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偿所愿椎名于午夜醒来,无底的饥饿感折磨着他。起身同时胃部也发出催促自己进食的响声,担心这动静惊醒了身边睡眠向来很浅的人,他转头看向身旁的HiMERU,眼睛在黑暗中适应了一会才能看清,对方此时正仰躺着将脸朝向另一侧。静寂的室内可以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他蹑手蹑脚走地打开卧室的推拉门,在客厅翻找行李中的储备粮却一无所获。于是他这才想起那些零食早就在睡前作了夜宵。
椎名当即决定前往有自动贩售机的大堂。
从他们所在的房间到大堂需要路过一段半开放式的走廊,在那可以看到不远处山上种了大片的樱花林,也是这家温泉旅馆最吸引游客的特色。“入夜后会降下帘幕,不过等天亮前就会升起来。”刚到这里时引路的侍者告诉他们,“如果要欣赏这座山上夜樱的话,还请趁布下卷帘之前观赏。”
椎名此时对樱花并不感兴趣,他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如此饥饿。晚餐时间店家推出了樱花主题定食,他将全部三种套餐点了个遍, HiMERU一如往常只点了咖啡和热量最低的樱花水馒头。
“这家的菜单上都是些传统的甜食呢。” HiMERU不动声色地研究着桌子上的宣传单,“味道也比较清甜,樱河应该会很喜欢,可以买些伴手礼回去。”
椎名点点头,“这里甜品种类很多, HiMERUくん可以带回去给甜品会的伙伴们尝尝。”
“椎名的食欲这就恢复了吗?很不错呢。”看着对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椎名也感到开心。
两人就这样放松地闲聊,晚上路过走廊时又一边聊天一边欣赏了很久不远处的樱山。
很久都没有这么放松了。椎名回忆着,自己明明没有过大的运动量,但到了晚上他还是觉得饿,便把自带的零食都吃掉了。
他拉开房门便大吃一惊:门口一块严密的帘布完全遮蔽住本该是走廊的景象,椎名下意识用手去掀,可这扇门帘像是封死了一般,不管他如何出力都未能将其与门框分离。
体力的消耗令椎名的饥饿感愈发强烈,他返回客厅拨通了前台电话。
“您好,请问客人您有什么需要吗?”前台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先前的侍者,值夜班让他的声音没有之前那样高昂,却依旧十分热情。
“你好,帘子把客房的门封住了,我没法出去。”
“咦,我记得早些时候已经和您解释过了,晚上会封住走廊的——”侍者的话被打断。
“等下等下,可现在连我的房间都被封住了啊。” 他竭力克制住因得不到缓解空腹感而产生的焦虑。“这明显是不合理的吧!”
“客人,请您不要着急。这是由于我们先前收到过夜里风声太大的投诉,特别是樱花林这边,树枝间的摩擦声音总是吵得一些客人睡不着觉呢。”电话那边的侍者诚挚地说着,仿佛完全听不懂椎名的话般自顾自说着毫无关系的话。
椎名沉默了一小会儿。
“……那你可以给我送上来一些食物吗?我现在真的很饿。”
“当然可以!请问您需要什么呢?”
他立刻流水般列出一大串食品名单。
“好的,这些商品会尽快送到您所在的客房!”电话继续热情洋溢地说着。
椎名心情舒散下来,挂断电话后他轻手轻脚地走回卧室,发觉平时睡眠很轻的HiMERU并没有醒来的迹象。他回到床上,打开了床头的睡眠灯。
HiMERU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手臂抬起放在枕头旁边,另一只随意搭在胸前。室内没有开暖气,早春的夜间仍有些冷,椎名伸手轻缓地把他的手臂收进被子里, HiMERU轻轻皱眉但并没醒来,只朝椎名的方向翻过身来,手又抬上来放在脸侧。
折磨人的饿意暂时被抛到脑后,椎名想着原来一个人的固执也能体现在睡姿上。原先两人约定好在旅途中决口不提工作的事情,但HiMERU总是会仔细阅读任何带文字的东西,旅店的入住须知、景区的服务条款、甚至到沿途的宣传海报边框上的脚注。椎名不太理解,因为往往这个时候对方会沉默着听不进任何话。
“在任何时候了解对方的规则是非常必要的,椎名。”
“真是的,就是因为HiMERUくん总是想得太多才会到了晚上也睡不着觉。”
“那么椎名是怎么想自己失去食欲这件事的呢?”
突然,早先从未留意过的床头电话突然铃声大作,惊得他慌忙手脚并用爬过去接起。
“吓死我了,吃的东西送到了吗?”椎名捂住通通跳着的心脏,疑惑这部电话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那个、客人,实在不好意思,您门前的卷帘确实出现了故障,这并不是走廊的帘幕,而是之前装修被废弃、一直没有拆除的门帘。不过请不要担心,已经派人来修理了!”
“那我的食物怎么办?”
“实在抱歉,这个我会想办法的,请您再稍等一下。”那头的侍者语气终于不再游刃有余,不断应承直到被挂断电话。
“开什么玩笑啊……”放下电话,椎名脱力般向后倒在床上,眼前本就昏暗的灯光变得更加微弱。躺下同时后脑碰到了一处柔软的起伏,他偏过头发现自己枕上了HiMERU的胳膊。
他这才意识到即使经历了刚刚的嘈杂,HiMERU依旧没有被吵醒。
“HiMERUくん?”他吃力地爬起来,把手放在对方身上。
没有反应。
他试图拉起对方的胳膊摆动,却依旧得不到回应。椎名意识到情况的反常,他腾地坐起来,双手握住对方的肩膀摇晃起来。
“喂,醒醒啊……”
HiMERU上半身甚至离开了床面,却依旧没有醒来。仿佛在梦中不堪烦扰般无意识地抬起左手搭在椎名的手臂上,就再没有另外的动作了。
“还、还活着啊。”椎名回握住对方的手腕,同时感觉有液体从脸上低落,上手探摸才发现是自己因担惊与受饿而生出的冷汗。
“啊啊,为什么会这样。”他喃喃道,伸手去探HiMERU的鼻息,呼吸比平时微弱,他转而抚开对方的浴衣露出洁白的胸膛,将耳朵贴上去,他能听到清晰而平稳的心跳。
只是睡着了吗?椎名在心里得出结论。前段时间的组合工作过于繁忙了,又恰逢由HiMERU担任男二号的一部电影上映,他甚至有一整周里每天睡眠时间不到三个小时,从那开始HiMERU出现了严重的睡眠困难。像现在这样怎么都叫不醒的沉睡状态,说不定对HiMERU的恢复有很好的帮助。
椎名躺回床上,尽管自己目前的状态也岌岌可危,他还是将HiMERU拉过来靠在自己胸前,以便能随时感受到对方的气息。他看到身前人嘴角微微翘起。
“HiMERU君,看起来做了一个好梦啊。”
尽管胃里依旧空空如也,椎名心中却被熟悉的感情填满,感到十分满足。
不知过了多久,电铃再次响起。椎名撑起眼皮,庆幸着自己竟然还没饿死接起电话。
耳边传来侍者抱歉的声音,“让您久等了,时间太晚我们没能联系上维修工人……不过我们有新的解决方法,可以麻烦您走到阳台这边吗?服务员会把您需要的东西用长杆挑上来。”
椎名再没有体力回应,他只能靠鼻腔发出短促的一声哼鸣。
“麻烦您了,交付商品的人已经在楼下了。真是十分抱歉!”
身上使不出力气,只能任由电话听筒脱手掉在榻榻米上。椎名手指穿过身前HiMERU的浅蓝色发丝,揽住后颈缓缓让他躺回到床铺上。他垂下眼眸,手停留在对方沉睡的脸颊上。
“真好啊,终于睡个好觉了。”
接下来他如同行尸走肉般跌跌撞撞地朝阳台走去。拉开通往外面的门,一棵旖旎的巨型樱花树映入眼帘。在幽冷月光的映照下,开满樱花的枝梢伸向客房的窗台,几乎触手可及。
椎名不由自主地向结满花朵的枝杈伸出手。
HiMERU于清晨醒来,久违的整夜深睡使他心神异常安定,甚至对昨晚发生的事有些模糊,只记得自己临睡前椎名还在不停地喊饿,在这之后便没有了记忆。
耳边传来风在树枝间摩擦发出的清晰声响,他这才感到凉意,扭头发现源头是半开着门的阳台。
身旁的椎名还没醒,身体蜷缩成团,被子只剩一角还挂在腰部。帮对方盖好被子后,他察觉到椎名散落在脸和枕头上的灰色发绺间夹带了一片淡粉色的花瓣。
明明现在是早樱的季节,昨天都没能好好欣赏。他想到。二人来到这处旅店,一位十分热情的服务员边一直强调这里的樱花温泉对松缓情绪效果拔群,椎名在一旁听得跃跃欲试,但HiMERU认为这只是商家的过度营销,不过两人在客房稍作休整后还是去体验了那处据说有奇效的温泉——结合事后两人的状态来看,温泉的效果的确出奇的好。
起身想去关门。站在门前,他也见到了那棵巨型樱花树。在朝阳照射下,每朵花散发出莹莹的光彩。被这副早春晨景吸引,他踏出房间来到阳台上,脚下却感受到异样的触感。许多食物包装袋被乱扔在地板上,随之还有散落一地的樱花瓣。
他隐约猜出这里都发生了什么,听见脑后传来脚步声,回头见到椎名蓬着一头乱发揉着肚子向他走来。
“啊啊,还是好饿。HiMERUくん,我们快下楼吃早饭吧。”
“真是新奇啊,自从你到了这边之后,胃口就恢复了。” HiMERU低头沉吟着,“甚至比之前更好。”
“对吧?夜里门坏了,旅馆的人把食物从下面递上来。 HiMERUくん一直没醒过来,让我担心好久。”椎名走近他,解释地上的狼藉。“说起来,昨晚休息得很好吧,现在感觉怎么样?”
椎名并不想把昨晚的怪事说得太详细,这样会破坏来之不易的假期心情。“太奇怪了,要不是看到这些垃圾,我还以为是梦。”
“幸好阳台还可以用。”他站起身,望向樱花树。“多亏了昨晚的充足睡眠,HiMERU现在状态很不错。去吃饭吧,椎名。”
“好!那等我洗完漱就出发。”椎名冲进屋里。
长时间睡眠令HiMERU的大脑短暂地陷入了恍惚状态,他扶住额头,浴衣顺着手臂滑了下去,露出了一截胳膊,上面赫然印着几口牙印,在肤色映衬下显得更加明显。
确实是件怪事,他想。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