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子、夏日与烟火】【玲子、夏日与烟火】

这是...玲子外婆的浴衣...
夏目贵志愣了愣，手中的浴衣变得沉重起来，白色浴衣上有着他从未见过的花，那颜色红得耀眼，很美丽，美丽到快要不属于这个世界了。
除了友人帐，他所知道的夏目玲子几乎都源自妖怪，而这是他目前距离玲子最近的一次，触手可及的距离，没想到竟然是从妖怪那里拿到的，一时间夏目贵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夏目殿下...夏目殿下...”
妖怪温柔的声音唤醒了夏目，他愣了愣，对妖怪说了声抱歉。
“没关系的夏目殿下，虽然玲子被它们叫做‘怪人’，但在我看来，玲子是一个很温柔的人类，只是从那次夏日祭典过后玲子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我也没能见到玲子穿上我亲手为她做的浴衣。”
妖怪缅怀着，带着遗憾，夏目贵志看到，在它的记忆中，玲子从来都是一个人。

人类不应该是成群结队吗？

“你为什么不和别的人类一起？”
“没必要，我自己一个人也很好。”
“为什么？”
“并不是所有人都需要朋友。”
玲子没表现出一丝被吓到的反应，她淡淡地撇了一眼从树枝上倒垂着的妖怪，回答了它很突然的问题。
它不明白，即使玲子回答了它它也不明白，于是它就偷偷跟在玲子后面，玲子很厉害，每次都能发现它，然后会狠狠地弹它的额头，它额头痛的厉害却不放弃。

“快到夏日祭典了呢。”
“是啊，好期待今年的祭典啊。”
“啊！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吧。”
“好呀！”
“OK。”
它藏在繁茂的树枝间，不小心听到了路过几名女生的谈话，它翻翻身，趴在树枝上，蒙蒙胧想起有那么几天人类村镇那边就会特别热闹
但当它想到那种时候人类总是聚集在一起，它想如果玲子也穿的和他们一样是不是就能交到朋友。所以那几天它偷偷跑去人类的村镇，观察那些人的穿着，模仿着做出他们穿的衣服，虽然它不是很懂，做出来的样式也很粗糙，但当它把用了几天做好的浴衣交给玲子时，人类少女明显一愣，接着脸上露出一抹笑，它不明白为什么玲子露出了笑它还是觉得她很悲伤。
玲子收下了，但接下来两天它都没见到玲子，它去了森林深处，去了小溪旁，去了大松树，去了玲子去过的每个地方。它问过路边的石头，问过树上的鸟儿，问过草丛中的小妖怪，问过曾经从玲子头顶飘落的蒲公英，但没有谁见过那名人类少女。
“玲子不喜欢那件衣服吗？”
它回到樱花树旁，它的本体，它初次遇见玲子的地方。
“她不想再见到我吗？”
它越想越觉得悲伤，悲伤之余还有点生气。
“啊啊啊啊啊玲子是个大笨蛋，超级大笨蛋！”
它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扔到树枝上，树叶抖抖发出不满的簌簌声，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扔完石头后它还不觉得解气，又凶巴巴地朝月亮喊了几句。
“玲子你再不出现的话我就再也不理你了！为什么不穿我为你做的衣服，喂，玲子大笨蛋你听到了吗——”
“你就只会说这一句话吗。”
背后突然传来声音，它被吓到整只妖怪失去颜色。
“你...你怎么来了...”
它的气势莫名弱了一节，有点心虚地偷看站在树后的少女。
“闲着没事就来了，再说了你刚才不还在叫我吗。”
“咳...你怎么不和那些人类在一起，那样的话就能交到很多朋友。”
“为什么执着于让我交朋友？”
玲子反问它，她的眼睛看向人类村镇的方向，那里的天空有升起烟火，那璀璨转瞬即逝。
“为什么？你又不是妖怪，怎么会不需要朋友。”
见玲子这般反问它，它小声咕哝着，很不满玲子总是不在意的样子，更何况，她也没有穿上它做的衣服。
“真是的玲子，不要逃避话题，虽然我很笨，什么也想不明白，很好糊弄不对不对，我想说的才不是这个！”见自己开始不知不觉列举自己的短处时，它大惊，头摇的飞快，心里感到懊悔，“我想说的是玲子你怎么不穿上我做...咳咳送你的衣服，我明明超期待的好不好！”
玲子只是站在树后，在一束焰火于天空炸裂之际，扭头看向它，一句话不说。它被看着，愣了神。这时，头顶有樱花飘落，它见到那名总是远离同类的少女，脸上绽放一抹微笑，它觉得那弧度比它在每年春季绽放的最美的樱花还要完美，比此刻少女身后连续绽放的焰火还要绚烂，它听见玲子说了句抱歉。
欸，欸？！那个平日里总是用力弹它额头，独来独往，凶名在外，有时还恶趣味地吓跑小妖怪，向有名大妖怪发起挑战然后帅气地打败它们的玲子,竟！然！对它说了抱歉！是对它说了抱歉吧欸嘿嘿...
“哼，那本大人就勉强原谅你吧。”
它的鼻子都快翘到天上了，玲子听见这话哭笑不得，见它这么快就忘了这回事，玲子将手向后藏了藏，满是绷带的之指尖抽动几下，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那颗巨大的樱花树将枝条向下伸展，托起棕色长发的少女。
它本打算和玲子一起看一整夜的焰火，但后来玲子急匆匆走了，临走时又犹豫着，垂着眼对它低低地说了声抱歉。再后来，她头也不回地走进黑暗中，那黑暗就像一头名为孤独的大妖怪，没有谁可以打败它，它一口将少女吞入腹中，不再吐出。
欸？为什么又对它说抱歉，她做错了什么吗？
它不解，等它看到放在草丛中的袋子时呆了一下，里面是它做的浴衣，整件衣服有种被扔到地上弄脏又用力洗干净的痕迹，有几处已经划破，被歪歪扭扭地缝上了，那里还有张纸条，它看不懂人类的文字，在玲子消失的多年时间里它又像当初寻找玲子的踪迹一般打听纸条上写了什么。
【对不起，我弄破了你送给我的浴衣。还有，抱歉。——夏目玲子】
你其实不必说抱歉，因为我都知道，这并不是你的错。
当它终于得知纸条上的内容时，冰冰凉凉的液体从脸上滚落，夜雨，一年又一年不知疲倦盛放着的樱花被雨打落，带着阴沉的天钻进泥土，埋葬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
“玲子。夏目玲子。”
“欸？！你就是它们口中的‘玲子’！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没传说中那么厉害嘛。”
“砰。”
“人类，你干嘛弹我额头，很痛的好不好！”
“你也没看起来那么厉害。”
“什...什么，我告诉你，本大人动起手来可是很可怕的。”
“砰。”
“不要逼本大人动手。”
“砰。”
“干嘛又弹！”
“砰。”
“好痛。”
“砰。”
“啊啊啊啊玲子大笨蛋！”
...
“你叫什么名字...算了，不用告诉我。”
“我...啊？为什么？”
“有些时候，不可结缘，徒增悲伤，徒增寂寞。”
“嗯？这和我的名字有什么关系？”
少女好像被它的话语逗笑了，她笑得大声又肆意，长发被风吹起，少女伸手将其别在耳后，笑得弯起来的眼睛里闪着什么。它不禁想它说的话有那么可笑嘛。
“不想知道就算了，真是的，小气鬼玲子。”
它闷闷地说。
等到后来它再没见过这样的笑，就不禁想，是不是那天笑得时候风太大，将少女的笑声都带去它听不见的远方。

什么都在向前走，只有那一树樱花留在原地，无人得见，独自盛开，春夏秋冬，四季轮回，那一身浴衣尘封在时间中，只有纸条渐渐变黄证明时间并没有凝固在这里。

如今，樱花再次盛开，一朵一朵落在夏目贵志周围，拥有同样血脉的少年将属于它和玲子的故事看得一清二楚，看着同样一张脸，它不禁恍惚，忍不住开口请求。
“夏目殿下，今年的祭典就要开始了，我没能见到玲子穿上它，所以，您能穿上它吗？我好想知道玲子穿上它是什么样子。”
夏目贵志看着眼前女高中生模样的妖怪，它看起来正值青春，不会让人联想到“时日无多”这个成语，但事实如此。
“好。”夏目贵志顿了顿，认真地说，“我想外婆她其实是想让你见见她穿浴衣时的模样。”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它笑起来，仿佛拥有了人类的释怀，不知道是在回答夏目贵志还是夏目玲子。

夏日祭典这晚，它在烟火大会上和穿着它亲手为玲子做的浴衣的夏目贵志拥抱告别，消失在盛大璀璨的焰火中，冰冰凉凉的液体落在夏目贵志脸上，他向上踮起脚尖，直到手中消失什么，他的手指抽动几下。

回家的路上，夏目贵志手上拿着一枝樱花，斑身子一扭一扭地走在他身旁，起初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夏目贵志走了许久，突然停下脚步，向后望去，在焰火结束的尾声中，绽放着一场盛大的樱花雨，一束焰火升上天空，“啪”一声照亮它，那感觉就像是在补偿一个告别。夏目贵志注意到樱花也在消失。
这算是互相告别吗，还是说谅解？
他不清楚哪一个可能性会更多一点，又或许这两者都包含在内。他笑起来，继续和斑走起来。
“娘口三三，你说人类和妖怪的最终归宿会是同一个地方吗？”
“别慢腾腾的你小子，给我买七迁屋的包子报答我。”
招财猫跑起来，嘴里发出不明意义地哼唧声。
“知道啦三三。”夏目贵志无奈地说，“不过她们可以相见了，在另一个世界。”
“哼，麻烦的人类。”
招财猫的尾巴一动一动的，风温柔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