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彰冬】KNIFE☆有角色死亡要素,非彰冬☆
☆未组成vbs,只有坏狗☆
☆可能会雷到你的,攻方自残,攻方自杀未遂,攻方服药过量,攻方ptsd,软禁☆
☆全文2w7+☆
☆是he请放心!就是有点过激(对不起)☆
☆如果有不适请立马退出!希望您看的开心!☆
ok的话↓
如果东云家没出车祸的话,可能一切都还好。
那天彰人和冬弥外出演出了,等他和搭档分别后走在回家的路上时,彰人察觉到他好像忘记把什么东西带上了。确认过之后他赶忙回到live house的休息室,手机落在那里了。
打开手机就是铺天盖地的未接来电,还有很多条不知道是谁发来的短信。
短信上表示的内容只有一件事。
你的家人出车祸了。
这个事情在彰人的脑子里发酵,他退出重进看了一遍又一遍,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确认这是不是现实,然后他拨通了未接来电的号码,希望这只是场恶作剧。
“喂?”
“啊,是东云彰人先生吗?请您来xx医院一趟,有件事需要您确认一下。”
“啊……好。”
手机里传来电话挂断的声音。
走出live house,晚上的风带着凉意刮过来,彰人给冬弥打了个电话。
“彰人,怎么了吗?”
“啊……冬弥,现在能出来一下吗?在今天的live house……”
“我马上来。”
冬弥挂断了电话,他并没有从彰人的语气中听出什么波动,但是这么晚了还有事找自己,一定不能耽误。
回到家还没多长时间,他套上了外套,走出了家门。
彰人在live house外的长椅上坐下,他知道他必须面对这件事,但是哪怕拖一点时间,回避一下,或者有谁来陪着他,不管怎么样,总比独自一人好。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看到冬弥的身影出现在街边转角时,彰人起身向他走去,向医院的方向走去。
冬弥似乎并不惊讶于这么晚叫他出门要干什么,也没问要去哪里,他认为彰人这么做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彰人也只是一味沉默地握着他的手往前走。
直到来到医院前,冬弥才第一次感到了紧张。
“彰人……?”
回应他的是沉默,握的更紧的手,和不容他后退拽着他往前走的力气。
进到大厅,中间站着的那个人好像在等着彰人的到来,上前询问了一下名字后,带着他们来到电梯前。
他知道这部电梯要通向哪里,所有人自始至终安静地站着,直到电梯停下来,他们走向了太平间。
彰人不清楚自己要怎么面对他的家人最后一面,被碎片刮烂看不清的面容?又或者安静地躺着,什么都没有变,只是没有了呼吸。
医生说话的声音很轻,慢悠悠地飘进彰人的耳朵里,空旷的太平间反复着脚步声,慢慢盖过了所有情绪。
冬弥大概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一想到如果事实真的是他所猜测的那样,他就暗自下定决心要永远永远陪在彰人身边。
他们在几张拉出来的病床前停下,医生慢慢地把盖在上面的白布掀起来。
没有什么处理不掉的血迹,没有毁容,没有挫伤,一切都和他走出家门前一样,只是他们的时间永远停住了。
彰人无言地握紧冬弥的手,以致于冬弥察觉到了他微微的颤抖。害怕?震惊?他说不上来,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别人,他就只是任由彰人加大了手上的劲。
医生开口问了些什么,大概是让他确认一下尸体是不是亲人的,请节哀之类的吧,彰人没有其他的回应,点了点头后看着医生把白布重新盖回去,把床拉到一旁,走出了太平间。
“……冬弥。”
“嗯?”
“今天……能来我家吗?”
也许是觉得在这里说这种话不太好,冬弥轻轻地把彰人的手往门口的方向拉了拉,领会了他的意思,他们又像五分钟前那样沉默地走了起来。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着彰人的大脑,刚刚说出去的话没多久他就后悔了,明明不应该牵扯上他的……
无意识地,把他认为是自己的东西。
但他在等冬弥的回应。
还是沉默着。
直到来到医院门口,冬弥才说出了今天晚上的第五句话。
“彰人想的话,我都可以。”
“抱歉……刚刚是我冲动了,冬弥还是回去吧……”
“彰人真的不要紧吗?”
“大概……没事吧,比起我你还是多在意你自己一点吧,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真的没事吗?彰人有什么想说的就给我打电话吧,如果这可以让你安心一点的话……”
“你能出来陪我就足够了,好好睡觉吧,明天见。”
他松开了冬弥的手,转身向家的方向走去。
“彰人……?”
得不到最后的回应,冬弥也只好向着空气挥了挥手,转身走掉了。
转过一个街口,彰人停住了步伐。
没事……吗,怎么可能没事啊,如果你也离开了,我指不定哪天就会死掉了。
说出去吗?不,不可能的,能永远保持现在这种关系都是我的奢望了。
上了单元楼,彰人从口袋里摸出了钥匙,把它插进锁孔时,他犹豫了一瞬。
晚饭还没吃。
但是关系已经不大了。
推开门后,只有寂静和黑暗。
明明只是出了几个小时的门,屋子里却像没有人住过一样。
窗帘都拉上了,打开冰箱门发出了屋内唯一的微弱的光源,冰箱里还放着没吃的芝士蛋糕。关上门,又是一片黑暗。
凭着再熟悉不过的记忆走回自己的卧室,狠狠地摔上了门。
做了个深呼吸,彰人打开了灯。
☆
第二天,彰人很罕见的下课没去找冬弥,来到彰人班级没看到他人,问了别的同学才知道他今天请假了,一连请了整整一周。
回到班里,在自己的座位上经历了一瞬寂静后,有人找上了他。
“青柳,中午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
彰人昨天晚上失眠了。
屋子里最后的光源是窗外的月光,他站起身,拉上了窗帘。
他本来以为自己面对有人离世这种事不会有太多的触动,但把这件事和重要的人联系在一起后,他自然而然地把冬弥划进了这类人中。
出于某种不能搬到明面上说的原因,彰人在很早以前就擅自认定冬弥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就像所谓的家人一样,所谓的,重要的人,只有死亡会把他们分开。
而现在,这个假设成立了。
现实就像一把剑一样撕裂了彰人的幻想,赤裸裸的事实摆在他面前。心脏被剖开,珍贵的东西一点一点地溢出来,淹没了他的呼吸。
直到最后一根稻草从他的手中脱离。
他拿起了桌子上的刻刀,借着窗帘间透出来的光比划了一下,搭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
冬弥这天晚上惊醒了。
没做噩梦,没有人打扰,月光依旧那么温柔地照耀着他。就像是感应到什么一样,他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有人扼住了他的喉咙,他在黑夜里挣扎着,疼痛从身体各处传来,然后慢慢麻木,在最后一秒松开了他。
但其实冬弥什么也没经历,他的大脑在一瞬间闪过了很多画面,那全是关于彰人的记忆,最后定格在了他的背影上。
寒冷从五脏六腑蔓延到了大脑,那么一瞬间冬弥想冲到彰人家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就在这时,彰人给冬弥发了条短信。
[我没事的,周五就去学校。]
冬弥松了口气,发了个表情回去。
心脏还是很痛。
★
血顺着刻刀滴落在地板上,落在被光照耀着的地方,很刺眼。
那是上一秒还属于彰人的鲜血,现在只不过是地板上的脏东西而已。
训练受过的伤不少,不管怎么说也是一路疼过来的,流出来的血比流出来的眼泪要真实,放声大哭什么的改变不了任何事,只会显得自己更脆弱。
“什么啊……”这也算一种解脱,不是吗?
血腥味充满了整个屋子,还混杂着失眠的意味。
没有任何感觉,感官被麻痹了。
彰人重新坐回床上,床头还放着他和冬弥在游戏中心拍的大头贴。
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的话,失眠了他就会去找冬弥,心灵感应一般的,他永远在线。
不要把他牵扯进来。仅存的理智提醒着他。
从桌子上抽了几张纸,止住了血之后彰人套上外套,走出了家门。
目的地是不远处的药店。
☆
冬弥觉得有人离世这种事情是再正常不过的了,甚至每天都有新闻报道哪里哪里又有人自杀,哪里哪里又发生了事故。
但是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了,如果那天的活动没有举办……不,那样只会连彰人也出事吧……
一切都猝不及防,突然的请假,突然的惊醒,突然的窒息感,突然的离开,和突然的下定决心。
冬弥在收到彰人的短信后久久无法入睡,他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十多年来从未有过这么强烈的感受。心脏咚咚地跳着,刚从窒息的边缘逃回来,他起身倒了一杯水,走到了窗边。
手机闪烁着最近的新闻,报道着车祸的过程。
窗边的月光洒在他身上。
他给彰人打了个电话。
屏幕上显示着彰人的头像,耳边传来忙音,冰冷的机械音回荡在房间里,把最后的暖意吹散了。
冬弥坐在床上,盖上被子,打开了备忘录,那里放着新曲的歌词。
睡不着。
彰人的回应来的很慢,就在冬弥准备换下一首歌的时候,彰人的名字亮了起来。
[怎么了吗?睡不着吗?]
[好像梦到彰人了。]
[这样吗……发生了什么吗?]
[醒来的时候看见了彰人的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虽然彰人给我发过短信了,但还是很担心,一直睡不着。]
[我说你啊……比起我还是更在意你自己一点吧?冬弥明天还要上学,早点睡觉吧。]
[但是彰人……]明明可以多依靠我一些的。
[我的事我自己能处理好,不要担心我。]
彰人下线了。
看着灰掉的名字,冬弥发了个[晚安]过去。
★
出门的时候天色有些发亮,不知不觉间时间过得那么快。
彰人拉上帽子,慢慢地走在黑夜中。
那家药店离得不远,虽然没在那里买过什么东西,但至少是一应俱全。
凌晨的马路上稀稀拉拉地行着几辆车,红绿灯乏味地变换着颜色,小臂上还传来轻微的痛感。
本来应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个凌晨。
药店照常营业着,彰人走了进去,买了几瓶药。
几乎是一辈子都用不上的助眠的药。
以前会不会也有这种人在这里买过什么?
什么都想不到,彰人只是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路上。
他突然想去冬弥家,想见到冬弥,想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笑容,感受他的呼吸。
不过现在这个样子去找他也只会两个人抱在一起哭吧。想着些有的没的,彰人走回了家。
没有特意了解过药效,彰人也只是想短暂地逃避一段时间,做一个梦,做一个和现实相反的梦,一觉醒来之后又是新的一天。
又或者彻底从这个世界逃出去,在梦境中慢慢地失去生命,身边的人永远在自己身边。
就着凉水吞下药,彰人躺回了床上。
现在是凌晨三点。
☆
药效过了彰人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是下午了。
昨天演出结束后一直没吃饭,又过了一个上午,虽然还没到极限,但再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得病。
……什么的,事到如今还在担心吗?
无所事事的一天,什么都没有心情做,只是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马路上的熙熙攘攘,新闻播报着车祸的消息。
彰人打开手机,上面显示着早上的未读消息,是来自冬弥的[早安]。
平日里再正常不过的互相问候压抑着彰人的感情,提醒着他两人之间的关系。
越想越烦,他索性扔下了手机。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觉睡醒之后没有多大困意。身上的疲倦褪去了一些。
做了个深呼吸,抛掉了脑子里所有的想法。
临近黄昏的时候,冬弥给他发了条短信。
[我们放学了,彰人有好好休息吗?]
冬弥总是能在最要命的时候击溃他的防线。
安静的世界里闯入的那道光照亮了他的视线。
不想让冬弥担心,他还是回了个[好好睡了一觉。]
虽然是靠药物入睡的吧。
一天没见到彰人的冬弥似乎有太多事情想和他分享,但为了不打扰到彰人,他还是问了一下。
[今天在学校发生了好多事,但是彰人不在,彰人有什么想听的吗?]
[什么都行啊,反正也没事干。]
对话的内容挺无聊的,哪个同学分享了八卦啊,哪几个人在讨论昨天的事故啊,今天体育课在干什么啊,今天又学了什么新知识啊,今天被人叫去一起吃饭了。
一起吃饭?
本来只是无所谓地回着消息的彰人在看到这几个字后提高了注意力。
[一起吃饭?]
[啊啊,在我去彰人的班级问到了彰人的情况后,他们来找我吧。]
[…你和谁一起吃饭了?]
[彰人应该见过他们,春木同学还有高坂同学。]
那两个名字彰人很熟悉,如果自己没去找冬弥,冬弥准会被那两个人围住,在看到自己以后怏怏不乐地走了。
[但是彰人不在身边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彰人盯着这句话,感觉心里翻江倒海。
[下课的时候没有彰人来找我,我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就在座位上写作业。]
[虽然知道彰人不想让我过多担心你的事,但果然还是好在意……]
[今天体育课在看台上看他们踢足球时好像把某个同学想象成彰人了。]
[放学路上一起走的人变了,幸好彰人只请了五天的假。]
……
每一句话都那么刺眼。
看起来像是无所谓一样,每一句都在把活生生的感情暴露在彰人面前。美丽的、虚假的感情。
心里有什么在咆哮着。
[果然,没有彰人在身边好寂寞。]
一颗石子掉进了湖里。
他发疯了一般地拿着刀往手腕上划,压抑不住的感情混杂着鲜血流出体内,在脑子里循环过无数遍的话语似乎在一点一点被冲淡。
彰人自己最清楚不过他对冬弥有着怎么样的近乎疯狂的感情,那不是只言片语可以形容的。
想让他永远属于自己,想看见他的笑容,想听见他的声音,想让他在自己身边,想让他的一切都染上自己的味道,想在他的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想参与他的未来,想让他的一举一动被自己所注视……
仅仅是站在冬弥身边,彰人就觉得自己的想法污染了纯洁的像一张白纸的他,慢慢地建立起高墙阻挡了这一切,但那堵墙永远会被打破。
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陷入了这片沼泽地。
总是无自觉地对自己说出这种话,无数次把他推入深渊,再转过头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彰人喜欢望着冬弥的背影,冬弥站在自己伸手可及的光明中,牵动着他的思绪。他想抓住冬弥的肩膀,带他一起坠向深渊的最底端。
但是,光明中的鸟是自由的,冬弥是自由的。
血腥味和痛感让他慢慢地恢复了理智,地板上浸透了他的血,染红了掉下来的被子。
彰人沉默地看着伤口,来自冬弥的消息又弹了出来。
[彰人……?]
[没事吗?]
你现在……到底在想什么啊?!
[没事,你继续说吧。]
消息刚发出去,冬弥打来了视频电话。
屋子里乱糟糟的,没有光源,甚至隐隐约约能看到不小心溅上去的血。
但是……
彰人从来不善于拒绝有关冬弥的事情,接通了电话。
对面人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没出现在镜头里。
“冬弥?”开口的声音他自己都想不到,只是过去了不到两天没说话却像是嗓子被烧过一样。
“啊啊抱歉,刚刚在找今天在游戏中心夹到的玩偶。”
冬弥从旁边拿出了一个像胡萝卜的东西。“感觉很像彰人,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拿在手里了。”
“为什么是胡萝卜啊……”
“可是上面还有挑染,真的好像彰人。”
看到冬弥的脸心思反而平静了一些,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最近发生了什么,太过放松警惕不小心露出了伤口。
从镜头里看见自己的手腕的时候,他从名为青柳冬弥的幻想中醒了过来。
第一反应是如果冬弥看到了会怎么想,慌慌张张地结束了尴尬的动作,手机那边人不在线,彰人松了一口气。
但冬弥对于一些事情的敏锐程度远远超出了彰人的想象,和几秒钟前相差不多的态度被放大了好几倍,暴露在冬弥眼前。
“彰人?怎么感觉彰人有点怪怪的……?”
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什么,但脑子里的词却怎么也凑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支支吾吾了半天随便扯了个不着边的理由搪塞了过去,在冬弥说出下一句话之前用自己要补个觉为由,等他知道了之后挂断了电话。
荒谬到他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
狼狈地从对话里逃了出来,彰人被自己对冬弥的想法恶心到了。如果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用很好的谎言一次次地掩盖过去,一切都会重新步入正轨,恢复到以前的生活。但是……
手,停不下来。
仅仅只是拿起刀就有往手腕上划的冲动,为了传达不出的话语,为了不可明说的感情,为了污秽的内心,为了减轻负罪感……眼泪总是混着血液清洗着自己的思想。
他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那是感觉自己牵连到冬弥之后的惶恐,伴随着矛盾侵占了他的大脑。那些东西慢慢地融合,最终滋生出了罪恶。
罪恶。
污染了青柳冬弥。
我污染了冬弥。
自始至终我一直在做这种事……从最初组队时到现在,因为冬弥只会对我笑而沾沾自喜,他不应该是这样的,只是因为我一直在他身边习惯了而已。我改变了他,我擅自篡改了他的人生,他应该是自由的却因为我每天重复着相同的事,冬弥应该是自由的。冬弥应该站在光明中飞得更远,而不是被我用锁链拴在身边。我却……我却对他产生了那种想法……想让他永远留在我身边想让他永远属于我……什么啊,好恶心。真可恨啊……明明一直掩饰下去就好了,但为什么只是接近你就没办法控制自己了好想在你身上留下属于我的痕迹。好想吐,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没有你就活不下去了啊。冬弥……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像这样留在我身边就好了吗?留在这样的我身边,留在失去了一切的我身边,未免太高看我了吧?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哪怕最后你也离开我了……不,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留在我身边,永远留在我身边吧,做不到的话,我去死就好了。
我去死就好了。
彰人打开手机,现在是晚上九点半。
『死亡』这个词一直萦绕在彰人的大脑里。『死亡』可以营造出梦幻的假象,那是被粉饰的过分美丽的谎言,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想要留在身边的人永远也不会离开,因为这本来就是假的,虚假的幸福。
但是总有人会为了逃避现实而躲进这种虚幻的梦境中,深深地沉溺进去,慢慢地潜入海底。
如果当时我也死掉就好了。但是……冬弥……
如果当时我也死掉了的话,冬弥就会变得更自由吧。
真该死啊……我这个,蠢到极致的混蛋。
如果自我了结可以让他遗忘掉一切,和自己深爱的人在永夜中相拥,哪怕只是一瞬的假象,彰人也想把这一刻占为己有。
在梦中,把冬弥变成只属于自己的人。
带着令自己作呕的感情,彰人在屋子里寻找起了绳子。
他罪孽深重。
彰人曾经想过自己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死去,想来想去说到底还是生老病死,自然死亡非自然死亡,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到来。
正因为如此,人才称之为人。
彰人拉开了窗帘,月光照耀在他身上。冰冷的空气包裹着他,他感受到的是自由。
绳子串过吊灯,在末端打了个结。
他其实害怕的不行,但一想起冬弥的笑颜他就充满了负罪感。
把绳子套在了脖子上,踢掉了凳子。
他手上还拿着刻刀。
现在是晚上十点半。
彰人感觉到自己在流泪。那不是因为窒息带来的痛苦,是因为赎罪的喜悦。
在力气从身体中抽离的前几秒,他的脑子里响起了冬弥的声音,就像走马灯一样。
模模糊糊的视线看向了床头,那张大头贴摆在那里。
彰人明明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但是冬弥……一想起冬弥时总是有无数的回忆冲击着他。那是属于他的鲜活的血液,属于他的自由的歌声,是把他从深渊中救出来的人。
他一直深爱着的、对不起的人。
有冬弥这么棒的搭档,我一定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如果……
如果在梦中抱紧他,下一秒就会被现实击溃。
果然,还是想再见他一面。
所以他割断了绳子。
重力毫不留情地带着他跌倒在地上,眼泪跟着掉了下来。
冬弥……冬弥……
从鬼门关里逃了回来,彰人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正在跳动着,从床上摸到手机,打开了冬弥的聊天界面。
[我没事的,周五就去学校。]
消息来的很及时,冬弥回了他个表情。
心灵感应一般的,他永远在线。
不要把他牵扯进来。摇摇欲坠的感情提醒着他。
力气慢慢恢复了回来,他重新给自己建起了高墙。隔绝了他和冬弥。
好恶心。
书桌上的月光清冷依旧,被窗户限制了边框,一道一道地遮挡着它,阻断了它的去路。
彰人慢慢地解开了套在脖子上的绳子,狠狠地甩在了地上。
他对自己感到恶心。
手机里传来电话的声音,彰人拿起来看了一下,是冬弥。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这件事,胃里反上来一阵作呕的冲动。
自杀留下的痕迹很久都不会消失,就像冬弥对他的影响,用刀一笔一画地刻在了他的骨头上,经久不衰。
彰人直到最后也没有去接这个电话,安静地等着冬弥按下了挂断键。
他没有办法想象没有了冬弥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他能察觉到的只有一片灰暗。而冬弥就是倾洒在他世界里的颜料,给他的一切涂上了鲜艳的颜色。包括这颗跳动着的心脏,染上了名为青柳冬弥的蓝色。那是夏日里湛蓝的天空的颜色,永远明亮,永远清澈。
彰人唱起了他们的新歌,声音很轻。
风透过窗户的缝隙吹了过来,那是属于夏天的夜晚的温柔的风,轻轻地掠过在黑夜中徘徊的人们。
彰人的温柔没有晚风那么包容,他在乎的只有冬弥。
[怎么了吗?睡不着吗?]
[好像梦到彰人了。]
[这样吗……发生了什么吗?]
[醒来的时候看见了彰人的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虽然彰人给我发过短信了,但还是很担心,一直睡不着。]
[我说你啊……比起我还是更在意你自己一点吧?冬弥明天还要上学,早点睡觉吧。]
[但是彰人……]
[我的事我自己能处理好,不要担心我。]
面对青柳冬弥,他就是个胆小鬼,因为他的温柔太过热切,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会让自己卸下所有防备。
不可以把他牵扯进来。
他是空中的云朵,街边的野猫,海面上的浪花;是河里的石子,空气中的花香,下雨天的路灯。
是他追逐着的月光。
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温柔地照耀着他。
世间的一切都来的那么突然,不管是谁都无法预测13秒后的未来。
察觉到眼泪落在手机上的时候,彰人的情绪彻底崩溃了。
他想再见一次冬弥,对他诉说压抑了几年的感情。如果可以,他想抱紧冬弥,把能想到的一切事情全都告诉他,好的坏的全都倾倒在他眼前。
如果他有一把枪就好了,不用像上吊一样还有时间想这些想那些。
在自己死之前,把冬弥的一举一动刻在大脑里。好好地感受他的呼吸,他的心脏跳动的节拍。
在黎明到来前,不留遗憾地坠进那片没有尽头的黑暗。
如果一切都是幻觉就好了,如果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就好了,从梦中醒来后是灿烂的阳光,他会更珍惜一切。
如果这一切都是幻觉就好了。
他拿出了药瓶。
◆
彰人请假后,每天的体育课冬弥依旧是坐在看台上,只不过他不知道视线该放在谁身上了。
恍惚间他就把足球场上的人想象成了彰人,明明一周前一切都那么正常,凭什么这种事一定要降临在他身上,为什么……
这几天冬弥思考的事情并不多,来来回回就围绕着彰人。
想得太多了,球被踢飞了。
“啊……”精准地命中了冬弥。
“啊啊非常抱歉青柳君!!没伤到哪里吧?要不要去医务室?”
“没事…吧,我去下面坐着就好了。”
因为一直都在彰人身边所以反应慢了吗……每次都是彰人帮我挡下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的球。
冬弥坐到了树荫下。
左手好痛……
中午吃饭的时候,冬弥还是被那两个人叫走了。
今天的便当和往常一样,搭配均衡,蔬菜多于肉。
冬弥不善于拒绝别人,他们看见冬弥的便当后夹了几块肉放进了他的饭盒里,他也接受了。
放进嘴里的那一刻,从胃里反上来了一阵恶心。
他强忍住想吐的感觉,迅速盖上盖子对他们说了一句抱歉后逃进了卫生间,撑在洗手池上咳了出来。
冬弥止不住的干呕,身体下意识地对他人的食物产生了强烈的抗拒,眼泪滴落在洗手台上。
好恶心。
冬弥以前经常和彰人去甜品店,他吃不完的那一份会留给彰人。有时他们的行为超过了『朋友』的界线,但两个人都不在意,理所应当地认为这是『搭档』之前会做出的事情。
包括冬弥接受了一切来自彰人的食物这件事。每次看到自己的饭盒时彰人总是会皱眉,然后把他自己便当里的肉夹给他。
一切都那么理所应当。
冬弥抬起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他的头发被汗浸湿了,站在他身后的是……
“彰人?!”
即使那只是很模糊的轮廓,冬弥也确信自己没有认错人。
转过头,眩晕感突然袭击了他,带着他跌坐在了地上。
但是身后却没有人。
幻觉吗……
干呕的感觉消失了,冬弥站起来走回了教室。
◆
这两天彰人只能靠着药片才能勉强维持着睡眠,药瓶里的重量一点一点地减少。
不知道是药效问题还是其他的原因,明明比上一次吞下的药要多,却在凌晨五点就醒了过来。
睁眼是茫茫亮的房间,黎明到了。
彰人本想再吃几片熬过这个凌晨,拿起瓶子的时候才发现里面已经空了。闭上眼试图正常入睡却又因为两天没吃饭放弃了。
所以他打算出门见见久违的阳光,把早饭吃了,然后再去买药。
夏天的凌晨不算凉快,习惯了懒惰的人们会选择在最适合自己的时候起床,有时候再赖一会儿,走出门时温度已经升高了。
五点半,太阳刚刚露出一角。
金黄色点亮了这条街道,来来往往过着几辆车,人们在晴朗的一天开启了新的生活。路边的便利店营着业,彰人走了进去,随便挑了一份看起来还不错的便当去付了款,拿走袋子后他才发现那是冬弥给他推荐过的那份,总是自然地和他扯上关系。
不远处的药店开着门,踏进去之前他只是想再买几瓶助眠药,但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因为彰人在外面的街道上看到了冬弥。
只是眨眼的时间就消失不见了。
再三确认之后也只好认定那是几天没吃饭加上思念过度还有吃了好多药后产生的幻觉。
幻觉?
「如果这一切都是幻觉就好了。」
从这个世界逃出去,短暂地逃出去,逃到温柔的幻想乡里,不痛苦也不残酷,有的只是他所期望的一切。
鬼使神差的,拿下了几瓶他见过用过的药。
太阳一点一点地升起,彰人来不及欣赏这座城市里的日出,跑回了家。
药片带给他的是他曾没有拥有过的,如果强烈的想念会让幻觉更真实一些,他甘愿陷进漩涡中。
草草地解决了午饭,非处方药的标志让彰人安心了一些。
现在是早上六点半,他把零零星星来自不同盒子里的药倒出来了一点,单个的话几乎不会对身体产生任何副作用,那如果把他们混在一起呢?这种事情不试试的话谁也不知道吧?他想要的也只不过是短暂的美好罢了。
带着这种期待,彰人吞下了过量的药。
精神类的药物普通药店里买不到,彰人也没闲心再去做个检查,手上的这些东西什么也不是,混杂在一起也不会对身体有太大的影响。
把药当饭吃,对渴望的事情的执着让他慢慢地对这种感觉产生了依恋,『一件一件叠加到一定程度就一定可以实现』,一直这么坚信着。
但遗憾的是,很显然这些药对大脑起不了太大的作用,聚在一起像针一样刺痛着身体,胃酸分泌的过多来消化这些东西。
腹部传来的绞痛传到大脑,胃里的药混杂在一起带着恶心感冲上喉咙,彰人咳嗽几声,忍着腹痛逃到卫生间,撑在洗手台上干呕着。
他抬起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刘海长了一点,眼眶下面的黑眼圈,还有脖子上的勒痕,仿佛可以预测到下一秒就会突然晕倒在地。
想要出现的事情在成倍地服药后没有出现,反噬成了现在的样子。但有时过于强烈的执着会导致另一种结果。
恍惚中彰人听见了敲门声,下意识地把门外的人想象成了冬弥,但如果这个样子就去见他的话,冬弥会被吓到吧?所以他还是任由门铃响着,轻轻地走到门口,从猫眼往外看。
没有人。
可是门铃还是响着。
不属于夏天的寒冷从脊背蔓延到全身,彰人像被钉在了原地,脑子里回荡着门铃声。
他突然想起来以前看到过的一句话,『笑是恐惧最好的解药』,本来不以为然,但是笑,笑出来的话就什么都不害怕了。
他在嘲笑自己。
笑自己对幻听的东西感到害怕,笑自己因为门外没有冬弥而失落。
如果这件事扯上冬弥就万事大吉了,带着他的份一个人承受一切就好了。
门铃的声音一下一下地叩着他的心扉,他希望门外有人,也希望那就是冬弥。
这道门就像他们之间的屏障,声音和思念无法传递出去,但谁也不去打破它。那明明只是轻轻用力就可以打开的门。
他们两个,一个太不相信自己,觉得自己的感情翻江倒海,一个太不了解自己,对自己的感情知道的太少。
彰人靠着门坐了下来,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跳动着。
“冬弥……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到这些话,应该不可能吧?听不到的话我就什么都说了啊。我想,我对你的感情可能永远也放不下了,也想过自我了结来把这种事情压下去,但最后还是因为想见你一面活了下来。自杀的痕迹很久都不会恢复,你对我的影响也是。刚刚门铃响了,我以为是你来了。如果你知道了我是这种人的话,你也会想离开我的吧……?你是自由的,我却想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你有你自己的选择,也感谢你在那时选择了我。可能我们再也见不到了吧,既然如此,那么我爱你。”
彰人回到自己的卧室,倒出了剩下所有的药,带着冬弥的份一起吞了下去。
他想做一个永远醒不来的梦,做一个事事都完美的梦。
哪怕全都是幻觉也无所谓,至少比虚伪的现实要好。
但是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的哪一面才是虚假的,是相信自己的想法还是跟随大众的脚步。
彰人不想知道这些,他脑子里除了冬弥装不下别的东西了。
门铃似乎还在响着,困意包裹了彰人。
◆
吃完饭,刚刚的记忆还在冬弥的脑子里回荡,即使只是一瞬间,他也确信自己看到了彰人。
这几天发生的事总是莫名其妙的,但冬弥总是会第一时间联想到是不是和彰人有关,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彰人经历过的某些事也会反应在冬弥身上。
这就是……所谓的心灵感应吧?
冬弥说不清,或者说是他自己察觉不到他对彰人的感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感恩的人,信任的人,安心的人,还有……
喜欢的人?
他不太清楚喜欢的定义是什么,但他把每次看见彰人时的喜悦,待在他身边时的安心,距离拉近时的紧张一一珍藏了起来,听到别人说着些什么的时候再把它们拿出来比对。
最终得出的结论就是他喜欢彰人。
因为这种单纯又复杂的情感,他才得以和彰人变成现在这种关系。
彰人那边一定发生了什么。带着这种想法,冬弥向老师请了假。
虽然没去过几次彰人家,但有关他的事情冬弥的记忆力总是特别好。
走到门前,冬弥犹豫了一下。
彰人看到自己之后会说什么……?明明已经被提醒过很多次不用担心了却还是过来了……
但如果彰人能好转的话他怎么样都无所谓。
冬弥按响了门铃。
没有人回应。
按平常来说,没有人的话冬弥就直接走了,彰人也不会让他等这么长时间。但这不是平常,彰人的状况很奇怪,他害怕彰人出什么事,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
冬弥固执地继续按着门铃,他需要一个回应,不管是什么回应都好,他想知道彰人到底怎么了。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没由来的恐慌占据了冬弥的大脑,明明彰人也可以是出门了,但是直觉告诉他没有这么简单。
冬弥突然好想哭,如果彰人离开了他不知道以后靠什么活下去,他们一路扶持着彼此才能站到今天这个高度。他可能会再爬起来,但那需要多长的时间多大的精力,他无从得知。
彰人就是划亮他黑暗世界里的一束光,哪怕被黑暗吞噬只是一瞬间的事,这束光却永远挂在他心头。
他改变了冬弥,擅自介入了他的未来。
但是冬弥是自愿的,他甘愿让自己的一切染上明亮的橙色,把东云彰人四个字刻进血肉里。
他已经离不开彰人了。
冬弥靠着门坐了下来,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跳动着。
“彰人……如果彰人能听见这些话就好了。我真的是个笨蛋,如果可以早点察觉到这份心意就好了……如果能早点告诉彰人,说不定彰人的情况会好一点……彰人就是彰人自己,感谢你在那时选择了我。如果彰人可以听见的话,要记得,我爱你。”
门对面依旧没有任何声音。隔音太好了吧?他也试着这么安慰过自己。冬弥站在门口看向走廊外的太阳,它慢慢地落下,最后归于一片黑暗。
也是时候该放弃了。
冬弥回家的脚步有些不稳,他该怎么去度过这个黑夜,用什么填满他的孤独。把自己锁进卧室后,冬弥靠着门哭了起来。
为什么会流泪?为什么而流泪?现在是什么感受?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清楚某一天的某一刻,彰人会离开他。
悄无声息的,或者……
现在的情况已经够糟了。
勉强忍住眼泪,冬弥的脑子昏昏沉沉的,瘫在床上的时候最后清明的理智也离开了他。
这一个晚上冬弥睡的很不安稳,梦里反反复复地出现彰人的样子,但全都很模糊,有关彰人的那一部分记忆像是要逃离他的大脑一样,让他无数次地从噩梦中惊醒。
◇
太阳终于升了起来。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彰人曾经这么对冬弥说过,他坚信着这句话,坚信着彰人。不管是什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清晨的温度慢慢升高,冬弥去往学校的脚步轻快了起来。没有什么是不能被时间抚平的,没有什么是彰人和他一起无法做到的。
可是他还是低估了彰人对他的影响。
思绪慢慢地往心里名为「东云彰人」的地方跑去,被「时间」两个字一笔带过的痛楚也明显了起来。
放任自己的大脑想些事情,回过神时已经走到他等彰人一起去学校的那个十字路口。
习惯性地在原地等候,熙熙攘攘的人群从面前走过,他寻找起了那个身影。
红绿灯乏味地变幻着颜色,烈日带着焦躁的温度袭击着路人,一点一点蒸发着耐心。
冬弥还是没有看见彰人。
直到同班的人看见了他,拍了拍他的肩,问了些什么,才让他从名为东云彰人的幻想中醒了过来。
再怎么等也等不到的,时间只是一个可笑的借口罢了。
身边的人聊着冬弥融入不进去的话题,时间好像回到了两年前,他做着单调乏味的事,用孤独充实自己,把自己和他人彻底隔绝。那时的他也像现在一样沉默着,周围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冬弥只是走在一旁听着听不懂的事情。
然后他的身边出现了彰人。
被太阳光包裹着的冬弥似乎忘却了那些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忽视的影响的东西,心中的空缺慢慢地被彰人填满,溃烂的流血的伤口愈合了。他变得话多了起来,想去理解彰人的感情,想去融入别人,想去多和彰人说话。
可现在,他又变成一个人了。
冬弥有一瞬间感觉自己缺氧了,眼前突然漆黑一片,感受不到任何事物的存在,独自一人站在黑暗中。
他打了个趔趄。
身后的自行车飞快地擦过他身旁,被人用力地抓住胳膊才没被车撞到。
冬弥在发抖,和他人的身体接触让他从心里感到不适。
为什么?他不理解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
因为他不是彰人。
因为他不是彰人,所以他从心底抗拒着。
因为他不是照耀着温暖着他的光。
出于感谢冬弥还是道了谢,不动声色地抽出手后加快了脚步。
他希望时间过的快一点。
◇
彰人不止一次地想过让冬弥放弃自己,或者是他主动离开冬弥身边。太过澎湃的感情迟早会有爆发出来吞噬他们的时候,在深不见底的海洋里和他一起坠落,一起被夺去呼吸。
每当这种想法冒出来,他却又会对自己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什么都不要去想,待在冬弥身边享受短暂的和他在一起的时光,时间会磨平一切,这份感情也会被冲淡。
再次醒来的时候,彰人的大脑清醒了起来,他决定要去学校,抛下自己所有的想法,把时间拉回一周前。
在手腕上缠好绷带,反复确认看不见伤口后,彰人走出了家门。
冬弥每天都会在第一个十字路口等彰人,彰人知道冬弥会一直等着自己,哪怕是他请假的这三天也不例外,短暂的分别打不破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
他跟随着过红绿灯的人流走过这条路,寻找着那个身影。
和他曾经经历过设想过的一样,冬弥站在那里静静地等着他。
彰人穿过人群,来到冬弥身边。
看着冬弥的笑容,彰人忽然好想拥抱他,用尽全身力气抱紧他,用自己伤痕累累的双臂把冬弥融进他的灵魂里。
但是理智抨击着他,告诉他时间是万物的良药,时间会让这份感情慢慢沉淀,溶解在属于他们两个人的青春里,成为永远美好永远散发着光芒的回忆。
可以聊的事情有很多,和他一起彰人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他希望自己多了解一些冬弥,触碰到他的伤口然后想尽一切办法去填补那些空缺。已经溃烂了也没关系,还在流血也无所谓,尽管他知道自己的力量太过渺小,冬弥的创伤又太大,但他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机会。
因为他是冬弥。
因为他是冬弥,所以他从心底深爱着。
因为他是照耀着温暖着他的光。
彰人开口谈起了下次活动的事,身边有冬弥的感觉好极了,可以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一举一动。他就像掉进了泥潭里,挣扎只会更狼狈,所以他选择了放松。
他希望时间过的慢一点。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们,有的只是两个人的心跳声,慢慢地,在同一个频率上跳动着。
早晨的微风吹起了冬弥的发梢,彰人说到一半的话停住了,他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地跳着,向他的大脑诉说着满溢出来的喜欢。
“彰人?”冬弥停住脚步,对彰人突然的沉默有些疑惑。
说着没事,彰人别过了头。
真的,太喜欢这家伙了啊。
有些结痂的伤口好像随着风飘走了,在逐渐升高的温度中慢慢消融,那段记忆被彰人无意识地封存了起来,用冬弥替换了黑暗的过去。
包括他的家人出了车祸这件事,感伤都跟着血流出去了。
彰人觉得自己和一周前别无两样,一切都在安稳地进行着,不会再有什么事突然闯进来把他的生活搅得一团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催眠着自己,麻木着自己,对疼痛失去感觉,展望着崭新的未来。
一切都会变好的。
身体落下的伤痕可以麻痹,视而不见的后果却无法想象。
在身边的自行车飞快地骑过时,彰人这么想着。
他晚了一步。
他没抓住冬弥的手。
被屏蔽的痛觉在一瞬间苏醒了过来,心脏的绞痛提醒着彰人他的伤口有多空洞,看着冬弥他却什么都做不到。
填补疼痛的药剂失去了药效,彰人睁开了双眼。
肉体与金属相撞的声音还残留在耳畔,从噩梦中惊醒后眼泪浸湿了枕头。
他梦到冬弥出车祸了。
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出现在了梦里,彰人也想相信那句梦都是反的来逃避这件事,但是不管是流干的眼泪还是急促的呼吸都叫嚣着他没保护好冬弥这件事。
明知道冬弥没有放学,彰人还是给他发了条短信。
[冬弥……没出什么事吧?]
他尽可能地冷静下来,彰人告诉自己他不能在这种时刻做出错误的决定,冬弥的家人给冬弥带来的是沉痛,彰人如果走错了,可能一辈子都弥补不回来了。
把他软禁起来。
这是彰人最先冒出的想法。这无疑是最直接的最有效的方法,可以满足他自己的欲望也可以避免一些灾祸。
只要他不放手,冬弥就会永远留在他身边。
彰人有一定的自信说冬弥会因为他而做出什么改变,但是他不知道冬弥对他的信任与依赖到了一种怎样的地步,理所当然地认为如果把他囚禁起来的话,冬弥也一定会想逃跑的吧。
冬弥却觉得如果是彰人的话怎么都无所谓,他是把自己救出来的人,这份恩情长到他用一生去还都不够。
虽然他本来就是这么想的。
那个想法还是被彰人舍弃了,他希望他的冬弥是不被束缚着的,自由地在自己身边歌唱着的,而不是被自己戴上枷锁强行控制着的。
再说了,他们也只是搭档罢了,不是什么更进一步的关系。彰人害怕失去冬弥,虽然他知道冬弥哪怕拒绝自己后也会觉得继续当朋友——或者是搭档也无所谓,但彰人自己就会划清他们的界限,在两人中间竖起一道高墙。
他不想那样,那是比彻底断开联系再不相见更加难堪的结局,彰人担心那堵墙阻挡不住他满溢的感情,自己压抑太多太久又会支撑不住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所以彰人想好了,要么就维持现状,待在冬弥身边暗恋他一辈子;要么就破罐破摔,被拒绝后跟冬弥讲清楚一切,找个合适的时机离开他。
出于自己的贪心,彰人选择了前者。
做出决定后彰人觉得自己如释重负,明明只是作为“搭档”陪伴着冬弥就足够了,为什么偏要试图更进一步,落的两个人各有各的不快呢,不管怎么想这都是最正确的选择。
但这一定是最好的吗,是两人都想要的吗。
冬弥放学很久之后才给彰人回了消息,上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道歉,今天有点事,没及时回消息。从他的语气就能看出来他绝对没遭到什么好事,八成又和他的父亲有关。
彰人本来不想再深究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他已经决定好了要作为“搭档”陪在冬弥身边,关心他又没有必要问的那么清楚。可是现实让彰人把控不住自己的欲望,无意识地又打出几个字来问冬弥今天的事情。
冬弥让彰人最受不了的一点就是他会毫无保留地把所有都说出来。
[冬弥,能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吗]有些近乎命令性的发言。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给彰人打来了视频电话。
彰人想也没想就接通了,他的心脏叫嚣着想再多了解一点冬弥,接近他的内心最深处,让自己的占有欲得以被填满。
看到冬弥的脸后,他的想法大概被应证了。
冬弥的房间没开灯,手机屏幕发出的光映在脸上衬的他的脸色更加苍白。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冬弥开了口。
“今天回家后和父亲吵架了……”
果然。虽然猜到了结局,彰人还是不知道还说出什么话来安慰他。见他没回应,冬弥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早上的时候习惯性地在那个十字路口等彰人,思绪有些分散没注意到身后的自行车,虽然被同学拉住了,但还是有擦伤。回家吃饭的时候不小心露出来了,被父亲看到了,说我怎么这么不小心……”
……
“我没想到父亲会因为这件事牵扯上我们的音乐……那是彰人和我的梦想……!”
不过几十秒的话却让彰人更加哑口无言。自行车?同学?擦伤?吵架?在梦中发生过的事情似乎又在现实中重复了一遍。
但是果然梦都是反的,有人代替他拉住了冬弥。
有人代替了他。
无论如何……也不想让这种事情发生。
冬弥是他一个人的宝物,是他从泥潭中挖出来的钻石。钻石散发出的光芒照耀着其他人,但是自私的寻宝者只会把他藏起来。
为了让他只属于自己一个人,为了让他从家庭的伤痛中缓一口气,为了让他不受伤害,彼此都做出一点牺牲吧。
彰人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一时的安稳,一时的幸福,他想要的是陪伴是依靠,是两个人一起走向的未来和远方。
所以,为了自己岌岌可危的理智,为了自己得不到满足的欲望,为了自己变得越来越贪婪越来越渴求的心,两个人都坠入地狱吧。
彰人真的觉得自己的意志已经够坚定了,但他还是无法在接触到冬弥的那一刻把自己污秽的想法暴露在大众面前。
或许做一辈子的搭档也可以呢?做一辈子朋友呢?能留在他身边的方式还有很多吧?为什么要挑最冒险的那个呢?或许保持现状就是他想要的幸福?从今以后可能也不会有比现在更美好的回忆,为什么不去珍惜呢?只是待在他身边就很幸福了吧?你追求的只是这种安逸的生活吧?保护什么的也只是你的一己私欲吧?
“彰人?”冬弥问他,他从打电话开始就没说过一句话,可是表情暴露了太多。
不管做了多少次心理建设,面对冬弥他还是不攻自破。
“啊,没事,冬弥多关心点自己吧,不要因为我伤害到你自己。”
不要因为自己的私心伤害到你。
“我们的梦想很重要,但是冬弥和你老爹的关系也很重要,多留心一下吧。”
你应当自由地活着,我会在旁边默默守护你的。
“冬弥的朋友不止我一个,为了自己多努力些吧。”
因为你的搭档只有我一个,所以我会作为『搭档』留在你身边。
“至于我,我不会离开冬弥的。”
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所以请你也不要离开我。
最后寒暄了几句,挂断电话后彰人做了个深呼吸。
明天会是更好的一天,停滞的齿轮开始转动,一切都会重新步入正轨,他们的关系不会有任何进展,被『搭档』束缚着在此停留一生。
那就在回归日常的前一晚,重新调整回平常的作息吧。
♡
彰人久违地睡了个好觉,醒来的时候温暖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好像预示着新的开始。
打开手机看了看日历,距离车祸那天已经过去五天了,这一周他经历的太多又太简单,庞大复杂的感情不断冲击着他的理智,彰人的精神一度被『会失去冬弥』的孤独感所吞噬,但是冬弥在他身边他就有能力去控制一切满溢出的感情。
这是最正确的选择,被困住的情感这么叫喊着。
彰人给冬弥发了句[早安],尽管比起平时这不算早,肌肉记忆还是促使他迈出了第一步。
他把屋子里的所有窗帘打开,让阳光充满这个孤独的家。
五天没有什么人走动,屋子里多多少少积了一层灰,像是要把不好的记忆从这个家里赶出去一样,彰人在吃完饭后收拾起了房间。
时间过的很快,彰人决定要去找冬弥。
收起自己一切悲伤的情绪,彰人往学校的方向走去,他知道冬弥什么时候出校门。凭着岌岌可危的理智算完出门的时间,站在镜子前最后看了一眼绷带遮住了伤口,校服外套袖子也长的足以把绷带塞进去。虽然好好睡了一觉,但几天下来的黑眼圈还是很明显。
这一周他家里的窗帘没怎么拉开过,快到黄昏的太阳还是那么刺眼,带着夏天的烦闷攻击着他的神经。
一周,一周就是极限了。
昨天一天他脑子里只想过两件事,怎么把冬弥就在身边,怎么把冬弥永远留在身边,翻来覆去也只有把他关起来这一个办法,但是冬弥是自由的。
所以彰人决定把这种想法永远压在心底,笑着去面对冬弥做出的所有选择。
彰人倚在校门口旁边的墙上,看了看时间,冬弥快要出门了。
冬弥快要出门了,如果是和自己一起的话。
等待的时间过于长了,他感到自己的耐心一点一点地被消磨掉,要是换做一周前,不管多长时间彰人都会去等冬弥,并且冬弥永远不会迟到。
在决定重新踏进校门的前一秒,冬弥走了出来。
他身边还跟着几个男生,有说有笑地出了校门。
被围在中间的冬弥看见了彰人。
“彰人!”他终于笑了出来。
彰人什么也没注意到,他眼前的画面停滞在他看见冬弥的那一瞬间,他好像是在……笑着?
勉强用谎言砌起来的高墙在那一瞬间崩塌了,砖块砸到地上,露出了最不堪的一面。
永远、永远留在我身边。
所以他走到冬弥面前,拉起他的手,说出了那句在脑子里想过无数遍的话。
“今天,来我家吧。”
和他一直幻想过的回答一样,冬弥答应了,其他的男生见彰人来了之后兴致缺缺地走了。
冬弥问起彰人这几天的情况,彰人没有回答,只是拉着他往家走,和那天晚上一样。
冬弥没有挣脱彰人的桎梏,他们这样或许已经超过『搭档』的范围了吧,但谁都不在意,他们享受又想打破这层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
也许是回家的路太长了,也许是两人都刻意放慢了脚步,夕阳把影子拉长,燥热的空气在四周飘荡。
到家的时候冬弥注意到彰人家除了他自己的卧室,其他卧室的房门都上锁了。
封锁住想要丢失的记忆,把尽量强大的一面暴露出来。
彰人让冬弥在客厅坐好,他去找点东西。
冬弥的存在让彰人慢慢放下了戒备心,说是找点东西其实也只是找个地方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也想把那种念头放下,但回想起当时的画面他就没办法放任自己不去掺和这种事。
真正在冬弥身边的,只能有他一个人。
彰人觉得自己哪怕装装样子也好,真的要拿点什么给冬弥看,在脑子里飞速过了一下卧室里有的东西后,他决定带上歌词本。
他有个习惯,不管是什么歌,在决定要演唱之后都会把歌词抄下来。不是记不住,只是单纯地享受写字时的心情,还有再次与冬弥搭档上台的愉悦。
上次抄歌词已经是小半个月前了……本子已经不知道被塞在了哪个抽屉里,空手回去他又觉得对不起冬弥等了那么久,所以他必须找出来。
房间里没开窗,大夏天穿着为了遮挡伤口和绷带的校服外套,还在找一个没有印象了的东西,说不烦肯定是假的,彰人卷起袖子,继续在一堆纸张里面寻找着。
绷带掉了下来,但他没注意到,他只想快点找到想要的东西然后回到冬弥身边去。
于是在彰人走回客厅的时候,一切都补救不回来了。
彰人把歌词本放到桌子上,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发现冬弥的眼神有些奇怪。
“彰人……?”冬弥不可置信地看着彰人袖口处落下的伤疤,那不是意外出现的伤口,而是自己拿起刀一下一下地划上去的。
彰人察觉到了什么,迅速把袖子拽了上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到冰箱前。
“冬弥,要吃芝士蛋糕吗?”
冬弥没有回应他,他脑子里所有思绪都被那几道伤疤搞乱了,请假的这五天他都经历了什么……?
彰人在一旁看他没回应,就当他是默认了,把蛋糕放到餐桌上后走进了厨房。
他在找刀叉,也在想怎么把这件事掩盖过去。
身体的下意识反应永远比心里想的诚实,拿起刀的那一瞬间他清楚地感受到了来自手腕的痛感,手中的餐具掉了下来。
为什么……明明已经过去三天了,明明已经调整好不会再去做什么事了……明明可以控制好自己的……所有事情在今天过后都会翻篇,但是为什么、手却停不下来。
冬弥听到了厨房的动静,赶过来的时候看见彰人僵立在那里,地上散落着刀叉。
他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轻轻地叫了一声彰人,走过去捡起了餐具。
“抱歉……冬弥,最近……”
“没关系的……”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彰人刚刚的自言自语他都听见了,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去应对这种事情。
他好害怕哪天彰人会突然从他的世界中消失,他给他带来的记忆会一直被冬弥保存在心里,但如果发生了这种事,时间就会停滞,再鲜活的记忆也只会变为褪色了的回忆。
他不想那种事发生在他们之间。
害怕那一天的到来,害怕自己的心意还没传达出去。
泪水逐渐模糊了面前彰人的身影,感受不到,冬弥只是看见彰人的轮廓越来越不清晰,想要伸手却只抓住了空气,眼泪落了下来。
彰人收拾好餐具后刚好撞上这一幕,他连忙把手头所有东西都放下,握住冬弥冰冷的手,把他牵进了自己的怀抱中。
只是看见冬弥哭了就下意识地想要去安慰他,拥抱他,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
怎么还会在意那些不可言说的感情。
但是已经没事了,已经什么事都不会再发生了。
等到冬弥的啜泣慢慢平复后,彰人托起冬弥的双手,和他抵住额头,用自己尽可能温柔的声音包裹着冬弥。
“冬弥,感受得到我的存在吗?我就在这里,就在你面前。已经什么事都不会再发生了……”他抬手抹掉冬弥眼边的泪水,抚摸着他的脸。
“但是、彰人……我好害怕……”冬弥忍不住去蹭彰人温暖的手,他依旧说不出心里话,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却又回避着答案。
“我在这里,从今往后也会一直在冬弥身边的。”
彰人的声音对冬弥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他会让自己放下所有防备,用自己的拥抱去接受对方。
最后彰人揉了揉冬弥的头发,或许这种情况有一个吻会更好吧?但是他们只是朋友罢了。
这之后两个人保持着诡异的沉默,本能的反应或许把距离拉的太近了,可能只有在舞台上时才能光明正大地做出什么举动吧。
彰人可悲地想着。
最后还是冬弥挑起了话头,问着彰人关于歌词本的事。
彰人自己也快忘了本里具体都是什么歌,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就随着冬弥的好奇心去了。
在看到冬弥的脸慢慢被红晕覆盖时,有些记忆落入了彰人的脑子里。
他曾经想过为冬弥创作一首歌,把隐晦的感情融进去,大概只是为了让自己有个发泄口,写些什么以免控制不住。就在歌词快要构思完成时发生了那种事,来不及把它们写来下,笔记停留在了炽热的爱上。
彰人想把歌词本拿回来,但是冬弥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他觉得可能是自己太自作多情了,明明这个标题也可以代表冬天,无瑕的,纯洁的爱,为什么非得是自己不可呢?
寂静一直延续到睡前,彰人意识到不管什么事情都拖的太慢了。
明天的葬礼也该准备了。但也算不上葬礼,那太正式了。要把冬弥留在这里,彰人问了他一句要不要在这里留宿。
为了让他的目的变得更纯洁一点,他加上了“明天有葬礼,想让你来陪我”的理由。
冬弥犹豫了一下,彰人紧张地看着他,错过明天可能再也找不到更合适的时机了。
但结果如他所愿,冬弥拨通了父亲的电话,解释了一下现在的情况,转过身答应了彰人的请求。
彰人提出让冬弥在他的卧室里睡觉,自己去睡沙发。冬弥一开始想拒绝他,可提出的理由一条一条地被彰人反驳,看似给了他选择却一条退路都没有留下。然后冬弥带着忐忑的心情穿着彰人给他的居家服,躺在了彰人的床上,盖上了彰人的被子,被彰人的气味包裹着。
彰人在门口给他关上灯,说了一句“晚安”后关上了房门。
黑暗笼罩了整个房间,只剩下从窗帘缝隙中穿过的月光照耀在冬弥的眼前,明明月亮一直都是同一个月亮,沐浴到的月光也从未改变,冬弥却觉得今晚的银白比以往自己看到的、感受到的更加温柔。
又往被子里钻了钻,冬弥阖上了眼。
关上卧室门后,彰人脸上挂着的笑容消失了,他做了个深呼吸,还是没离开门前。
太冲动了。
他这么评价今天这一天。
数不清有多少暗示的行为,但光是「冬弥正在他的房间里睡觉」这一事实就足以让他花一晚上的时间来平复心情。
彰人在门口留下了一句“我爱你”,房间的隔音足够好,至少不会把这种事情传达出去。哪怕隔着一堵墙,说出来后也感觉轻松了不少。
躺在沙发上,彰人试图入睡。
不安定的情绪,不足够的睡眠,不停息的思念,大脑促使着他将手伸向轻飘飘的药瓶。
还剩下一片。
如果能撑过这个晚上……
彰人起身去客厅倒了一杯冷水,就着同样冰冷的月光把最后一片药吞了下去。
随着困意涌上来,彰人却觉得自己的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我是不是快死了?
被睡意侵蚀前彰人这么想着。
可是夏夜的风似乎并不想让他睡觉。
有些刺骨的风从窗缝中溜了出来,屋外的雨声越来越大,彰人从快要窒息的痛苦中醒了过来。
汗水浸湿了上衣,骨骼间传来的阵痛让彰人一瞬间恢复了清醒,心脏的绞痛延续到了四肢。
这下他真的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当场暴毙了。
心中似乎怀有什么重要之物,似乎怀有什么挚爱之物,积累起来撕开了本就未愈合的伤口,生理随着心理一同带来剧痛。
彰人艰难地起身走到卫生间,打开淋浴把水温调到最低对着自己狠命冲刷着,混沌的大脑被浇的唤回了一些理智,感冒什么的也无所谓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漩涡里,四周的水流夺走了他的呼吸,跳动着的心脏逐渐被麻痹,感受不到任何事,只是没由来地向海底坠落着。
被感情所吞噬了的人。
彰人有些庆幸他为了防止突发情况习惯性地往卫生间里塞了一套衣服,以前没什么用但放在今天真的帮大忙了。
把湿掉的衣服扔进洗衣机里,彰人躺回沙发上,睁着眼打算熬过这个漫漫长夜。
下雨了啊。
他注意到。
♞
看起来是非常适合葬礼的一天。
屋外下着小雨,雾气卷走了一些夏日的炎热,却也给今天多渲染了一层悲痛。
自彰人醒来后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雨依然没有停下的趋势,他在这几个小时里把葬礼的东西都准备好了,闭着眼睛听着雨声等冬弥醒过来。
莫名的烦闷突然出现在彰人的大脑里,雨滴逐渐从音符变为混乱的鼓点,翻来覆去也找不到一个办法把噪音从脑子里逐出去,他最后走到窗边,暴躁地关上了窗户,拉上了窗帘。
耳边恢复了清静,心底却没来由地升起了一阵焦躁。
今天是最适合的一天。
彰人起身走到卧室门前,似乎可以透过门缝感受到冬弥的呼吸。
或许保持现状就够好了……?
心中似乎还在矛盾着,也许已经足够了吧……
但是不管再怎么想,冬弥的笑容一直在彰人的脑子里回荡着,想要独占不想和别人分享的念想也只会越来越强烈。
所以他觉得自己是个贪婪的人,故事最开始,他只是想邀请冬弥和他一起唱歌罢了。
但是,人总是贪婪的,不是吗?
六点半的闹铃响了起来,彰人关掉铃声,打开音乐,连上耳机,走向了厨房。
冬弥睁开眼,看了看时间,现在是早上六点半,屋外好像有谁离开了门前。
然而他现在并不想起床,想在彰人的房间里再多待一会儿,如果时间可以永远停止在这刻就好了。
本来想借着清晨的困意偷懒再睡个回笼觉,可闭上眼时昨晚彰人的话溜进了冬弥的脑子里。
“明天有葬礼,想让你来陪我。”
啊,对啊,今天……是个再合适不过的日子了。
冬弥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彰人把热好的咖啡放到了餐桌上,催促着冬弥赶快去洗漱,今天时间紧。
有那么一种错觉,像是已经同居了。
换好衣服坐车去殡仪馆的路上两个人一句话也没有说,这种氛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想聊几句但又碍于气氛有些太沉重了,硬生生地把让嗓子里的话堵了回去。
雨还在下着。
大半天的时间冬弥只是跟在彰人身后,他没经历过这种事也没了解过流程,帮不上什么忙就只能陪着他,有什么力所能及的事情尽可能地去做到最好。
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自始至终向世界宣告着他的冷漠,偏要这么会看时机在这种日子里出现。
冬弥抱着一束花,站在彰人身边。
雨滴打湿了刘海,彰人打着伞,沉默着。
雨天带来的雾气模糊了彰人的视线,可他甚至有些分不清那到底是眼泪还是水蒸气,又或者说现在应该流泪吗?
他们把花束放到墓碑前,没有雨伞的遮挡花朵很快就被雨水浸湿,低下了它们的头,仿佛在哀悼着人的离去,祈祷着迷茫的来世有一个好的结局。
一直这么站着也不是个办法。彰人这么想着,摸了摸口袋里的东西。时间差不多了。
于是他和冬弥说他去买点东西,把伞塞到了冬弥手里,没等他回应就跑进了雨里,跑到了离得最近的可以躲雨的地方。
把乙醚倒进手帕里,就像是为了回应他的所作所为一样,雨在某一刻变小了,然后慢慢地停了下来,太阳重新从云层中散发出温暖的光芒。
彰人握紧手帕,液体的冰凉传到他的手心,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紧张过,这一步出问题的话一切就都完蛋了。
踏着未干涸的水坑,彰人尽可能不发出声音地走回刚才的地方,冬弥还撑着伞,没有注意到逐渐靠近的,身后的热源。
离他只剩不到半米的时候,彰人伸出手捂住了冬弥的嘴。
一切都在顺利地进行着。
冬弥倒在他的怀里,身体还是冰冷的,阳光并没有将它的温度带给他。
终于得到了。
冬弥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彰人房间的天花板。
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有阵转瞬即逝的温热。他能想起来的事情也很少,站在雨伞下等着彰人回来,却突然被什么人捂住了嘴后失去了意识,再醒来就是现在这个状况了。
冬弥向下看去,他的衣服被换成了彰人衣柜里常见的款式,躺在彰人的床上,脚腕上带着锁链。
他有那么一瞬间感受到了安心。
大脑还是下意识地告诉他要去解开,锁链跟着动作发出了声音,门打开了。
彰人走了进来,从他脸上看不出他现在是什么心情,只有面对冬弥时一如既往的温柔。他走到床边,坐在冬弥身边。
彰人没说什么,只是等着冬弥开口来质问他。
冬弥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明明对做出这种事的彰人应该生气的,应该去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然后让他放开自己。对于冬弥自己,在离开彰人家之后他还要做出一个选择,是当做没发生过一样继续他们的日常,还是会因为这件事对彰人感到恐惧,甚至是恶心。
想太多了,这种事根本不会发生。他不想离开彰人,但他没有勇气踏出那一步,而现在彰人主动做出了决定,哪怕这有些过激了,冬弥还是想就这样永远被彰人“束缚”在身边,在他的身边获得自由。
冬弥沉默地避开彰人的视线,把衣服领口往上拽了拽。
他现在是什么心情,冬弥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心脏快跳出来了,就这样在此停留一生吧。
冬弥自己怎么样没有关系,但他怕自己的沉默会引起彰人的误会,所以他还是轻轻地说了一句“没关系”。
彰人也许是叹了一口气,冬弥背对着他只能听到很小很小的动静,然后他看见彰人绕到他面前,从书桌上拿下了几本书递给了冬弥。
“你先……休息会儿吧,我去做晚饭。”
接过书,看着彰人走到屋外关上门,冬弥又看向了脚腕上的锁链。
好松,好像只要轻轻地动一下就可以挣脱出来。
真是温柔啊,彰人。
冬弥这么想着,拷紧了锁链。
走出卧室后,彰人这个下午才第一次真正地冷静下来。
一切进展的都太快了。
把晕倒的冬弥带回家的路上,仅仅只是抱着他,从冬弥身上传来的那股属于他的清新的气味就快要让他的理智融化了。给他换衣服的时候也是,他甚至有一瞬的后悔为什么要做出这个让他忍耐不了的决定。强忍着想要吻冬弥的欲望,轻轻地拷上了锁链。
关上门,彰人觉得自己可悲到了极致。
他似乎能从冬弥的那句“没关系”中读出些什么,尽管他知道冬弥说的话只要按字面意思理解就行,但现在这种情况彰人实在没有办法这么简单地下结论。
至少他已经越界了,无论如何还是得担起这个责任。彰人回想起刚刚把书递给冬弥时指尖相触的瞬间,心情轻松了一点。
冬弥把一旁的被子拉到身上,打开彰人给他的小说,是自己喜欢看的那种类型,但显然彰人对这种纯文字的读物不感兴趣。
书页中掉出来了一张纸条,冬弥拿起来看了看。
或许自己的心意早已得到确认了。
彰人再次走进卧室的时候,冬弥睡着了。书在他的手边摊开,夹在书中的字条上多了一行字。
其实一切都很明显,弯弯绕绕兜兜转转,一张字条就把隐藏在最深的感情说出来了,彰人为此失笑,把纸条收起来之后轻轻叫醒了冬弥。
本来想等他吃上饭就离开房间,冬弥却拽住了彰人的手。
“可以……留在这里吗?”
彰人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但他有些不知道现在应该坐在哪儿,应该看什么,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最后他像往日训练结束后那样坐在了冬弥身边。
因为家庭原因良好的素养一直存在于冬弥身上,房间里连筷子碰到碗的声音都很小。
彰人真的不清楚现在说些什么好,不清楚那就什么也不说,尽可能满足冬弥的需求然后走掉就好了。
看着冬弥重新坐回床上,拿起书,彰人端起空碗离开了冬弥。
走出门后,与卧室不同的气息唤回了彰人些许清醒的理智,厨房的凉水也在刺激着他的思维,他觉得自己的理智已经被消磨的快要崩溃了,冬弥就坐在自己的床上,穿着自己的衣服,被自己软禁在自己的房间里,浸透了自己的气味。
更糟糕的,他打开手机,发现相册里全是有关冬弥的东西,无意识无自觉地记录着冬弥的生活。
静静地盯着图片,彰人脑子里的思想关不住了。
他熄灭屏幕,走到门前。
既然已经跨过那条线了,再前进一点也没什么吧?冬弥觉得难受的话肯定会说出来的吧?肯定不会放任我做出什么再过激的事情吧?
像是破罐破摔一样,彰人推开卧室门走了进去。
冬弥正拿着那本书坐在床上安静地看着,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动静,直到彰人坐在他身边他的视线才从书页上离开。
单人床挤下两个人有些困难,他们只能靠的很近。彰人揽过冬弥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
不管怎么说,这样的行为已经超出『搭档』太多了。
如果以前的事情还可以用『无自觉』遮掩过去,那么这次彰人确信连冬弥这么迟钝的人也肯定能感受到他对冬弥的超出友情的感情。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彰人从冬弥手中把书抽走,转而牵住冬弥的手。
他决定好了。
“冬弥……”
“嗯?”
“我说,你真的愿意留在这里吗?”
“嗯?为什么要这么说?有彰人一直在这里我就知足了。”
“但是……但是你、因为我失去自由了啊。”
“没有那种事哦,彰人是我的恩人。”冬弥又往彰人身边靠近了一点,抬起头看着他,“或许能够像现在这样永远留在彰人身边才是我的奢求呢?”
“你啊……”
可能是因为气氛暧昧的恰到好处,也可能是因为冬弥的眼中只有他一个人,彰人觉得发生的一切都在暗示着他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可以再发展一步了。
彰人大胆了起来,在冬弥的注视下吻上了他。
蜻蜓点水般的,又离开了他。
冬弥没有回应,还是像刚刚一样睁着眼看着彰人,他表现出的情绪永远让旁人猜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彰人曾自诩他看得懂冬弥,但此时此刻这句话被打破了,他能做到的只有静静等着冬弥拒绝他,或者……
不,没有那种事吧。
最后冬弥只是摇了摇头,挣开了彰人的手。
原以为冬弥会不留情面地责骂他,在被揽上脖子的时候彰人愣住了。
“你……?”
“可能……我喜欢彰人比彰人喜欢我还多一点。”
两个人的心意在无言之间互通了,谁都知道那个吻代表着什么,但是谁都不说,用无声的默契等待着时间慢慢流淌过。
寂静在彰人把冬弥轻轻推倒在床上时被打破了。
卧室的灯光直直地射进冬弥的眼睛里,一下子无法适应这么耀眼的光,冬弥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有些宽松的居家服的领口被两人的动作带的更大了,锁骨暴露在了空气中。
但是彰人什么也没做,只是用身体挡住过于刺眼的灯光,等着冬弥适应过来。
眼睛逐渐习惯了白昼,冬弥睁眼就看到彰人压抑隐忍的眼神,然后他听见彰人说:
“冬弥,可以吗?”
冬弥知道彰人想干什么,他没有这方面的经历,心中莫名有些害怕,但是双手还是遵循着本能搭在了彰人的肩膀上,拉进两个人的距离。彰人逆着光,冬弥在那双眼睛中看见了自己,只看见了自己。他仰起头,小心翼翼地亲了彰人一下,默许了他接下来的所作所为。
彰人伸手打开床边的台灯,撩开冬弥的刘海留下一个安慰的吻,起身去关卧室的灯。
冬弥的心脏跳的很快,对于他来说可以和暗恋已久的人相拥入眠就足够开心了,事情进展迅速到他还没做好准备,拐过一个街角就被幸福撞了个满怀。
他享受着彰人给他带来的一切。
.
彰人抛洒在冬弥体内的时,炽热的白浊让冬弥忍不住又泄出了一声呻吟,他感觉到脖颈处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落了下来。
“冬弥……对不起……”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抱住彰人,冬弥的呼吸还有些急促。他搂住彰人的脖子,手指抚摸着绳子留下的勒痕。
彰人埋在他的颈窝,毛茸茸的短发蹭着冬弥的下巴。
“彰人……为什么要道歉啊……”
冬弥的胸膛在性事过后缓缓起伏着,拥抱让两个人的心跳逐渐在同一个节拍上对齐。
彰人对冬弥的感情太过复杂了,正正反反理不清,这样那样的事情再加上今天做出的一切举动,他只能从中提炼出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自作主张把你拉进我的世界里。
一时想不到该说些什么,冬弥只是抱着彰人,感受着他比自己高一点的体温,呼吸慢慢恢复了正常。
“彰人……谢谢你。谢谢你靠近我,了解我,温暖我。”冬弥说,“谢谢你来爱我。”
“该道谢的人应该是我啊……”冬弥是他未曾失去过但正拥有着的珍宝,接纳了他的一切,承受着来自他的过分热烈的感情。
“谢谢你来爱我。”彰人的声音闷闷的,但却准确无误地传进了冬弥的耳朵里。
所以他说,他们说。
“谢谢你来爱我。”
谢谢你诞生在了这个世界上。
谢谢你遇见了我。
谢谢你来爱我。
冬弥的身上散发着柑橘的香气,银白的月光照在他的头发上。
两个人都睡不着,在黑暗中睁着眼看着对方。
彰人把冬弥抱的更紧了一点,隔着刘海在他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抱歉……今天让你接受的事情有点太多了。”
“彰人终于说出来了,我也很开心。”
“从今往后也要一直待在我身边啊,说好了哦。”
“嗯,我不会对彰人说谎的。”
“睡觉吧,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情,晚安。”
彰人在冬弥闭上眼睛后看向窗外,树枝随着晚风轻轻摇曳着,在黑暗中向窗户上投下阴影。
黑夜不再漫长,冬弥平缓的呼吸代替了药片。
这样真的就好了吗,这样真的就是两个人都想要的吗。
这种问题如今也没有意义了吧,不管未来会再发生什么事故,至少这一刻的幸福是永恒的。
所以就这样吧,就这样两个人一起坠入那深不见底的地狱吧,在黑洞最深处拥抱着彼此吧。
ᝰ
冬弥睁开眼,看不见彰人的身影,只有被子上残留的温暖和床边的便条提醒着他没有在做梦。
对啊,昨天……发生了那种事啊。
脚腕上的锁链并没有被夏天炽热的温度感染,冰凉地贴着冬弥的皮肤。
彰人在纸条上写着他出去把昨天没办完的手续补完,让冬弥先找点事干,马上就回来。
一旁有什么东西反射了太阳光线,在屋子里显得很刺眼。冬弥把它拿了起来。
是一把钥匙。
钥匙?
看起来不像是屋门的,那就只剩下了……
冬弥向下看去,恍惚间注意到了彰人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算了,是哪里的钥匙都无所谓了。
太阳很明媚,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遇见过这么好的天气了。
办手续的时候,彰人习惯性地揣着兜,摸索着里面的东西。
没有。
摸不到小巧的钥匙,他意识到事情可能往不好的地方发展了。
掏出口袋里的东西,来来回回翻看了几遍也还是没有找到踪影。
没有,哪里都没有。
走来的路上不可能会掉出来,那就是……落在家里了……?
完蛋了,把开脚铐的钥匙落在家里的话,冬弥……
但是手续什么的不能中断,室内的空调像是失了效,原本冰冷的空气急剧升温,和焦躁同等的热量源源不断地涌上心头,但是现在除了等待,彰人做不到任何事。
他数着时间一秒一秒地走过,额头上的汗滴落下,慌乱被延伸的无限绵长。
彰人觉得自己可能是等了几个世纪,终于处理完所有事情后他在高温天气中跑了起来,如果晚了一步,如果晚了一步,该怎么办。等电梯都太费时了,彰人此刻无比庆幸于平日的锻炼,几层楼而已,快一点,再快一点。
有些粗暴地打开家门,走到卧室前调整了一下呼吸,彰人推开房门。
“冬弥……!”
听到门口的动静,冬弥的视线从书上移开,看到彰人站在门口紧紧盯着他,他想起了被放在一旁的钥匙。
大概能猜到彰人怎么了,冬弥拿起钥匙,转过头轻轻地对彰人笑了笑。
“彰人,钥匙忘记带上了哦。”
彰人从冬弥手上抢走钥匙,紧紧地抱着他,手顺着床摸到冬弥的脚腕,用力地扣紧了脚铐。
下方传来的痛感和彰人在颈边轻轻舔咬的感觉混杂在一起,冬弥只能攥住彰人的衣服,纵容着他的一切。
抚慰般的吻结束后,他在冬弥的白皙的脖颈能看到的最显眼的位置上咬了一口,舔掉冒出来的血珠。
头发蹭着冬弥的脸,声音被阻挡了去路但还是贴着耳垂传到了冬弥有些混沌的大脑中。
“不要离开我……”
冬弥的手搭在彰人的头发上,他的声音很轻但是很温柔。
“我不会逃的,不会离开彰人的。”疼痛让冬弥带上了细微的哭腔,察觉到这点,彰人抚摸着刚刚留下的咬痕,抬头堵住了冬弥的呼吸。
“嗯……彰人……”
彰人托起冬弥的手,虽然已经得到过确认了,但昨天下午梦幻的像梦境一样不真实,他害怕抓不住那虚无缥缈的幸福,害怕自己对冬弥做出的一切都是在被迁就着,害怕失去了一切的自己留不住冬弥。
“这样就好吗……你真的愿意继续留在我身边吗?留在什么都没有的、这样的我身边……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不要这么说,彰人一直就是彰人,是我认识的最熟悉的彰人,这一点永远也不会变。必须说出什么好处的话,有彰人在身边我就会很幸福。”
彰人仿佛听到那层坚硬的冰在一点一点地融化,冬弥总是那么温柔,接纳着他的一切。
“可是我改变了你,擅自介入了你的世界。”
“没有那种事,彰人所做的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那昨天晚上呢?发生了那种事你也会对我的看法有所改变吧?”
冬弥摇摇头,“已经说过了,彰人一直都是彰人,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会变。”
“但是……我也……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给不了你了。”
“还有的哦,彰人还有我。我不求从彰人那里得到什么,唯一想要的就是和彰人一起走向未来。”
冬弥逆着光,阳光太过刺眼让彰人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声音,他的皮肤,他的目光,融进了来自冬弥的对彰人的无限爱意,美的不像是现实。
想要确认这里并非虚幻,彰人抬手遮住了冬弥的眼睛,睫毛扫过了彰人的手。
“真的……这样就好吗?”
“这样就好了,我会一直陪着彰人的。”
彰人觉得自己大概是哭了,手心中传来的温度和室内的高温都在告诉着他这里是再真实不过的现实,听到的看到的感受到的所有事情都是可以抓在手中的,幸福不再只是一个名词。和冬弥说的一样,有冬弥在身边他就很幸福了。
“足够了吗?”
“说实话的话,还完全不足够。因为彰人甚至还没有正式向我告白。”
“你这家伙……”
几天没有露出过发自内心的笑容了呢?彰人来不及去想这件事,冲动的大脑提醒他的只有一件事。
已经牢牢抓在手中了。
移开挡住冬弥眼睛的手,他的瞳孔亮亮的,彰人在那里面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在脑子里想过无数遍的话终于有了出口。
“冬弥,我喜欢你,很久以前就一直喜欢着你。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一周前还发生了那种要命的事,本来以为失去什么的影响不了我,但得出的结论不是这样的。我还有你,我不想失去你,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或许这被称为喜欢的话有些贬低它了,所以我想把他称作永恒。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我爱你,冬弥,亘古不变。”
说完这番话彰人突然想起了第一天他去买药时想象过的事情,那个样子去找冬弥的话只会两个人抱在一起哭吧,差不多就是现在这个情况。但毕竟谁也无法预测未来,当时的彰人又怎么会知道发生了那么多事后迎来的是一个这么美好的结局呢。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彰人把我想说的都说出来了。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一句我也一定要说出来。彰人,我也爱你,亘古不变。”
微风让他们留下的只是一个轻轻的吻。
这样就足够了。
♪
寒暑交替,天边的太阳永远照耀着这座城市。
距离那起事故已经过去一年多了,留下的伤痕早已随着时间的前进被抛弃在了记忆中。
和那时候一样,冬弥拿着一束花,站在彰人身边。
他们把花束放在墓碑前,只不过这次没有下雨,花瓣沐浴在阳光中,一切都已经恢复了平静。
“彰人不说些什么吗?”
“不用了。”彰人摇摇头,扣住冬弥的手,“他们一定看得见吧,看得见我现在过得很幸福,这样就好了。”
“说的也是呢。”
“冬弥。”
“怎么了?”
“我爱你。”
“嗯,我也是。”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