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岁. 我记得该有个人叫洁世一。
人一生中只有一个九岁,无论你活得长或短都只有一个九岁,这毋庸置疑。我把这个伟大的发现告诉妈妈的时候她对我翻了个白眼,黄昏在窗外溶解,鱼食撒进鱼缸,那条黑色的鱼嘴巴一张一合,红红的小颗粒消失在同样红的黏膜里无影无踪。从未存在过的东西,水会溶解于水。我忽然控制不住战栗,诡黑的鳞片,肥厚的鱼唇,无机质的眼睛,湿湿凉凉的暮色,因为只有一次而让我恐慌的九岁,其实存在的痕迹是很容易、很容易被抹去的,就像鱼食一样,世界是一条小小的黑鱼,对我张开荆棘丛生的嘴。
我记得该有个人叫洁世一。
那天傍晚我问洁世一,你看到了什么?我们坐在秋千上,他很慢很慢给我念童话书,空灵又欲眠的语气,灵而灵我,眠而眠我,怀抱柔软、温暖、轻轻摇晃,像母亲温热的羊水。从我有记忆以来他就这样抱着我,夕阳划破云团的时候天际线流下鲜血,世界末日的时候他还是这样抱着我,我的手指沿着他高挺鼻梁攀爬到眼睛,浅浅褶进去的眼皮很薄,指尖是如此敏感的部位,能感受到眼球每寸细微的滚动与颤抖,长大之后我上生理课,老师告诉我,眼球的含水量是百分之九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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