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C】If you，if I15岁的C.C.遇到了一个怪人。
她已经不再过忍饥挨饿的日子很久了。修女赐予了她神奇的力量，这力量使她站到人群中央，如众星拱月。最初的她的确感受到了如泉涌般的爱意，然而过了不久，她便开始觉得不满足——来来往往的人群拜倒在她瞳孔的红鸟下，脸上挂着雷同的微笑，如镇上的钟楼一般，永远按照固定的程序，永远说着固定的话语。
C.C.很快便厌倦了。
她托着腮，目光百无聊赖地越过教堂二楼的窗棂，向下望去。几位男士正穿着笔挺的礼服，手中怀抱着各色鲜艳的花束，然而他们并不攀谈，只是如石头一样呆立在门前，彼此不曾理睬、不曾交流，甚至也没有对其他任何一人流露出一丝的妒忌，眼中是木然的倾慕之情。
这不是真正的爱。
C.C.愈加感到无趣。她嘟囔着“连跟其他追求我的人打架都没有，也算真的爱我？”，正抬手准备把窗户阖上，却突然看到窗上的玻璃中倒映出一个模糊的身影，悄无声息。她吓得猛然转身，赫然发现卧室内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是谁？！”
男人茫然地抬头。C.C.看到他的脸——那是一张精致如雕塑的脸，微长的黑发覆过他的前额，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眸眨动着，眼角暗含着敏锐和威厉。他看起来似乎比她还要惊讶，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环顾了一周C.C.的卧室，自言自语：“……为什么可以……这也是C的世界的力量吗？”
C.C.仿佛一只受惊的猫，慌张之余还试图虚张声势：“你是什么人！擅闯教堂是不被允许的！”
男人终于把目光投向了她——C.C.很难用语言来形容它，因为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眼神——那当中包含了喜悦和思念，但在这喜悦之下，还隐隐沾染一丝悲伤。他看上去已经完全不再讶异自己身处何地，只是长久地，像在看自己久而未见的友人，又像在看失而复得的宝物。
“我吓到你了吗？”他声音温和，又感叹一声，“你现在还这样小。”
C.C.瞬间顾不上紧张了，不高兴地反驳：“我不小了！下个月我就要满16了！”说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随即摆出了一副倨傲的神态，“我知道了，你是我的追求者吧？如果你想要在我生日那天邀请我参加宴会，首先得懂得对女士尊重！”
他饶有兴致地问，“那怎样才算对女士尊重？”
“看见那个了吗？”她指了指楼下的几位男士，“你得像他们一样！”
男人看了一眼楼下，越过C.C.打开窗户，叫了一声：“先生们！”
几位男士呆滞地抬头。
“你们可以走了。她已经有了确定的约会对象。”
在C.C.看不到的地方，一只相同的红色飞鸟从瞳孔中飞跃而出，冲进了他们的大脑。几位男士怔然点头，果真一个接一个转身离去了。
C.C.内心大震。为什么他们会走？难道他们不再“爱”我了吗？我的能力失效了吗？纷乱的念头不断在她脑中盘旋，搅得她的思绪如一团乱麻。年轻的少女还不能很好地隐藏自己的情感，男人看到她面上的惊慌，轻轻摇了摇头。
“他们当然还是‘爱’你的，只是我不会像他们一样。”
他轻声安抚，仿佛早已看穿她的内心。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
C.C.不曾想到自己的想法居然会被面前的男人洞察，一时间万分戒备：“他们当然是爱我的！如果他们这不算真正的爱，那谁的爱才是？你的吗？”
男人纵容了她的反唇相讥，微笑了一下。
“你以后会知道的。”




15岁的C.C.收获了一次奇遇。
男人每天都会莫名出现在她的卧室中，通常会是晚上，有时也在傍晚时分。C.C.本想要问他为什么可以来去无踪，然而思忖片刻，终究没有问出口——她自己都是身负神秘能量的人，也许他也是也未可知，如果问多了，可能会暴露自己的秘密。
男人似乎对她为什么如此受男士们欢迎并不关心，只是每天来的时候淡淡扫一眼窗口外，然后递过带来的礼物——有时是几朵小花，有时是她没见过的装饰，还有时是一些闻所未闻的食物。C.C.从没收到过这样的礼物，以往的男士们受她力量的影响，只会送些约定俗成的东西给她，所有东西千篇一律，叫她提不起半分兴致。反倒是男人带来的小玩意儿，也许在别人眼中，只是难登大雅之堂的、不入流的东西，却十分合C.C.的心愿。
今天他带来的是一抔沙——装在玻璃制的小瓶子里，被黄昏的夕照渡上一层浅金。
“这是什么？”C.C.看着在夕阳下亮晶晶的玻璃瓶，正如她亮晶晶的眼睛。
男人晃了晃，“这是沙漠里的沙子。知道埃及吗？”
C.C.跟修女生活在一起之后念了不少书，虽然对他所说的不甚了解，却也不想被他嘲笑，哼了一声，“我当然知道！”可刚逞完强没几秒，她还是抵不过内心的好奇，别扭着开口：“……你再讲讲这瓶沙子的事。”
“如果我讲的这个故事能让你高兴，”男人背过手去，唇角挂上一抹笑，“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C.C.的脸腾的一下红了：“淑女的名字怎么可以随意打听！”
男人不说话，只把小小的玻璃瓶在指间旋转着。C.C.看着流沙在瓶中来回倾泻，不禁想到只在书上读到过的沙漠，心又痒了起来。
“……好吧。”
她还是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应后还不忘威胁他：“如果你讲的故事不能让我满意，我就教你好看！”
男人轻笑一声，缓缓讲述起久远的故事，讲大漠的驼铃、讲漫天的狂风、讲月下的沙丘。C.C.听得入了迷，身子逐渐贴近他，最终与他靠在一起，亲密无间。
“……真想去看看。”心满意足的C.C.接过沙瓶仔细欣赏，不由得感叹。男人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琥珀色的瞳孔，轻声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你可以带我去吗？”C.C.突然有了主意，期待着望向他，却看到他摇了摇头。
她心头掠过一丝失落，“为什么？你能去，却不愿带我一起吗？”
男人无奈一笑，“当然不是。只是我现在也不能——”他忽然卡住了，默了一瞬，便又笑起来，“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
C.C.想起刚才的约定，于是皱着小脸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男人重复了几次，缠绵的声调像在念情人的名字。C.C.莫名感觉脸上一烧，不服输地反问：“那你的名字呢？”
男人的神情顿时变得温柔起来。
“鲁路修。”他一字一字地教给她。
鲁路修总是离开得很突然。C.C.的不舍写在脸上，他叹息，“……我控制不了去留。下次我为你带更漂亮的礼物好吗？”
C.C.没由来地安心下来——因他所说的下次。即使已经知道鲁路修无法决定自己何时会出现，她还是和他做了约定。
“……那你一定要早点来。”





16岁的C.C.迎来了一个生日。
C.C.最近格外高兴。往年的时候，她不曾庆祝过生日——那时的她能够吃饱穿暖、不受主人的打骂，就已经是难得的好日子。今年的生日和以往都不一样了。她拥有母亲般的修女、有用众多忠心的拥趸、过着优越富足的生活，还有了一段不为人知的奇妙经历。
今年的生日一定是她有生以来最难忘的生日。她想。
这一天的日子越来越近，她本应感到期待和兴奋，但是有一件事让她高兴不起来——鲁路修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现过了。即使她很不愿承认，但她确实非常希望他能和她一起度过这个生日。
“骗子。”
直到C.C.生日这天，他也不曾出现过。希望落空的感觉如此强烈，C.C.气极，赌气答应了一位追求者的邀约——即便她根本没记住他是谁。宴会上，无数男士都甘愿拜倒在她裙下，为博她一笑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但她仍然高兴不起来。
“……骗子。”
在回教堂的路上，她还是忍不住小声抱怨。今天的她穿着最华美的礼裙，有着最精致的妆容，她最想让其看到的人却不能看到，这件事实令她沮丧极了。然而抱怨只持续了极短的时间，她又忍不住开始想：他现在在做什么呢？会不会在为了无法前来而感到遗憾？
……他是否也会有一瞬，像我想到他一样想到我？
——在她推开教堂大门的一瞬间，他的出现有如天降。C.C.还没来得及为他的到来感到高兴，就被他一把攥住了手腕，她循着视线望去，只看到他焦急的神情，仓促的声调如急雨落在她的耳膜：
“离开这里……走！我看到了，她正在——”

“啊，你回来啦。”
大门猛然间闭紧了。C.C.茫然地看着握住匕首、一步步靠近的修女，满世界只剩下了她病态般发狂大笑的声音。
“这永生的地狱终于可以结束了，我等了太久了，太久了……”她神经质地耸动着肩膀，打心底里感受着愉悦，“终于到了这一天，我的果实终于成熟了！我的好孩子……我养大了你，现在，该是你回报我的时候了！”
闪着寒芒的刀尖刺了过来。C.C.站在原地没有躲闪，她迷惘地看着早上还温柔地叮嘱她要注意安全的修女，看着这个如母亲般将她抚养至今的女人——她只是将我作为一个工具养大吗？难道我对她来说，跟这把匕首一样……没有分别吗？
“C.C.！”
一股巨大的力道将她推开，搡得她踉跄了几步。她慌张地转过身，眼前的一幕登时令她目眦尽裂：鲁路修被修女推倒在地，那把匕首的刀刃尽数没入他的胸口，大滩大滩的鲜血从胸口和嘴角涌出。修女毫不犹豫地拔出匕首，鲁路修一声闷哼，顿时血流如注。
C.C.脑海里“嗡”的一声，跪到鲁路修身边，急切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闪开的，我不知道你刚刚在叫谁……你不要动，我带你出去，我会找医生救你的，我有办法，我能让他爱我，我能让他用一切办法救你……！”
鲁路修咳了两声，咽下几口血沫：“……我叫的是你，只有你……我不会死的，你赶紧离开，否则就……”他说不下去了，呕出的大口鲜血开始让他感到呼吸困难。C.C.的眼泪如雨落下，她疯狂地驱使眼中的飞鸟：“你醒一醒！你要爱我，我命令你爱我！爱我就得一切听我的，只有活着才能爱我，你听到了吗！”
鲁路修虚弱地笑了笑。
“没用的。我一直在……早已经在爱你。你快些——”
话音未落，C.C.便被一把推到教堂的讲道台下。修女似乎已经看腻了眼前的戏码，耐心殆尽的她嗤笑了一声：“不会有人真的爱你的，只有我爱你。所以为了我……代替我活下去吧！”

漫长的惨叫声和刀尖刺透皮肉的声音过后，教堂内重归一片死寂。不知过了多久，C.C.睁开了双眼。她看着自己赤裎的身体，感受着自己额上鲜红的印记，她明白，自己已经接过了没有尽头的诅咒。修女的尸体横在一旁，鲁路修已经不见踪影——她甚至感觉松了一口气，她宁愿相信他真的不会死，他只是……回到了他原来的地方。
从这一天起，C.C.舍弃了原来的名字。她为自己取名叫C.C.——既然鲁路修说他是在叫她，那她就接受这个名字。
于是鲁路修的C.C.开始了几百年的苦难。她经历过世间最惨无人道的刑罚和虐待，但当她每次复活的时候，她总是会想过过去那段日子：想那瓶埃及的黄沙，想那些奇幻的故事，想那些心爱的礼物。每每想到这些，她就觉得自己还能撑下去。
“你以后会知道的。”
那句话犹在耳际。C.C.想，现在我已经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为他而忧，为他而乐，为他不惜生命，为他思念至今。
——可是他已经不在。



已经忘记了自己多少岁的C.C.转入了一个轮回。
被关在毒气罐里的感觉真的很不舒服——昏沉间，C.C.如是想到。布里塔尼亚的皇帝为了抓到她，不惜用这样毫无人性的手段，可见这几百年间，人类完全没有任何长进——这么想的C.C.已完全不觉得自己是人类，或者说，她也的确不算是传统意义上的人类了。不知过了多久，她猛然感受到一阵巨大的晃动，仿佛自己正在被暴力运输。晃动持续了很久，突然，震动停止了，毒气罐被打开来，她终于得以看清自己身在何处。然而她的目光刚刚投射到外界时，便被不远处的身影吸引住了全部的注意力——
“这倒很符合恐怖分子临死前的场景。作为学生你已经很努力了，但是想抢走皇帝陛下的东西，还差得远呢。”
为首的军官一声讥笑。
C.C.挣扎着站了起来，毒气的影响使她头脑有些混沌，但她仍能看清他的样子：黑色的头发不羁地被风扬起，紫水晶般的瞳孔中写满了不屑与嘲讽。
“那你就开枪好了，反正对手也只不过是个学生不是吗？”
他一般轻描淡写地说着，一边向C.C.走过来——C.C.仍未回过神来，就算阔别几百年的身姿如今活生生地站在眼前，她依然不敢确定他的存在。他伸出手，想要拉住她，此时身后的军官见状，大吼道：“皇帝陛下有令，即便将运输目标摧毁也不能落入他人之手！开枪！”
随着上膛声落下，几架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C.C.。她无声地冷笑，正准备如之前无数次那样面对将要到来的痛苦和死亡，眼前却闪过一个身影，结结实实把她挡在了身后。
“怎么，不敢吗？还是你已经察觉到……只有做好被杀觉悟的人，才有资格杀人？”
他低沉的声音临危不乱，如主君降临他的帝国。
“——鲁路修·V·布里塔尼亚下令。”
“——去死吧。”
红色飞鸟扑闪翅膀，席卷对面每个人的大脑。军官和士兵们依言举枪，没有任何犹豫扣动了扳机：“yes,your highness！”
枪声如骤雨回荡在破旧而空荡的空间。待到最后一名士兵也倒下后，黑发男人回过头来，C.C.终于再次看到了那张生动的面庞。他微微笑着，向她再次伸出了手，眼神仍旧像他们初见时那样，满是失而复得的庆幸，和久别重逢的喜悦：

“等到你了，C.C.。”







恢复神智的鲁路修保守着一个秘密。
与C.C.踏上旅程后，她经常会问起自己在C的世界里看到了什么，都在做些什么。鲁路修只是笑而不语。
“我只是一直在找一个人。”
“找谁？”C.C.一头雾水。
鲁路修轻轻在她额上印下一吻，珍重而缱绻。

“……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