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熱可可-1－

冬日天暗得早。黃昏時分日光微弱，只要颳起一陣風，便能將白日陽光努力積攢的溫度帶走。再更晚一些後，夜風變得更為刺骨，路上行走的人們紛紛縮起肩膀藏起了臉頰與手指，低著腦袋快步行走，祈禱著雪不要趁其不備落下。

時間大約晚上八點，純香草在駕駛座上繫好了圍巾才打開車門，反手上鎖後，眼睛仔細觀望左右來車，往對街的便利商店走去。

街燈十分明亮，道路上汽車呼嘯而過，揚起白霧與灰塵。他閃了身，避開迎面而來的打鬧學生群，快步進了商店。店內的暖氣開得微弱，但熱食區持續滾燙的湯汁與玻璃烤箱補足了一切，高湯的香味讓已經用過晚餐的他也有些心動，忍不住佇足觀看一會兒，但還是笑著搖搖頭走到了櫃臺前。

隨著熱飲機低鳴的聲音響起，店裡頓時瀰漫了一股甜濃溫暖的香氣。

純香草嗅著那股香味，低頭看著手機裡的訊息露出了微笑。離開商店時，他一手提著兩杯飲品，另一手抱著個小紙袋，神情愉悅地回到了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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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百合剛洗完澡。但她不急著吹乾頭髮，而是悠閒地收拾客廳的桌子，擺上一些小零食，再將沙發上的幾個抱枕拍鬆、堆上了兩條毯子。在聽見熟悉的汽車引擎聲回來後，才溜回了房內，解下吸水毛巾抓鬆濕髮，開始認真地弄乾它們。

純香草進屋後的聲響都被耳邊吹風機的聲音掩蓋，幾分鐘後，她有些厭煩地關掉吹風機，擅自覺得髮絲似乎已經差不多乾了，但男友探頭進來只看了一眼，立刻走過來，熟練無比地接過吹風機，坐到她身後。

「髮尾還是濕的，吹乾比較好。」溫和的叨念一如往常，聖百合撇了下嘴巴，沒有回嘴，只是轉身過去抱住他，臉埋在他胸口賴著不動，讓他撥散背後長長的髮絲，繼續進行吹頭髮的麻煩大事。

「限定的熱可可會冷掉……」她小聲嘟噥。
「待會可以再加熱。」
「霜——」
「我冰起來了。」

知道女友想說什麼，純香草都對答如流。惟有這件事情他不容易妥協，自從有次任她頂著濕髮睡著，但她隔天睡醒便感冒後，純香草幾乎是嚴格地替她執行吹頭髮的任務。

雖想過將頭髮剪短了卻一切麻煩，但聖百合幾次坐在理髮廳裡，想到他幫自己整理髮絲時溫暖的手掌與嗓音，又捨不得那些親暱的時光。於是再短也只是剪到腰下。他們都忙，留個每日任務給他，也是種心照不宣的依賴。


熱風、體香、輕柔的撫摸與規律的機器運轉聲，讓埋在男友身上的聖百合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等噪音停止，寬齒梳一次一次地順過髮絲時，她才將臉抬了起來，給純香草一個感謝的親親。

雖然男友平時看來溫和冷靜、仿佛什麼事情都在掌控內，但當她主動時還是會露出一副受寵若驚的眼神，接著會害羞地眨眨眼睛。

那樣的他很可愛，聖百合想著，愉悅地離開了床邊，腳步輕快地離開。

晚間沒有出門的打算了，聖百合只隨意地綁了個馬尾便走出房門。她一直很在意冰箱裡的東西，打開冷凍庫後連忙將心心念念的聖誕節限定口味霜淇淋拿出來。

今天是週五，明後兩日是休假日，他們習慣在這個時間來個親密的屋內約會。前幾日下了一點雪，雪量不多，只是讓地上變得濕滑骯髒。聖百合有些惋惜地說，如果更多一點就好了，想看屋前小庭院的草地被雪覆蓋的景色。前幾年暖冬，已經好久沒看見了。

他們在車內輕鬆地聊著，停紅燈時意外發現家附近的超商推出了聖誕節限定的冷熱組合，店家同時販售雙重棉花糖口味的巧克力霜淇淋與薄荷熱可可飲，紅綠配色的巨大廣告海報有種佳節慶典將至的快樂氣氛，她看著廣告笑著隨口說了一句：真想試試看。而純香草立刻答應了下來，輕快地說：那我們週五一起吃吧。


聖百合先拿著杯裝的霜淇淋窩到了毯子內，滿懷期待地看著純香草熱好可可飲端來。等男友也鑽到了身邊的位置時，她才拿起湯匙挖下第一口，送到純香草嘴邊。

加了棉花糖的巧克力霜淇淋口味濃厚，非常非常甜，純香草想，還好自己只買了一份，否則他們可能都得放棄一半。但薄荷熱可可倒是沒什麼甜味，聞起來有一絲薄荷清涼，入口都是醇厚苦澀的可可香氣，暖熱芬芳。聖百合說，含一口棉花糖巧克力霜淇淋再喝一口薄荷熱可可的話，有種特殊的滋味。他嘗試了一下，發現果然如此，霜淇淋的甜膩被中和了，混著微苦的薄荷熱可可滑順地落入喉頭，十分美味，堪稱絕配。

就這樣你一口、我一口，漆黑無聲的電視螢幕直到他們親吻了彼此甜甜的嘴唇後才被想起，終於獲得了注意。他們挑了一部老電影，有點專心又有點不專心地看著，靠著彼此喝著溫熱的可可飲，手在毯子裡牽著，慢慢地感受兩人的體溫變得一樣暖熱。


老電影裡上演著經典愛情，男女主角擁吻並且抵著額頭訴說情意，再來是永遠的分離。聖百合偷偷地抬頭看了純香草一眼，然後將手握緊了一點，假裝自己睡了。

她知道純香草一定會這麼做：他會輕輕地喊她的名字，確認自己真的睡著沒有回應，接著動作輕緩地起身，避免吵醒她。他會用毯子將她裹好，小心地抱起她回到房裡，坐在床上讓她靠著身體。

她的馬尾會被解開，他會伸手將頭髮順著平時習慣的方向撥，避免放下身體時壓痛了她。

等她躺好後，純香草會吻她。從額頭開始，輕柔、寵溺且滿懷憐愛地落下親吻。額頭、眼皮、臉頰、嘴唇，在親吻後他會壓低聲音說聲晚安，有時候會再多一句甜甜的情話，是她清醒時不容易聽見的愛語。

聖百合常覺得自己得到的已經足夠。

身旁的床鋪傳來輕輕下沉的震動，她伸手過去，抱緊了她溫柔的男友。

「我吵醒妳了…？抱歉…」
「嗯…沒有…」她搖搖頭，挨得更緊一些。
「剛剛下雪了，」純香草說：「我覺得明天能看著小庭院吃早餐，應該會都是雪。」他說著，輕輕拍撫聖百合的背。
「但也許我會賴床……」
「那我們就一起賴床吧。」

聖百合笑了一下，對純香草總是一本正經回答自己毫無意義的句子感到愉悅。

她湊上去吻了他，還能嗅到一點點熱可可的香氣。

他有溫暖的心跳、聲音和胸膛。
明天早上……她想，明天早上她一定會賴床的，根本捨不得離開有他的地方。


窗外的雪徐徐落下，不一會兒就堆在了窗框與屋頂上。覆蓋了整座城市的銀白在夜晚安靜等待，待朝陽升起，讓眾人讚嘆眼前無暇的美景。


鄰居的貓清晨時落了一排腳印在純香草的車上，但這項藝術傑作在消失前，都不曾被他們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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