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狛日] 戀人體驗券 1 + 21.
一切都是當日向拯救了被黑白熊欺負的烏龜兔開始。
那是在一個平平無奇的下午,日向跟朋友告別後,經過小公園時,隱約聽到哭泣聲,不禁停下腳步,可是哭聲卻突然消失了,只餘下秋風吹過落葉的聲音。
一開始日向起初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但過了一會,他再聽到一把帶著哭腔的少女聲哭著說: 「不、不要這樣…」 。日向在公園轉了一圈,最終在藍色大象滑梯下、可以坐四至五個小孩的空間,找到聲音來源。
只見五隻全身半黑半白的布偶熊圍著一隻半白半粉紅的烏龜兔,牠們用手上的樹枝,不斷敲打烏龜兔的殼。烏龜兔毫無反擊能力,只能嗚嗚哭著要牠們停手。
日向看不過眼,忍不住出聲阻止布偶熊的暴行: 「你們快往手」
黑白熊看到怒目相向的日向後,圍成一圈竊竊私語商量好一會,突然紛紛掉下樹枝如鳥獸散般跑走,只餘下愕然的日向跟烏龜兔你眼望我眼。
「……那麼,我先離開了。」 日向見事情告一段落,而且越想越覺得這不是他應該介入的事情,於是想儘快離開。
「請、請等一下的啾」 烏龜兔馬上叫住日向。 「可以拜託你幫忙脫下這龜殼嗎 倫家被牠們強塞進這殼中,不能自己除下。」
「原來你不是烏龜兔嗎……」
「現實才沒有這種生物的啾」 聽到日向的話,烏龜兔激動得不斷舞動自己的四肢,惹得泥土四處飛揚。
日向用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烏龜兔 — 自稱是魔法少女的兔兔美從殼中硬扯出來。脫困後她馬上眼淚汪汪對著日向訴苦: 她是為了令世上充滿Love Love而誕生,但不久前卻被黑白熊搶走魔法杖,更被牠們強行換掉衣服還要她穿上幼稚的尿布,以及用油漆將她的身體塗成半白半粉紅。當她嘗試反抗時卻被黑白熊輕易制服,然後將她塞進龜殼作為懲罰。
「還好日向同學你為倫家挺身而出,真的謝謝你的啾」
「不… 我也沒做甚麼……」 日向還未說完,兔兔美便打斷他。 「倫家想送你一些東西作為答謝日向同學。」 說完她便從尿布中取出一本猶如支票簿的東西,遞到日向面前。
「這是 Love Love 券!只要日向同學在券上寫上想跟對方 Love Love的名字,就能跟對方Love Love了的啾 這是倫家最後的魔法道具,是倫家在被黑白熊搶了魔法杖前製造的哦」
Love Love券的封面猶如塗鴉般,用蠟筆畫了兩個手牽手的火柴人,券的正中央以稚拙的字跡寫了 「 Love Love券」,但『券』字卻不是漢字而是平假名。
日向因種種原因並不想接下兔兔美手上的東西,於是連忙耍手擰頭,不打算收下那份禮物。「不、不用了…」
兔兔美無視日向拒絕的話語,只是笨拙地握著蠟筆,在其中一張紙上寫下平假名的 「日向創」,然後二話不想硬塞進日向的手中。「日向同學,我們一起在這兒玩沙吧」
日向突然非常想在兒童沙坑跟兔兔美堆沙堡。
夕陽西下,公園播著輕快的音樂,生鏽的韆鞦隨風擺動,發出刺耳的 「吱呀」聲。
日向跟兔兔美一人一兔在無人的公園內,兩人無言地將沙盤內的金黃色砂堆起拍打。
夜幕漸漸低垂,街燈遂一取代太陽照亮世界,喇叭再次沉默,連韆鞦也靜下來。
日向看著沙盤那個呈現完美金字塔形的建築物,突然有股衝動破壞它。
當他準備提腿跺壞時,兔兔美愉快的聲音阻止了他。
「怎樣,日向同學,你現在也明白這Love Love券的作用了吧 只要寫上對象的名字並把它交給對方,就沒有東西能阻止你們Love Love的啾」 兔兔美自豪的說: 「這張券能讓你跟任何人關係都變好」
聽到她的話後,日向腦海中不期然浮現到那名就讀本科,如果不說話絕對是校內數一數二的美男子、但一開口就會嚇走所有人,對才能異常執著,總是將 「希望」 及 「幸運」 掛在口邊的白髮男生。所以他忍不住開口輕聲問: 「就算對方的運氣比一般人… 更反覆無常也不會受到影響」
「看你的樣子,日向同學是想到跟誰使用Love Love券了呢」 兔兔美笑咪咪的說道。
血液一下子湧上日向的臉部,他連忙用力甩頭,彷彿想把這念頭從腦海中甩去。「沒有 我沒有打算跟那傢伙的關係變好」 日向滿臉通紅地否定兔兔美的話。
兔兔美一臉自豪地說明: 「嗯哼 倫家可是給予大家希望與Love Love的魔法少女 所以無論是多倒楣的人、出現的地方總有高機率下雨而不能好好享受約會的人都好,只要使用這張券,就絕對不會有任何外來或環境因素打亂Love Love的活動」
兔兔美原本預期聽到她的話後,日向會有更強烈的反應,但他只是默默聽著,彷彿只有她感到情緒高漲。兔兔美於是尷尬地清了一下喉嚨才繼續: 「總、總之,Love Love券的作用是製造一個契機,讓兩人在不受外來因素影響的情況下交流。很多時大家的Love Love度不夠只是因為無法理解對方,但只要有機會讓兩人獨處,好好聊天,大家的關係就會變好的啾」
日向半信半疑地接過那本Love Love券後,兔兔美便用樹枝在地上畫了一個魔法陣,然後踏入發光的魔法陣內,她的身體隨即開始消失。
在消失前兔兔美突然想起甚麼似的說了句: 「對了,倫家的魔法券如果一個月以上沒有使用,魔法就會失效,所以日向同學你要好好把握機會,製造很多美好的回憶哦」
日向看著兔兔美消失的魔法陣,視線轉向沙盤上矗立的金字塔,再翻看手上的Love Love券,才肯定剛才發生的並不是一場夢。當日向準備離去時,地上的魔法陣再次發光,兔兔美難為情地冒出來。
「還、還有一點倫家忘了說…… 倫家是健全的魔法少女,所以不健全的地方或活動都是徹底禁止的啾」 她說完雙手掩臉,喃喃自語地說 「倫家竟、竟然說出『不健全』 這種不知羞恥的話,實在是魔法少女失格……」,然後再次從魔法陣消失。
2.
翌日午休時間,日向在本科與預備學科校舍的正中央,跟七海千秋坐在噴水池前的長椅上邊吃三文治邊操作遊戲機合作狩獵怪獸。
七海是有著 「超高中級的遊戲玩家」 稱號的女生,她精通所有桌面及電子遊戲,幾年前她在國際級的電競比賽大顯身手,不久便被挖角成為希望峰的本科生。日向是在偶然的機會下認識七海,她不在意日向預備學科的身份,總是主動邀請日向跟她玩遊戲,甚至將她的同學們介紹給日向,因此日向差不多跟整個77期B班的同學都成為朋友。
當畫面出現 「Quest Clear」時,日向放下遊戲機,問兩眼仍牢牢盯著螢光幕,一臉不刷到龍玉就不會停止的七海。「對了七海,如果妳有個想跟對方關係變得更好的人,妳會選擇甚麼適合的地方」
七海聽到他的話後,微微歪頭如鸚鵡般重覆日向的話: 「關係變好…」 她思考了一會,輕聲問道: 「所以日向君你想跟女生約會」
日向感到血液一下子全湧上臉部: 「不、不是女生 我對他完全沒有戀愛的意思 硬要說的話是有點在意… 只是有點而已 應該說我——」
日向仍在慌張解釋時,七海一臉了然的樣子說: 「日向君你是打算跟狛枝君一起外出」
「呃… 為、為什麼」 日向驚訝得頭上那根呆毛也炸成一條直線。
看到日向的反應,七海不禁反問: 「你不是跟狛枝君的關係不錯嗎」
「哪有 七海妳是不是有甚麼誤會了 那傢伙明顯不喜歡我哩」 日向不明白七海為什麼會有此誤解,連忙搖頭否認。
「我在暑假期間看到日向君你跟狛枝君兩人融洽地逛街哦。」
聽到七海的話後,日向先是呆了一下,然後忍不住笑了出來: 「哈哈 我從沒有跟狛枝一起外出逛街啦 所以七海妳應該是把其他人看成是我而已。」
七海看著日向好一會,欲言又止地開口: 「可是我……」
「妳一定是看錯了。我暑假期間除了打工的日子外,都留在家中讀書沒怎麼外出。」 暑假期間日向的生活太過單調,他沒有工作及學習以外的記憶。
看到日向斬釘截鐵否定的樣子,七海只能猶豫地回答: 「可能是吧……」 隨後她純熟地操作遊戲機,讀取另一隻遊戲。」剛巧我最近正在玩戀愛育成遊戲,所以應該能給到日向君你有用的意見…… 我是這樣想的。」
日向湊近七海好讓自己更能看清楚螢光幕,只見開場動畫是幾名風格不同的男生,日向猜想這是一款女生向的遊戲。接著七海開始說明遊戲的內容,簡單來說玩家需要在高中期間提升自己各方面的能力值同時積極跟攻略對象約會,最終目標是在高中畢業時跟其中一名對象交往。
「我現在呢,正在攻略這名男生哦」七海指著一名粉髮戴眼鏡的男生。「看到他總覺得有種親切感,所以打算先完成他的故事。但是不知為什麼我沒辦法拉高他的好感度呢,而且他總是拒絕跟我外出……」說到最後,七海變得垂頭喪氣起來。
日向根據七海的說明,並且看了她玩一會後分析: 「這人是模特兒吧 所以妳應該要提升流行跟魅力的能力值,而且我猜他喜歡一些適合影相打卡的地方。」
「原來如此 果然日向君很擅長攻略人呢」 七海敬佩地看著日向。
「就說了我不是……」 但七海沒有理會日向的反駁,醉心投入遊戲世界。
結果直到午休結束前,日向都從旁看七海玩戀愛遊戲,並不時提出意見,最終順利增加攻略對象的好感度。之後日向敵不過七海的請求,約定下次也要跟她一起玩戀愛育成遊戲後便互相告別各自回到校舍,準備出席下午的課。
3.
隨著放學的鐘聲響起,班上的同學都結伴離去,只餘下擔任值日生的日向。待日向寫完班級日誌並交給班主任後,大多數沒有參加課外活動的學生早已離開校園。日向這時留意到電話顯示他收到新訊息,他點開後看到七海傳來的 「希望你能儘早跟狛枝君到達大接近mode。」這句令他哭笑不得的訊息,但同時使日向開始認真思考有關狛枝的事。
私立希望之峰學園本科是用選拔方式招生,學校高層每年都會邀請在不同領域有出色表現的初中生入學,給予他們 「超高中級」的稱號並國家級的資源,讓他們在各自的專門發揮所長,成為希望。
狛枝凪斗是在全國初中畢業生中,抽中成為 第77期的「超高中級的幸運兒」,他亦同時是77期B班唯一沒有跟日向成為朋友的人。
狛枝在世人的眼中是一名美男子,他有著一頭如火炎般隨風飛揚的白髮、高佻的身材跟中性帥氣的外表,嘴角總是帶著微笑,一臉溫和有禮的樣子。在街上行走時經常會受到其他途人的注目禮,有一些膽子大的女生更會主動接近他,可是當狛枝一開口,沒人敢再跟他有任何瓜葛。
因為狛枝對才能異常執著,認定沒有才能的人沒資格擁有希望,而為了讓別人也認同自己的理念,狛枝不理跟對方有多熟稔,就算初見面也好,也會長篇大論宣揚希望的美好。同時狛枝總是用高高在上的語氣貶低自己,令人根本不知怎跟他相處。
日向起初透過七海認識狛枝時,也被他的外表及對紳士的態度吸引,但當狛枝知道日向只是名預備學科後,他馬上收起原本笑容可掬的樣子,冷冷說道: 「區區預備學科就不要丟人現眼,回去自己應有的地方吧。」
兩人初次見面就對彼此有著最差勁的印象,日向原本也想避開無視他的狛枝,但越不想跟他有交流,兩人的見面機會卻反而變得更多。
不知不覺間,他們由每次一見面會大吵一場後不歡而散,到互相無視卻總是會忍不住拌嘴,變成大多數時間兩人都能心平氣和地相處,只是偶然會因意見不合而口角。
隨著日向跟狛枝聊天的機會增加,知道他驚濤駭浪、被極端幸運左右的人生後,有點理解狛枝為什麼對才能那麼執著。現在日向覺得狛枝是他的朋友,他發現除了在才能方面兩人的價值觀不一樣,其他地方卻出奇的合拍,有些時候日向只是說了上半句,狛枝就能接著說出他的想法。日向不禁想起七海之抓著他跟狛枝做的心理測驗後,結果顯示兩人是 「靈魂伴侶」的關係時,狛枝又高興又害羞的表情,令日向也變得難為情起來。
日向回想起當時的情景,不禁嘴角帶著微笑離開預備學科的校舍,他沒發現轉角站了一個人而差點跟對方相撞。
「對不…」 日向馬上道歉,但當他看清對方時隨即驚訝的說道: 「狛枝,你怎麼會在這裡」
狛枝沒有回答日向的問題,只是神情不善地抱胸,冷冷的說: 「日向君你剛剛獨自一個像個笨蛋似的偷笑,是想起午休時的所作所為嗎」
「所作所為」
「你在午休時在大庭廣眾的地方跟七海同學貼在一起,這也太不成體統了」
「才、才沒有貼在一起 我只是想看清楚螢光幕而已」 日向如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馬上紅著臉反駁。
「明明只是個預備學科,為什麼日向君總是會不知廉恥接近充滿希望的超高中級的學生們 所以說——」
日向知道狛枝接下來又會長篇大論地邊詆毀他邊宣傳他的希望論,加上他放學前最後一節課是體育,那個看起來怎樣也殺不死的大猩猩老師要他們圍著學校跑三圈。日向早已消化完午休時吃的東西,肚子空空的感覺使他比平時更焦躁,他於是從書包中拿出那本Love Love券,在其中一張飛快寫了狛枝的名字後撕下來遞給他,半放棄似的大喊: 「狛枝 我們一起去食拉麵吧」
4.
直到抵達勘太拉麵前,日向仍然不敢相信狛枝真的會答應跟他一起吃拉麵。畢竟是那個討厭預備學科、每次跟日向見面都會想出新的挖苦方式的狛枝。日向從沒跟狛枝單獨相處過,每次身邊總會有七海或其他朋友,但現在只有他倆一起外出,而且還是去吃拉麵這種對普通男高中生來說見怪不怪,但對象是狛枝就會登上希望峰日報頭條的事。
就在日向仍發呆時,耳邊傳來狛枝不滿的聲音。「日向君你不是邀請我跟你一起吃拉麵嗎 現在卻站在門口是玩弄我嗎 所以說身為預備學科就是這樣騙到其他超高中級同學的好感吧」
「我只是在想一點事情啦」 日向用力拉開趟門,對著吧枱後的老闆說: 「老闆你好,兩位」
老闆看到他倆後,只是板著臉用下巴指了指吧枱角落的兩張椅子,日向便要狛枝跟著他坐下。
拉麵店很狹窄,只有一張能坐八人的L字形長吧枱,兩個冒著熱氣的寸胴鍋使店內的溫度比室外暖和。店舖內現在除了日向跟狛枝外,還坐了三名默默吃麵的客人。
日向將菜單遞給狛枝說明: 「這間拉麵的雞叉燒很好吃的哦,我放學後有時也會來這兒吃過一碗才回家。」
狛枝沒有回答,他仔細閱讀菜單上猶如咒語的文字後,看著日向沒有動作。
日向馬上理解狛枝沉默的原因,於是率先點單示範給他看。 「老闆,一碗濃湯拉麵,麵要硬一些,蔥花多一點,另外加一隻蛋」
狛枝模仿日向的點單方式,有點生硬地說道: 「我要一碗清湯拉麵,麵要軟一些… 我也加要一隻蛋。」
老闆重重地哼了一聲當作回應,然後轉身準備兩人的拉麵。
就在日向從收納盒拿出兩人份的即棄筷子、湯羹及紙巾時,狛枝按捺不住問道: 「這兒跟希望峰高中及你家都有一段距離,日向君你是怎麼知道這間店」 日向他們需要乘坐 3 個站,再從車站走一段路才能抵達這間拉麵店,所以沿途他們都沒有碰到任何穿著希望峰制服的學生。
「咦,我有跟你說過我住哪嗎」 日向兩眼瞪大,手上的動作也不自覺地停下來。
狛枝別過臉避開日向的視線回答: 「…… 我聽你跟七海同學聊天時知道。」
日向依稀記得他曾跟七海提過自己住的地方跟希望峰學園是相反方向,每天都要花很多時間通勤,只是不記得原來狛枝當時也在場。不過七海常常在午休邀請狛枝跟他們一起玩遊戲,但他不會主動加入兩人的話題,總是默默聆聽。所以日向認為狛枝知道他們的談話內容也很正常,於是沒有放在心上。
「那是因為有次打工時,突然下起傾盆大雨,我躲在這間店外等雨勢小一點。剛巧老闆回來開店,看到我後,便借了雨傘給我。」
當日老闆從小貨車下車後,看到他在店外躲雨時,一言不發盯了他一眼後用鎖匙打開店舖的大門,沒多久板著臉再次走出來。日向以為老闆是要他離開,於是馬上道歉 「對不起,我馬上離——」但話沒說完,老闆發出「嗯。」的聲音,同時將手上的黑色大雨傘舉到日向面前。
日向反應不過來,呆呆地看著老闆。
「嗯」老闆再次把雨傘舉到日向面前要他收下。
「可是我——」
老闆沒等日向的話,硬將雨傘塞到他懷裡後便重重拉開趟門,進入店內。
翌日放學後,日向帶著雨傘回來道謝時,才認識這間只有狂熱拉麵愛好者才知道的拉麵店。
這時兩碗冒著熱氣的拉麵放到日向跟狛枝面前,拉麵濃郁的香氣直撲鼻孔。日向點的濃湯拉麵有著奶白色的湯底,上面放了幾塊厚切叉燒,配上翠綠的蔥花及外表是焦糖色的溏心蛋,賣相令人食指大動。
日向掰開即棄筷子後,雙手合十說了聲 「我開動了」便夾起一撮拉麵送入口中。偏硬的麵條彈牙且有嚼勁,湯底依附在麵條之上,日向吸啜時能品嚐湯底豐富多變的層次。經過細火慢熬的燉煮叉燒,不但滷的入味,而且入口即化,配上蛋黃呈現橘紅色膏狀的溏心蛋,日向轉眼間已吃完大半碗拉麵。
這時日向才想起他身旁坐了狛枝,擔心自己狼吞虎嚥的樣子會被他恥笑,說著「預備學科是三天沒吃過飯嗎,還是上輩子沒吃過拉麵」的話挖苦他,不禁偷偷望向狛枝。
只見狛枝優雅地吸啜麵條再細細咀嚼,他吃了幾口後彷彿覺得垂下來的頭髮礙事,於是勾起過長的留海到耳後,讓人看到他原本被頭髮遮蓋的側面輪廓: 高挺的鼻樑,微微翹起的下巴,線條分明的臉龐。日向一直知道狛枝長得好看,只是想不到會這麼好看,他突然明白同班同學的女生為什麼明知狛枝性格惡劣,對預備學科深惡痛絕,但仍然也會買他的相片偷偷收藏。
狛枝感到日向的視線般突然抬頭,皺起眉頭用帶有不快的表情看著他問: 「怎麼了」
日向被嚇得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他慌忙解釋: 「我、我沒想到你吃得下這碗麵,畢竟平時午也只見你吃半份三文治或只喝藍羊,所以覺得有點驚訝而已」 但連他自己也覺得這是個蹩腳的藉口。
幸好狛枝沒有深究,他只是重重嘆了一口氣後說: 「我好歹也是成長期的男生,這種份量也不是吃不下。而且……」 他看著日向突然欲言又止。
「怎麼了」
「看到日向君你吃得那麼香的樣子,不禁就越吃越多了。」 狛枝說完耳尖微紅的低頭,繼續吃麵。
日向彷彿被狛枝傳染般感到臉頰變得熱起來,之後兩人在瀰漫著言語難以形容的氣氛下離開店舖。
日向跟狛枝回家方向不同,他們需要乘坐相反方向的火車,但現在兩人站在月台中間,目送自己的火車好幾次。 日向知道有些話必須在跟狛枝分別前說出來,但他卻沒有足夠的勇氣,只能不斷拉扯著無關痛癢的話題。說著這間餐廳好像很人氣,鄰市的主題樂園有新的機動遊戲,那個人氣動物園有一對小熊貓出生了等等,期待狛枝開口回應對哪一個地方感興趣,他便知道下次使用Love Love券時去的地點。可是狛枝只是默默聽他說話,彷彿他的聲音比內容更吸引。
第三班列車駛離月台後,日向手指開合了好幾次,然後用力握拳,一臉豁出去的樣子說:「狛枝,我們下次也一起外出吧 」說完這句,日向感到自己的心要從喉嚨裡跳出來了。
狛枝滿臉愕然地看著日向,就好像他沒想過日向竟會對他說出這種話。狛枝嘴巴開合了好幾次,然後避開日向的目光般低垂眼睫,若無其事的說:「隨你喜歡。」剛巧狛枝要坐的火車抵達月台,他急步上車,轉身看著日向,然後用他從未見過的溫柔笑容說: 「我好期待,日向君。」
日向目送狛枝坐的火車離開後,從書包內拿出Love Love券,突然覺得果然奇蹟跟魔法,都是存在的。
5.
幾日後,七海傳了訊息邀請日向與她跟狛枝一起吃午餐以及再次組隊刷龍玉,日向沒有多想便答應。當日向帶著自己的便當抵達中庭時,看到七海一如既往坐在長椅的左邊聚精會神地打機,狛枝則翹著腳坐在右邊看書,餘下中央的位置。日向知道這是七海的體貼,她為了讓日向跟狛枝的關係變好,總是讓他坐在中間,增加兩人交流的機會。平時日向對此安排沒甚麼想法,但現在他卻回想起之前跟狛枝吃拉麵時,對方也是坐在自己的右邊,日向不禁停下腳步。
七海看到日向遲遲沒有坐下,放下遊戲機抬頭好奇地問: 「日向君,怎麼了」
「沒、沒事」 日向連忙坐在兩人中間,甩了甩頭將剛才的想法從腦海中揮去。
七海待日向坐下後,暫時收起遊戲機,將小巧的便當大腿上。狛枝也合上書本,打開便利店的膠袋,拿出一罐藍羊及一份三文治。自日向抵達中庭,狛枝眼尾都沒有望過他一眼。
狛枝無所謂的樣子反而令原本感到不自在的日向覺得自己太大驚小怪,他打開從學校餐廳買的外賣,三人雙手合十說了句: 「我開動了。」後便開始吃飯。
吃過午餐後,三人拿著遊戲機,開始合作打怪時,七海突然開口:「對了,日向君。」她雙眼緊緊盯著眼前的螢光幕,手指靈活地控制角色閃避怪獸的攻擊「你跟狛枝君去了哪裡約會」
日向頓了一頓,然後下意識瞄了狛枝一眼,只見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操作角色掉麻痺彈,認為他不介意七海知道兩人曾一起外出,於是大方承認。「我們去了吃拉麵。」
「哦哦哦,以初次約會地點來說算是不錯呢」
七海興致勃勃的反應,令日向不禁感到難為情:「還、還好吧。」
這時狛枝操作的角色不再掉炸彈,只是站在原地,甚至連怪獸衝向他時也沒有動作,結果就被怪獸咬住,拋到天空然後跌死了。日向奇怪狛枝怎會犯下這種新手錯誤,於是將視線從遊戲機轉向他。只見狛枝放下遊戲機,一臉複雜地望著日向。
日向不解狛枝的舉動,因而用眼神詢問他,但對方卻在兩人視線接觸的瞬間馬上主動錯開。在日向準備開口問時,七海突然驚呼: 「啊 我忘了今日我是值日生,需要準備理科實驗室」她匆匆收拾好東西後,對著兩人說了句: 「日向君、狛枝君,我先離開了,下次再一起玩吧」便頭也不回快步離開了。
「噢… 那下次見……」日向看著七海早已跑得走遠的背影,呆呆地說道。
雖然餘下的午休時間還足夠打多一次怪,但見狛枝好像不在狀態,日向於是不再繼續。正當日向準備收括東西,回去課室時,狛枝叫住了他。「日向君。」日向於是停下手上的動作,看著狛枝。
「我們那天是約會嗎」狛枝抬頭看天、垂眼看地,就是不肯跟日向對望。
想不到狛枝會這麼單刀直入,日向頓了一下後回應:「呃… 我是這樣認為的。」他覺得約會的定義是透過兩人單獨相處,增進彼此感情,所以那天對他來說是跟狛枝約會。
狛枝聽到他的回答後彎腰雙手抱頭,用力拉扯自己的頭髮,喉嚨發出 「嗯嗯嗯嗯嗯」的怪聲。日向手足無措地看著狛枝的奇行,認為他是因為自己自作多情將那天放學後吃拉麵當成是約會,所以反應才會這麼大。
就在日向準備用「剛才我只是開玩笑」令雙方都有個下台階時,狛枝把臉埋在雙手說: 「約會地點不是應該…更特別嗎」
「啊」日向不明白狛枝的問題,於是問道:「你心目中的約會是怎樣」
「在米芝蓮三星餐廳,伴著現場音樂演奏下共進晚餐、坐直昇機圍繞東京灣看日落、包一艘遊艇看煙花、在VIP包廂看歌劇……」狛枝想也不想,一口氣列出不同例子。
「我們只是高中生哦,哪會這樣約會 」日向忍不住吐槽,他突然想起狛枝的同班同學,有著超高中級的公主稱號的索妮亞·內瓦麥。身為歐洲小國公主的她,思考方式、生活習慣都與一般日本人有明顯分別。「你是聽索妮亞說嗎 她可是公主來的,高中生才不會做這種事啦」日向笑著說。
狛枝張了嘴一臉想反駁的樣子,但最後閉上嘴巴鼓起腮子默不作聲,只是幽幽地盯著日向。
日向不知自己剛才的話哪裡得罪了狛枝,也不明白為什麼他會突然鬧起脾氣,他想起褲袋口那張以防萬一而帶了出來的Love Love券,於是鼓起勇氣開口: 「狛枝。」
「怎麼了。」狛枝別過頭,一副不願跟日向對話的樣子。
日向拿出褲袋中的Love Love券遞到狛枝面前,露齒一笑:「我們今日放學後來試試普通高中生的約會吧」
6.
對日向來說,放學後一起吃飯、逛街或去遊戲機中心都是一般高中生約會的活動,但之前他已經跟狛枝吃過拉麵,而且午休時亦一起打怪。思前想後,日向決定跟狛枝去戲院,他在跟狛枝會合前上網查看最近上映的電影,然後選了兩人應該都會感興趣的一部作品。
狛枝接過日向遞給他的戲票,看了戲名後說:「動物系嗎,想不到日向君你意外喜歡可愛的東西呢。」
日向不想被狛枝覺得他孩子氣,於是馬上反駁:「我、我只是覺得用動物做主角的推理故事很特別而已…」狛枝沒有回話,只是臉上勾起一道笑容,意味深長的看著日向。
這套電影上映已有一段時間,加上今日是平日,所以入座率不足三成,觀眾們都三三兩兩坐在戲院各處。日向跟狛枝坐下時,身旁已經坐了一名男人,為了不打擾對方,日向將身體靠向狛枝,把嘴巴湊近他的耳朵,低聲說明這套戲的大綱。
「這是一個水獺偵探與箭豬助手在霧都冒險的故事,原著是由經典小說改篇,但設定上改為現代 ——」日向越說越起勁,但狛枝對他的話沒有反應,於是日向停止說明,望向狛枝。
在這個距離下,日向留意到狛枝的睫毛很長,而且是跟頭髮一樣都是如初雪的白,灰色的雙眼直直看著前方,彷彿想從大螢幕看出一個洞。日向好奇地順著狛枝的視線,望向螢光幕,只見正播放著爆谷跟汽水的廣告,日向不明狛枝為什麼全神貫注盯著這個廣告,於是開口問:「你想食爆谷」
狛枝瞪了日向一眼後移開視線,嘴唇緊緊抿住,一臉忍受著甚麼似的用力吐氣好幾次,臉色也漸漸變得通紅。良久,狛枝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般,咬牙切齒的說: 「日向君,你能坐好一點嗎」
這時日向才留意到自己差不多整個上半身都貼到狛枝身上,他如觸電般彈起來,連忙坐回自己的位置,滿臉通紅的道歉:「抱、抱歉…」
狛枝別過臉,輕聲說: 「不要緊。」
隔離的男人這時低聲輕笑,說了句「年輕真好」,日向羞恥得想找個洞鑽進去,幸好戲院的燈開始暗下來,才不致於被人看到他連耳根都紅了。日向偷偷瞄了狛枝一眼,不知他有否聽到剛才那句揶揄。只見狛枝單手托腮,把臉埋在手掌裡面,目不斜視看著前方,於是推測他聽不到,不禁鬆了一口氣。
電影比日向想像中有趣及引人入勝,劇情精彩緊湊,謎題布局巧妙,動作場面也毫不馬虎。戲中水獺偵探抽絲剝繭,利用邏輯分析犯人的手法,表演令人嘆為觀止的推理,最後的反轉更是出人意表,兩小時轉眼間就過去了。
散場後,日向帶狛枝去廉價的意式餐廳吃晚飯,兩人點了飲料吧及滿桌小食後,邊分享著焗烤飯邊討論剛才電影的劇情。
「我完全想不到犯手是那隻藍色狸貓呢」
「是嗎 我倒是在他出場後不久就覺得有點可疑了。」
「不是吧 這麼早」
「我覺得用水獺做主角這想法真有趣。」
日向聽到狛枝的話後,突然想起早前看到的火車吊環廣告,於是興奮的說:「我記得鄰市的那個水族館跟這套電影合作,有辦水獺主題的特別展覽哩」
「是在海邊那間水族館嗎」
「是哦」日向用帶著期待的語氣,小心翼翼的問道:「這周末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狛枝原本點頭說「好——」,但說到一半,突然想起甚麼似的馬上緊閉嘴唇,低頭迴避日向的目光。他深呼吸好幾次後,猶如想控制自己的情緒般繼續:「我最近遇到太多好事了,有點幸運過頭,我覺得應該很快會遇上特別倒霉的事情。」 他頓了頓,皺著眉頭硬擠一個笑容說:「所以抱歉,日向君——」
日向有種類似本能的直覺,知道如果讓狛枝說完這句話,他再也不會答應跟自己外出,於是連忙從書包中摸索,當手指碰到Love Love券後馬上撕出其中一張,提高音量蓋過對方的聲音喊出: 「我才不理甚麼幸運不幸,只是想跟你一起」
日向說完發現整個餐廳的人都靜下來看著他,才知道自己剛才情急之下只想蓋過狛枝的聲音,卻忘記他們身處的地方。日向覺得反正今日在戲院已經丟了一次臉,於是硬著頭皮,無視他人的目光豁出去: 「總、總之這周末我們一起去水族館吧」說完他將Love Love券放在桌上推給狛枝。
狛枝垂著頭,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緩緩伸手接過Love Love券,再放入自己的外套袋內,日向終於呼出下意識屏住的一口氣。
待應們包圍他們的餐枱,微笑著邊說「恭喜您們」邊鼓掌,有些客人也加入鼓掌,令拍掌聲在餐廳此起彼落。
日向漲紅著臉縮起身體,想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覺得他應該再也不會去這間餐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