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上）火车的轰鸣声打碎了朦胧又光怪陆离的梦，你睁开眼，看见的是软垫座椅，木制的狭窄桌板和对面同样在打盹的乘客。现实清晰地覆盖了浮在潜意识中的人影和景象，让你想不起来到底做了个什么梦。长途跋涉的疲劳让你有些头脑昏沉，不知身在何处。或许是因为做了个梦，你模模糊糊地觉得自己不应该是一个人。
你想起故乡的占卜师坚称梦是灵魂的冒险，或许为了印证他们的说法，这些人总是企图从梦中读出一个人过去，现在与未来，甚至于前世，现世与来世。后者听起来太过匪夷所思，大多数人是不相信的。更何况梦总是容易被清醒侵吞，无从叙述，便也无从被窥探了。
从故乡出发时还是日暮西山的傍晚，现在已经是阳光正好的上午了。你向窗外望去，火车正缓缓进站。砖红色的建筑和黑铁钢筋交叉分割天空的镂空穹顶一下让你清醒了许多。
你伸了个懒腰，还没决定好一会儿要先去新的住所放行李或是去吃个午饭，火车便停稳了。从火车站出来，眼前的一切都是新鲜的。一栋栋修葺规整的建筑物排列在道旁，首层的商铺张开了颜色各异的遮阳棚。棚顶像小时候收藏进曲奇铁罐里的糖果纸，而棚下的橱窗里，展示着幼年时的梦。美丽的礼服，闪闪发亮的首饰，精致可口的糕点和糖果。你提着行李箱，手捏一张纸条寻找方向。箱子忽地震颤一下，吓得你赶紧抱在胸前，贼兮兮地环顾四周，见没人注意到你才松了一口气赶紧离开。
大路一直往前第三个十字路口往右数第三个街口进去。走到尽头往左拐大约三百米就到了。眼前是一堵墙，灰色的砖块严丝合缝地砌在一起，不管怎么看都不像还能继续走的样子。那是自然的，因为你要去的地方可不是普通人能去往的世界。
你把纸条换到提箱子的手捏着，从裙子侧口袋摸出魔杖抵在墙上划出倒三角。巷子里光线昏暗，你眯着眼吃力地照着纸条上的密语念道：
“黑猫…的眼睛里…藏着心脏，夜莺…的歌声中…哎呀！”
纸条一个没捏稳被风吹落，你追逐着纸条，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抓。却见巷口迎面走来一位男性。巷子外阳光灿烂，擦过他身侧照进来的光勾勒出挺拔的身姿。细软的发丝在微风中摇晃，绿色的眼眸也和你一样紧盯着纸条。他敏捷地抬起手去，用食指与中指夹住了在空中飘荡的纸条。行云流水的动作，仿佛就算他不伸出手去，纸条也会落到他手里。
他目光落回你身上，率先开口：
“黑猫的眼睛里藏着心脏，夜莺的歌声中掩盖白骨。”
话音刚落，背后的墙隆隆作响，缓慢地向两边滑去。再回头，前方已然出现新的道路，道路延伸向的地方又是一片开阔又神奇的世界——店铺与居民楼高矮不一，形态各异，挤在一道。楼房间的路从中间的圆形广场向四处扩散，形成了蛛网般的格局。路看似四通八达，实际又处处藏着死路。正确的道路末端才是通向外世的门扉。比如你站立的地方便是其中之一。
街道上很热闹，到处都是人。骑着扫帚在天上飞的人；驾驶着魔法机械招摇过街的人；一不小心魔杖走火把自己弹飞的人。能来到这里的都是和你一样，会使用魔法的人。
“欢迎来到魔法之都，道具师小姐。”青年笑着对你说。

你们一起走进墙的另一侧，等你们通过，灰砖墙在你们身后合拢。青年推着自行车走在你身侧，放在车篮中的纸袋里是新鲜的食材。他说他叫路辰，这个名字很是熟悉，你立刻就想起他来了。
“房东先生！好巧啊，我正打算去拜访您！”
“你好啊！比起房东，我更希望你直接叫我路辰。”他放慢了脚步，“作为交换，我想直接叫你的名字，可以吗？”
“当然！”
你不禁对他绽放笑容，毕竟没有比他更好的人愿意将一间地段良好的店铺以低廉的价格租给你。
话要说回上个月。你的故乡是在偏远海岛上，逢周二、四的午夜时分，当地魔法使们就会聚集起来开办魔法集会，那个时候也会有许多来自外地的魔法使差遣使魔过来贩卖或收购当地产出的魔法素材或道具，又或者到交流用的公告板上张贴一些讯息。
你刚毕业，雄心壮志，准备去往大都市闯荡一番。正当你在公告板上寻找合适的住所时，路辰的使魔——褐背白腹的夜莺叼着招租的卷轴过来，恰巧就张贴在你身旁不远处。出租的是一栋两层的独栋，一楼是店面，二楼是住房，还附带一个地下室仓库，更重要的是租金便宜。你想也没想就揭下来与他联系。
你们通过使魔交换信件定下租期。原本想他或许是上了年龄的老魔法使，不小心标错价格。你委婉提醒他这个价格低于市价太多了。他不以为意说，空房子放着也是放着，只是希望它能够帮助到别人。而且如果是你住进去的话，房子一定也很高兴。他的信像童话，房子也都有了自己的感情，你看了觉得亲切又可爱。
“嗯？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啊！没有没有。”你红着脸收回视线，不小心说出心声，“没想到路辰先生长得年轻又俊朗。”
路辰轻笑起来。
“谢谢。我看上去并没有比你大多少，不用称呼我为‘先生’。啊，我们到了。”
你们在黄墙橘顶的房子前停下，玻璃橱窗里拉起了帘子，看不到里面是什么光景。旁边是一家相同规模的魔药店，门上挂着未营业字样的牌子。另一侧则是餐厅，正好是饭点，座无虚席，隐约可见餐盘与刀叉在食客头上穿梭。路辰将自行车停在魔药店前，对你笑笑，说，这是他的店，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找他购买魔药，作为邻居会给你最优惠的价格。
“来，你先把行李放一下吧。”
路辰领着你进了房子，他拉开橱窗的帘子，阳光瞬间涌进充满了房间。房子要比你预想的宽敞干净。
“知道你要来，我事先打扫了一遍。”路辰将一串钥匙交到你手上，“地下室的仓库里还有些货架，嗯，你看看还需要些什么？我可以替你准备。”
“不需要不需要，你已经帮了我足够多的忙了。”你赶忙摇头感激地说，“哦对了。”
你蹲下打开箱子，困在箱子里憋坏了的猫咪使魔立刻蹦出来，翘起屁股伸了个懒腰之后巡逻起了新的领地。你拿出一张绘有乡间庄园的黑白明信片递给路辰。
“给，送给你。”
路辰惊喜地接过，前后翻看了一下之后仔细端详起明信片上的画面。房屋后方是树林，房前是一小片花园，蜿蜒小路从花园前经过。
“这是谢礼，谢谢你能把这里租给我。你试试用魔杖点在屋子上？”
路辰照做。杖端畅通无阻地穿进了画面，黑白的景象瞬间染上了颜色。路辰马上就明白了，这是瞬移类的魔法道具。只要把魔杖放上去，就能够前往明信片所在的地方。但能去的地方也是有限的——唯有道具师能认知的地方。
“我没去过多少地方，这里是我的故乡，如果不嫌弃的话请收下。”
路辰如获珍宝地将之收进胸口前的口袋，摁了摁。
“谢谢你，你的故乡很美。”
“你能喜欢就好！”
“嗯，对了，午饭吃过了吗？”
“呃…”你下意识摸了摸肚子，摇摇头，“我晚点去买些面包。”
“那不如来我家吧？”路辰向隔壁指指，补充道，“我正准备做午饭，如果能搭把手的话那就太好了。”
你想到隔壁餐厅坐满了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空位。刚到此处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食品店在何处。看着路辰期待又纯良的神情，你一下子不忍拒绝。
“那就…打扰了。”

路辰就住在隔壁。他抱着购物纸袋推开门，侧身迎你进去。镂空的百合花雕黄铜吊扇在头顶转着，货架上摆满了瓶瓶罐罐，盛着颜色好看的药水。橱窗上方倒挂着几束不知名的药草，药草下是藤蔓缠绕的鸟笼，他的夜莺在笼中缩着小脑袋休息。
你和他走向二楼，他挥起魔杖，开放式厨房立刻热闹起来。水壶长出四只脚，走到水龙头下给自己盛水。路辰路过便把刚好盛满水的水壶放在灶台上煮着，再将纸袋里的食品一一摆出。长出四肢的锅碗瓢盆立一拥而上，抓起食材就往头上扔。眨眼间，正正好两人份的食材就已分装好。
单方面接受好意多多少少让你有些不自在，路辰也发觉了这点。他给你递来新鲜蔬菜。
“麻烦你洗干净之后切一下，嗯，你吃沙拉吗？”
“吃的！”
路辰给你让了个位置，两个人在厨房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自然又熟悉。
“总觉得，”你切着菜叶开口道，“好像很久以前就认识你了。”
路辰背对着你煎着牛排，闻言微微一愣，嘴角扬起的幅度昭示着他心中难以压抑的喜悦。
“一见如故说的就是这样的心情吧。”
你笑道。
“嗯…是呢。”
滋滋响的声音掩盖了他声音中的颤抖。你闻到牛排的香气，回身凑到他身侧。
“看上去好好吃啊。”
“嗯，马上就好了，可以把那边的碟子拿来吗？”
“好！”
路辰并没有明确指明碗柜在哪里，你却像早已熟悉这里的布局，打开头顶的柜子。就连柜子里碗碟的花纹都是你喜欢的。可你饥肠辘辘没有余力去思考，只想快点吃上那块煎得冒出香气的牛排。
用过午餐你和他道别回到自己的房子开始收拾行李。你携带的箱子自然也是魔法道具，里面装着你从故乡带来的家具和道具。使魔已经为你把一楼布置好，工作台，展示架，一些成品道具和猫爬架及猫窝。你直接去往二楼，果然那只黄白猫咪只布置了它喜欢的地方，二楼还空荡荡的。窗外的阳光变得昏黄暗淡时，你才收拾好房间。你走出露台，裹挟着花香的风拂来，撩起刘海，凉爽又惬意。
“晚上好。”
你回头望去，就看见路辰站在隔壁房子的露台上对你挥手。他的露台上种满了绿植，浓郁的绿意上缀着白玫瑰的花苞。
“晚上好。你种的花真好看啊。”
你夸赞道。
“喜欢吗？”他剪下一朵半开的玫瑰花，越过露台与露台间的扶手送向你。
“送给你。”
你有些犹豫要不要接过，再加上今天受到他那么多照顾，难免想得有些多。可他的神色没有半点羞赧，淡然却不轻挑，好似单纯地不明白赠异性玫瑰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不喜欢吗？”
他明显地失落起来，闪烁着喜悦的眼眸肉眼可见的暗了许多。
“啊不，谢谢！”
“太好了，要是被拒绝，他该有多伤心啊。”
“嗯？谁？”
“他。”
路辰指着你手里的玫瑰说道。你忽然对自己会错意而羞愧，路辰他只是想送给邻居一朵好看的花而已，能有什么别的心思呢。
“对了，你吃过了吗？我晚餐做多了，不介意的话，你想来点奶油炖肉吗。”
听他这么一说，你才闻到花香中还带着奶香，肚子立刻咕噜噜替你做出了应答。见你的脸涨得通红，路辰笑着转身回房，片刻之后便端出一锅炖肉。一块块一口大小的肉块浸在奶白的汤汁里，肉香四溢。
“不来点吗？”
你吞咽口水，美食当前，什么礼貌克制都是白搭。
“呜！请务必分我一点！”

你把白玫瑰养在床头的花瓶中，顺手拉灭了床头灯。月光莹莹，从露台的窗外流淌进来。一朵含苞待放的白玫瑰穿过扶手的间隔，从路辰的露台来到你的露台上，在窗台的角落探出一点点白色的脑袋。你侧身望着那点白，眼前浮现出的是路辰的对你微笑的面容。
“唔！”
你一下子脸热起来，害臊地把被子拉过脸，听见心在被子里咚咚直响。初次见面就惦记上邻居的美貌，仔细想想，不光美貌还有厨艺。能和他这样善解人意又擅厨艺的人生活在一起，该有多幸福啊。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呢？

夜晚的街道和人们一起陷入了沉睡，寂静且幽暗。当月亮藏在云层中时，一滩黑影贴着街面涌动。起初是一团，渐渐地，十条细长的触手从黑影两侧延伸而出。它像只畸形的蜘蛛在蛛网般的街道上爬动。
蛛网颤动，蝴蝶落网。黑影兴奋地爬向那两栋紧紧挨在一起的橘顶房子。它停下，高举起两只触手，两条细长的影子沿着墙壁不断向上。眼看马上就要抵达露台了，那支从旁岔出来的白玫瑰花苞似有所感，轻颤一下，花瓣缓缓张开。细微的光流从花芯中溢出，流淌在地上，薄薄一层却足以截住黑影的入侵。
黑影颇为恼怒，又伸出两只触手，想要突破这层魔法屏障。这时，隔壁露台的门被拉开，路辰阴沉着脸走出来，对黑影低声喝道：
“走开！”
黑影动作一滞，大约是头的一端转向路辰。十只触手向路辰挥舞起来，扭曲又怪异。路辰皱起眉头，再次严厉地开口：
“离开她！这次我决不会…不会再让你伤害她了！”
“真…的…吗…路辰。”
黑影的声音直接在他脑中响起，仿若它就是自己的心声。
“放…弃…吧，为什么…不放弃呢？”
“闭嘴！”
路辰挥出魔杖，一道光束打在黑影身上。黑影倏地收回触手，扭曲又痛苦地涌动，片刻之后像被火烧灼般从中间溃散消失了。路辰并未放下戒备，站在露台上守望着无人的街道。直至天边泛起鱼肚白，他才回到屋中。


（二）
天刚亮，你便起床了。洗漱之后你满意地看着镜子，镜中少女扎起干练的高马尾，白衬衫打理得一丝不苟，褐色的束腰半裙耐脏又舒适。她的面容开朗又自信，对未来的生活充满美好的想象。叩叩，叩叩。有人敲响了露台的窗，是路辰的夜莺。等你从露台回来，手里便又多了一份从友好的邻居那得来的美味早餐。
早膳过后，你在箱子中又找出了一张明信片，也是故乡的景色。你歪头想了想，难道自己多做了一张吗？你把明信片放入相框装饰在柜台上，当作是对故乡的纪念。货架上摆放着像艺术品一样的道具。
猫咪蜷缩着身子在猫爬架上睡觉，你路过它去挂营业牌时，它的耳朵动了动。推开店门，行人向这家新开的道具店投来好奇的目光。你笑着向他们打招呼，欢迎他们进来选购。当然，你也提供维修和鉴定道具的服务，第一天免费哦。

忙碌了大半天，你又迎来一位维修道具的客人，是独居在附近老妇。岁月沉重，压弯了她的腰，迫使她拄起拐杖。四肢干瘦，皮肤皱起似乎是直接吸附着骨头。
她忐忑地打量店铺，见你迎上去她才颤颤巍巍地从胸口的口袋里摸出一个怀表，说明来意。爱人送她的怀表不知为何停止走动了，希望你看看。
你仔细查看了下，是附在上面的魔法有些消散了。维修道具说白了便是修复这些魔法罢了。古老的魔法浮现在脑海中，你很快就知道该如何添补。
她听到你说能够修好时，耷拉的眼皮下藏着的浑浊眼睛一下明亮了，感激地握着你的手，说许多人都不愿意修它，上面的魔法太过久远，需要耗费许多心神才能完全修补好。人们都劝她不如重新买一个。
“可是，这是他留给我的唯一的念想。”
老奶奶眼中闪烁着泪花。你看着被抚摸得光滑锃亮的怀表，便知道就算指针不再走动，爱人的时间永远停止，徒留自己怀抱回忆，她也从没想过抛弃这份爱。
“交给我吧！我今天修好，老奶奶明天就能来拿了！”
“太谢谢你了，小姑娘。”
你送她走出门外，便将营业牌翻转过来。天色还早，但你想兑现与老奶奶的约定，决定提前打烊。你回到工作台前，扒下架在额头上的护目镜式测量仪。透过暗黄色的镜片，就会发现怀表氤氲在一层淡薄却柔和的光芒中。
是一种记录的魔法，它复杂又古老，咒语围绕着怀表一圈又一圈，一层又一层，像隐晦的情诗，又像是成堆成叠的琐碎家书。弯弯绕绕地藏着爱人的告白与思念，青涩得可爱又浪漫。
会是定情信物吗？你抿着嘴笑了起来。

魔杖顶端牵出一条细细的丝线，分毫不差地弥补上暗淡的缺口，重新书写缺漏的咒语。魔法逐渐完整，光芒便越发明亮。你牵动着丝线，补上最后一点。滴答，滴答。停止转动的齿轮再次带动起秒针，秒针又一步一步推动凝滞的时间。你咔哒一下打开怀表盖，半透明的身影投影在时盘上，看上去是个身体康健的少年。他一身挺直的军装，开朗地笑着对你脱帽鞠躬致谢，嘴巴张合却只有时间走动的滴答声。你惊讶于这个魔法投影的影像竟能做出如此生动的互动，又可惜过于古旧魔法没能记录声音。
叮当的声响从身后传来，你一边收好怀表一边说：
“抱歉哦，今天提前打烊了。”
“是我，路辰。”路辰半推开门扉，带着歉意说道，“打扰到你工作了吗？”
“啊没有，我刚结束！”
你还没来得及摘下测量仪，迅速回身，路辰融入莹亮的白昼中，店外似乎还是白天。等你把护目镜摘下才发现店外的晚霞浓郁，黑夜即将到来。
呃？你感到一丝违和，走到路辰身边往外探探身看太阳西下的地方，又看了看陪伴自己已久护目镜。
“怎么了吗？”
“没事，东西用久了，出了些问题。”
你向路辰挥挥护目镜说道。
要不然怎么会从人身上看到如此庞大的魔法的痕迹。
“路辰有什么事吗？如果有什么坏了，尽管交给我，我一定给你修得漂漂亮亮的。”你歪靠在门框上，笑着用食指和拇指圈出个圆，“当然是免费。”
“仅限今天？”路辰也笑弯了眉眼，故意略带遗憾地说，“可惜今天要过去了。我可以用这个延长点期限吗？”
他将一个纸袋递给你，隔着牛皮纸袋，你摸到一手温热，是刚出炉的芝士夹厚培根吐司。表面烤得微微焦黄，肉味的咸香与松软面包的甜香完美的相融，一下就把肚子里的小馋虫勾引了出来。
“是隔壁街的面包店里卖得最好的吐司，本想等你工作结束之后带你去吃的，但看你在忙就擅自给你买了一份。”
你爽朗地笑了，路辰总能在你最饿的时候雪中送炭，想拒绝都拒绝不了。就算是为了感谢他这两天的体贴照顾，你慷慨地说道：
“可以，免费的期限你想延长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那我能贪心点吗？”
“嗯？”
“如果一份晚餐可以延长一天的话，我每天都给你准备餐点是不是可以…延长到永远？”
他的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语气柔和，却又认真得不像是玩笑话。
“哈哈哈哈哈哈！”你开心地笑起来，“那该是我赚大了。”

你本想留他喝杯茶，他摇摇头说这个时间点不好叨扰独居女性。他指着楼上说，如果今晚有空的话，露台见。于是片刻之后，你和路辰都坐在露台上，隔着扶手与小圆桌，闲适地靠在黑铁铸的镂空花园椅上一起看繁星东升，看不怎么圆润的月亮在薄云中躲躲藏藏。
你到了点酒，剔透的冰块在杯中碰撞，叮叮当当清脆好听。路辰摇头婉拒了也来一杯的提议，淡淡的柠檬香混进茶香中从他那边荡过来。你噗嗤一笑，觉得当下一人喝酒一人饮茶的情景有些滑稽，可又意外的放松闲适。
橘黄的路灯将砖路都照得黄澄澄的一片，像刚放进烤箱中的面包。你和路辰聊起了今天遇到的客人，提起了那位被爱人遗留在世的老奶奶。
“怀表虽然修好了，但是值得么？”你垫着手臂斜倚在扶手上，问路辰，“像这样守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修好怀表，为什么不直接放弃寻找新的伴侣呢？”
路辰心中一紧，望向你。你的脸颊因摄入了酒精而微微泛红，唇抵着玻璃杯沿，亮着水光。眼睫垂着，掩盖了眸光。月色清冷，路辰觉得隔在两人间的物件和距离都太碍事了。他换了个姿势，靠在离你更近的地方。
“不是所有等待都是徒劳的。”他说，“那个怀表对于老奶奶来说，或许不单单只是对于爱人的缅怀，也是她的选择吧。”
“选择？”
“嗯。如果已经体会过最好的，拥有过最美好的经历，留下了无法忘怀的记忆。就算已经逝去，但我相信老奶奶自己其实很清楚，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比曾与自己相伴的人更好的存在了。她只是选择了对她而言更幸福的选项。”
路辰的声音轻柔。
“就算只有一个人对着坏了的怀表哀叹，也是幸福吗？”
“请不要这么说。”路辰摇摇头，手指点在你的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她不是等到你了吗？好心的道具师小姐。失而复得的欣喜与快乐可是无与伦比的。从今往后，栖息在怀表中的爱人又能代替已逝之人继续陪伴老奶奶了。”
而我也等到了。

他看上去感同身受。神情眷恋，像是陷入恋爱的人。你胸口有些烦闷，抓着杯沿晃荡，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路辰也在等谁吗？”
“嗯。”
路辰开心地笑着。他毫无阴霾的笑容在此刻却莫名地刺痛你的心。也是，他那么优秀的人，怎么会没有伴侣呢。你深吸一口气驱赶掉不合时宜的烦闷，半是释然地感叹。
“能被路辰等待的人真幸福啊。”
“你真的这么觉得吗？”
路辰目光闪烁，酒精让大脑昏昏沉沉的，你没有听出他话语的指向正是你。
“嗯，作为朋友，我衷心祝愿你早日等到那个人。如果是异地无法经常联系的话，路辰可以来我店里看看，或许有能够帮到你的道具哦，当然，是免费的。”
你对他举杯，而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或许是喝得太急了，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留下热辣辣的灼烧感。
“不需要那些。”路辰摇摇头，“我已经等到了。”
街道祥和而静谧，路灯上站了只不知道是谁的使魔。白色的猫头鹰扭转头来，缓慢地眨着眼睛。他手臂交叠撑在栏杆上，背后房间中流淌而出的柔和灯光映亮了白皙俊俏的侧脸，淡金色的发梢贴着他的脖颈，慵懒地垂在肩头。半明半暗的脸庞上，眷恋的目光灼灼。
“我等到你了。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我等到了。”
他的声音很轻，认真而小心，像是怕吓走一只谨慎的小猫。
“我喜欢你。”
话语轻飘飘地落入心里，掀起滔天巨浪，激起的浪声瞬间充斥耳旁隆隆直响。一股热血涌上脸颊，混着酒精，一下融化了脑子，让你无法思考。你眨了几下眼睛。
“但...”
“我们相识一个月，见面不过两天。你会觉得突然也是正常的。”
路辰没有步步紧逼，笑着用平和的语气卸下你的心防。
“你知道吗，我曾去过极北之地，去观赏极光。从十一月到次年三月都是极好的观赏时间，且极光存续的时间并不短。可只要一眼，看那道从天而降的绚烂光芒，如从天堂垂下的幕帘，流转变幻。在其之上，是漫天星点。遥远的星辰，东升西落，永远存在。但这样的景色只稍一眼，就足以让我心甘情愿地沉迷其中，不断地去追寻。”
玫瑰花香浓郁，夜风袅袅，拂起他细碎的发丝，在暗而暧昧的灯光下轻微地晃动。他的脸颊泛着薄红，眼中氤氲着水雾，深情而专注。
“极光是你，星辰也是你。”
第一次被告白的羞涩与不知所措让你一时不知作何回应，只觉得脸似被火灼烧般滚烫，耳旁充斥着咚咚作响的心跳声。
“没关系，你不需要现在答复我。被追求者理应给追求者一些考验。”
路辰眯起眼笑了起来，便将眼中那浓郁得让人害羞的感情收了回去。他摘下手边的一朵白玫瑰，另一只手虚掩住洁白的花苞。洁净的光芒自他手心亮起，从指缝间泄出。待他的手移开，玫瑰再次出现时，像是饮足了夜莺的心头血，变得鲜红且灿烂。
“比如让求爱者在玫瑰园中，找一支独一无二的红玫瑰。喜欢吗？”
鲜艳美丽的红玫瑰直白又真挚地向你传递路辰心中的爱意。你红着脸接过，路辰笑得愈加开朗。


--

路辰目送少女走入房中，坐回藤椅上。红茶已凉透了，他毫不在意地抿了一口，仰望月亮。新月到满月，又由满月到新月。夜空有时被月主导，有时又被星辰占领。闪耀着光芒的，反射着光芒的夜的领主，东升西落，永不停歇。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路辰独自一人计算着日夜，细心筹划看似不经意地重逢。
出租的房屋，巷口的偶遇，全都在他的掌控下有条不紊地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即使每一次重逢，都是一个空白的，什么都不记得的她。路辰不知气馁与放弃，一遍又一遍，心怀珍重和期待，隆重且周全地安排与她的初遇。
“不错...的告白，真...让人感动。”
不和谐的声音，像是乌鸦的嘎嘎呓语，难听又邪恶。他又来了。路辰皱紧眉头，不悦地情绪占据了心间，没控制住力度，捏碎了茶杯的勾环。锋利地断面一下划破了路辰的指尖，却不见有血流出。
“这次...可比以往都着急呢，路辰。”
这个声音越来越接近，越来越流畅。仿若声音的主人就在路辰身后。
“但这么短的时间，她能接受你是——”
声音戛然而止，路辰迅捷地回身，利落地召出一束光芒打散了已攀爬上露台的黑影。黑影迅速往旁边一闪，声音越来越嚣张。它敏捷地蹿出露台在清冷的街道上爬行，一束束光线追在它身后，打在地上，如石子落入了下水道，噼啪噼啪地炸出几粒星点。
“你日夜不休地倾注魔力到这些脆弱又可笑的玫瑰花上就为了阻挡我靠近她。可你还能坚持多久呢，我的孩子？你为什么不把她带回来，让她也获得如你我一般的永生。”
黑影被逼向暗巷融入黑暗不见了，路辰死死地盯着它离开的地方。突然黑影从他身前的影子里跃出！擦过路辰的鼻尖，刺入骨髓的凉意瞬间从鼻尖扩散至全身。
“休想！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它讥讽地笑道：
“路辰，你我紧密相连，你应该也很清楚一旦你得到了她的爱，我同样也能重获力量打破封印，到时候她迟早会是我的！”
“闭嘴！”
随着路辰愤怒地话语，月光下玫瑰迅速生长，带动着露台上的影子也如藤鞭般向黑影袭去。黑影没料到被激怒的路辰铤而走险地无差别释放魔法。但这也正中他下怀，笑得愈发怪异。
动弹不得的蜘蛛影子被猛烈的光芒灼烧，看似痛苦地扭曲，纠缠，最后消失得无踪无影。可落入路辰耳中的怪笑经久不绝，毛骨悚然。
没了黑影，夜似乎又回归了它安全又祥和的模样。路辰大口喘息，疲惫地踉跄一下，撞到桌子。白瓷壶被撞得摇摇欲坠，终是失去平衡滚落。路辰慌张地去接，却眼睁睁地看见瓷壶擦过指尖摔碎在地上。破碎的声音刺耳得令人心惊。他下意识看向隔壁，生怕声响惊醒少女，让她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旁边没有声响。松懈下来的路辰感到一阵晕眩，来不及收拾一地狼藉，倒回椅子上，干净有神的目光开始涣散。
魔力消耗得太多了...但，不可以，不能着急，会吓到她。

（三）
白天来得格外早，似乎入睡也不过是刚刚的事。晨曦还带着夜的凉意，而眼前还浮现着夜色下路辰爱意缱绻的神情。昨夜因酒精而运转缓慢的大脑现在终于正常了，对于路辰的告白，你仍有些犹豫。并不是说反感或讨厌他，正相反，谁能拒绝得了一位帅气又温文尔雅的绅士的告白？只是当他看向自己时，眼中如鎏金般璀璨的浓烈感情更像是许多个日夜积累而成的。如果是一见钟情，会是这样执着得让人疼惜的神情吗？
使魔不满地叫声打断了你的思考。大猫咪毫不客气地跃上床铺，踩在你的肚子上，冲你喵呜叫着。
“好好好，马上就给你补充魔力。”
你抱过差不多有半个身体大的大胖猫，趁机把脸埋进它柔软的肚子毛上来回蹭几下才从床头摸过魔杖抵在它额头。你低吟着咒语，一个小小的荧光法阵悬在杖尖，光芒暗淡，正是魔力不足的表现。
你放下魔杖，双手举起大胖猫，它柔软的身躯被拉长，猫瞳圆润。你凑上去亲吻它毛茸茸的小脑袋。法阵瞬间光芒四溢，魔力充盈。
“好了，下去吧。”
“喵呜。”
吃饱了的使魔心情愉悦地用鼻尖点了点你的下巴之后溜走了，你也没了睡意决定直接起床。这是个很古老的魔法，比附在怀表上的魔法还要古老许多。传闻，是魔女还存在的远古时期，一位陷入爱情的魔女创造的爱的魔法。它适用于所有物品，但“爱”这个概念太过抽象，难以计量掌控，于是逐渐被更精准简单的后世魔法淘汰。
你找到它只是偶然。它躺在一本被珍视的牛皮封面的手札里，藏在故乡的阁楼上。好像是被当做一个浪漫但无用的咒语誊抄其中用以抒发心中对爱人的爱恋与愁思。
你原也以为它只是个无用的魔法。只是看着为了将迷路的你从森林里带出来而魔力耗尽，奄奄一息的使魔。你破罐子破摔地对它使用了。
魔女的魔法非常神奇。你对它的爱转化为魔力，让即将灰飞烟灭的使魔重新活蹦乱跳起来。你最爱的小猫咪能有什么贪婪的心思呢，它只想你活下来，给它一个吻。
你走出露台伸展了下身体，往隔壁看去。路辰似乎还未起床，窗帘紧闭。
“哎呀，花谢了。”
前日悄悄地从他那越栏而来的白玫瑰病恹恹地垂在枝头。花朵半开未开，花瓣的边缘卷起，有了颓败的迹象。
“太可惜了，生病了吗。”
你托起花朵，无可奈何。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朵花还那样蓬勃有朝气。你不由得担心起来，又向路辰家观望，屏息倾听。餐馆后厨有烧水声，对面街道传来闹铃声，以及晨跑归的人来向邻里打招呼的声音，而路辰家却始终安静得似乎无人居住。
用完早膳，将“营业中”字样的营业牌翻过去。透过玻璃门，远远就看见那位老奶奶拄着拐杖走来。她似乎年轻了，腰也没那么佝偻了，脚步变得轻快了许多，脸上洋溢着欣喜。你推开门迎她进来，将修复好的怀表递给她。
她颤抖着接下，像每个日夜那般珍重地抚摸表盖的纹路，最后摁下顶端的开启按钮。咔哒一声响，记忆中的恋人复活了，英俊朝气的脸庞，整洁干净的军装和望向自己时强忍泪水的眼眸。老奶奶喜极而泣，泪水顺着干皱的肌肤蜿蜒而下，却像童话里可以返老还童的泉水，在这个瞬间抚平了她心中的疲乏，洗净了时间留下的污垢，让她变回了恋人眼中青春靓丽的年轻模样。
等待不是徒劳的。失而复得的欣喜与快乐可是无与伦比的。
你顿时理解了路辰的话，不禁笑出声，他真是个温柔又善良，处处替他人着想的人。这样的人，真的可以据为己有吗？
你雀跃地望向隔壁店铺，看见的光景瞬间让你如坠冰窖。反射着阳光的玻璃后，隐隐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无力地贴着地面，在四周红木的货架间，那一抹白便格外显眼。
“路辰！”
他倒在门边，总是带着妥帖清爽的笑容的脸此刻惨白得令人难过。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几不可闻，体温低得可怕，像是死物。一个纸袋掉落在他手边，里头的柠檬挞摔碎滚了出来，沾上了尘土。路辰看上去正准备去找你。
“路辰！你醒醒，你怎么了！”
你奔向他，跪坐在他身侧将他抱在怀中。你轻拍他的脸蛋唤他，紧紧地拥抱他，想要替他取回温度。
“唔。”
半晌，憔悴的声音才在怀中传出。路辰吃力地睁开眼睛，便看见你急哭了的神情。
“抱歉啊，让你露出这种表情。”
他分明该感到愧疚，对于惹哭你的事。可心中莫名感到欣慰。
“我没事的，不要哭…但现在我有些高兴，你在担心我。”
“别说这些话了！”你对他没把身体放在心上的行为感到恼火，“看见有人倒在地上，当然会担心啊！”
“嗯，抱歉。”
听到他低声道歉，你懊悔地咬住下唇，后悔对他大声说话。
“我可以帮你做什么吗？”
“那个柜子左侧，从下往上数第二个抽屉。有…我的魔药，淡茶色的，可以帮忙拿一下吗？”
“好，马上！”
你轻轻地扶起他，让他倚在桌下，按他的说的翻找魔药。
“你确定是在这里吗？”
你拉开抽屉，几个空玻璃瓶碰撞发出冰冷的声音，又拉开上下几个抽屉查看，根本没有魔药。
“路辰，抽屉里没有魔药。”
路辰罕见地发出一声苦恼地吸气声。你回头向他投去该怎么办的眼神，捕捉到一瞬阴郁从他眼底涌起，短短地眨眼间，浓墨般的沉郁又消失了。
“抱歉，可以扶我上去吗。我躺一下就好。”
你架起他，他艰难地用另一只手扶着身侧的扶手，避免将全身的重量压在你身上，给你过多负担。半拖半扯地将他安置在床上，给他倒上水。他坚持说一会儿就好，你不需要太担心。可你实在不放心他。
“你的脸色好差，我还能替你做些什么吗？”
他的目光落在你的额间，恋恋不舍地不断往下。不知掩饰心情的灰黑色眼眸里全是自己。你还没有接受他的告白，完全可以放下他不管的。你为他而留下了。
路辰沉默地笑着，温润的绿色眼睛里阳光流转，脸色苍白憔悴，目光却闪烁着幸福和喜悦。你被盯得有些害羞无措。
“你在想什么…”
“我想吻你。”他脱口而出，接着他意识到自己说了过分的话而羞恼起来。一抹粉爬上耳根，被他的肌肤衬得格外明显而可爱。路辰抿了下唇，还是鼓起勇气再次开口。
“我可以吻你吗？”
屋外的玫瑰花枝摇晃，它们的影子在阳光下点着头，像孩子们碰见幽会的恋人，好奇地围在窗前窥视，和他一样等待你的答复。他的声音很轻，祈求你的同意。如果拒绝的话，他会露出什么样的神情？现在闪烁在他眼中的光芒会黯淡，故作无事地忍耐失落，笑着道歉。
你只觉得心里一疼。或许他说得对，喜欢上一个人不需要太多理由或时间。更何况他本就是个讨人喜欢，柔软又绅士，善良又妥帖的人。
你主动倾身向前。见你靠近，他闭上眼，眼睫微颤，吐息轻柔，柔顺的发丝服帖地垂在脸侧。你生涩地将吻印在他唇角。抚在鼻梁上的气息微滞。
裹挟着独特而惬意的草木清香的体温从他的衣襟深处探出。撑在他身侧的手背被微凉指腹一触既离。
路辰羞赧而激动地攒紧了床单，源源不断地魔力从你触碰的地方流淌进心间，而后力量和温暖再次从心中涌出，流遍四肢百骸。感到你欲离去，他难抑情感，追逐向前，双手像是害怕你离去般慌乱地抓住你的衣角挽留。
两人再次吻在一起。呼吸相融，软舌缠绵，甘甜的唾液随着他喉结滚动，被他吞咽下腹。许久之后，他粉嫩的舌尖牵出一线银丝，依依不舍地离开你，清爽的空气瞬间涌入，你得以喘息。
双脚有些发软，思考变得迟缓，双手撑在他身上才能勉强维持坐姿。路辰气色好了许多，双颊泛红，细眉舒展，唇角上扬，蕴满湖水般的碧眼眸光潋滟，难掩心中欢愉。
“谢谢你，我感觉好多了。”
他道谢，声音被蜜糖般的情欲浸透了，湿哑得撩拨又蛊惑。
“这大概就是故事里说的，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