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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典型王盗+神秘paro 有路人角色出现

    【帝幻】灵魂之钥P1
    失焦无神的嫩绿色瞳孔映射出层层叠叠交织成一片的菱纱细缕篷顶,略显呆滞地愣了好半天,才从这始终难以习惯的奢华装潢中寻得一丝熟悉的意味,缓缓投向将它主人吵醒的窸窣声来源。

    “醒了?”略显凌乱地散落着蓝色长发的背影正一门心思地同他那件繁琐长袍的纽扣作斗争,“原本还想让你多休息一会儿的。”

    “唔,你怎么想起来穿这套衣服了?之前不是嫌它麻烦来着。”幻太郎侧过身来,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费力地捋顺斗篷肩部嵌着的金色垂片,再将那些他叫不上名字来的装饰用小玩意儿放到它们该在的位置。

    “今天是接受觐见的日子,余的王妃殿下。”

    “好吧,你知道的,我向来记不住这些日子……等等?”此情此景下过于暧昧的称呼想起到的作用,显然并不只是让他冒一阵鸡皮疙瘩。

    全身上下都装扮妥当,帝统转过身,大方地展示自己恶作剧般的戏谑微笑,“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我们要一起出席。”

    “我想,国王陛下你应该不会不知道,那些老东西和他们手下的人是如何称呼我的吧?”

    “你说哪个,‘强盗出身的乡巴佬’,‘渎神的卑劣者’,还是,‘王上的蓝颜祸水’?”

    “啧,你这不是很清楚嘛,即便如此也要携我同去?”

    “既然已经被如此称呼了这么久,不坐实了那些称号,岂不是辜负了他们的‘厚爱’。”

    帝统顺势掀开厚重的床幔,不远处紧挨在一起的两个人台便清晰地显露出来,空着的那个显然已经被穿在正主身上,而一旁那套充满异域风情且熠熠生辉的墨绿色轻薄宫装还在静默地等待主人的莅临。

    “哈?你就让我穿这套去吗?!”瞧见衣物的下一瞬,幻太郎直接当场抓狂。

    “这件比起你之前穿的那些袒胸露乳的衣服,可是要强不少吧?”

    “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好吗!”虽说整套衣服没有任何一处会完全裸露皮肤,但一些部位表面明显只是覆了一层极薄的纱,“真的是……只有这种时候,我一点都不想替‘昏君’辩驳。”

    幻太郎认命地翻身下床,十分自然地掀起睡衣褪去,向后随手一甩,在即将砸上紫红眼瞳帝王那棱角分明的面庞之前,被稳稳攥在掌中。

    始作俑者倒是我行我素地开始换装,“那些叮呤咣啷的小东西,我可不知道该怎么戴啊。”

    “没关系,余会帮你。”帝统回答得漫不经心,出神地盯着伴侣单薄并遍布疤痕的后背。

    直到幻太郎正抬起双臂,确定衣服的坚固程度时,他才踱步上前,将垂落在地上用途不明的赤金色链条拾起,轻巧地绕着对方纤细的腰腹一圈,挂在表面凸起的暗扣上。

    他再一抻长臂,捞过嵌满金绿猫眼石的镂空项环,双手捧着两侧拢在枕边人白皙的脖颈处,不经意间瞥去一眼,却猛地怔在原地。

    从这个角度看,简直就像他在掐着幻太郎的脖子那般。

    帝统不由得感到一阵口干舌燥,修长的手指下意识地抚上对方小巧的喉结。

    “怎么了吗?”似是感受到微妙的不对劲,幻太郎疑惑地歪歪头,这番动作正好再迎合上项环的扣孔。

    随着“咔嚓”一声脆响,帝统那逸散的思绪终于回笼,慌不迭地松开手,“没什么,还差一顶头纱就大功告成了。”

    “果然,这种精细活儿还得是让你来做。”幻太郎并未多想,甚至贴心地低下头顺从佩戴的动作。

    “要不要照照镜子?”没多耽误时间,国王陛下极为迅速地为伴侣戴上与颈环相得益彰的发冠。

    这番话意料之中地收获了一个白眼,“算了吧,总归不会难看到哪里去。”

    何止是不会难看到哪里去那么简单,帝统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被流动起来的衣摆勾得心头猛跳。

    真糟糕,看来今天让幻太郎穿这套衣服,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还未伸手去推寝宫的大门,另一端早就候在两侧的侍从就心灵福至般抢先拉开门扉,恭敬地引着两人前往议事厅。

    行至长廊中部,幻太郎忽然感觉侧后方传来一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怎么了?”

    紫红的双眼主人顿了顿,缓缓挪开落在伴侣腰部的视线,转而解开自己身上足以包裹住对方整个身体的披风,“屋内阴凉,可能会有些冷。”

    幻太郎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坦然接受了突如其来的好意。

    穹顶很高的冷清大厅内只有一人,见到来者连忙行了一套完整且复杂的贵族礼,“国王陛下,贵安。”

    帝统微微颔首以作回应,在踏进议事厅的那一瞬,他便全然释放了自己那仿佛能将无形之物化为实体的强大气场,挽着同行者从容自如地踏上至高王座的阶梯。

    “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罗斯坦卿。”

    “许久未见陛下,臣实在是牵挂得紧……”

    “无关紧要的话还是免了,有什么事直接说吧。”在来时的路上侍从早就向他禀告过,天还未全亮这位公爵阁下就已经在王宫大门口等候多时。

    “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罗斯坦公爵直起身子,正瞧见年轻的国王牵着棕发原盗贼一同落座,眼底不由得闪过一丝晦暗,“陛下不久前下令取缔一部分教堂改建救济院一事,臣有异议。”

    “臣以为,取缔教堂将会动摇民众的信仰,这可是涉及国之本源的大事啊。”

    帝统轻轻敲击着王座把手,作思考状,“不过余却听说,不少推倒的教堂围墙内部,都发现了数量相当了得的金砖呢。”

    “这种事,想必是手下的人误传了吧……”罗斯坦公爵神色不变,“臣倒是更加在意,曾经在教堂任职的教士们今后该何去何从。”

    “公爵阁下,你知道我金盆洗手之前,最喜欢什么样的打劫对象吗?”在一边抱臂旁观的幻太郎实在忍受不了对方那副虚伪的嘴脸,“当然是那些教士啦,把他们拎起来抖一抖,掉下来的财宝都能够一个村里的人吃上好一阵了。”

    闻言,罗斯坦公爵好不容易才维持住稳定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痕,微微颤抖的两撮胡子暴露了主人的心情。

    “一派胡言!你这个谎话连篇的强盗!”

    “幻太郎是和余一同复国的大功臣,请端正你的态度,罗斯坦公爵。”失去温度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厅中回响。

    “陛下,臣想说的是,这位幻太郎阁下的看法,是不是有些片面了呢。”察觉到王座上不断降低的气压,身材发福的公爵从善如流地换了个说法。

    “片面与否,你心知肚明。”蓝发帝王并未买账,眼神一凛,“余亲眼见过,饱经战乱的人们通常都面黄肌瘦,而那些教士们却各个油光满面,看起来倒是和罗斯坦公爵你有几分相像。”

    肥胖的身躯弯曲得如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板里一般,“这……既然陛下心里早有断决,那臣就不妄加揣测了,请准许臣先行告退。”

    帝统早就不想和这老油条端着架子打太极浪费时间了,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对方自便,目送着不速之客离去的背影,直到那身形消失在视野当中,他烦躁的表情随即平静下来,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这样就按耐不住本性了吗,还真是沉不住气啊。”,幻太郎同样收回嫌恶的眼神。

    “不要掉以轻心,他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没想到,我们的罗斯坦公爵竟然还是位‘虔诚的信徒’。”

    “对他而言,神也不过是他掌握权力的工具罢了,”年轻气盛的国王嘴角微微上扬,笑意却未达眼底,“不能为余所用,那便不必存在。”

    幻太郎脚步虚浮地飘进屋子,猛地栽倒在阔别一整天的床上,脸埋在柔软的被褥里发出闷闷的舒适感叹声。

    “处理政务的明明是余才对吧,怎么你还累成这样?”蓝发的帝王略微落后了几步,关门前还顺便遣散了守在门前的侍从。

    “陪伴也是会消耗很大精力的,比起干巴巴地坐在书房里,我还是更喜欢外出。”棕色的毛茸茸脑袋刷地抬起,大声发出控诉。

    “今天是余不好,不该让你待一下午的。”

    眼瞅着对方一副诚恳认错的可怜样子,幻太郎反倒生出些内疚之心,一翻身面朝上小声嘟囔道,“倒也不能全怪你,毕竟是我先主动提出。”

    帝统堪堪将一身繁琐衣物的装饰物安置妥当,一转身却被床上正舒适横卧着的那人脖前瞳眸般开合的光带闪了个正着,清早被强行压制的悸动再度复苏,只需一点火星便足以燎原。

    放松下来闭目养神的幻太郎迷蒙之中感觉有什么温暖干燥的东西缠上脚踝,不安分地一路攀附向上。

    有点痒,不过并非不能忍受。

    但放任的结果就是对方的变本加厉,得寸进尺,感受到腿侧逐渐加重的力道,他微微蹙眉,终于忍不住出声,“喂……”

    下一瞬,屋顶悬挂着的那盏硕大灯具投射下来的刺眼光线倏地一暗,仿佛周身被无边的深色结界包裹。

    “那余就为你按摩赔罪吧。”暗哑低沉的声音近在咫尺,连同呼吸黏稠炙热的气流一起流转在有限的空间。

    “你是故意的吗?”幻太郎不得已睁开眼,偏过头去想躲开灼人的吐息,却发现自己全身早已如断开的鞭刃,无可奈何地在对方手里瘫软得一塌糊涂,“唔,别这么摸……”

    这个道貌岸然的混蛋!分明知道他最受不了怎样的触碰,还用这么暧昧的力度……

    幻太郎憋着一口气拼命忍耐那双在他腰间来回轻柔抚弄的手,几近透明的极薄布料不断擦过皮肤和上面的几道凸起疤痕,微妙的痒麻比此处曾经留下过的伤痕还要折磨人心。

    他反射性地抬起腿,作势要踹过去,“要做的话就痛快点!”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帝统露出得逞般的狡黠笑容。




    P2


    帝统在不断的下沉,坠落,整个人完全浸泡在失重感之中,不知过了多久,脚底才传来碰到实地的触感。

    “快,快逃啊!”似曾相识的破败废墟,到处都是倒坍的房屋残骸,陌生的人们惊慌失措地四散奔逃。

    他伸出手,混乱的人流却径直从指尖穿透过去,“全完了!无论怎样都没用的……”

    “这是神罚,神惩戒我们这些不敬的罪人。”也有甚者完全放弃挣扎,朝着天空近在咫尺且密布着赤红裂痕的硕大陨石原地下跪。

    铺天盖地的热浪瞬间席卷大地上的一切,方才还存在的哭嚎声也好,叫骂声也罢,所有生命的气息都荡然无存。

    他是该悲伤吗,还是自责?仿佛曾经亲身经历过的场景再次上演,意识深处却有一道怀疑的声音。

    不,这些都不是他真正的想法。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同时,周身的场景霎时间全部消退,以一种近似被抹除的方式,回归到一片虚无。

    帝统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投去一个方向,没有理由,他就是知道那里似乎有什么在等着他。

    那处看似与周围并无区别的黑暗缓缓裂开一道缝隙,墨色张牙舞爪地翻涌而出,就像是要将他撕碎一般。

    千钧一发之际,小臂突然传来细微的瘙痒搅乱了他的意识,再次回过神时,自己正用力地握着伴侣瘦削的脚踝。

    幻太郎正维持着一个非常尴尬的姿势,看起来是试图在不吵醒他的情况下越过他爬下床,其实原本已经成功了大半,不过在最后关头却被他揪住马上就要撤离的最后一条腿。

    “看来我还是吵到你了?”

    “不,是余做了个奇怪的梦。”帝统放开束缚住伴侣行动的右手,有些恍惚地答道。

    尽管它的任何一部分都非常符合人们对噩梦的判断,但他内心深处却并不觉得害怕。

    窗外将将破晓的微光从厚重的窗帘缝隙透露过来,类似的情景已经不知道持续了多少天,唯有这次的梦境是如此清晰难忘。

    “怎么起得这么早,真的没关系吗?”帝统收回思绪,担忧地看向对方有着各种痕迹的身体,昨夜他兴致颇高,翻来覆去把人狠狠折腾了一番。

    “啧,我可没那么脆弱,况且今天还要去救济院那边,总要提前一些出发。”幻太郎轻巧地落地,弯腰拾起地上乱糟糟散落着,差点害得他耽误正事的罪魁祸首并顺手甩向衣架,随后径直走向衣柜专注地挑选着出行着装,“起步阶段才更要多费些心思,不是吗?”

    帝统眼瞅着存在感十足的淤痕一点点被遮盖住,“是这样没错,不过还是要小心些,那些家伙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放心吧,我会注意他们的动向。”棕发原盗贼在镜子前来回切换角度,为确保不露出不该出现的东西,思索再三还是扯过件暗色兜帽斗篷裹了个严实。

    不多时,一驾外观朴素的马车低调地从王宫后门驶离,很快就悄然融入喧闹的街道,在一家招牌陈旧的店铺前放慢速度,一位有些佝偻的老妇人抱着只鼓囊囊的牛皮纸袋熟门熟路地塞上马车。

    他迅速伸手接过袋子,同时递上提前准备好的银币,不知上演过多少次的默契交易流程并未耽误多长时间,车夫一挥马鞭,轮轴富有节奏的碰撞声再次响起。

    换了个稳当些的坐姿,幻太郎打开纸袋,抽出最上方被水汽浸得潮湿的字条开始快速扫视,才看了个开头他的神色就变得严肃,连热乎的面包麦香都无法抚平他蹙起的眉头。

    他沉思良久,最终吐了口浊气将手探出窗口,脆弱的纸条略一施力便化作齑粉,彻底失去存在过的踪迹。

    离开王都后一路向西,四周的房屋明显变得低矮稀疏,直到远处模糊但能看出大致外形的高大建筑的出现,才打破这一规律。

    这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整体为米白色,只有屋顶部分为浅灰的救济院,在初升的暖阳下笼罩着一层蒙蒙的薄雾。

    马车开始缓缓降速,在尚未修缮完毕的围墙处停下,早就有好奇心旺盛的孩子们被马的嘶鸣声吸引而来。

    “你来啦,幻太郎哥哥!”

    “今天是不是也有面包呀?”

    “我已经闻到味道了,肯定有!”

    一堆小孩子七嘴八舌地把幻太郎围在中间,“真是一群贪吃鬼,再这样下去我恐怕都要开始担心救济院的财务状况了。”他嘴上抱怨着,眼里却充满温和的笑意,将抱了一路的纸袋递给一位看起来年长一些的孩子,由对方来发放这些可口的小礼物。

    “呦,没想到这种地方还能有如此高品质的面包吃。”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幻太郎循声望去,那是一名穿着教袍的修士,衣摆虽沾染上污渍却也能看出来曾经地位不低。

    周围没人搭腔,修士也不恼,自然地走到队伍末端,幻太郎朝旁边使了个眼色,便有一个瘦削的少年从中走出,领着他走向偏僻处的柱子后。

    “瑞恩,那家伙是怎么回事?”

    “是大概三天前突然出现在附近的,一进院子就赖着不走了。”瑞恩一边回答,一边递上一个鼓囊囊的信封。

    “那就盯好他,我有预感,最近恐怕不怎么太平,就是不知道这家伙和那些人有没有关系。”幻太郎捏了捏眉心,“你也别干站着了,去领面包吧。”

    “好!我这就去。”少年还很稚嫩的脸庞露出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笑容。

    两个人一前一后回到正门,那教士正不厌其烦地纠缠着派发食物的孩子,“他们都能领,我为什么不能?”

    “我们救济院可不会供养好吃懒做的蛀虫,”幻太郎直接上前,一把揪起对方肩头质地柔软的布料朝后拖去,“如果只是想短暂歇脚就管好自己的嘴。”

    若不是为了救济院的名声着想,按照他以前的惯例,这种人他早就……

    “你竟敢如此对我!我可是为神传播福祉的使者!”教士毫无防备,直接被拽倒在地。

    “行了,我才不信你们那个劳什子神,这套对我没用。”

    “噢,祂永远不会宽恕你的罪过,待你死后,无人会为你主持葬礼,无人会指引你去往天国。”

    幻太郎杀心顿起,手下意识地朝腰间摸去,“赶快滚,在我改变主意之前!”,对方看到他的动作吓得手脚发软,连滚带爬地夺门而出,连留在院内的行李都顾不上了。

    “废物。”棕发原盗贼冷哼一声,刚才他甚至还没把手放在匕首柄上,仅是一个架势就被吓成这样。

    没了这颗老鼠屎,救济院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

    狼狈出逃的教师憋着一口气跑出去好远,确定身后没有追兵才敢停下休息,他面目狰狞地低声咒骂着,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阴测测地笑起来。

    “等着瞧吧……”


    P3


    午后,幻太郎和救济院内的众人一起享用了午餐,食材虽说是比不过王宫,但也别有一番风味,再加上相当大的分量,对于这些孩子们是完全足够的。

    院内大多数孩子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浪儿,在那种情况下能多活一天都是极大的运气,那种卑微到极点只为生存下去的生活,他不想再经历一遍,也见不得其他人受同样的苦,这边是建立救济院的初衷。

    当然,这很难,不过好在他遇到了志同道合的伴侣,在帝统重回王座之前,大公爵借着神名四处作恶,把手下的士兵都养成了只会欺负普通人的窝囊废。

    把整个国家作贱得乱七八糟,没有可榨取的价值之后,一帮人又慌不迭地回到封地去了,直到又听说王都有了新主,罗斯坦公爵这才假惺惺地前来觐见。

    说得好听是觐见,直白点就是来看看这位新王手下的兵力,这样他们才好掌握拿捏的尺度。

    幻太郎独独自进入专门为他而建的书房,娴熟地拆开信封掏出厚厚一沓纸张,抽出其中之一置于烛火上烤炙,密密麻麻的小字随机缓缓浮现。

    他越看目光越冷厉,罗斯坦果然狼子野心,暗中集结了家族的士兵,好在他们很久之前就有所预料,提前在罗斯坦家埋入不少棋子,这些信件就是前方传来的讯息。

    取缔部分教堂只是一种试探,没想到对方反应那么激烈,或许是将试探理解成了挑衅吧,毕竟那可是他们稳固权力的工具。

    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幻太郎整理好信纸与思绪准备返程,正推开书房的屋门,就被一阵轰隆隆的沉闷响声与微微颤抖的地面害得踉跄了一下。

    他以出色的反应力及时扶住门框才没有栽个跟头,迎面差点撞上面色苍白的瑞恩,“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已经来了……”

    看到对方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子,幻太郎心底一沉,下意识遥遥地朝正门望去,漫天飞扬的尘土中,骑着高头大马且身着盔甲的士兵已经闯进院内。

    两个身影分别从最前方的两匹马上跳下,都不是生面孔,一位是昨天才见过的罗斯坦公爵,略微落后一步的则是上午才被赶走的教士,他现在的表情比起之前更多了几分趾高气扬的意味。

    罗斯坦公爵把玩着手里精致的马鞭环顾四周,“这就是那小子把我们的教堂推倒改建的玩意儿?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肯定是比不上您当时资助我们的教堂那般好。”

    “哼,那当然,为我办事不有点排面怎么说得过去。”对这番奉承,尾端翘起的两撇小胡子表示非常受用,“你说那个跟在小国王旁边的乡巴佬也在这?”

    教士满脸古怪的笑意,“没错公爵阁下,虽然他裹着披风,不过我还是认出来了,毕竟那身段……”

    “先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抓住他才是首要,等到我拿下王位,他随你怎么处理。”罗斯坦公爵捋捋衣服,指挥着手下就要冲进屋子。

    幻太郎早就吩咐孩子们躲到楼上最里面的房间里,此刻躲在进门后的死角里擦拭着自己的匕首。

    这么多人,全部干掉恐怕不现实,难不成要交代在这里……看来只能先尽力而为了。

    随着一声爆裂的巨响,大门已被蛮力破开,碎片劈里啪啦散落一地,领头的士兵朝着内部大喊“梦野殿下,我们公爵大人有请。”,配合上他满脸不在乎的表情,看不出分毫敬意。

    “我有那么傻么,他让我过去我就得照做?让他亲自过来请我,这样我或许还能考虑一下。”幻太郎听到不断靠近的脚步声,全身肌肉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攻击姿态已经蓄势待发。

    “装什么啊,叫你一声殿下还真以为自己配得……”话音未落,喷洒的鲜血就溅了他身后那人一脸,再下一秒,他看到了自己光滑的靴尖。

    在一声沉闷一声清脆的两响落地声中,身手敏捷的原盗贼早就交换了位置再度潜伏。

    一帮人见领头者如此轻易得就死在对方手里,再也不敢大意,纷纷拔出佩剑严阵以待。

    唰一道疾风略过,摇曳的烛火顷刻间全部熄灭,走廊里顿时陷入一片昏暗,“快去请求增援!骨头太硬我们恐怕啃不,额!”

    “打架的时候不专心,可是要掉脑袋的哦。”如鬼魅般的声音不知又从哪个角落幽幽飘来。

    排在最后的士兵早就肝胆俱裂,见状立马手脚并用地往外爬,恨不得把下辈子的速度也透支进去。

    “真是群饭桶!那么多人打一个还这幅惨样,看来真的是我这些年对你们太过放任。”罗斯坦公爵满脸嫌弃,挥挥手又指了一队人过去,随即自己也和教士一起跟在了队末。

    此时的救济院内充满血液的腥甜气息,幻太郎用捡来的剑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躯体,隔着披风被划破的好几道口子正汩汩地渗出暗红,他现在已经没有太多力气去继续之前的高速刺杀,只能躲藏在楼梯下伺机而动。

    原本好不容易耗到仅剩零散几个残卒的大好局面,在支援加入的同时全然破裂,幻太郎一咬牙,猛地冲向一脚踏上阶梯的敌人,挥剑,再闪身跃上。

    罗斯坦公爵一看他这个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声令下,“所有人听令,全部持盾朝二楼进攻。”

    幻太郎嫌那捡来的剑挥着实在费手劲,干脆一发力直接丢掷出去,剑锋狠狠扎穿了脆弱的木板,楼梯顿时塌下一段,看上去多少能起到一些妨碍的作用。

    “你觉得这样真的有用吗,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装备精良的盾兵已经开始往上冲,轻松地抵挡住匕首的轻巧攻势。

    没有理会对方的言语骚扰,幻太郎还在锲而不舍地寻找机会,只要抓住破绽,他就能一击致命。

    他的动作越来越迟缓,思路也逐渐模糊,如果那个人在的话,是不会让他陷入这种境地的,明明自己还做盗贼的时候没少经历过类似的场景,习惯真是种可怕的东西。

    想到这里,他又用力甩甩脑袋试图强行打起精神,在战场上走神可是大忌,但就这片刻分神也被敏锐地察觉到。

    幻太郎在逼退敌方后未能及时更换到安全的位置,老辣如罗斯坦公爵暗中做了个手势,一名亲兵心领神会,猫着腰藏在前面的盾兵身后,等两人交上手的那个瞬间,直接从斜里冲出来,猛地把幻太郎撞飞出去。

    千疮百孔的披风早就破烂不堪,一如它主人此刻的状态,分明是成年男子的身体,倒飞出去砸在墙壁上的动静却轻飘飘得像是衰败的枯叶。

    这就是结局了吗……

    幻太郎浑身麻木,连眼皮都没有力气抬起,终于是头一歪失去了知觉。

    一群人依旧如临大敌,生怕他又使什么诈,见人确实失去了行动能力才放松下来。

    “还有气,公爵大人,要不要……”

    “先留他一条小命,毕竟因他而造成的损失着实不少,这些我都要连本带利地向小国王讨回来。”


    P4

    整个下午,帝统都在与一阵莫名的心烦意乱作对抗,这严重干扰了他的工作进度,堆成小山一般的待处理文件几乎没怎么见少,好在昨天有幻太郎陪着的时候完成了足以应付两天的工作量。

    王国才刚重建不久,一切都处于百废待兴的状态,再加上一些可以说是烂摊子的前朝遗留产物,免不得要费上不少心神。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分外怀念当初共同流浪的那段时间,虽然苦了些,但胜在自由。

    思及此处,他捏了捏眉心望向时钟,一般这个时候厨房已经开始准备可口的食物,要是幻太郎回来得及时,或许他们还能一起吃个晚饭。

    “陛下!不好了,罗斯坦公爵带着一批人马进了城,正在朝王宫赶来。”来人是帝统暗中培养的密探,一察觉到异动就立马进宫汇报。

    “他们从哪个方向来的?”

    “貌似是西郊那边。”

    “你们继续盯着,有新情况及时汇报,顺便通知那边,加快行进速度。侍卫长,把卫兵都调去王宫正门。”帝统看上去并未慌乱,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一条又一条指令,但越发明显的不安感简直要反上喉咙。

    西郊,幻太郎就是去的那边的救济院,按照原定计划罗斯坦不该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个方向的,在预想中至少是会再往后一到两天,到那时从边境抽调来的军队也会赶到。

    眼下的一切都已经超出掌控的范畴,就像悬挂于头顶却不知何时坠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既然如此,那就见招拆招好了,虽说是让对方抢占先机,但他也不是毫无准备。
    帝统立在窗前,看着天色渐暗,庭院里开始点上明亮的灯火,等夜色完全降临,便只有这几处仿佛随时会被墨色吞噬的闪烁微光可为人所见。

    许久,静默的空气终于被打破, “罗斯坦公爵已经到达正门,他说有一份礼物要送给陛下,不过……”

    “他有什么条件?”

    “只不过罗斯坦公爵说,这份礼物比较贵重,可能需要多几个人来搭把手。”前来禀报的侍从头都不敢抬。

    蓝发帝王神色不变地挠了一下有些发痒的额头,“余猜他应该也说了具体的数字才对。”

    “是的,是五个人。”

    “五个人而已,放他们进来吧。”

    小侍从飞快地从房间退出来,一秒都不想在里面逗留,国王看似情绪稳定,实际上那恐怖的气场都快将旁人压垮在地。

    随后帝统也迈出书房,独自前往议事厅等待不速之客的到来,他一步一步踏上阶梯,注视着暗红色且充满权柄气息的王座。

    他坐上这个位子已经有不短的时间,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端详和思考,为什么他的潜意识认为他理所应当该坐在这里。

    越是探寻,越是心惊,帝统隐隐约约捕捉到什么蛛丝马迹,但眼下却容不得他多想,门外略显杂乱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缓缓转身,注视着下方正在靠近的人影,“别来无恙,罗斯坦卿。”

    “陛下,臣知道臣这次进宫是有些不成体统,不过实在是事出紧急。”

    “哦?说来听听,有什么要事能让罗斯坦卿你这么晚还如此惦记?”

    “请准许我介绍一下旁边这位,乔德教士。”罗斯坦公爵没有纠结帝统话语中的讽刺意味,“是臣在回去的路上结识的,他的一些见解臣认为陛下很有必要听听。”

    未等国王作出反应,那教士就自顾自地开口,“神十分不满,供奉祂的教堂减少,再这样下去,祂会收回祂的赐福。”

    “臣恳请陛下收回取缔教堂的成命,陛下先别急着回绝,臣相信您看过‘礼物’之后会改变想法的。”察觉到年轻的蓝发国王面色有些不虞,罗斯坦公爵只得请出重头戏。

    他挪开肥硕的身体,露出后面刚才被挡得严严实实且蒙着一层厚布,由两名士兵抬着的不明物什,一把扯去遮盖。

    看清那是什么的同时,帝统似乎听到了自己理智断裂的声音,他的伴侣全身遍布伤痕,不省人事地被架着。

    那困扰了他一下午的心悸感终于找到源头,浑身的血液都一股脑冲向颅顶,好想把这些人全部杀掉,以他们最痛苦的方式。

    “这还真的是,一份厚礼啊。”沉默良久,他终于操着嘶哑的声音开口,在场的所有人那瞬间都有一种被什么诡异的存在盯上的感觉。

    “他,他是魔鬼!”教士突然双目圆睁,指着帝统语无伦次地大喊起来。

    王座之上的青年低头看向自己的影子,摸了一把头顶还在逐渐生长出来的尖角,“原来是这样……”大量被埋藏的记忆冲破束缚,争先恐后地涌入脑海。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一直无法信仰所谓的神。

    他一抬手,暗紫色的光柱笔直地朝幻太郎而去,那两名士兵吓得直接撒手就跑,眼看着棕发的原盗贼如破布娃娃一般即将跌落在地,那光柱忽然地化作纯白的绷带,轻柔地包裹住目标后,牵引着对方回到主人手边。

    咔擦,阶梯下所有人的小腿都同时被不可直视的能量扭断,嚎叫声,怒骂声一时间不绝于耳。

    “你们想体验怎样的死法?余都可以满足你们。”

    没有人回答他,只是继续着求饶祷告咒骂的流程,帝统一挥手,之前架着幻太郎的小兵直接如蒸发一般被凭空抹去,罗斯坦公爵被吓得双眼一翻当场昏厥过去。

    无趣至极,那就全部消失吧。

    啪嗒,帝统打了个响指,眼前的一切都开始解构,破碎,湮灭。幻象如潮水般退去后,显露出来的只是一片荒芜。

    这就是他的梦境中,他自作缚茧之地。

    如今,枷锁失效,桎梏松弛,力量重新回到他手中,比之前更加凝实粗壮的暗紫色光线腾空而起,向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宣告,新的恶魔领主就此诞生。

    “这个气息,是那位大人的子嗣吧。”

    “果然是那位大人的血脉……”

    窃窃私语般的细碎声音纷纷将他们的祝福抛向光柱的方向,一座通体漆黑的宫殿缓慢地拔地而起,但到后面这种生长的速度就近乎停滞下来。

    遥远的领土之上,年长一些的蓝色长发女子低低地笑了一声,“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既然如此,我就送你一份成人礼吧。”

    一丝比其他任何都要纯净无私的祝福蓦然浮现,直接将卡在半截的宫殿解救出来。

    “这就是我们的新家。”帝统在殿前停驻良久才催动能力,绷带略微褪去,露出伴侣苍白的沉静睡颜。

    其实在他触碰到幻太郎的那一瞬间就知道,对方已经因失血过多死去多时,不过他新觉醒的恶魔之力及时挽留住马上要逸散的灵魂,代价是他的爱人从今往后只能作为亡灵生物存在这个世上。

    你是诞生于我幻想之中的唯一真实,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开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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