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达利德里克&克劳斯」 “啊,发现一个不听话的孩子呢,克兰已经熄灯了,快些回宿舍吧?”克劳斯手里的提灯轻轻一顶,通向天台的木门应声而开。烛光如利刃般刺破了分不清天地的黑暗,达利背对着来人,把刚出鞘的剑收了回去。
不速之客,是预料中不应该到场的人。
达利转过身对克劳斯鞠躬,虽说这位行踪神秘的老师总得不到学生们的尊重,但达利认为对长辈尊敬是最基本的礼仪:“克劳斯老师。”
“你认得我?”克劳斯有些惊讶,毕竟舞蹈课总是不受欢迎,而需要他照顾的亚连又是个不安分的孩子,自己总因为担心亚连而错过上课的时间,久而久之这项课程便形同虚设,同学们甚至不会在意舞蹈课的老师是谁。
克劳斯把手里的提灯抬了抬,跃动的光让这片黑夜有了温度,他终于看清了扔在天台徘徊的学生——达利·德里克。
德里克?克劳斯叹了口气,小步向达利靠近又停下,德里克是世代的贵族,作为老师也得对这位继承人礼让三分,虽然克劳斯已经淡化了这种贵族观念,但达利与生俱来的贵族气场还是让人不由得小心招待。
“我只是睡不着,来这里散散步数数星星而已。”
“克劳斯老师,”达利仰着头开口,同时将手伸向了天空。“这颗星星在克兰的上空,是不是属于克兰呢?”
“那边的星星呢,属于克兰吗?”达利把视线投向了远方,其实这个问题他自己就有答案,“所以星星比我还自由吧。”
没有回应。
达利思考着自己找了话题:“克劳斯老师不必慌张,我会老老实实在克兰度过茧期,啊~我刚刚没有想要逃出去的意思哦!”
……
还是没有回应。
“嘶,本来想在熄灯前和盖尔哈德卿练习剑术的,可惜这位搭档没来,诶,太可惜了,我这就回宿舍。”一直得不到回应的达利见克劳斯没有离开的意思,于是决定不继续打扰他,这位陌生的老师还是太捉摸不透,自己尽可能地走为上计。
就在快与克劳斯擦肩而过时,老师提灯的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星星,很自由吗?”克劳斯的镜片折射着光,居高临下的达利也未能从中看出情绪,想了想决定以牙还牙地沉默起来。
不过克劳斯没有让他回复的意思只是自顾自地摇了摇头:“这片天不就是星星的克兰吗……”
……什么。拦住去路的手被收回,倏然间克劳斯就站在了他刚刚的位置上。
“走不出的克兰啊。”自由的星星,会想着地上的人们吗?那么你一定要抓住属于自己的星星啊,达利。
达利被盖尔哈德拽回寝室时还在恍惚,属于黑夜的寒风好歹让人清醒了一些,回过神来的达利已经被盖尔哈德瞪了好一会儿。
“你怎么回事!”盖尔哈德压低了声音,巡逻的老师提着灯路过了他们窗边,盖尔哈德捏紧拳头忍了又忍才没有爽快地给达利一拳。
“诶?不是说好晚上练剑的吗?”达利笑着推开了盖尔哈德仍搭着自己肩膀的手,指尖划过衣服布料有疼痛的感觉,有划伤的痕迹,但……是什么时候受伤了吗?达利不动声色地把手收到身后。
盖尔哈德眯着眼打量对方:“冻傻了?你从来没跟我提过啊……再说了,这么冷的天还想着深夜出门,你是故意想感冒?”
“还下着雨呢……”盖尔哈德转身拉上窗帘,把洁白的月挡在了窗外。
等不及他说完,达利的眼皮开始打架。最后也只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在触摸他的额头。
克劳斯席地而坐,提灯的光跳动着呼救,但他已经执行完了每日的巡逻任务,任由烛光死在灯里吧。天台就是他每天结束任务的打卡地,与其说巡逻是任务,倒不如说是负责人给他安排的夜间散步,乐得清闲了。
克劳斯仰着头,看繁星被夜禁锢在了天上,他如何伸手也触摸不到的星星同样无法冲破黑暗的桎梏接近他。
那么达利·德里克,你又能让星星自由地降临在你的手上吗?
达利还是很喜欢躺在天台的边缘,就这么死掉也不错……
最近的克兰很不安全,学生们莫名其妙地消失,教室里的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克兰里的事情传不出去,外面世界的消息传不进来,但他们总有自己的方法与外界互通有无。
“听说是大规模吸血种自杀的现象,共同幻想吗?不,世界上没有trump,没有神……”达利推开天台的门,一名茧期的少年正要纵身翻过围栏,跃下天台。
“亚连,你在哪……”
——
嗡鸣刺激大脑神经,达利眼前模糊一片,本想抓住那名吸血种的手,却如此遥不可及。
他看到了,被剑刺穿的心脏,被火焰燃烧的人,被花覆盖的克兰,以及……代表希望的生命。看到了,但是,这是什么呢?
——“达利!”
手腕被紧紧攥住,达利眼中恢复清明,看到的是克兰外树林的顶端,他往后退了两步,余光里,有些眼熟的深色长袍一闪而过。
刚才差点跳下去了吗……?
盖尔哈德带着蕾丝手套的手一拳打在了达利脸上:“清醒了?还需要吗?”有些粗糙的质感与脸颊摩擦,现在的达利再清醒不过了,稳稳地接下盖尔哈德抬手打来的第二拳。
“盖尔哈德卿真是毫不手软啊。”达利揉了揉自己发疼的脸,在对方还没发飙前立马转移话题,“刚刚盖尔哈德卿就在门口吗?有没有什么人上来?”
“比如?”盖尔哈德抱着胸往旁边一站,骄傲的弗拉继承人没有继续关心达利的意思,压低声音继续说到,“如果你说某位眼生的老师,没有哦?”
他一直都在这里,目睹着学生们的死亡。
达利缓缓把手指收紧,盖尔哈德能这么回答也一定是看到了克劳斯的冷漠吧,这种人成为老师,真的合适吗?
铃声响得突然,但这节似乎是舞蹈课。达利敲击着指节,向盖尔哈德递去一个眼神。
“哈?算了,那你自己小心。”盖尔哈德一撩长发,高跟鞋与地面发出的声音响起,达利目送他离开了天台。
“克劳斯老师,不去上课吗?”在确认盖尔哈德的气息已经消失之后,达利对着克劳斯消失的方向发出邀请,想找的人也毫不磨蹭地出现在了转角。
一名目睹学生自杀却不阻止的凶手啊……达利拔出腰间的剑。
一抹黑色的影子从杂草堆里窜了出来,克劳斯原本揣着的手往前伸。影子顺着老师的胳膊窜上了他的肩膀,那是一只纯黑毛色的小猫,黑曜石般漂亮的双瞳在老师蓬松的头发后盯着达利。
猫?达利的额头开始隐隐作痛,诡异的感觉与正要执行的正义在心理绞着。
“啊,终于找到你了。”克劳斯没有回复达利的意思,自顾自地给小猫顺着毛。跟初见时一样的无视,达利不想与这位诡异的老师扯上关系,但在一再地相处里达利有些恼羞成怒了。
一个漂亮的剑花,锋利的剑刃对准了克劳斯,反射的光有些刺眼,达利眯起眼看着只有几步远的老师,克劳斯又把手揣了起来,一双和猫一样的黑色眼睛终于直视了自己。
……“亚连,你回来了。”
等等……达利的指甲陷入了指尖的肉里,但好像,没什么用。
达利身后传来一声尖叫,手中锋利的剑已经刺入了克劳斯的心脏,尖叫声把两人叫醒,克劳斯反手握住了还在身体之外的剑身,以达利难以抵抗的方式快步把人逼到了天台的边缘。鲜血缓缓滴下,侵染了黑色的剑柄,达利的手也沾满了不属于自己的血。
黑猫不知窜到了何处……不对,本就没有猫。
亚连,是谁。
达利吃力地抬头,为什么,这人,不会死……他从克劳斯的眼里看见了自己,然后天旋地转间,自己逼近了克兰外的树林。
克劳斯拎起晕过去的达利就往回扔,校长慌张地接住被扔过来的人,有些手足无措。
“您……”
“没事。”克劳斯拔出还埋在自己心脏里的剑,抬手推了推有些歪掉的眼镜。
校长有些吃力地背起达利,弯下腰捡地上的剑,剑上的血腥味过于浓重了,不能就这么拿回去。
“啊……把天台锁起来吧,钥匙我会保管好的。”校长再抬头时,已然没有了克劳斯的身影。
盖尔哈德有些麻木地从校长的手中接过晕得不省人事的达利,最近这人可真能睡啊。
校长搓着手赔笑了两声:“啊,天台已经被锁住了,今后是禁地,麻烦各位不要再靠近了哦。”
盖尔哈德点点头,在天台的时候是达利用传话的理由支开了盖尔哈德,为的就是让其他人远离天台……说起来他为什么不自己来呢?发生了什么事情来着……盖尔哈德皱起眉。
……
“亚连又去哪了,真是个不省心的孩子。”克劳斯在喷泉的边缘坐下,他有点累了。
达利和盖尔哈德谈笑着从他身边走过。
“喵~”克劳斯循声望去。
“亚连,又乱跑去哪了?”几步之外的达利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了这名陌生的老师。
达利看见老师怀中的黑猫有一双纯洁的眼睛,从缝隙中穿过。
学校里什么时候养过猫……还是在哪见过呢?
“达利?”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达利愣愣地看着天空,克劳斯看见他睁开眼,松了口气,无论如何,在他面前突然倒下的人,还是管管吧。
“克劳斯……”达利咬着牙支起身,他想起来了,好像想起来了。但这是为什么呢,“克劳斯,为什么。”
“啊……?”一个音节被拉出了好几个音调,不明所以地形成了一句带着回复和疑问的话。
“为什么要杀了拉斐尔!为什么!”达利顺势起身,攥紧了克劳斯的衣领。
克劳斯的眼神暗了暗:“达利,你的星星还是自由的吗。”
“什……”达利发现两人身处克兰的天台,这个早已被划为禁地的天台。
克劳斯任由达利攥着自己的衣领,被勒住的气管好像要捏断克劳斯的生命,他一边享受着快要窒息的感觉,一边等着达利回忆。
“这颗星星在克兰的上空,是不是属于克兰呢?”
“那边的星星呢,属于克兰吗?”
“所以星星比我还自由吧。”
……
这样吗……?
“有好好抓住吗?”达利把克劳斯逼到了天台边缘,气道突然被松开,空气涌入肺部呛得克劳斯一阵干咳。
他可是特地和他一起回忆了呢。
熟悉的站位,不过被逼得走投无路的人变成了克劳斯,达利捏着他肩膀的指尖已经泛白,克劳斯对死亡早已麻木,但持续的疼痛还是让他皱起眉头。
距离有些近,眼泪正好滴在了克劳斯的手背上,达利对两个孩子最后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到底是他没保护好孩子们,他做错了很多,很多……
芙丽达嘱咐自己守护孩子们的笑容渐渐从脑海里褪色,他都做了什么啊,克劳斯,你又做了些什么。
达利任由自己的眼泪流着,怒火发泄在了手里,克劳斯开始向楼外倾倒。
“你要杀了我吗?”克劳斯没有表情地向他询问,甩掉手上的泪水对上达利发红的双眼,已经没有了理智的人,随他去吧。
杀了他,能给自己赎罪吗?为什么要杀了别人为自己赎罪,达利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悲哀。TRUMP……不死的怪物,吸血种的神,你会怜悯我的,会让我赎罪的吧?
克劳斯漆黑的眼瞳好似见不到底的深渊,达利好似在空中漂浮,迷茫地寻找着方向,深渊的边缘,又在哪里呢?
神啊……请带我离开这片深渊,请洗刷我的罪恶吧。
克劳斯从天台上掉下去的瞬间反手拽住了达利,脱力的感觉涌上全身,大风乍起,吹得克兰外的树林一阵骚动。下坠感和梦中的感觉一样清晰,达利有些累了,任由自己的身躯和克劳斯重叠,在天空永恒的注视下缓缓闭上双眼。
——当个番外看吧
『不说真心话就出不去的房间』
这是天堂吗?
血肉叫嚣着重组,纯白的房间里再也没有一丝不洁,克劳斯厌倦了复活的过程,不会枯萎的生命对他来说过于折磨,眼前只看得到无边的白色,双手叠放在胸口的位置,心脏跳动的节奏很是欢快,不是天堂吗,太遗憾了。
达利的脸突然出现在视线范围里,抖着手里的纸片,对他说:“欢迎您的光临~”达利清了清嗓子,指尖点了点地上的人,“克劳斯老师。”
“这里是……「不说真心话就出不去的房间」?”达利眨着眼把手里的纸又拉进了一些,经历几次initiative的幻想,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用眼睛看到的东西是虚假的了。
反复确认纸张上文字的同时,克劳斯拍着自己衣服上并不存在的尘埃站起来,他想伸手抢过那张不明所以的纸,但都被达利躲开了。人老了就别想着继续威胁年轻人。
克劳斯认命地点点头,示意纸张目前拥有者不要磨蹭,达利终于愿意继续念下去:“说谎就会受伤,伤口严重程度根据谎言的违心限度递增。”达利有些头疼。
被威胁了啊……真不爽。达利二话不说就把写满了规则的纸扔开,转身一拳打在了门上。
克劳斯弯腰捡起被遗弃的纸片,达利干脆地提问:“克劳斯,你知道原初信仰吗?”
“……不知道。”
达利眯着眼看着克劳斯的皮肤表面被划了一刀,两刀……表面的伤口不停地愈合后又被划开,如此反复,克劳斯所站的这块地慢慢地蓄积了一滩血水。
门啪嗒一声被打开了,达利拉开门,只看见白茫茫的一片。
寒风卷着雪往房间里吹,达利被这股寒意刮得生疼,往后退了两步,正好撞上克劳斯。
“达利,你还恨我吗?”克劳斯的声音没有被风吹走,达利支起身,回头看着这位TRUMP。刚刚被如此伤害,现在却依旧完好如初啊……无论听说过多少次,真正看到的时候,果然还是会被这种能力吓到呢。
这就是这么多人渴望的永恒的生命吗,达利扬起笑,自私的神明怎么可能会眷顾这个世界呢?
“不,不恨你。”达利的心脏隐隐作痛,不对,他们还在这个房间。
克劳斯看着达利的皮肤被一点点划伤,跟他刚才的模样不相上下,自己廉价的生命给达利带来救赎了吗,如果以这种方式扯平,那实在是……
温热的鲜血溅了克劳斯全身,他迟疑地摘下了自己的眼镜,肉块还连着些浓稠的血液,粘在自己脸上迟迟不愿流下,克劳斯的鼻尖只剩下浓郁血腥味,眼镜上沾的各种碎屑一时半会是清理不了了,而刚才还在跟前说不恨自己的人早已消失。
脆弱的生命已经没有了,如此近距离地感受血肉横飞还真是新奇的体验,骨头的碎屑也散落在克劳斯脚边,屋外的风吹得更勤快了,雪争先恐后地进屋,粘在墙上、地上,以及克劳斯身上,他尽可能避开地上的骨肉,但脚下的触感还是带有温度,雪融化的水一点点洗刷着墙壁,然后堆积,直到把地上的污渍掩盖,房间变回雪白的模样,这其中的秘密……
克劳斯拢了拢衣服,在风雪中倒退地走着,直到这间房消失在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