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狛日] The Fool - 7 (ABO Paro)「……甚麼」

「我說你跟你那個Beta的靈魂已經綁定了。」松田夜助沒好氣的重複。

狛枝硬擠起個笑容說:「想不到松田醫生你會相信這種沒有科學根據的——「你知不知道信息素有甚麼用」松田硬生生打斷他。

「誒」

松田連珠炮發一口氣問道: 「為什麼除了 『男』、 『女』外，我們還有Alpha、Beta跟Omega這性別 這三者有甚麼分別」

跟很多人一樣，狛枝從沒有認真思考過這些問題，他將三種性別、信息素、發情期等視為理所當然的存在。除非像松田那種修讀專門學科的人以外，大多數人也沒有深究，只是視為身體功能的其中一項。

狛枝嘗試回憶起高中生物課老師的話，但只能勉強記得教科書提到Alpha是天生的領袖、擁有令人屈服的能力、負責帶領及保護團隊；Beta在團隊中擔任戰鬥的角色，雖然沒有任何特殊才能，但體力不差；而Omega的生育能力最為優秀，生存能力亦是三者之冠。至於信息素，當時老師只是很簡單的說是 「讓Alpha跟Omega尋求合適的伴侶」，沒有再多加說明。

綜合以前生物課學到的知識，狛枝想了想後回答:「為了繁衍，誕下優秀的後代。」

松田冷冷哼了一聲:「你比我想像中腦子還算不差。」他拿起放在辦公桌上的大腦模型，掰開一半讓狛枝看到內面的結構，再指著底部下方的一處。「這是下丘腦，信息素就是由下丘腦腺體製作，它同時也負責調節體溫、血糖、水平衡、脂肪代謝、攝食習慣、睡眠、性行為、情緒、製作荷爾蒙，以及自律神經系統。

正如你剛才的回答，信息素是確保基因多樣性。當基因有越高多樣性，族群中可提供環境天擇的基因愈多，其族群對於環境適應能力就愈強，有利於族群的生存及演化，汰弱留強，讓擁有最好、最強大的基因傳承下去。

每個人都有信息素，但只有在分化後 — 即可生育的年齡時它才會真正發揮作用。Alpha跟Omega透過信息素尋找各自合適的伴侶，據我所知，有些Beta也有這能力。」

松田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才繼續: 「而信息素的氣味是基於DNA排序而有變化，排序越接近的氣味會越近似。因此有血緣關係的人會由於彼此信息素的氣味太過相似而不會吸引，有些甚至會有排斥反應，這也是人類確保基因多樣性的其中一種原始本能。

至於基因排序怎樣影響信息素的味道，現時主流的有四種說法，但反正解釋了你也不會明，想知就自己上網查。」

「但是這些跟我現在的情況有甚麼關係」狛枝不明白為什麼松田會突然說起這些跟他無關的話題。

松田彷彿聽不到他的問題般自顧自的說下去: 「你可以把信息素想像成萬花筒，而你腦海中有個特殊的圖案。當你轉動萬花筒時，總有些圖案你會覺得好看，有些卻會沒來由的討厭，但數千萬種圖案中，只有一個是跟你腦海中的圖案完全一樣，那就是番。」

狛枝意識到接下來的話非常重要，下意識坐直身體，認真聽松田的講解。

「成了番的Omega能勾起Alpha保護欲，雖然一般Omega也達到這目的，但番是能令自己的Alpha發揮 100%實力。為了保護這獨一無二的存在，以遊戲的術語形容的話，就是上buff，Alpha的思考及五官能力會強化，特別是聽覺跟嗅覺變得更敏銳。同一時間，Omega的抵制力也會變強不易染病，這是為了令他們能順利生下強壯健康的嬰兒。」

狛枝不禁回想起當他跟罪木成了番後不久，終里放完長假從海外回來，她明明仍未進入公司，狛枝卻已經聽到她跟其他同事在辦公室外的走廊聊天，還有他曾在電梯門口已經聞到家中傳出熟悉的牛奶燉菜味道。

狛枝也覺得自從跟罪木交往後，自己的狀態比以前好了很多，在工作表現上更為顯著。他早前負責的大型投標項目，其中一個招標要求以未來機關現有資源是很難達到，他跟下屬苦苦思索對策好一段時間也無果。但某天狛枝突然靈機一觸，想出一個完美的解決方案並成功中標，得到未來機關高層稱讚，說他近期表現如有神助般非常可靠。

「Alpha普遍好勇鬥狠，而且地盤意識很強，隨著人口越來越多，衝突也逐漸增加。以前的人為了減少無謂的衝突，一族之首大多會由擁有番、能力更優秀的Alpha擔任。可是要管理其他人絕非易事、特別有些好勝心非常強的Alpha常常打算挑戰族長的地位，他們需要時刻釋放自己的信息素震懾那些Alpha，所以精神壓力也非常大。這時番的另一作用就發揮功能。Omega的信息素有安定劑效果，能安撫Alpha的心靈及穩定精神，令他們在任何情況都能冷靜。契合度高的番甚至可以在人群中一瞬間找到自己的伴侶，而且精神也會連結起來，使他們就算相隔異地依然可以心靈相通。簡單來說，就是Alpha會保護Omega的安全，同時Omega也會強化Alpha的身體機能及穩定他們的精神。」

「但是我跟罪木小姐交往後卻有數次情緒失控的情況……」狛枝不禁回想起他曾差點勒死罪木。

松田瞪了他一眼後冷冷地說: 「信息素阻隔症。」

「…甚麼」

「你患的病名。」

「你不是說我的靈魂被綁定了嗎」

松田一臉諷刺的嘲笑:「原來你是那種相信沒有科學根據的人呀」

「……」狛枝沒有回話，明明是松田說他跟日向的靈魂綁定了，但現在反而被他嘲諷，狛枝覺得眼前這個醫生非常不講理而且對他帶有莫名的敵意。

見狛枝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卻無法反駁，松田露出滿足的笑容說: 「這個病雖然正式名稱是 『信息素阻隔症』，但坊間一般稱為靈魂綁定，因為那些愛做夢的Omega喜歡而且是連一般人也能理解的叫法。」

「所以我是得病了」

「嚴格來說，並不是。信息素阻隔症只是基因變異的一種，正如你不會視有酒窩或天生不會長智慧齒的人有病。但跟酒窩或智慧齒不同，這缺陷會影響到你日常生活。」松田看著狛枝了然於胸的樣子說道: 「你其實在罪木提議找我前，已經察覺到了吧。」

當松田解釋信息素的作用時，已經印證了狛枝內心一直的推測: 「我無法標記罪木小姐是因為我的信息素沒有把她辨識為番。」

松田左手伸出五指:「50分，你只答對一半。遇到番時，就算那名Alpha或Omega有交往的對象，但信息素通常會在第一次的發情期被番的覆蓋，原有的信息素會徹底消失。」

狛枝腦海中不禁浮現病房中那名帶著咖啡味、眼神溫柔的室友，到底他是帶著怎樣的心情看待自己最愛人的後頸傳來別人信息素。

松田彷彿背書一樣，滔滔不絕地說道:「信息素阻隔症最主要病徵就是令患者無法接受新的標記，約每100人中便有1個得到這症狀，算是蠻常見的信息素失調症。因此有些人誤會一旦Omega被標記了就終生不能再被標記，但正常Omega只要半年至一年沒有被任何人標記，就能再次被其他Alpha標記。就算患有信息素阻隔症的患者，只要定期服食藥物，也能改善情況。」

「但我不是Omega……」

「你果然是我遇過的最無可救藥、最蠢的人中排第五。」松田用力嘆氣，他邊按捺太陽穴邊說明。「上述的只是一般情況，你現在是遇到番但無法接納她的信息素，換言之是靈魂綁定。要達成靈魂綁定有三個條件。首先要患有信息素阻隔症，然後已經跟其他人契結，最後是遇到番，沒有達成這三項條件、次序不一樣都無法變成靈魂綁定的狀態。」

松田皺著眉頭不耐煩的繼續說道: 「在遇到罪木之前你標記了跟那個Beta，跟他交換了信息素，所以就算你在發情期間標記了罪木，但由於你下丘腦功能缺陷，無法識別真正的番。結果你的信息素分成了生理跟精神兩部份: 生理上你跟罪木結合了，但精神仍然跟那個Beta契結，所以你會感到被兩邊不同的力量拉扯，這也解釋到為什麼你的情緒會失控以及襲擊罪木。以上就是笨蛋也能明白有關信息素的說明，我不想再被人投訴我沒有好好跟患者說明及解釋症狀而要再次出席紀律聆訊」

狛枝還處於震驚中，久久未能反應，而松田彷彿擔心他打撃未夠徹底般，冷笑著給予最後一撃: 「你很幸運，自有紀錄以來，全世界只有不足50人跟你有相同病例。雖然發現靈魂綁定的條件是個日本人，但你是首個患有這病而跟Beta成番的日本人，想必會名留青史吧。」

「但這不可能…一定有甚麼地方搞錯了」

「啊」看到狛枝突然大聲反駁，松田亦感到愕然。

「我怎可能跟那個Beta成了番 這根本不合常理」

松田調整坐姿，靠著黑色皮製辦公椅並翹起二郎腿，臉無表情的抱胸等狛枝繼續說下去。

「我跟那Beta只是交往了六年八個月，一開始是他主動向我提出交往，當時我見他怪可憐的就鬼迷心竅答應了。原本以為這種違反Alpha天性、選擇跟平凡，沒有一絲特別的Beta會為我的日常帶來刺激，但沒想到跟他一起交往後，生活卻是平淡無奇得可笑，甚至可以算是…… 總之這麼多年來我都從來沒有成功完全標記他或將自己的信息素跟他的融合，一定是我的身體用這方式表示他並不是個合適的對象，可是卻被我無視了。我相信——」

「停一下，你先看看這個。」 松田無禮地打斷狛枝的話，他從桌上的卡片盒拿出其中一張，然後遞給對方。

「這不是松田醫生的卡片嗎，我已經有了哦……」可是對方用不容拒絕的氣勢將卡片遞給向他，狛枝只好硬著頭皮接過。

「唸它上面的字出來。」

「誒」

松田無言施壓，所以狛枝只能按著他的話照做。「腦神經外科權威，松田夜助博士。」

「上面有沒有寫社工、心理醫生、DJ或知心大哥哥之類」

「沒有……」 狛枝越來越搞不清楚松田的意思。

松田冷冷的說:「既然如此，那幹嗎跟我說那些廢話 我可沒興趣聽你的內心小劇場 那種東西留待你與那些愛聽八卦的豬朋狗友說」他把視線轉到電腦螢光幕，不想再理會坐在他對面的人。

房間瞬間安靜得尷尬，只餘下松田打字的聲音，令狛枝不敢再隨便開口。沒多久，松田率先打破沉默。「你一會交完住院費後就可以出院。」

狛枝沉默良久後輕聲問:「那…要怎樣才能治好」

「啊」

「松田醫生，我要怎樣才會痊癒」

松田皺起眉頭，好像嫌狛枝問了個無聊的問題，但他還是好好回答:「跟那個Beta復合。不過他不是你真正的番，所以你的身體機能會逐步回復到未遇到罪木前的狀態，這是最簡單直接的辦法。你最好在發情期前跟他復合，雖然病例很少，但根據紀錄，那些沒有番的人會在發情期感到異常痛苦，有些會精神崩潰甚至自殘，亦有案例是患者永遠處於發情期狀態，最後受不了而自殺。」

「有沒有¬──」狛枝在腦中尋找合適的字眼問:「解除靈魂綁定的方法」

松田盯著他沒有回答，他板起臉令狛枝不知他到底在想甚麼。

「松田醫生…」

松田不發一語的走到房間一角，他從木櫃拿出一隻玻璃杯，放到灰黑色的咖啡機上然後按鈕。香濃的咖啡味瞬間填滿房間，接著他把咖啡放在辦公桌上，倒入牛奶再用銀色的咖啡匙不斷攪拌，細長的匙羹碰撞玻璃杯時叮噹作響，原本黑檀色的咖啡漸漸淺褐色，待牛奶跟咖啡完全融合後，他將杯推到狛枝前。

「現在你把咖啡跟牛奶分開。」


狛枝辦理完出院手續後，決定坐的士回家，他需要一個安靜、沒有打擾的空間靜靜思考。

他當時會把罪木帶回家也是因為偶然聽到兩個未來機關女同事在茶水間的閒聊，一名Alpha女生不斷數落她的前度Omega男朋友不是，她的Beta朋友忍不住問: 「但他不是很努力想挽回嗎 妳不如告訴他妳希望他想改善的地方，我覺得他一定會改的哦。」

那名Alpha只是揮了揮手，彷彿想藉此打消這個可笑的提議。「我對那個人已經沒有要求也任何沒期待，那人早已成為我心目中 『怎樣也好的存在』。妳也不會對一個已經心死了的人有任何想法吧」

她這句話令狛枝感到不安，因為日向從沒有對狛枝有任何要求，無論是被做出了多過份的事也只是皺起眉頭微笑原諒。

日向不斷的付出，有時狛枝只是很簡單的做了一些小事或說了一句話，他也會高興一整天。狛枝曾問過他有沒有想要甚麼，日向嘴唇動了動，但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是垂著頭用連微風也可以掩蓋他的聲音說 : 「我沒有這個資格。」狛枝把這解釋成為他在害羞，所以他都會默默觀察日向，了解他的喜好，然後送他禮物或主動提議約會的地點。

在聽到那兩名同事聊天後沒多久，狛枝跟日向因一些小事而激烈爭吵，他一時衝動脫口而出的說 「反正這段關係在我找到番之後就結束了」，日向那時表情變得異常生硬，他只是淡淡的說: 「我知道。」後，默默走回自己的房間。

看著日向轉身離開的背影，狛枝突然想起那名Alpha女生說她對前男朋友時不屑的樣子，一直以來累積的不安及猜忌化為一句: 「我真的是被日向君需要嗎」

狛枝其實自分化成Alpha後便感到他的信息素想引領他去找番，但過往都被他刻意無視，現在他決定遵從本能的牽引，走另一條路回家。

如果…如果日向君的心中有我的存在的話，只要他露出一絲悲傷的樣子、又或者只要他說不想跟我分開，雖然對罪木小姐很抱歉，但我會選擇不跟她結合，之後無論她要求甚麼，只要我能做的都會補償她。

狛枝抱著僥倖及連自己也不明白的心情，將帶罪木回家。

「客人，我們已經抵達目的地了。」司機的聲音將狛枝拉回現實，他從車窗望到熟悉的建築物連忙道謝及付錢。

站在大門前狛枝深深吸了一口氣，有一瞬間他感到莫名的違和感，但現在他滿腦子只是要怎樣跟罪木解釋自己的情況，所以沒有多想便用鎖匙打開門。

「我回來了。」靜悄悄的，沒有人回應狛枝的話。

狛枝從玄關走進客廳， 「罪木小姐」依然沒有任何人回應。夕陽的餘光使整間屋看起來黯淡無光 。正當狛枝感到奇怪時，看到餐枱放了一封寫有他名字的信。


狛枝先生:

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我相信松田醫生已經跟你說明情況了。

其實我在遇到你後，進入發情期時，你無法成結便猜測你患有信息素阻隔症，直到上一次發情期，你的性情突然大變，才印證了我的想法。

狛枝先生你是一個很體貼的人，作風紳士、而且從來沒有對我說過一句重話。跟你一起生活的這段日子我真的很開心，奈何你命中注定的對象並不是我。

我感受到狛枝先生你很努力想跟我建立關係、維繫這一段感情，但你一直對日向先生念念不忘。每當我進入他的房間，你總是變得緊張，而且會阻止我碰日向先生的東西，你寧可收起自己衣櫃的衣服，分一半的空間給我，也不願我的衣服與日向先生並列。

儘管我的工作需要輪班，作息不定時，狛枝先生你寧願被吵醒也不想我睡在日向先生原有的房間，但你多次在睡夢中也無意識呢喃日向先生的名字，反而讓我失眠。我感到很心痛，因為喜歡的人無法愛上我，而且彷彿我才是硬生生拆散一對相愛情侶的壞人。

再這樣下去，你跟我只會受更多的傷，而且狛枝先生你也需要及早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所以多番思量後，請容我用這種方式離開。松田醫生只是按我的請求把你留在醫院數天，好讓我藉此收拾，請不要怪罪他。
我將會參與一個保護Omega的計劃，但詳情無法跟你說明，待我能重新被標記後便會在其他地方開展新生活。

我猜我們不會再見面了，但請多多保重。

罪木字。

P.S. 為了保障參與這計劃的Omega不會被Alpha用信息素追蹤，所以這組織會在Omega生活及工作過的地方噴灑消除信息素的中和劑。

當狛枝看到最後那段P.S.時，顧不上信紙任由它從手中滑落，連忙跑到日向的房間打開他曾用過的衣櫃及抽屜櫃，所有衣物都猶如全新一般，一絲信息素也沒有。

狛枝終於知道自踏入房屋時感到的違和感是甚麼，所有的信息素都消失了。他猶如快要溺水的人想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般，拚命翻弄日向遺下的物件，但每一件都沒有他渴求的氣味。

狛枝撥開掛起的恤衫跟大衣後，看到衣櫃一角放了一個黑色禮袋，他的視線猶如被吸引般無法移開。他顫抖地拿出棕色原木烤漆盒，推開木盒蓋，依稀散發著青草味的圓形腕錶原封不動地放在盒內。

狛枝看著跟他左手成對的腕錶，但其中一隻時間永遠停留在過去，才終於理解他失去了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