒂安一派冷漠的表情。“不,”他双手插在口袋里道,“你把我伤得很重,不过我经历过更糟的。”

    恶魔的脸蒙上了一层阴影。那奇怪的神情让夏尔反胃起来。那不可能是同情,绝对不是,那怪物怎敢同情他的主人。

    于是夏尔再次开口,他不紧不慢、拿腔拿调地模仿着恶魔平日礼貌嘲弄的语气。“我想你不是故意弄伤我的吧,塞巴斯蒂安。”

    不管那使恶魔的脸色变得阴沉的表情意味着什么,那神情已经消失了,塞巴斯蒂安冷漠的薄唇抿得紧紧的。“主人,”他深深鞠了一躬。“我只是在尽我所能地找乐子罢了。”他转身离开,燕尾服下摆在阴暗的走廊里打着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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