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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鹧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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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鹧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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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凪茨718活动文

    纳须弥于芥子 乱凪砂带着盆到河边,长而细密的银发松松地打了个结垂在耳边,银得发白,他低着头跨过带滑劲儿的卵石,盆里装着半块肥皂,两三件衣裳,旁边插着一块洗衣板,一件他的白褂,另两件是黑的,他蹲下身,挑了其中一件黑的,抖了抖,浸在水里泡了会,再拎起来的时候衣角淌了大片大片的深红色,跟着水流一块飘走。
    他洗衣的动作和柔得太艺术的长相不大相符,倒有种干练的气质促使他不停地搓着、揉着、泡着,反复冲洗着那团布料,直至它再榨不出一滴红色;但他的神情又太轻柔,得太艺术。他就那样蹲在河边搓洗着衣服,弯腰成半熟的虾米,没被蒸透的样子,束成尾巴的银丝从一侧垂下,发尾沾了点水,随着动作低低的翘着。
    他身后藏着巨大的山,淡青色的树,淡褐色的泥石,隐在白雾间。

    有嘈杂的声音传来,是个太拥挤太混乱的地方。
    他的视线很模糊,有一半被黑漆漆的东西挡住了,于是他别扭地挣扎着,想看清剩下的一半。摁住他的东西很硬,他动不了太多,只能在蹭掉了一点点黑边的干扰下拿一只眼睛努力地睁开,努力地看。
    飞,飞,白色的,蓝色的,黑色的。

    七种茨醒的时候,山里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他在枕边够到了眼镜,才转着脸往屋外看去,屋外白雾连着天,天又连着山,勾得是隐而绿的山景图。
    他的耳与鼻子很灵敏,大概是眼睛上的缺陷都补充到了其他四感上,他听到了雨打湿叶片的闷声,闻到雨引出的泥的腥味。
    他又转头打量了会屋内的装潢,简单的泥瓦屋子,但不够破旧,摆着他身下的床,还有一套靠窗的桌椅。他保命用的手枪被放着靠在五斗柜旁,外套被人取走了,不在这。
    他坐起身的时候仍有种晕头转向的无力感,肌肉微微痉挛着,这是子弹和沙石残留在肌肉上的反应,他揉了揉眉心,想着自己是如何在车上被击穿了左肩。他坐在后座上去谈一笔项目,手提箱里装着两张薄薄的文件。车子开到绕山的公路上时司机被一枪爆了头,七种茨当机立断,跨到前面去抢方向盘,他和狙击手抢机会时被贯穿了肩膀,但他足够狠,忍着剧痛操作着车冲开了围栏,往陡峭的坡下撞去,避免被困在公路上当活靶子。他大概是撞上了树,未经开发的树林里危机四伏,茂密的枝叶遮挡了他的视线,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晕死过去的,腥浓的血液黏住了他的伤口,巨响和閤眼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他闭上了眼,左手死死握住那把藏在驾驶位下的枪。

    乱凪砂端着鱼汤进来的时候听见咕嘟一声,他在巨大的泡菜缸里养了几尾金红色的鲤鱼,咕嘟是它们翻腾梦一样的纱一般的尾巴转了个身的声音。这玩意儿实在好养活,活水是天上的雨,活食是哪都会有的小水虫,乱凪砂自觉没什么照顾动物的好本事,或者说他还不太懂这其中观察者与被观察者的诀窍,尚处于拙劣的模仿中。
    总之他远远地盯着鱼缸看了会儿,手里死了半晌的鱼眼珠也看了会儿自己名义上的同伴。雨还在下,鱼缸被摆在四方的天景下,滴滴答答地接着天上的水。

    朝拜?不兴这个。
    那要什么呢?
    有人的声音在争论,他模糊的眼珠转了转,他大概理解该如何操纵这两样物件了,虽然他的身子还是动不了。
    和尚做了个双手合十的举动,低低地念了句法号。
    人的声音,说了些凶煞,戾气,缘法之类的话。
    他没理会,他操纵眼珠,看见了他想看见的,蓝色的。

    乱凪砂把鱼汤端上桌,拿的是无暇的白瓷装的,分而盛之的瓷碗印了彩纹底,他捏着细细的瓷勺,勺中长了一朵简约派的花,从骨头上挖下了半块靠肚子的鱼肉,连着熬浓的汤一块装在碗里,清脆地一声磕在白瓷色的碟上,汤上浮着几只淡绿的葱圈。
    七种茨一看那套瓷碗瓷碟瓷勺就暗自咂了舌,心下思忖自己究竟是被何方住在深山老林修炼的妖孽捡到了,不知道做哪种交易能顺利度过这道坎。
    乱凪砂回来之前他绕着卧室走了两圈,起身时发现自己左肩的伤已被包扎完毕,缠绷带的手法娴熟自如,像是专业人士所为。他拉开床头柜,在里面发现了自己的证件和碎了屏的手机,强制开机之后显示嘟嘟无信号,电量余九,时针是下午三点。七种茨拎起床边摆放的鞋子,把鞋跟撬开,拿出粘在底板上的一小块芯片,插进手机里,滴滴两声,一条消息自动顺着特定局域网发出,虽然他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哪,但只要他还在地球上,这消息对面总能收到。做完这一切后他仔细看了一遍这屋子,太简单的陈设反而叫他探不到深浅底细。而且他觉着这屋子有种叫他后背绷直的危机感,不是要举枪开火的触感,而是更隐秘的,暧昧地勾在他的神经上,是什么呢,他想。
    七种茨打开房门,面前是一段回廊,绕过去是个书房,那里头是通天的柜子,一排排降下来,满载书的台阶。七种茨读书时有个不太惹眼的小习惯,他会先抽出左手边书架上的第三本书。他抽出了一本牛皮面的书。
    七种茨从书房里撤出来的时候,听见了乱凪砂绕过前厅的脚步声,他往外一走,正巧碰见往桌上摆那一大盆白汤白鱼的乱凪砂。眨眼间他们的视线对上了,七种茨离他大概有将近五米半的距离,但他依然后背紧绷着撞进猩红的梦里。

    七种茨很茫然地想,我在做什么呢?手下的活计没有停。
    他和救命恩人吃了一顿午饭,屋外的雨还是没停,水声不绝。屋内两人对坐在一张黄花木的大桌上吃饭,乱凪砂烧鱼水准可见一斑,汤熬得很浓,里头搁了一点胡椒面体现,完全是七种茨会吃的口味,实际上七种茨也的确这么做了,一碗热汤下肚鼻尖都微微出了汗。他摘下眼镜的时候乱凪砂递来了两张纸,他道了声谢,连着鼻子上的水珠也一块抹去。
    七种茨平生和人应酬过不少顿饭局,生意这种事多半在酒桌上见文章,喝得多了事也就没那么难办了。七种茨深诣此道,酒肉相较于其他利益交换来说,是代价最小也是最便捷的一种。但七种茨的直觉认为,乱凪砂大概是不想他这样开口恭维他、从他嘴里套话的,他有一个片段式的猜想,这个猜想闪回一样在他脑里播了一遍,又滑走了,却使他下意识摸裤子口袋,那里通常别着枪。他想或许乱凪砂只是想和他吃顿饭,没有打扰,没有酒精,没有自说自话的牛皮,只有雨声,只有两人。
    这个念头太荒唐,七种茨想,而后丢开它。
    更荒唐的是他坐在竹质的小马扎上,听着雨声陪乱凪砂刻石头。乱凪砂的手和他不一样,这一眼便知,这不是一把拿枪的手,也绝不会染上血迹,上头垒起的茧子是做活时留下的,一桩桩一件件,生活的痕迹。
    乱凪砂刻石头的法子没什么工法,他不打草稿,用大喇喇的刻刀横七竖八地刨了几下,把鹅卵上的花路劈开来,再随心所欲地刻着什么。七种茨看了会儿他的作品,又收回视线,他不太懂太艺术的东西,听上去像他一个半月前陪吃饭的那桌老板的儿子会喜欢说的东西,小孩准备拿着老子的钱留洋去学什么雕像,满嘴里都是这些玩意儿,太美好太和平的东西,他学不来。于是又收回视线削他的竹条。
    他怀疑乱凪砂只是随便给他派个活计,原本他是主动提出帮忙饭后刷碗的,没曾想乱凪砂摇了摇头,拉起他的手把他带到堂前,给了他把小刀,叫他和自己一起坐在小马扎上削东西。七种茨很困扰,他刚吃饭用的筷子分明是紫檀嵌金丝玉顶的银箸,这位爷还能看上自己削的竹筷吗?
    “……不喜欢吗?”乱凪砂突然出声,惊扰了雨滴。
    七种茨被他的突然出声吓了一跳,嘴巴立刻自动化地开始背串词:“怎么会呢能够帮上您的忙鄙人简直三生有幸惶恐至极……”
    “……鱼,好吃吗?”乱凪砂没听他说完,跳转了另一个话题。
    “哈?”七种茨没忍住发了一个很短促的疑问音。
    “……不用想套辞哦,我会看穿的。”
    七种茨盯着他的侧脸看,脑海里划了好几个念头,最重那个是,若他俩交手自己能否从他手里讨到好,这是一种本能,七种茨自打从军事基地光荣毕业后,很久没被激发过这种自保的本能了。
    他想了想那碗乳白的汤,边缘粉嫩的肉,瓷碗从盆边移开的样子。
    “非常好吃。”他说。
    乱凪砂把手中的物件递过去,在七种茨面前悬着手,后者会意地张开手掌,那是一只纹路被磨得很淡的手。乱凪砂轻轻地放下那东西,又收回手,七种茨定睛一看,一只石鱼一动不动地躺在他手上。
    “……是惩罚哦。”乱凪砂看着外面的雨帘,“惩罚你在吃饭的时候没有把话说出口。”

    很静的夜,雨还在下。
    七种茨觉着要么是自己疯了,要么还是自己疯了。他像被那条石鱼唬住了,整一个下午都陪着乱凪砂坐在前厅里。中途乱凪砂起了身,说去烧点水,又让七种茨在屋内随便转转,七种茨真就听话地绕了两圈,从南走到北,这院子不算大,没他在市中心买的那套200平的大平层宽,但一个人住确实是绰绰有余了。七种茨站在院里观察了下那缸鱼,啧啧称奇,他不太懂鱼怎么养活,但必要的常识还是知道的,除了鱼什么都没有的缸里竟然能养得没一条翻肚子,也是很神奇。神奇的人住神奇的屋子,他竟不觉得诧异。
    乱凪砂端着茶具走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七种茨和金鱼大眼瞪小眼的场景。
    乱凪砂走过去,站在他身边,把杯子递给他,七种茨接过杯子一看,是个青玉三清盖的茶碗,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想。两个人沉默着,一起看金鱼在雨幕里吐泡泡。从瓦上滴下的水珠,落在他们脚边。

    把聪明人框进故事里,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因为聪明人是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来的,更何况七种茨此人,是个想到什么说着羁绊啊友情啊就冲上来这种话就会瞬间炸起鸡皮疙瘩、甚至可能引发干呕的主,让他往前走两步实属天方夜谭,他只会沉默着等着剧情推进,实在没有一波三折如泣如诉的哀怨故事可说。到底是故事选择了他,还是他委身入了故事,实在是桩冤枉错案。

    七种茨看着乱凪砂铺床单,他起床时的确没注意到自己的污血蹭了几滴在床上,他觉着有点过意不去。屋里不用电,用燃油的灯,七种茨没想到还能在这看见这么近现代的科技,差点就真要把乱凪砂归进刚出土的文物里了。两分钟前他的手机呜呜震了两声,七种茨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游戏是要结束的,七种茨不否认,也不抗拒这点。
    乱凪砂坐在床上,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七种茨有点犹豫,但不得不照做着走过去坐下。
    “……我今天,很开心。”乱凪砂开口,依然是轻轻的语气,但七种茨能听出来他话里的雀跃,“因为茨陪我做了很多事情。”
    七种茨想了想自己到底陪这位爷干嘛了,看看鱼还是摸摸石头,这也算吗,成本是否太低廉了。更重要的是,他到现在都没来得及问出对方的名字,他很确定自己认识的家族里没有一个有他面前这个人这幅面孔,但对方知道他的名字,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茨,今天开心吗?”
    呃。七种茨很真诚地沉默了,他是认真地沉默了,他不懂这一切有什么意义,没有意义的事情不应该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呼呼。乱凪砂低低地笑了出来,“……其实,茨不用悄悄把书房的门关好,你早就知道答案的,不是吗?”
    七种茨推了推眼镜,叹了口气,“我向来不太信鬼神之说。”
    “……但是这次,你相信了,因为茨醒来后的每一件事都在不断论证着同一个观点。你是不会放弃验证猜想的机会的,你只是扭过头去了,不代表你没看见。”
    七种茨摘下眼镜,沉默地按了按眉心。
    “……每一个茨在濒死前都会来到我这。”乱凪砂继续道,“我见过了茨很多次,也见过很多样子的茨,小孩,成人,老人,茨总是会教我些什么,生火,洗衣,做饭。我第一次见到茨时,茨老了,头发花白,手上拎着根拐杖,背依旧挺得笔直——就像现在的茨一样。我那时不能理解,因为茨的神情是松弛的,可父亲离世前是不开心的,甚至是易怒的、哀嚎的,我知道他很痛苦,我从他的眼神里看见了畏惧。他倒在床上,试图握住我的手,父亲的手很冰凉,我想他怎样都无法理解,茨是父亲死后的第二天出现的,站在我埋葬父亲的后山上,他带着那根拐杖。我看到拐杖便放下心来了,那是我的手笔。”
    乱凪砂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茨教会了我梳头发,教会了我如何劈柴、烧水,干许多事情。雨停的时候,茨教我割芒草,从家里到埋父亲的墓前一路割过去。茨干活很利落,割草的动作也很快,不太像古稀的人。”
    七种茨继续沉默着,他觉得身上晃过一阵麻酥酥的触感,这感受很难说,他与眼前的人才见了一面,但这个人已然透过无数个自己看清了他的模样。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挺直脊背,于他而言这是祸患降临的征兆,也许这是最大、最险恶的一次。他应该要及时抽身早还家。
    “……那条路,我一直没让草长起来过。雨停的时候,茨就能从那条路上离开。”乱凪砂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开口解释,“所以不用担心,时间到了,茨就能走。”
    乱凪砂擦亮了一根火柴,细弱的火光在两人间陡然亮起,他捏着那根火柴,小心地转了转,像孩子第一次擦燃火柴那般带着隐秘的高兴和观察。
    七种茨下意识伸手去挡住风口,不让热度飘离。他的手捧在火苗的两侧,像护着火苗,又像要握住乱凪砂的手。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七种茨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乱凪砂在等他开口,等他认输,因为这是他教出来的法子,别急,别动,匍匐下来,放缓呼吸,等猎物咬钩。
    等猎物咬钩。
    “……我是,知道您名字的对吧,”他败下阵来,酸涩地开口。
    乱凪砂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坦言。“只有此处的维度是被定住的,我不能保证茨的维度是否有重合的一处。”
    “但您相信我一定会知道,一定会说出来。”七种茨握住了他的手。
    乱凪砂吹灭了那根火柴,吹灭了油灯。
    是的,是的,茨。他在黑夜里轻声说,我一直都如此坚信着。
    七种茨摸到了那双眼睛,柔软的皮肤,温热的触感,他轻轻叫出了那个名字。


    实际上这是个很简单的故事。
    很久远的记忆里,大船和小舟都做过同样一件事,只是大船渡过的是瀛海,小舟走的是小溪。大船上的童男童女和小舟上的渔人没什么分别,他们心底里对探寻的目的地怀有隐秘的期待,或者说,拴住他们的那条绳,另一头系在最后端的那位杀了父亲杀了其余六个血脉相连的兄弟杀了丞相杀了蛟鱼的皇帝,哪怕在死后四百年也控制着那艘小舟漂进狭窄的水道内。
    历史上说他们最后都失败了,但失败并不意味着传说就是虚无。只是没人找到连接彼方的缘,或者说没人愿意做定钉在纸上的那枚图钉。缘起缘灭,在佛祖尚未到来的日子里,菩提树的种子已然捎来了那根线,皇帝得到钉子后自然就会如他所愿地复活,从骊山里苏醒,号召着他的千军万马重新杀回世间。
    很多年之后,有西洋来的商人在出海前的夜晚向另一个体系下的神祷告,下属在母亲的哀嚎里,从肮脏的羊水里剪断了脐带,把那个特意为此准备的孩子抱了出来,拿布条裹好,送到他的手边,如他所愿的模样。这个孩子悄无声息地降生,又悄无声息地被送走,去了母体也感应不到的地方。
    漂洋过海的人,终于找到了钉子,在那座山上定住了时间的一角,这一页从此再也翻不开。但是,大概异教的人天然被此方流血流蜜的体系所排斥吧,解开的秘密并没能挽回他,他的身体还是如常人一般地萎缩,糜烂,挣扎中彷徨。
    所以在故事的最后,他还是死了。


    雨停的时候,乱凪砂喊醒了他。七种茨接过对方递来的眼镜,那些过于符合他脾性的生活细节总会叫他的内心动摇,他叹着气坐起来,才发现自己一整晚都睡在乱凪砂的腿上。
    “您一晚上都没睡吗?”他斟酌地、嗫嚅着开口。
    “……没关系的,不用担心我,”乱凪砂露出了一个安抚意味的笑,“我只是想多看一看茨。”
    七种茨摸了下耳边的碎发,他倒也不是想问这个。

    乱凪砂左手握着那柄口述中的镰刀,右手牵着七种茨的手,往既定的轨道上走去。
    “……等茨走了以后,我会重新修整一下这条小道的。”他说。
    七种茨没有回答,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让他那颗心相信这世上有一个人是专门为了等着他来而生的,不能说不叫他动摇,正如之前来过的每一个七种茨一样。他们在下山之前都会回头看一眼,看乱凪砂站在山野中的身影,他脚下是往大腿窜的芒草,背后是一整片隐在雾中的山海。山里藏着皇帝的棺椁,有一天他会放弃复活。乱凪砂站在天地的边缘上,眼里除了将下山的旅人,什么也没有。
    七种茨被乱凪砂牵至那条路的尽头,后者指了指前方,继续往前走就能下山了。
    正如前文所言,对聪明人七种茨来说,许多事情不知道是因为不愿探究,而不是不能探究,每一个七种茨都在那隐隐绰绰的芒草间猜见了结局,每一个七种茨都会在极度的震动中别过眼去,再也不回头地下山。而乱凪砂依然伫立在那,拿猩红的眼目送整场离别,仿如整座山林的砂石化身。
    神话里共工震怒,拼上整副性命才能致使不周山倒下,七种茨自诩没那样的好手段、好心力,他的生命里也没什么值得他这样做,活下来爬上去才是他想要的,而不是以死明志。但倘若真有一天他也要倾尽全力地做这么一件不值得、无意义的事情,那么,那么。
    他深深地望着站在芒草丛中的乱凪砂,望进那双猩红的梦里,脊背挺得笔直,像第一天进入军事基地那般。手摸到口袋里那把枪,他打开了保险栓,然后转头,下山,重新走回他不得解脱的人世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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