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相拥【上】序 主人公
“Ike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的，黑白老电影？”
“缺乏老电影的氛围感吧，没有精心设计的分镜，也没有恰到好处的配乐。”
“毕竟眼睛对准的是现实生活，不是剧本里的场景与主人公……”
“也不完全是这样”，Ike想要这样反驳。
“……但Ike笔下的一切事物，细腻又美好，我很喜欢。”

一 初遇
Ike首次遇见Mysta，是在他的新书签售会上。对方中性风的打扮令Ike印象深刻，尤其是他的眼睛，让Ike联想到落日余晖下的大海。
Ike意识到对方十分紧张，或是激动——他的手正微微颤抖。被黑色口罩遮盖的面容下到底是怎样一副表情，Ike暂且想象不出来。尽量以自己招牌式的笑容安抚对方，Ike将附有签名的新作递交给对方，并感谢他对自己的支持。对方礼貌地鞠躬致谢，行色匆匆地离开了。
Ike听清了他临走前近乎自言自语的低喃，“我从最开始就是您的书迷”。
原来自己还有这么一号忠实书迷吗？最初出版的短篇小说集口碑平平，就是成名后也鲜有人问津。
签售会至傍晚结束，几近累瘫在签售桌前的Ike动用全身肌肉伸了个懒腰。余光使Ike发现桌脚边上的物件——造型可爱的毛绒狐狸挂件，兴许是哪位读者不小心遗落的吧。Ike拾起挂件，猜想它的主人是否已发现它孤零零地在会场的地板上躺了几个小时。迟些再走吧，说不定失主正赶来寻找它。
莫约十多分后，那名中性风打扮的青年再度出现在会场大厅。狐狸挂件与青年穿衣风格的对比太过强烈，Ike也不好判断对方就是挂件的主人。上前向青年搭话并展示钥匙扣，青年的情绪肉眼可见地激动起来，满脸失而复得的喜悦，询问该如何回报这份好意。面对闪耀着纯粹光芒的蓝眼睛，Ike第一次觉得拒绝他人的报恩过于残忍。
“时间刚好，陪我吃顿晚饭吧？”这是Ike五秒之内能想出的最好的应对方式。
“欸……好的。”
二 披萨
考虑到去太正式的西餐厅可能给对方带来压力，Ike选择了平民披萨连锁店作为共进晚餐的地点。Ike与青年都是性格内向的类型，两人在前往披萨店的路上并未进行多少交谈，并行的两人之间形成微妙的氛围。
“我还没有问你的名字，方便告诉我吗？”
“啊……Mysta Rias。”
“不必过于拘谨呢，Mysta。”
“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有机会跟喜欢的人——呃不不不，作家，共进晚餐。”Mysta努力解释的模样显得手忙脚乱，感觉他就是只因为人类的接近而惴惴不安的小动物。
好在二人成功建立起共同话题——水果披萨是披萨界的异端。Ike讲述自己手误叫了份香蕉披萨的经历，把Mysta震撼到脸色铁青，难以置信世界上还有如此反人类的搭配。谈到披萨起源自意大利，Mysta又是幅大受冲击的表情。“披萨不是来自超市和餐厅吗？”，他的发言超脱常人的思维，但仔细想想似乎有一定道理。二人在日本动画上也有不少共同话题，轻松对上宅宅之间的脑电波。Ike好奇起Mysta脱俗的脑回路构造，设想如果和这样奇思妙想的人交朋友，令人生腻的风景也会重新有意思起来吧。
“……呜抱歉，我好像自顾自地说太多了。”Mysta瞟一眼手机时间，立刻陷入懊恼当中。Ike并不认为Mysta应当愧疚，相反，自己很享受这场闲聊，因为时间问题而中止话题实在太过可惜。
鬼使神差间，Ike脱口询问Mysta是否愿意交换联系方式。Myst根本没料到会有这一茬，向来怕生的他试图推辞，却不好意思做出拒绝，最终答应了Ike的请求。
这算是发粉丝福利吗，可是Ike不像主动去越界的人——他总是和书粉们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Ike的头像在好友列表亮起的刹那，Mysta呼吸一滞。反复确认经历的是事实而非梦境，Mysta再度担忧起未来，他怕迟早Ike会厌倦不善与人交际的他。
“那我们以后还有机会见面吗？”两人告别前，Mysta战战兢兢地向Ike提问。
“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城市，总能再会的。世界很小。”

三 日常
第二天清晨，Mysta睡眼朦胧中点亮手机屏幕，又在看到Ike发来的早安问候后鲤鱼打挺式起床。蜷缩于床尾的杰瑞——Mysta的宠物猫之一——受惊蹦起，以喉咙深处发出呼噜声的形式埋怨MYsta的一惊一乍。边给杰瑞顺毛，Mysta边高速单手打字回复Ike的信息，他怕怠慢了他心爱的作家。屏幕上弹出的对话框告诉Mysta，这绝对是他这辈子度过的最美好的早晨，独居的他很久没与他人进行轻松的晨间对话了。杰瑞眯眼打着哈欠，连猫都显得比平时眉清目秀。
要不是还有待完成的工作，Mysta恨不得多聊半小时。他靠剪辑视频维持生计，或者发布自制短视频，讨些尚有闲钱者打赏。挣得不多，但足以养活两猫一人了。他高中辍学后，几乎把所有自己能做的职业全尝试了一轮，比如清洁工、餐厅服务员。他仍在记恨拒绝聘用他的麦当劳，不过麦当劳确实好吃，Mysta从不和食物较劲。
即便不愿意安于现状，Mysta也难以对目前的生活状态做出改变。他讨厌出门拥抱阳光和进行非必要的社交，窝在家里逗猫比什么都好。他偶尔破例外出，来到挤满人的会场参加Ike的签售会已经耗尽了本月的能量值。想来自己为Ike破例了不少回，对阅读兴致缺缺却能一口气读完Ike的小说、在书粉论坛上匿名为Ike应援、特地购买精装版的小说集……总之，Ike可能是此生唯一令自己沉沦的作家。甚至Ike的长相和穿着十分符合自己的审美。
“啊，我像个变态！”Mysta捂脸赎罪半分钟，杰瑞无语地瞅着它“为情所困”的主人。
为放下羞耻感，Mysta把自己浸泡在工作中。责任心所致，Mysta往剪辑工作中投入百分百的认真，况且因为摸鱼而惹甲方爸爸生气是大忌。过分投入的后果是忘记按时吃饭，直到自家猫蹭着自己的裤腿讨食，Mysta才会意识到是时候整点食物了。Mysta也不擅长做饭，他有炸过三次厨房、煮饭不洗米、用过期鸡蛋做蛋糕导致全家食物中毒等传奇事迹。幸好猫猫们的食物是网购的现成猫粮，不然Mysta可能会犯下杀生之过。综上所述，Mysta倾向于用麦当劳之类的快餐填饱肚子。Ike是怎么解决午餐的呢，Mysta划过外卖页面，不由自主想起了他。
另一边，Ike正打开他今天的第三罐可乐。很少有人能够理解Ike刁钻的饮食习惯，他忌口的东西很多，又沉迷于能量饮料和可乐，食谱中不存在“健康”二字。如此糟糕的饮食习惯保持多年，想要纠正难度挺大。既然目前健康没出什么问题，索性摆烂吧。热腾腾的烤吐司从面包机里弹出，Ike把它们放到盘中，挤上好一层最喜欢的瑞典鱼子酱，他的午餐就都搞定了。
Ike内向，但还算擅长社交。他偶尔出门和朋友吃饭喝酒，狠狠放肆一晚上。许多狂欢的夜晚令Ike记忆犹新，但他还是最喜欢昨晚与Mysta共同享用披萨的经历。内向人拥有相似的交流频率，舒缓又愉快。
如果有合适的机会，他想再和Mysta见一次面。


四 心绪
某次闲聊时，Mysta被Ike忽悠着交代了家庭住址。从此以后，Ike时不时会以“取材时恰好路过”的理由登门拜访Mysta。起初Mysta还不太适应有人来家中做客的感觉，一来二去后也逐渐习惯，做得到大方开门请Ike进屋，一起窝在沙发里看电影、打游戏或者吸猫。
Mysta摸清了Ike的一些生活习惯，总会在冰箱里备好冰可乐，点外卖时避开Ike讨厌的口味。为回应Mysta的心意，Ike通常特地小绕一段路，带杯冰凉的芒果波波奶绿给Mysta。令Mysta最意外的事情是，Ike居家的一面与自家的猫猫有些相似，他打呵欠的声调与猫咪如出一辙，慵懒的神情极具既视感。而且，Ike对能量饮料的依赖有点吓人——在他收到Ike用五十几个易拉罐摆出“DEATH”字样的照片之后，Mysta对这名小说家有了另一层面的肃然起敬。“饮料的开罐声会引来猫咪”，这是Mysta的心得体会。
时间还揭示潜藏在水面之下的感情。“喜欢Ike”，这样的想法第一次浮出水面的时候，Mysta把自己都吓得不轻。重复多次，Mysta才情愿对自己的心承认喜欢的感情。Mysta早已察觉自己是潜在的双性恋，但此前从未想过与同性交往的可能，尤其对象还是备受书迷喜爱的小说家。不敢窥探Ike的想法、不去表露自己的心迹，是因为Mysta深知Ike是聪明人，听取话语中的弦外之意对他而言并不困难，任何试探都可能引起Ike的反感。
要是越过界线，寻求朋友以上的关系，Mysta无法想象自己和Ike的未来会走向何方。Ike不是爱与人起争执的类型，他会默默拉开距离，无声地从一段关系中退出。悄无声息反而让Mysta惊恐，如果变化发生得太过平静的话，意识到该去挽回的时候，大概就已经失去了所有。而且，Ike应该选择其他优秀的人共度余生，自己绝对在他的人选之外。耗费整晚的时间去胡思乱想，Mysta决定将这份恋慕永远留在心底。
Mysta自以为做好了把秘密带入坟墓的准备，却还是心神不宁。牵起半片窗帘向外张望，天空时明时晦，有飞鸟掠过，投下一瞬阴影。他随振翅之音而至。

相处的过程里，Mysta的纯粹深入人心。富有创造力、体贴，有时候笨笨的不懂照顾自己；时而直率，对部分问题毫不避讳，爱憎分明；时而含蓄，宁愿自我牺牲也不使他人有丝毫不悦。在面对自己熟悉的领域时，Mysta散发的光芒过分灿烂，如同夏日绚烂的阳炎。如果你愿意用心领略Mysta的人格魅力，你一定会为他着迷。以上是Ike对Mysta的理解。Ike试图向Mysta传递褒美之情，可缺乏自信的Mysta总是否认自己的闪光点。淡淡的忧郁朦胧了他的双眼，似莫奈的日出印象，又是如此的揪心。
Ike尽可能向Mysta讲述他有趣的取材经历，意图拂去凝结在Mysta眼前的半透明冰霜。内向者同样拥有享受世界美好之处的权力，尽管他们汲取能量的方式不同于外向者。Mysta拥有有趣灵魂，他不应当一辈子只待在小小的公寓楼里，Ike希望他又朝一日能够使用自己的脚步去丈量世界，甚至对这个世界制造一些改变。当然，Ike明白如此构想的自己有多么自以为是。自己尚且办不到拥抱世界，怎能强求别人实现难以触及的目标。
Ike注意到入睡后的Mysta会卸下全身的防备，以自由的姿势躺倒在沙发上。他睡得不深不稳，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惊醒他。Ike通常不轻易叫醒他或弄他上床，只是拿来张毛毯小心盖好，防止Mysta着凉。蹲下来观察那人的睡颜，纤长的睫毛随呼吸的频率轻微上下起伏。他的五官生得精致，还拥有冷白皮的美颜加成，获得近距离欣赏权是上天的眷顾。Ike心神恍惚，不自觉俯身凑近，他本可以在交叠的吐息间摘下一吻，又在真正接触到那处柔软之前及时刹车。
遵循以往的习惯，蹑手蹑脚走进隔壁房间，Ike开始他的写作。原本Ike从不拖延写作进度，唯独今天不同寻常，他始终无法冷静下笔，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悄然改变。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