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地(2)】Sonnyban/捏造/自我設定/中文注意Alban感覺到自己在被搖晃著,手腳被人溫柔的抱住,耳邊傳來一陣陣急促地鼓動,過了好一陣子才能用沉重的思緒理解到,那是人類的心跳聲,他此時正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那是他不曾近距離感受過的人類體溫,對方身上特殊的硝煙和和汗味混雜著讓他印象深刻,即使自己身上已是重傷,體內的鮮血還正在從額頭上的地方不斷倘流而出,意識也模糊到幾乎隨時就會這麼消失殆盡,但他卻依舊記得那個,讓他莫名安心到快哭出來的懷抱。
當自己醒來的時候,他先看見的是陌生的天花板,意識還有些不清楚,但他能夠認得出來,這裡是醫院。
自己身上插著許多針管,耳邊傳來電子設備的嗶嗶聲,身體四周都佈滿著痛楚,看來還有些無法行動,他搖了搖頭,想讓自己的意識清醒一些,他想開口、卻發現自己的喉嚨乾燥的無法發出聲音,無奈的他只能放棄,在腦袋裡回想著自己到底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腦海裡出現的卻是自己正在被用球棒毆打的過程,他親眼見到球棒朝自己揮下的瞬間,全身的痛覺感官敏銳到極限,從身體深處感受到灼熱、痛楚,接著是各種的拳打腳踢,像暴雨般接二連三落在自己身上,他痛苦的大喊,直到他喊聲嘶力竭,卻不見任何動作停下,一個重擊墜落到自己的後腦,他感覺自己在耳鳴,眼前的世界頓時像是倒轉般的暈眩著,他已經沒法做任何思考。
只能任由自己陷入深沉的黑暗之中,儘管求生意識驅使著他保持清醒,他此時卻只想著就這麼放棄全部、或許他就不需要再這麼痛苦。
不用被逼著去做非法的勾當,不用被迫去偷竊他人的東西,也不用被當成垃圾一般的對待。
他對於在路邊隨意撿回他的老大有恩,一開始的確以為是在為養育他的老大做事而感到開心,不管是多麼不合理的事情他都全力去做到,但隨著時間他也慢慢的成長,不管是身手還是思考能力都大幅提升,Alban逐漸明白了自己在做的事情並不是合法且正大光明的事情,甚至還有可能會入獄一輩子。
他曾經試著和老大談了一次,問著自己是否能夠不要再繼續做這種事情,然而原本一向會盡量滿足他要求的老大,此時竟然直接抬腳踹向他的腹部,並且用著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凶狠表情瞪視著他,大聲怒吼著,「開什麼玩笑,我養你這麼久就是為了讓你替我做事,現在想收手了?想都別想!」
被踢到地上的Alban吃痛得從喉間咳出酸澀的液體,痛苦到無法順利地呼吸,他一瞬間竟無法立刻起身,說明了那腳的力道到底有多重,於此同時,他徹底明白了,自己終究是對方的道具,儘管當初老大的確花了不少錢在自己身上,也特意派人訓練自己,但現在想想那終究只是為了他方便做事所做的一筆投資而已。
Alban痛苦的抱著自己腹部,試圖想要緩過那股痛楚,他努力深呼吸了幾次,卻依舊感受到苦澀的空氣堵在自己喉嚨,但他卻已經分不清楚那股苦澀、是因為生理性的嘔吐而感到,或是那打從心底的絕望而產生的。
耳邊不斷傳來老大更多的怒罵以及批判聲,他放任自己深陷黑暗的深淵當中,視而不見般的希望這些都只是場夢。
他只能終身生活在這種陰暗的地下,並且永遠無法回到地面。
因為他不曉得其他任何可以存活的手段。
在那之後,每次任務要行動時他都會有些猶豫,不管是要從他人身上搶奪財物、還是入室竊盜,他實在是受不了每天都在被自己的良心譴責,他也不明白自己是哪裡出了問題,為什麼會對這種事情感到愧疚,明明應該是再平凡不過的日常。
--或許,是因為他某天趁著沒有任務的時候,隨意漫步在距離他們據點有些遠處的小巷內時,在外頭充滿陽光的地面上看見了一幕。
那是一個警察,正在替著一名小女孩搶回她被搶竊的玩偶,似乎對方是一時興起的想欺負小女孩,被路過的警察順手壓制,將玩偶拿了回來,因顧慮小女孩會因為他的身高而懼怕他所以特意蹲下身和她直視,警察微笑著用他溫柔的嗓音說著,利用那玩偶哄著還梨花帶淚的女孩,有些窘迫卻還是努力地想安慰女孩。
那是他幾乎不曾見過的光景。
男人那溫和的身影和照耀在地面上的太陽同樣散發著溫暖的氛圍,金色的短髮因陽光的光線變得更加耀眼奪目,笑容溫柔的彷彿可以融化冰雪,那樣的一幕卻讓他牢牢記在心裡,他下意識緊握著自己胸前的衣服,指尖用力到幾乎泛白,複雜的情緒不斷湧現,但他卻不曉得該如何去定義這種他沒遇過的情緒。
突然,男人的視線像是發現了什麼般的,敏銳的朝巷子內盯來,Alban心跳漏了一拍,那雙紫羅藍色眼眸的注視讓他頓時渾身感覺不對勁,身體深處頓時充滿著燥熱,臉頰也不可受控的在升溫。
似乎是以為和對方對上了眼神,他快速的從巷子離開,輕巧的身手讓他可以很快速的行走在巷弄內,他現在只想趕快逃離那裡,他無法再繼續承受那種情感。
呼吸隨著疾速奔跑而變得急促,劇烈疼痛的肺部不斷傳來抗議聲,他好不容易回到據點,整個人將後背靠在冰涼的牆壁上大口喘氣著,他順著牆壁緩緩滑落身體,全身的力氣在此刻被抽乾,他屈膝而坐,並將雙手環抱上雙膝,將整個人埋進雙膝之間,細微地抽泣哽咽聲,在無人的小巷內,不被人所發覺的,迴盪在自己體內。
那是他這輩子都無法奢望得到的關愛。
儘管他已經偷竊過那麼多貴重物品,甚至價值連城的珠寶都能得手,但他心底卻深刻地明白,那是自己怎麼也難以獲得的東西。
他緩緩從回憶中蘇醒過來,將自己拉回現實的世界,他知道自己不能多逗留在這裡,不然很有可能自己的所作所為會立刻被曝露,甚至有還會連累自己的老大,雖然他對自己沒有任何情義,但對於從小被收養的恩情,他還是有著一絲不願意,他不想背叛他們。
將自己身上的針筒跟電子儀器的設備全部從身上拔除,Alban忍耐著痛,想辦法從床上爬起,但卻因為一時的腿軟而跪倒在地,他粗喘著氣,可以感覺到現在自己身體有些虛弱,應該是身體內部有些地方被傷到,不過那不礙事,儘管瘀青還在疼,傷口也隱隱灼熱的滾燙,他還是得要離開。
他不想要這個姿態被警察看見。
熟練地運用著自己畢生所學,Alban躲著醫院的監視器,安靜地不發出任何聲音的踏著醫院平滑的地板,繞過值班護士的視線,趁著沒有人注意的瞬間他躲向緊急出口的樓梯,那是平時不會被搜查的地方,大部分人都會以為是走樓梯或電梯,雖然他也有想過躲在床單裡藉著推車被運去洗衣房,接著就從後門離開,但現在他的身體並沒有那麼容易做到那有些高難度的動作,他只能狼狽的緩緩走下樓梯。
該死,身手矯健的他怎麼會落到這種下場,果然那批貨物是很重要。
Alban收到的最後一個任務,就是在潛入兩派壯大勢力所交易的隱密倉庫裡,趁著兩方在談判的期間,偷竊走他們交易的貨物。
這樣兩方就會因為交易不成甚至誤解彼此而大打出手,而他們的老大就能坐收漁翁之利,而且還可以獲得那批貨物。
他很明白這個任務不成功便會死,但他知道自己不會失敗,他熟練的偽裝成提供貨物一方的小弟,裝成是打手的模樣混在眾人之間,然而趁他們在談話的時候,在神不知鬼不覺中地順走了那批貨物。
似乎早就有預謀的交易方輕易看穿了他的動線,擋住他逃跑的去路,並且嘲笑他自己老大那裡也早就埋了眼線,怎麼可能會潛入的只會有你一個,Alban錯愕的有些不可置信,他敏銳的洞察力幾乎是天生就附有的,那天在場的只有老大和他,他不可能沒察覺出來在場有其他人。
唯一的一個可能性,就只有——那個出賣情報的人,就是他們老大。
「該死的。」Alban獨自暗罵道,他早該知道老大已經不想繼續留著他了,但偏偏那最後一絲信任還是殘留著,他暗自的在心裡某處還是想相信那養育之恩。
但當他在被一堆人用槍持著的時候,毫不留情的槍口直接打碎了他最後的希望。
沒有任何人來接應他。
啊啊,或許這就是自己人生的末路了吧,Alban無奈地閉上眼,絕望地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然而,腦海裡卻突然閃過了一雙紫羅藍色的眼眸。
磅!
的一聲槍響,子彈穿透到堅硬的水泥地板上,造成地面上一道無法抹滅的痕跡。
Alban身手敏捷的閃過了那一槍,他瞇著眼眸,全身上下都在戒備著,他藉由對方舉槍的位置,率先預判了子彈的彈道,手上也不忘緊抱著那箱貨物。
對方似乎是被惹惱般的再度連開了幾槍,然而這在精神和身體都極佳狀況下的Alban都不是什麼大問題,他迅速地閃過幾槍,並且加速衝刺來到對方身前,用力的拿貨箱往他臉上甩去擊中對方下顎,造成極大的傷害,對方立刻就昏厥在地。
此時身旁看戲的其他小弟這才像是回神般的開始朝著Alban開槍,而他敏捷的腳步在踏過倒在地上那人的身體後就快速的朝黑暗處跑去,身後再多的槍響都只能打在他腳步後方的地面上。
就這樣,Alban消失在所有人的眼前。
而兩方的老大還在緊急派人搜尋周邊,似乎還有吵起來的架勢,這正是原本他要達到的目的。
「バーカー。」站在倉庫高處的Alban望著下方混亂不堪的景色,蹲下身不被任何燈光照射到,唯有高掛夜空上的月光照亮著他那因笑而微露的虎牙,他默默的低聲嘲諷道。
想要抓到他這個天才怪盜,想都別想。
一轉身,Alban整個人沒入了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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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回到了醫院,Alban很快速地就跑離了醫院,他並沒有讓任何人注意到他,隨意從別人房間偷來的連衫帽讓他很輕易的就能遮蓋住自己容貌,也能夠擋去很多不必要的視線,他將呼吸融入一般的氣場中,彷彿從未存在過般的,溶入陰暗的巷子裡。
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的藏身據點,他用力的癱在床上,整個身體都已經疼痛到不行,他想抬起力氣去洗澡,卻沒辦法如願以償,無奈放棄地趴著,回想起他在躲避護士時所意外竊聽到的對話。
從櫃檯處傳出了兩位女性的交談聲,他躲在櫃台柱子後方,剛好閃避過一個推著藥車經過的護士,他收起呼吸,聽覺下意識敏銳了起來,對話很快地就傳入他耳裡。
『你有看到昨天送那位病人來的警察嗎?很高很壯的那個。』
『啊啊!你說那位金髮的警察嗎!他真的是超帥的、不曉得他有沒有女朋友了。』
『你別想了,人家是警察,說不定忙著辦案呢,哪有時間談戀愛。』
『可是…他真的很好看,幾乎是可以去當明星的程度了,前輩拜託啦,告訴我那個人的連絡電話就好。』
『不行,那是個人隱私,你也別肖想去我電腦裡看檔案。』
嗶嗶嗶嗶嗶!
隨著三處不同的地方,護士鈴突然的同時響起,位於櫃檯的護士們慌忙地趕緊起身前去查詢原因,Alban則是趁機來到櫃檯前,看著剛才太倉促離開而還來不及關上螢幕的電腦,他熟練的敲著鍵盤尋找著。
昨天到底是誰把自己送過來的,又是誰那麼大費周章把他從那個地獄救出來。
隨意地敲打幾下,許多的資訊很快就在螢幕上一覽無遺,快速瀏覽到自己病房的號碼,通常應該都會有陪同家屬的資訊欄,他仔細查閱著那個人的住址,想著離這裡好像也不遠嘛,才想繼續看下去時,他聽見原本的護士似乎正在趕回來櫃台,他趕緊關掉搜尋畫面,回到最初原本的模樣,完全沒有被動過的痕跡,他低下身,迅速離開了櫃檯。
『?』雖然值班護士有些疑惑的望著自己剛才的座位,……好像剛才有人在那裡?但她的病人還在等著她,沒有多做思想便拿起她所需要的東西就走了。
Alban輕嘖了一聲,差一點就能知道那個警察叫什麼名字和長什麼樣了,現在唯一的資訊只有他是金髮而且還很高很壯。
嗯?
腦中頓時靈光一閃,Alban似乎想起了某個場景。
噢,該死的,不會吧。
他努力的回想著自己那時候的意識,好像是被誰強而有力地抱著,還有一股男性特有的氣味混合著硝煙味,而他那被鮮血模糊的視線中,無意的瞥見一抹金色的亮光,他當時還以為是看見天堂的門來迎接他了,但現在想想實在是有些不切實際,畢竟自己該是下地獄的人啊,怎麼可能會去天堂呢。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
Alban煩躁地抓著自己褐色短髮,滿臉充滿著不可置信,甚至還懷疑起自己的猜測,但他的第六感總是非常的準確,此時此刻的他甚至有點怨恨起自己的敏銳了。
「該不會是那時候的傢伙吧……!」
Alban蹲坐在樓梯口,用手遮蓋在自己的頭頂上,他能越發明顯得感受到自己體溫正在攀升,臉頰的部分尤其過熱,他有些不悅的望著樓梯,腦子裡亂七八糟的無法繼續思考。
他像是對自己、又像是在說給誰聽的般,自言自語道,「去他的一見鍾情………」他將半臉埋進手臂內,聲音含糊不清,想到那雙自己在尋死時刻時所出現的紫羅藍色眼眸,最終,他將自己整臉埋進了雙膝內。
如同那天的他一般。
似乎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醒來時已經不曉得從那之後過了多久的時間,整個人身體絲毫提不起力氣,甚至沉重的難以抬起眼皮,連呼吸的氣息都灼熱到他不可置信,喉嚨的深處疼到無法開口說話,想喝水都只能望著水槽遲遲沒有行動。
啊啊,他是要死了嗎。此時冷靜到不可思議的思緒在腦袋裡這麼想著。
這是懲罰自己不聽話地脫逃出醫院嗎,又或者是自己真的已經走到了盡頭嗎。
Alban再次閉上眼,似乎有些熱意緩緩的從眼角滑落,一滴、兩滴,到後來幾乎是奪湧而出,一發不可收拾,Alban開始抽抽搭搭的哭著,淚水一旦滴落就會被枕頭吸收殆盡,這是他不想面對的醜態,這是他內心的脆弱、他並不想給任何人看見,他總是堅強地撐著自己,絲毫不在他人面前展露弱點,臉上總會帶著游刃有餘的笑意,讓人幾乎都忘了他其實不過也只是個17歲的孩子。
如果自己真的要死的話,他想再見一次那個人。
平時本該思緒清晰的照理說應該要制止自己的這種行為,但此時被情緒控管的他已經沒辦法想那麼多,憑藉著最後一絲力氣,他努力地撐起自己,好不容易的來到水槽邊,有些腳步不穩,搖搖晃晃的暈眩著,他打開水龍頭,用雙手捧著清澈的水源,將嘴湊了過去,任由水滑過自己乾燥疼痛的喉嚨,沁涼的冰水也稍微舒緩自己那發著高燒的身體。
接著將水潑上自己的臉,想要洗去那不堪的樣貌,他擰緊水龍頭,感覺平時的他似乎有些回來了。
「就當是做好事,去自首吧。」
嘲諷地對鏡子裡的自己笑著道,那稚嫩的鵝蛋臉上此時竟露出前所未有的輕鬆,甚至還更像青少年本該就有的模樣,想著對方會不會就這樣嚇一跳,Alban艱澀的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換了一身裝扮出門,畢竟現在這身可是他從醫院偷來的,被發現可就不好了。
憑藉著印象中的地址,他來到了一個公寓前,果然和他所想的差不多,距離醫院其實沒有多遠,踏著樓梯,他聽見自己輕快的腳步聲,閃過了些許地訝異,像是已經許久都沒有注意過,自己走路時原來會發出這種聲音。
到達那人應該所在的公寓門口,他緊張得幾乎快要吐出來,但此時胃裡幾乎沒有東西讓他感到相當慶幸,按了幾次電鈴後他明白對方此時並不在家,他隨意靠在公寓欄杆上,完全不介意自己會不會掉下去,此時的他要來到這裡幾乎已經花費了所有的體力,他的額頭滲著冷汗,掌心也緊緊地握著,內心不曉得是充滿期待還是害怕。
他抬頭望著已經開始沉入地平線的橘黃色夕陽,想著自己曾幾何時有好好看過天空。
此時的景色竟漂亮到讓他難以移開視線。
一直盯到太陽完全沒入地平線的那端,橘黃的天空頓時迎來了黑暗,Alban知道自己已經到了體力極限,他才剛想著是時候該離開了、應該是等不到對方回來了,不能留在這裡添麻煩。
但在抬起腳步的那一刻,他整個人無力的跪倒在地上,世界像是倒轉了般的翻轉著。
像是所有的意識都從自己的身體飛奔四散,Alban在陷入昏厥之前最後一刻,聽見的是一雙靴子正踩著階梯,一步步的往這裡逼近著。
啊啊,他的聽覺,是被惡魔詛咒了吧。
Alban勉強地撐起微笑。接著思緒沒入黑暗。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