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司】浮沉轟隆轟隆。
「寧寧醬,打雷了。」笑夢感受到甲板下越發劇烈的晃動,說。
「嗯,別擔心,笑夢,相信妳哥哥一定能把我們安全帶到目的地。」雖然這麼說,但寧寧自己也不肯定。笑夢向她張開手,她順從地進入小巧溫暖的懷抱。
WS要至沖繩進行宣傳公演,笑夢的哥哥晶介先生提議由他親自駕駛遊艇,不料途中天候遽變,陰雲籠罩。兩個女生依偎著彼此,汲取安全感。
甲板另一側,類同樣展開雙臂,不過並非面對他的搭檔司,而是朝向廣闊的海洋。
「呀,司君!機會難得,你不看看海嗎?」
「哈,你在開玩笑嗎?風都大成這樣了,你不如想想這艘船如果翻了的話要怎麼辦。」
「我要怎麼辦…我會順從一切的安排,面對我應當面對的。」
司閉眼嘆了口氣:「唉,真受不了你,完全無法溝通。」
起先是一滴雨滴滴在司手上。「喔?」
再來是絲絲細雨在兩人髮頂鋪上一層細粉。一分鐘內,大雨傾盆而降,劈哩啪啦打在木製的甲板。海浪翻湧,船底搖晃。司重心不穩,撲進類的懷中,類順勢接住他。
「啊啊啊,類,好可怕!」
「不用怕,司君,有我在。」
「有你在有什麼用!你又不能讓雨停下來。」司大叫,但抬頭看類時,類的眼神迷濛,他的面部灑上點點水珠,眺望無邊的大海。
「類?」
「司君,我想…」
「嗯?」司正色。
「啊…沒事。」類微笑:「有些話,還是等到最終時刻再說比較好。」
「什麼意思,類,你不要賣關子!」
船身一陣擺盪,彷彿沉睡的鯨魚舒展身軀。靠在欄杆上的司倏地騰空,在傾斜的甲板上被浪淘拽動滑行,身體來回撞擊欄杆和船艙,碰倒了躺椅和遮陽傘。
「司君,抓住我的手!」類四下張望。
司被困在一支陽傘下面,傘柱橫壓肩頭至腰側。
浪稍穩了下來。「司君,你忍耐一下,我馬上把你救出來!」
類橫步來到他身邊,身下的人胸部起伏遭拘束,即使每下呼吸都吸至最深,還是無法獲得足夠氧氣。類使勁搬起陽傘拋在一邊。忽而大風驟起,海浪怒鳴,船身倒向水面。失去固定的司滾到欄杆上,停止了一會,墜落汪洋。
野性的波濤捲起司,想盡辦法將其吞吃入腹,司忍著方才承受重擊的壓迫感,拚命在洋面上掙扎。他的頭一下沉入水中,一下浮上水面,反反復復。水灌入狹小的鼻腔和喉嚨,司終究敵不過自然的力量,只能張大嘴任由巨獸填塞凌虐,即使肚腹鼓脹,仍被迫無限容下再也消化不了的鹹水,海水不停沖刷漫過臉龐,像掌刑人般把他的頭壓進深不見底的水中。巨浪挑逗嘲弄拍打踢蹬的身體,品味他無助而濕淋淋、呼吸困難的模樣。
「司君!!」類想不到任何其他解方,只能跟著一起跳入海中。
進入海水,冰冷環繞周身,他才發現自己與司的距離是如此遙遠。他游著,但司越漂越遠,無論司如何在水中向前爬,他們之間還是橫亙著一小片水域。
「司君,撐著點,用力打水!」
怒濤淹過類的聲音,但司仍能聽到一絲熟悉的呼喚。他不顧後果地消耗體力,想著重回類身邊。類伸出手,正如在岸上時一樣,司搆住。
「向我游過來!」
司單手划水,類牽住他的另一隻手,兩人浸在鹹腥的海水中,呼吸交錯。經過激烈奮鬥的司靠在類的肩頭嗆咳,生理淚水融進雨中。
「類—咳咳—如果以後…再發生這樣的狀況…請你以…自己的安全為優先…拜託。」
「該死,司君,你在開玩笑嗎?我不可能棄你於不顧。我是WS的演出家,我有責任保護你的生命。」
「我沒有類那麼擅於應變突發危機,你帶著我,存活率會降低。」
「少說胡話,兩個人在一起,生存機會一定比較高。相信我,司君,就像你一直以來都相信我那樣。」
「類,」司坦然地笑:「我好累,游不動了。我受了傷,又不像笑夢她們那麼輕,我會拖累你。」他嘔了一口水:「只要你繼承我對演出的意志,我就不會有遺憾。」
「可是我會有!」
「我們合作了那麼久,無論是你是我都該珍惜。」
「我要的不只是珍惜,我要的是carpe diem*。」
「現在應該是晚上了,該把握的白天已經過去。」
他們被沖到大洋中央,四周未見陸地。
「類,放我走…」司感到腰肢被環抱,他和類面對面,身體緊緊貼著,吸飽水的衣物相互摩擦。
「司君,抱歉,為了不要讓你走…」類緩緩褪下司沉重的長褲。
「類…類?啊…」
出乎意料地,類直接進入司,司一臉茫然,舒適的體溫伴著凍人的海水灌進幽深。類著急地衝撞著,不帶仁慈地在緊迫的空間步步進逼,破開一條生路,因為連他自己也不確定活著的勝算有多少,以及離他們兩人被嗆昏或失溫還有多久。
閃電落下,點亮晦暗的水鏡和司的瞳孔。大浪把他們打上高處,類的動作配合著浪淘,將司漸漸推至頂峰。
「類,你瘋了!沒有人在海上這樣做的。」
「有!我們!」為了勝過雨聲和浪濤,類大吼:「我絕對不會放你走!」
「放開!」
類沒有回答,反而加快速度,司的腰被類拑住,頂得一起一伏。
「海豚。」類撫摸著司平坦有力的腹部說:「司君會成為一隻好海豚。」
「你在說什麼東西!」雖然無法受不了類的胡言亂語,但淚水還是誠實地飆出,司盡力使自己的頭浮在洋面上,在落水後頭一次發揮渴求生存的本能。
「類,不能再…」
「快點…我們時間有限。」
「這樣根本是在浪費我們的體力!」
「浪費就浪費吧!我們還年輕,有大把體力可以消秏。」類探索至最深處,司開始大聲哭叫,原本低沉的喘息息逐漸拔高,越發嬌媚誘人。儘管快要喘不過氣,仍試圖教訓類。類持續頂弄,欺身而上,水花四濺,將司的身體奮力往水面下壓,一手撐住他的頭,確保他可以呼吸。司的瞳眸漫著水光。
「類!別…別…快停下…不要再…啊!哈…哈…我饒不了你,等我上岸以後,我會啊—啊——!呃、嘶——好痛,你這個該死的暴君…我啊啊啊啊—」
回歸無聲。源源不斷的濃稠熱液與生命的起源融為一體,司一下一下抬高腰肢,與浪淘的節奏一同舞動,淚水靜靜流下,混入無機質的海水。
「吶,司君,你知道嗎?傳說美神阿芙羅黛蒂是從海浪的泡沫中出生。我們現在也在做一樣的事。」
司不語,他的精力耗竭,半睜著眼看向類。
「你現在會想要和我一起求生了嗎?」
「嘛,類,我…」司看了一下後面:「快退出來!」
「什麼?」
司的後背撞上礁石,他把類緊緊擁住,然而類還是充分感受到了撞擊力。
「司君,你有沒有…」
礁石染上一抹鮮紅,司的嘴角也溢出血絲,迅速溶入水中。
「後面好像是礁石群,類,抱緊我。」
「該死,放開!」情況對調,類嘗試掙脫,但司的懷抱堅定而不容抵抗。
海浪伸出大手,將他們捲進密布的礁岩堆,拎起司就是一陣亂甩。司的身體反復砸在同一塊最大的礁石上,一下是後腦勺,一下是肩,一下是背,類先後聽到頭骨碎裂、肩胛骨折斷和肌肉撕開的聲音。司時時調整角度,確保類受到的衝擊力道最小,自己受到的最大。
穿過小而尖銳的礁石,司身上的衣服漸遭割開,成為一條一條的破縷。隨著撞擊次數增加,大片深紫的瘀青和深刻猙獰的傷口佈滿蒼白的皮膚,鹽水浸漬浮腫滲液的組織,像砂紙又像利刃刮擦鑽磨,令他痛不欲生,類感到司的身體越來越熱,不知是受傷發炎的反應,抑或是鮮血本身。
「司君,司君,不要…不要…讓我來…」類含淚輕泣。不過司現在已經聽不到,只是下意識地護住懷中的人。
司一點一滴鬆開類,類知道他估計是徹底昏過去了,他閉著眼嘔出一大口血,類摸了摸司的胸,有一處突起和凹陷,他推測是肋骨刺入肺部。
望向來處,礁岩漆上紅色的顏料,海水來回沖刷,試圖洗淨人類侵入的痕跡。
「司君,醒醒,你剛才不是說要我繼承你的意志嗎?那你也給我繼承我的意念!」碎石劃破皮膚,在其上織成血色的網,類趴在司遍體鱗傷的軀幹上哭訴。他探向司的頸側,還有微弱的脈搏。
滔天巨浪,孤立無援,司的肺部穿了孔,呼吸發出「嘶嘶」的聲音。
「司君,你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活著吧?我以為給了你意義和希望,但你都原封不動地退還給我了。沒有這樣的吧?吶!」類的聲帶突然失去作用,百般話語哽在喉頭,盡數化為哀哭泣吟。
兩人漂浮於海面,靜待拯救,或者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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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rpe diem:把握今日,diem有今日和白日的意思
怕被老福特屏,先備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