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主人是谁？管管啊！ “虽然你们可能不信，但这只猫真的是自己溜进我家的！”
面前黑灰色毛发，脖子上还系着红色系带的猫正坐在窗台上，优哉游哉舔着爪子，深绿色瞳孔在外头明媚敞亮的阳光下眯成一条竖缝，直勾勾盯着在它面前几乎挤作一团的四个脑袋。
“你说小猫竟然会主动跳进你家，还爬到你身上？”猫又的两条尾巴竖起，在身后不断地晃动着，“这简直比猫希人不爱吃青花鱼的概率还要小！猫猫可是很警惕的，怎么会随随便便就认一个铁皮人当主子了呢！”
“与其说是主子……感觉更像是找了个饭票吧。它只在心情好以及我给他喂猫罐头的时候会任我摸，其他时候……”
机械手指小心翼翼地探向毛茸茸的猫头，在离猫毛几厘米的地方被不轻不重的一爪子拍开。
“哎呦！看，其他时候根本不给摸。”
比利耷拉着脸，委屈巴巴指着窗台上俯视着他的猫。
“不会是看你老实就缠上你了吧？话说比利，这猫是怎么闯进你家的？”
“倒也不是什么很长的故事，某天莫名其妙就钻进来了……”
正巧那天比利将机油不慎倒在了地上，又正巧那机油味道非常大，于是比利难得开了窗子，关了嗅觉模块闭眼躺在床上待机，就如同人类睡觉一般。
然后就有一双在黑夜里尤其明显的绿色眼睛亮在了窗台上，猫爪儿一踮便直直对着盖着被子的比利腹部跳去——
“喵嗷！”
猫儿因爪子磕到钢铁腹部而发出一声有些凄厉的惨叫，猛地跳到床尾弓腰炸毛，而比利被猫这么狠狠一跳，愣是没有受到多少痛感，只觉得躯体内零件跟着振动了两下，触觉元件还记得忠实向他反馈一只有点重量的大物件砸在了他的躯体上。
“猫？”
荧黄的眼在此刻亮了起来，比利呆呆看着在床尾舔着爪子的猫，又转头望了望大敞的窗户和外边黑漆漆的夜，这小猫像是从哪里随便叼了两颗绿玻璃珠，再找了片红色的布料围在脖子上，就从黑天里咕噜噜滚了出来。
还没等比利凑近灰猫，再想说些什么，灵巧的身子已经“呲溜”一下躲进了床底。
“嘿……？你躲床底干什么？”比利头从床沿倒挂着向床底看去，“我不至于因为被踩了一脚就和一只猫计较的。”
猫儿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绿松石一般的大眼珠子在漆黑一片的床底简直成了两个照明灯，和比利黄色的眼部元件对视着，黑暗里只有两双眼睛相对闪烁。
比利试探性地敲了两下床板，猫儿的身形动了动，明显更往里缩了些，他只得放弃把猫哄出来的想法，转而又躺回床上。
反正窗户开着，自己家又是一楼，猫在他床底下呆够了自己跳窗就可以跑了。于是比利干脆不去管正缩在角落的猫，两眼一闭继续休眠下去。
保持运转的核心所残留的听觉恍然听见悉悉索索的声响，紧接着一声紧贴着耳朵的猫叫直接闯了进来，还没等比利再睁眼，猫一爪子就拍在了比利的面甲上。
“嗷…！别看我是铁做的就欺负我啊！就不能让我休眠吗？！”
猫正坐在他的身上，一双大眼睛炯炯盯着比利，像是不满地控诉他：小猫咪都自己跳进你家了，你怎么能做到如此无动于衷？
“……你饿了？”
猫尾巴尖摇了两下，小猫听不懂人类的话，只是保持着歪头居高临下看着比利的姿势。
“这大半夜的……你得庆幸我是机器人，不会被你的突袭造成内脏受伤，也不会因此影响睡眠。”
比利起身把猫抱下了床，随便套了件衣服。
“便利店深夜应该也开着门…我去买猫罐头，吃完别打我了啊。”
于是比利和一只猫形成了一段奇妙的关系，每天晚上比利将猫罐头打开放在房间里，基本一醒来就能看见空掉的罐头，偶尔能看见灰猫正趴在他的窗台上。
“但是看它脖子上的红颈圈…它应该是有人饲养的吧？”猫又眯着眼睛，凑近了些，“唉？我好像记得它！”
“什么——猫又在猫中的人脉竟然广到连这只猫都认识吗？！”
未等比利大呼小叫完，猫又横着一掌打断了比利：
“别叫了猫要被你吓到了！
“这只猫是最近才在附近出没来着……因为红色的系带我还是注意过它好几次的！
“它刚来就把这附近的‘猫老大’揍了一顿，虽然毛发看着干净，但是捕鼠捕鸟都信手拈来，好像天生就是靠自己捕猎的流浪猫一样……也不知道给它系颈圈的是谁。”
没等猫又再从回忆里揪出关于猫主人的蛛丝马迹，比利已经细数起这些他所熟悉的的特征：
“会突然过来袭击我，又不肯和我随便亲热……
“绿眼睛，红围巾，全身黑灰色，重要的是…最近才出现，还很会打架！
“我明白了！这一定是——变成猫的莱特老弟！”
“……哈？？？”妮可眉角抽了抽，强忍住再一掌拍向比利的机器脑袋检查他是否搭错了哪根电线的冲动，“你说你在外环的那个后辈？你是不是喝了劣质机油逻辑核心都不正常了，才会觉得一个大男人会变成猫？”
“可是莱特老弟好几天都没理我了，这一定是因为他被空洞侵蚀症状所害变成了猫！”比利双手一叉腰，将胡扯说的有理有据，“和莱特相似的绿色眼睛，以及那标志性的红围巾……简直和他一模一样啊！”
“这就是普通的红系带，跟你后辈的围巾没有半毛钱关系好吗？！”
“算了妮可，我看比利一时半会是绕不过这弯子了。”猫又摊了摊手，“之后我多向猫猫们打听一下这只猫是从哪来的吧，看它这么娴熟的捕猎技巧，还知道缠着比利这个傻大个，它自己应该能活的很好。”
妮可她们走后，猫也随着跳下窗台不见了影，比利也习惯了这只猫的来无影去无踪，毕竟今天它能突然出现已经出乎比利的意料了。
“不过啊，莱特老弟确实挺久没回敲敲了，他不能真的被空洞侵蚀变成猫了吧……”
手机上灰色的消息框显示着比利单方面的消息，莱特也不是没有过因为外环的事情忙得几天不回复，但此时比利还是有些焦躁地反复点击没有动静的消息栏。
“话说有没有哪里有人类变成猫的先例啊……”
突兀的门铃声响起，比利慌忙前去门口开门，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晚上好前辈，惊喜吗？”
“莱特！”比利的表情毫不掩饰的欣喜，一把便抱住莱特，“你变回人了？！”
“啊？”
青年被比利一扑，墨镜滑了下来，还未来得及去扶，就听见比利说这一句无厘头的话。
“我还以为你变成猫了莱特老弟噫呜呜呜呜……”
“……我变成了猫？”
“哦……就是这两天，有一只带着红系带绿眼睛的猫经常过来！”比利指了指窗台边吃空的猫罐头，“它刚才吃了罐头跑了。”
“不管怎么说，前辈的脑回路也有些过于跳跃了。”莱特终于有机会摘下了墨镜，深绿的眸子侧目看向比利。
“我承认这几天有点忙…没怎么看手机。
“外环最近突然来了些不讲规矩的‘合作伙伴’，解决这些实在花了些时间。
“事情是大致解决掉了，但还有一些新艾利都内的正规手续要跑一下，这几天我得待在城里了。
“虽然是可以住旅馆，但既然都来城里了…我想向前辈借住几天，前辈不介意吧？”
“怎么会，我去收拾一下客房！”
比利转头刚想打开客房的门，莱特拉住了比利，主动贴了上去：
“不一起睡吗，前辈？虽然这次进城算出差，但业务还算挺空闲的。”
青年那张被无数人夸赞过的帅气面容忽然逼近了比利，唇贴上比利的面甲，轻轻啄吻着。
“莱特……”
窗外天色渐晚，晚霞显了月。
……
比利醒来的时候，第一眼除了莱特，还有那只不知道在他们边上待了多久的猫。
“这么一看你和莱特还真有几分相像，也不怪我联想吧……”
未等比利轻声嘟囔完，猫儿一巴掌就拍向了比利的金属脑袋。
“唉！我给你上供猫罐头了你怎么还打我？”比利只得爬起床，猫一看比利动身，故技重施钻回了床底。
比利自然也不会和一只猫计较，见莱特还没醒，便先去厨房翻能充作早饭的东西。
机器人不需要进食，家里的食物更是少得可怜，好在还有几包在便利店活动中了奖领回来的泡面，给莱特应付一顿早饭还是足够的。
锅架好在了灶台上，比利转头回房间一看，猫早从床底爬了出来，也不知怎么缩进了莱特怀里卷成一团，甚至响起了轻微的呼噜声。
“感情急着赶我是为了抢我位置！”比利有些懊恼地走至床前，虽然没有吵醒莱特的心思，但那双绿色眸子已经睁了开来。
“莱特，你醒了？！”
“在这猫刚刚拱我的时候就醒了，特意没动看看它想干什么。”莱特笑了笑，手上轻轻扶过猫的毛发，“这就是前辈说缠着你的猫？”
“对，就是它，刚刚还揍我来着。”比利的显示屏掉了几滴电子眼泪，“给它上供了几天的猫罐头，怎么他粘你不粘我呢？”
“没准是因为前辈身上又冷又硬吧。”
猫冲着比利不高不低叫了一声，贴着莱特打了个滚，像是对莱特的话予以认同。
“…你说我下次开个恒温系统它会对我下手轻点吗。”
“没准？”
莱特起了身，手伸向猫脖颈上的红色颈饰。这猫此时出奇的听话，任由莱特将它的系带翻了个面。系带后面，细密的针脚组成两个简单的字符。
“小九，这大概是它的名字了？”
“我都没机会翻它的系带，话说左边好像还有一行字？”
“Amy's friend…艾米应该就是它的主人了？”
“听起来是个女孩子，猫丢了她没准很着急呢。”
莱特将系带重新给猫整理好，又摸了两把猫头：
“它的主人没准都急得报案了…我们两个应该都不是方便治安官找上门的类型。
“出门的时候顺便留意一下有没有寻猫启示吧，实在不行打听一下有没有人见过这猫。话说…我怎么听见火浇灭的声音？”
比利如梦初醒，慌慌张张向厨房奔去。
“不妙了煮的泡面水开了！我这就去关！”


要走的流程本身只是一些零碎琐事，谈不上难办，但东跑一趟西跑一趟，有的部门还要互相打打太极，足以称得上麻烦。
露西最近又大骂了西装男一通，实在不想回城里，派派在忙运输货物，凯撒和柏妮思更不是有耐心和别人东拉西扯的人，于是莱特只得在此刻真正起到了正规运输公司顾问的作用。
手里的一沓沓文件被盖了章收好，穿着皮衣牛仔裤、打扮随性的男人实在和这高楼大厦有些不搭调。
一出门，前辈如他预想在不远处等他。
只是身边还站了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两人指手画脚，似乎在争执什么。
莱特皱了皱眉头，快步走了过去。
站在比利旁边的男人样貌与普通人类无异，被精心雕琢过的面容可以称得上俊朗，但散着微弱荧光的冰蓝瞳孔和脖颈上蓝色的纹路表明了他作为仿生人的身份。
男子样貌温润，有几分书生气质，在这时开了口：
“你大爷的我都说了这猫是我的，我不是偷猫的好吗？！而且你tm又谁啊上来就揪着我不放，这猫还能是你家的吗？！”
……机不可貌相，不知道通过禁果测试这些年到底让他学了什么。
“猫虽然不是我的，但它好歹也吃了我几天猫罐头了！要是真被人不明不白偷走了我也会良心不安的！”
论语言攻击力比利明显低了许多，但好在气势上他还输不了人。一回头看见莱特，表情瞬间缓和下来，换上了熟悉的笑脸。
“啊，莱特！办好事了？”
“嗯。这边是…？”
“我刚好看到小九在灌木丛里待着，然后这个人就拿着猫条诱惑小九。”比利指了指仿生人脚边的航空箱，“这人明摆着要抓猫嘛…我放心不下小九就这么被抓走了。”
对面的人反复点着脚尖，冲比利翻了个白眼。
“还真劳烦你对我们家小九操心，但这就是我家猫。”
“这么说难道你叫艾米？”
“……我叫米尔。”
“所以不能任你抓它啊！”比利一摊手，“小九的系带我们是看过的，它的主人应该是艾米，明显是个女孩子的名字！”
米尔似乎终于忍无可忍，急躁的掏出文件夹在里面翻找，紧接着将一本红色的证书甩在二人面前。
“你逻辑电路能不能转转弯？艾米是我的老婆，明媒正娶的妻子！我说猫是我的有问题吗？！”
结婚证看得出已经有几年风霜，边角有轻微的磨损，但整体又被保存的十分妥帖，看得出米尔对这本证书的人认真对待。
照片上一人是米尔，淡蓝眼睛反着柔光，眼角微微弯起，配上本就温润的面庞，温柔深情到几乎看不出他刚刚还在街上骂脏。旁边的女孩扎着麻花辫，红色的丝带缠在辫子间，在末尾打了个蝴蝶结，干净白皙的面容更显得少女灵动可爱，下面的名字则清楚标明着：艾米。
这证件照谁看了不能说一句郎才女貌。
“这不实在担心猫嘛…”比利别过头去，轻轻挠了挠面甲的漆面，“是我误会了，兄弟，你看我们帮你把小九引回来？”
米尔摆了摆手，眼底尽是无奈和烦躁：“去你的，少和我称兄道弟，我机龄算起来可不小了。”
“好的兄弟，你看现在我们怎么把小九引回来？”
“……这猫平常就喜欢往外跑，在家也不亲我，只亲艾米。”米尔选择忽视了比利不变的称呼，“刚刚好不容易有点要被猫条吸引的迹象了，你一来又跑了。”
灰猫的身影融在影影绰绰的叶子里，眼睛瞪的溜圆，警惕的看着面前盼着它出来的二人。
“兄弟，猫条借我一下。”莱特抱着胸在旁边看他们吵了好一会儿，此时忽然搭上了米尔的肩膀。
“怎么你也叫我兄弟……算了。”米尔将猫条递给了莱特，“你试试吧，反正我一时半会也叫不出它。”
莱特缓慢向灌木丛靠了两步，刚刚蹲下，小九就以几乎看不清的速度扑过来，搭着莱特的膝盖舔猫条。
“嘿…？我知道它亲人，没想到对认识不久的也有效啊？”
“你这猫…不会机器人过敏吧？它也基本不给我碰的……”
米尔狐疑地看向小九，猫条被解决的很快，此刻它已经躺在莱特脚边悠哉悠哉打着滚。
“猫还能对金属过敏啊？算了不想这些。”他甩了甩脑袋，蹑手蹑脚凑到莱特身边，“可以啊朋友，帮个忙让它进航空箱吧。”
这次倒是没费多少力气，小九便顺着进了航空箱，箱门一锁，米尔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
“话说兄弟，我一个朋友是猫希人，她说你这只猫特别能打架，看不出来是只家养猫啊？”
米尔斜着眼睛看了比利一眼，然后耸了耸肩。
“说说也无妨……其实这只猫本来也算我们领养的。
“小九原来是只野猫，但意外的通人性，经常到我们家门口讨吃的，后来喂出感情了，就干脆给它上了个标识，避免它被逮流浪猫的人逮走了。”
红色系带被轻微牵了一下。
“喏，就这个，艾米最喜欢的颜色，这么久过去也换了好几条了。
“你们可能看不出来，这猫活蹦乱跳，上能猎鸟下能捕鼠，但已经是只十几岁的老猫了。
“我也不担心它在外头的生存问题，毕竟这家伙太能打了……这次抓它也是为了给它定期驱个虫。
“本来它身上有个定位器，我很方便就能找到它的，但最近不知怎么它老对定位器又抓又啃，几天前终于把定位器啃下来让我找不到它了。”
米尔刚想拎起航空箱，忽然想到什么，有些别扭地对着比利道：“这位…朋友，收款码给我一下。”
“唉？怎么了？”比利一脸疑惑，却听着调出了收款码。米尔快速用手机扫了一下，比利的账户就传来了丁尼进账的声音。
“不管怎么说，这几天帮忙喂它抓它确实谢谢你们了，我回去给它换个牢固点的定位器。”
说完，摆了摆手，算是道别。
仿生人逐渐走远，莱特对着比利轻笑了一声：“至少最后没真的搞到治安官上门找猫。好了，这只缠着你的猫也算找到主了，摆脱它高兴吗？”
“也不至于高兴吧，我还有几分不舍呢……”
比利看向了他的“同族”离去的方向。
“没准，下次还能遇见小九吧？”


莱特出差的第二天相比第一天忙碌了不少，文件上的条条款款比他想的还要累人。
比利已经做好了莱特要忙到傍晚的准备，坐在沿街长椅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手机，他在思考这漫长的白天是去金手指打打电玩度过，还是随便逛逛绳网，再搜几部电影放。
还未等思索出个答案，一抬眼却看见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嗨，兄弟，挺巧啊又见面了。”
“我去！”仿生人被突然搭在肩膀上的手指吓了一跳，“不是，怎么又是你啊？！”
“等我的后辈呢，就是昨天帮你抓猫的人类。”
“我～的～后～辈～”米尔小声嘟哝，背过脸去吐了吐舌头。
“这有什么问题吗？”
米尔耷拉着眼皮，无机质的眼睛一眨不眨看向比利，眼底似乎隐隐闪过二进制的运算字符。
随后闭上眼，大叹了一口气。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感慨一下罢了。”
“什么感慨一下……”比利疑惑地看着他，见对方也没有接着解释下去的意思，转而问道，“话说你在这里干嘛？”
“……找小九。”
“哈？？小九又丢了？”
“你以为我想啊！”他气急败坏跺了跺脚，有些硬质的短发被他抓的凌乱，“我刚想给小九安定位器它又跑了！以前就算它不亲近我也不到碰一下就跑的地步啊！”
比利一手扶着下巴，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你不会不小心踩到它尾巴了吧？话说……小九这么四处乱跑，会跑到空洞里去吗？”
“要真这样就大事不妙了。”米尔的眉头皱了起来，“我可没有去空洞找它的能力。”
“我以为机械一般都带有抗侵蚀能力。”
“有是有，但我的系统是为了归纳档案和运算被造出来的，一点战斗数据也没存。
“你大概就是战斗类机器了吧？我不一样，要是进了空洞，分分钟会被以骸肢解的。”
他颓然蹲下来，看着地面上几只在地缝穿行的小蚂蚁，然后忽然咧嘴笑了一声。
“……我真的是烦透了。
“要不，算了吧。”
“什么算了？”
察觉到对方情绪的不对劲，比利也蹲下来，荧黄的眼一闪不闪盯着他。
“我是指找小九…我实在不想找了。
“它呀，本来就是一只老猫，过不了多久就要死了。
“既然都将死了，还那么在意干嘛？去它的吧，让天公快把它收了吧！现在投入感情也只是以后平白添堵罢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
“那要怎么说？！”
米尔的声音大了些，本来几乎听不出与人类的差别，此时却带上了一丝电子音的底色。
“这就是个麻烦，你也是机械，怎么就不明白呢？
“你要管就随你管去吧，我再也不想管了！”
“……小九不是你和妻子养了十多年的猫吗？”
比利声音压低了些，尽管不明显，但他的语调也掺了些许情绪。
“人类可是很重感情的，你这么说，我相信你的妻子可不会高兴。”
“操你妈的你又懂个屁了！”
米尔忽然放声大吼出来，手上狠狠推了比利一把。
没推动，比利依然蹲坐在那里，米尔站起身来，弓着腰，手掌狠狠抵着额头。他不会呼吸，但瞪大的眼眶和眼底愈加明显和缭乱的运行代码暴露了他心底的不平静。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闭上眼，再睁开时恢复了一开始颓废的样子。
“不好意思…我本该更理性一点的。
“不管怎么说也不该冲你发火，请接受我的道歉。”
比利没说话，只是仰着脸，继续看向米尔。
米尔终是被盯的不自在，自暴自弃般道：“你不接受我的道歉也没关系！本来错就在我……希望以后别再见了。”
转头，脚步飞快便钻进了人流。
比利这才缓缓站起来，回到了长椅上坐着。
他倒不介意米尔情绪失控发的火，毕竟他提到他的妻子也有激怒对方的意思。
只是米尔对感情显得无所谓的态度让他也有了几分不满。
虽是机械，但通过了禁果测试那一刻，他们的情感便与人类没有差别。
他与小九相处了几天尚会忧心，实在不愿听到养了小九十几年的人说出让它去死的话。如果米尔开口问他，要是小九跑到空洞里他会不会帮忙，他一定会爽快的答应下来。
本就无聊，米尔的插曲让他又添了些烦躁，这白天似乎更加难捱了。
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女生活泼的声音：
“比利！比利！想什么呢？机器人也会发呆吗？”
一转头，猫又瞪着眼睛，歪头看着他，见他有了反应，才复又说下去：
“嗨呀，刚好这边有家卖青花鱼的店有折扣，我才过来一趟。你怎么在这里发呆啊？”
“嗯？我吗？”比利指了指自己，然后眯起眼笑起来，“我可不是发呆，其实我刚刚在脑内重播星徽骑士最终话的高燃场面！”
“……不愧是你。”猫又撇了撇嘴，接着说道，“对了，还记得之前缠着你那只猫嘛？”
“当然记得，它的主人已经找到了。”
谁知猫又有些惊讶的捂住嘴，似乎觉得这出乎意料。
“竟然找到了吗？我还以为……
“啊，因为之前我去找猫猫们打听过啦！那只猫经常跑到边城墓地附近，我还以为它的主人出了事故呢。既然主人找到了…也可能是墓地附近人比较少吧？”
“墓地？”
“对，离这里不算很远。”猫又点了点头，“它的主人还在我就放心了。不多说了，我先去吃青花鱼啦！”
比利向猫又挥了挥手，见猫又走远后，站起身来。
边城墓地确实离这里不算很远，想去一趟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是墓地，除了清明来的人总不会太多。正值开春，墓地四周的树叶子正嫩，若不是中央全是单调的墓碑，这里的景色还要更让人留恋些。
比利先在附近走了一圈，没有看见小九，但墓地中却有一个他刚刚才见过的人。
米尔蹲在一个墓碑前，大半张脸埋在臂膀里，怔愣看着那一片灰白。
比利没过去，抱着手臂往那边看了一会儿。
米尔这时候转了头，见到比利，又是皱了皱眉头。见他发现了自己，比利便干脆直接走了过去。
墓碑上挂着的照片是一名老妇人，脸上爬满了深邃的皱纹，枯槁稀少的头发编了一个小小的麻花辫，尽管是黑白照片，却还能看出麻花辫间缠着一根丝带。
那根丝带正搭在墓碑旁，是这片灰白色里难见的红。
米尔不情不愿开了口：“你怎么跑这来了？”
“我有一个猫希人朋友，她告诉我小九经常往这里跑。”
“是吗……”这个答案似乎出乎了仿生人的预料，他露出疑惑的神色，随即耷下眼睑，微微笑了起来，“真是的，也不奇怪……早该想到的。”
米尔重又看向墓碑。
“你大概也猜的到这是谁……她大概半年前就去世了。
“她很幸运，一生无病无灾，医生也说她只是寿命走到了尽头，人总是抗不过器官衰竭老化的。”
比利蹲下来，表达了倾听的意愿。
“我和她相识在五十多年前，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姑娘，有最玲珑的少女心思和不畏未来的青春意气。
“刚巧…那时候我还把情感想的太简单，就这么答应了她，和她走了五十多年。
“后来啊，在她三十岁，或是四十岁的时候，她开始思考她死后的事情了。”
可能是因为某天照镜子时她发现了眼角渐显的皱纹，或是黑发里悄悄藏了一丝白，而她的丈夫面貌依旧年轻，冰蓝的眼永远透彻的仿佛初生。
“她问我，在她死后，我会怎么过。
“一开始，我说我绝不另寻新欢，她永远是我最爱的人。
“后来我逐渐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我说，如果真的遇上了合适的人，我也不会囿于过去。我永远爱她，但她从来不会拖累我。
“她当时笑的很可爱，像刚认识时那样。她说那她一定要活的久一点，避免我被别人抢走的太早。
“她也做到了不是吗？只不过人类的寿命终究有极限，总会走到头的，又怎么能和机械比？
“她风信年华时，我是这副模样；
“她徐娘半老时，我是这副模样；
“她白了头发，弯了脊背，我还是这副模样；
“直到她变成小小的盒子，埋进了土，魂归了尘，我依旧不沾岁月。”
风一过，红色系带随着风飘飞起来，轻拂过米尔硅胶做的假皮。
“说是不囿于过去，她死后我才发现这是何等难得。
“禁果测试认同了我的人格，说过了测试，我便与人类无异。
“那为什么我不能和她一起变老，给生命画下一个完美的句点，又为什么她离开了半年，我流不下一滴眼泪？”
那双剔透的蓝色眼睛终是变得灰暗，像是电脑死了机，无数bug在他脑里报着错。
“你和那个男人……其实是爱人，对吧？”
比利微微点了点头：“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直觉，很奇怪吧？看到你们第一眼我就猜出来了。
“可能和艾米一起生活这么久，我也越来越情绪化了。
“我承认我有迁怒的不妥当之处……我只是认为，同样是机械人，你怎么会不明白呢？
“你们注定不会渡过完美的一生的，或许四五十年，或许更早，他总会比你早一步走入坟墓。
“艾米也好，小九也好……”
米尔仰头看着广阔无垠的天空，燕子都不愿在这里过多停留，只有红系带孤零零待在这里，向米尔证明他的爱人曾鲜活过。
“最终都是会死掉的，比我，要先死去。
“既然我拥有了爱的能力，又为什么不能有爱的权利？
“禁果测试对我们真的公平吗？机械到底为何要产生爱，是不是没有芜杂的情感，对我们、对他们才是更好的啊？”
“那么，你后悔和艾米、小九相遇吗？”
米尔有些茫然地看向比利，没有同意，也没有否定，仿佛孩子被忽然提问到了无法解答的问题。
“无论你是否后悔——我都不会后悔。
“我和你说啊，莱特老弟戴的那条红围巾，原本是我戴的呢，后来发生了很多事……这条围巾才交给了莱特。
“如你所说，我可是战斗机器人啊！无情自然比有情方便。很早之前，我也觉得只要漠视一切，所有的障碍都会迎刃而解。
“但后来发现感情像由一根根捋不清的线缠成的毛线团，正因为它太复杂、太难解，天生感性的人类都解不开，更何谈忽然被拉入这团毛线的我们呢？
“但拥有这团线，可比心里空落落的要美满多了——至少我还能和他去织同一件衣服！”
燕子飞下来，啄落了几片叶子，眷恋天空便伴舞清风，久不落地。
不用责怪情感，它是末日下的奇迹，是世界给所有人的礼物。
“或许百年之后，我的身边也只剩下一片墓碑，那时只要记住他在我机体上曾留下的温度就好。
“人死后留下的，也足够我们承载一辈子了。”
比利拍了拍米尔的肩膀，站起身来。
“看，小九！”
灰猫悄无声息窜了过来，难得在米尔脚边滴溜溜转悠，然后趴在了他的身旁。
脖颈上的红系带，与墓碑上的一同飘动。


“你忽然干什么去了，我以为前辈今天没安排。”
莱特掰开了一次性筷子，搅了一下放足了配料的拉面。
“其实是又遇到昨天的人了…米尔，还记得吧？小九又从他那跑了。”
“哈哈…他怎么就搞不定一只猫呢？”
“现在大概搞定了吧？我看他已经能和猫好好相处了。”
比利一手撑着下巴，弯着眼睛看向莱特。
莱特刚想将一筷子拉面夹入嘴中，察觉到比利的视线，筷子悬在半空，好一会没了动作。
“嗯…你要不，说点什么。”
自己承受不了比利视线直攻的心思有些难于开口，莱特舌头在嘴里打了几个转，才说出一个至少足够转移注意力的方案。
“我刚想说呢，我想说的话可不少！”
比利在一旁喋喋不休起来，聊狡兔屋的委托，新艾利都内繁琐的日常，聊电子游戏、星徽骑士，聊那些平凡的、却又是他最偏爱的小事。
或许吧，他也有些认同米尔。
这段感情注定不会有好结局，他总有一天会见不到眼前活生生的恋人。
所以他现在更想拥抱他，多触碰他，将他的每一个微小的动作刻录在记忆芯片里。
想和恋人织就的还有很多，尽数融化在夕阳下玫瑰花瓣似的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