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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兔兔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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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兔兔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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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因X你

    龙王娶妻。

    #时空中的绘旅人

    龙的新娘(上)(一)
    晨光熹微,背山面水的道旁,人烟寂寥,风景秀丽。城外数里,青葱的山道旁设有简易茶摊。勤劳的店家早早撑起阳伞,摆开桌椅,烧水、揉面、烹茶,为远道而来的旅人准备一席休憩之地。也有本地人,特意为这一碗天光面,落座于山野间,就着日出喝汤吃面。
    旭日东升,炊烟袅袅,似要融进天边的云彩。一位头戴面纱的妙龄女子背着红木箱从远方走来,箱上挂着几卷画轴,箱中似有瓶罐相击,叮叮当当,煞是好听。茶摊上已有三两客人,她寻了个位置,卸下画箱,摘下面纱便吆喝道:
    “店家,来碗天光面!”
    “好嘞!”
    脆生生的娇呵,如林间婉转鸟鸣,很快吸引了食客的注意,转头看过来。女子明眸皓齿,英气十足,一头乌发亮丽顺滑,簪一枚桃花钗。明亮清澈的眼眸,似乎可以洞察一切。
    她面容单纯,身姿娇柔,可心清眼明的人都知道,这女子可是惹不得的人。
    背着那样重的画箱,行了一夜山路,仍旧面不改色,精神奕奕,步履平稳,必是身怀绝技,醉心于天地的江湖画师之流。指不定那箱子里,装的可不是笔墨,而是武器呢。
    但,美人总是讨人喜欢的,惹得人心痒痒,想攀上几句。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天光面上桌了,白汽和着葱花香萦绕鼻端,一下子便把馋虫从腹中勾了出来,惹得口中唾液横流。你迫不及待地抽出竹筷大快朵颐,热面下腹,驱走了一夜的疲劳和阴冷。
    “妹子,你一个人?”隔壁桌的青年食客凑过来搭话。
    “唔?”你慌忙吃进一口面,点点头,“嗯!听闻这黎城依山傍水,景色秀美,便来此处游玩采风。”
    你用筷子点点手里的面:
    “还有这黎城天光面也是非常值得来尝一尝的!”
    “你…难道没有听闻黎城正在发生的事…?”

    你迷茫地看向他,眨巴了几下眼睛。食客们互看一眼,青年身旁的老年食客则叹了一口气。
    “这位老者,何故叹气?”你好奇地问道。
    “如今这黎城…可不太平啊。”老者放下竹筷,语气沉重。
    食客们均面露难色,似乎即将要说的事,会招来灾祸。只有老者天不怕地不怕,悠悠地开口。
    “黎城一直以来,风调雨顺,连年五谷丰登。”
    “这不是好事吗?”
    “是啊,本来是好事,可人啊,吃饱了总能整出坏事来。话要说到三年前,不知从哪来来了位神仙。闭着眼就说,此处是得龙神庇护的风水宝地,既得了庇护,就得给龙神供奉香火,否则这福泽长久不了。忽悠得那官府大兴土木,修建神庙。”
    “这还不够。”老者又重重叹了一口,声音也哽咽起来,“他们竟然…竟然!”
    青年看不过去,拍着老者背让他别说了。哪知老者怒火中烧,挥开青年的手,怒骂道:
    “那群遭天谴的,竟然以龙神之名,招新娘!”
    老者掩面哽咽。你一口面哽在喉中,不可置信。
    “所以妹子,现在城里都在抓新娘。你在城外采完风便快走吧,城里…城里也没有好风光让你看的。”店家过来收拾碗筷,他偷偷看了老者一眼,压低了声音,“富人家的女儿尚能破财消灾。一般人家的,可就没那么走运了。那位老者的女儿,便是一年前被招走的,现家中只剩一子。龙神的新娘进了庙啊,那是再也出不来了。”
    “她们…去了哪里?”
    “龙神在哪,便去了哪。”
    店小二瞅了你一眼,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实话。
    “都推到河里去,淹死了!”
    你听完,看向黎城的方向。灰墙深沉厚重,在微凉的天地间,似化不开的死水深潭。而其中却有一座富丽堂皇的神庙。朱门黄墙,檐下金玲叮当,门窗百扇,皆镶七彩琉璃。神庙于晨光中,如散发着光芒的天上人间,衬得四周死气沉沉。
    你眯眼打量那座过于奢华的龙神庙,就是不知那从早到晚都不曾熄灭的香火,多少是给了龙神,又有多少,是进了贪官的钱袋里。

    你知道他们是出于好意阻拦,你偏不想回头。
    背着画箱行于江湖数载,你恣意山水,看尽人间百态,行善除恶,自然不信世间存在什么龙神。龙神娶妻,都是人的贪念作恶,瞎捏的由头罢了。
    你重新挎上画箱,戴上纱帽,再端详那座城池,心情沉重了几分。风吹过山林,潇潇作响,似身后人的悲叹。

    (二)
    你去过许多城市,一般越往城市走便越热闹,可这黎城周边却恰恰相反。
    离开茶摊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仍旧行人寥寥。身旁绿缎子般的长河上,起伏的波澜载着细碎的阳光。波光粼粼的水面下,似有长而宽的阴影在河中央晃过,随你一同向前。

    “站住!”
    忽地从林中蹿出几个人影,手持大刀,凶神恶煞,是游荡在附近的强盗。见你一女子独自行走在外,便起了歹心。
    “小娘子,一个人啊?”
    他们猥琐而下流的目光逡巡在你身上,像黏腻的蝇蚊,令人作呕。你警惕地向后摸到一把画轴,扣开暗扣,藏于画轴中的锋利软刃,随时出鞘。
    “你们想做什么?”
    “哎我们想做什么?”对面的盗贼不怀好意地互相一笑,“钱财嘛,爷爷我们就不要了。我们只是好心想提醒小娘子,不要再往前了。黎城在闹龙神娶妻的事听说过没?现在春光正好,大人们正好在为龙神择妻呢。”
    又是龙神娶妻?
    你皱起眉头。
    “你这样娇美的小娘子,去了铁定会被抓起来沉水里去,那多暴殄天物啊,是吧兄弟们。”
    “是啊是啊。”
    “不如跟我到山上去,做我的压寨夫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仰头斜睨眼前长得歪瓜裂枣,邋里邋遢的山贼们,发出一声嗤笑。
    “这光天白日的,怎么就有癞蛤蟆开始做梦,在这咕呱乱叫了呢?”
    “癞蛤蟆?什么癞蛤蟆?”
    “老大,她说你是癞蛤蟆!”
    为首的山贼被喽啰一点醒便反应过来你在拐着弯骂他丑,脸憋得通红,怒目圆瞪,更像蛤蟆了。见你嘲笑之意渐浓,他也不废话,提刀袭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看爷爷我不把你抓回去让兄弟们都爽爽!”
    你不理会他的污言秽语,敏捷地褪下箱子一甩挡下一刀,顺势抽出画轴中的软刃,回身刺向山贼。你出招精准,手中软刃如蛇,柔韧而锋利,以柔克刚,很快便在山贼头子身上留下许多细细小小的伤痕,疼得对方龇牙咧嘴,破口大骂。
    “下贱坯子!出招如此阴险!全都给我上!”

    “哼,技不如人就只会耍嘴皮子,真难看。”
    清冷如水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刹那间狂风大作,斑驳的树影随风晃动。水般凉滑的衣袖从后而来,拂过手背。来者是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一头顺滑乌发低低束于脑后,额前碎发随风而动,面容白净俊俏,眉尾扬起如羽如玉,比女娃儿还漂亮。眼神却凌厉如剑。那双血色红眸里,黑瞳细竖,蕴着怒意和无人可挡的压迫力。
    被这来历不明的男人一瞪,对面几人顿时愣在原地。他们在这瞬间似乎看见了滔天巨浪,通天险峰,在广阔的山海面前,自身如挡车螳螂般那样渺小,微不足道。
    “起!”
    只听一声短而有力的指令。头顶乌云聚拢,狂风吹得愈发凶猛,吹得人几欲跌倒,只有少年在狂风中岿然不动。
    你踉跄几步,被少年扶住。而山贼们则没那么好运了,跌坐在地,又闻哐当几声,风刮起画箱,直直地砸在山贼头子身上,又准又恨。画箱压在他身上,箱门不知何时松开了,在风中啪嗒啪嗒开开合合,如巴掌般扇打在盗贼头子脸上,很快把他的脸扇得肿了起来。喽啰见自家头子挂了彩,站都站不起来,赶紧一人一边扛着人踹开画箱就跑。
    风又刮了一阵才停歇,乌云散去,灿阳重新照耀大地,映亮了眼前的少年。眉目清澈,红眸通透,其中竖瞳犀利。细薄好看的唇抿着,似乎在等你先开口。
    你如梦初醒,惨叫一声,挣开他的手,扑向自己的画箱。
    “我的颜料!!”

    盛着颜料的瓶罐碎了一地,色彩斑斓,你亦心如刀割,欲哭无泪。
    “不就是几瓶颜料吗…”少年缓步靠近小声说道,见你哭丧着脸,目光心虚地游移,“…我会赔给你的。”
    “啊…?是风刮落的,与你何干?”你收拾好残余不多的颜料,背上画箱,仰面笑道,“我还要谢谢你才是。谢谢你替我说话。”
    “……是那些人太吵了。”
    少年向你伸出手,白皙的手从水绸般的袖下探出,五指纤细修长,骨节分明。你把手搭上去, 他蜷起五指,牢牢地握住。你借力起身之后很快松开了。他的手很凉,刚刚仿若是把手放河里捞了一抔水般。
    你爽朗地报上姓名,反问他:
    “请问大侠尊姓大名”
    “……艾因。”

    艾因看了看天,眼里闪过一丝苦恼。
    “你是要去黎城吗?”
    “对呀,颜料没了大半,也得去采购些了。”
    “快走吧。”
    “啊?去哪?”
    “黎城。”艾因挑眉,“你不是要进城吗?”
    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在劝你不要前进,艾因一改口径,你一时没跟上。艾因已走出几步,回身催促:
    “一会儿要下雨了。再不进城,这附近可没有给你躲雨的地方。”
    “哦好!这天也不像要下雨啊。”你赶紧小跑跟在他身侧,小声嘟囔。
    卷云在空中游荡,地上投下一团团巨大的云影路过两人,如巨鲸般向前游去。

    你是嘴上闲不住的,这么好看的人儿就在眼前,自然是想多和他说说话。你问他家住何处,要去作甚。他含糊其辞只说进城置办些家用。你心想,他大约是不喜别人打听自己的事,便不再探听,转而说自己遇到的趣事来。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有次接了个老妇的委托。她一人独居,屋外不远处有一口井。只是每到晚上,井内频频传来异响。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似有妖精小人在开宴席似的,好不热闹。可老妇提灯去看,枯井里只有残枝败叶,哪有什么鬼怪。”
    你压低了声音继续说:
    “那这声音是从哪儿来的呢?”
    你抬头看向艾因,见他神情淡漠似乎对这个故事也不感兴趣。你尴尬地低头摸摸鼻子,在想要不要继续说下去。余光捕捉到艾因后腰鼓起,如藏着一条尾巴,一点颜色绚丽的轻纱在他脚下探出,闲适地左右摇摆。
    “?!”鱼的尾鳍?
    你揉揉眼睛,再看去,他的后背又同常人无异。
    艾因迟迟没等到下文,偏头向你眨了眨眼睛。
    “然后呢?”
    “啊!原来你在听啊!”
    艾因皱眉,不悦道:
    “哪有故事说一半不说的…”
    “嘿嘿…那时候都在传是古井里淹死过人,是被困于古井的冤魂在夜夜哭泣。大家都让老妇赶快搬离。可那处地方,老妇住了几十年了,从豆蔻年华到耄耋之年,以前没发生过的事突然发生了,必是事出蹊跷。于是我便夜夜蹲守,嘿!还真让我逮着了。”
    “逮着什么了?”
    你猛地扭身张牙舞爪,吐出舌头:
    “是个披头散发,面无血色地长颈妇人!略!”
    “!!”艾因身后似有东西被吓得翘起。
    “你被吓到了!哈哈哈!”
    艾因喉间挤出古怪的哼声,气恼地闭眼不理睬你。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我走过那么多地方,和精怪有关的事大多和人脱不了干系。古井冤魂的事其实是因为有人看上了老妇家的房产,便夜夜雇人往井里扔枯枝石子弄出声响,然后编排一个灵异故事,想要吓跑老妪,好借机低价购入她的房屋。
    你对艾因笑起来,眼里闪着得意又狡黠的光芒。
    “于是我也小小的恶作剧一下。我擅手工作画。我做了长颈纸人,给它画上人面,趁夜挂在使坏人的屋檐上。那人晚上起夜,正好撞到纸人身上。噗嗤,吓得他一屁股摔在地上,尿裤子了。”
    “……”艾因眯眼瘪嘴,半天挤出一个评价,“你可真坏呀。”
    “嗯哼。”你骄傲地叉腰挺胸,当做是夸奖应下了。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但事出有因,这个因通常都是人为的。”不远处已经出现黎城的城门,你稳步向前,毫不慌乱,“黎城在闹龙神娶妻的事,我想也不过是人为了私欲,在背后捣鬼罢了。我一定要把那些作恶的歹人揪出来揍一顿。”
    听到“龙神”二字,艾因侧头看过来。
    “你不信…?”
    “不信。”你坚定地摇头。
    “我觉得世上是存在精怪鬼神的。只是他们…不能,或者说,不允许直接出手干涉人间,所以你们才发现不了他们。”
    艾因慢下步伐,与你拉开了距离,落到了你身后站住了。清风又起,刮得道旁的凤凰花木簌簌作响。火羽似的凤凰花于两人间飘落,铺满一地,从你脚下延伸向他所在的地方。暖阳与树影在他身上交替,和煦的风撩动他黑色的发丝与水墨色的衣袍,俊美却冷淡的脸上,冰雪消融,露出很淡的微笑。
    “你要和我打个赌吗?就赌…世间存不存在龙神?”
    艾因胸有成竹,你也来劲了。
    “打赌就打赌,我一定会把龙神娶妻的幕后主使揪出来扔你面前。”
    “我赢了的话…就要你。”
    “我?”
    艾因向上指了指自己脑上,你歪头摸去,是一朵不知何时吹落在鬓间的凤凰花。花开正盛,似一团柔软的火焰于手心绽放。
    “你要这朵花?”
    你问道,抬头却不见艾因的身影。你环顾四周,抓住身旁的路人问有没有见过一个黑发少年,行人皆茫然摇头。
    “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了。来去无踪的,真是个奇怪的人。”
    地上的云影又聚拢在一起,天上的乌云遮去了灿阳,细雨飘落。丝丝凉凉的春雨,沁入人间,温柔地落进发间,印在额上。
    “哇,还真的下雨了。”

    (三)
    城中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红绸,看似喜庆,却门窗紧闭,在雨幕中显得阴沉,没有活力。你站于一家商户檐下避雨,隐隐听见身后紧闭的木门后传来低泣声。
    “…命苦的女儿啊…为什么要是你呢…为什么要选中你呢。”
    “什么…狗屁龙神,不过是那些狗官联合神棍,都是装神弄鬼!…哎!”
    断断续续的话语传进耳中,你很快猜出这里头发生了什么,心生一计转身拍开了商户的门。门内红绸高挂,双喜贴花贴在厅堂之中。大红灯笼下,新娘哭得梨花带雨,她的家人悲愤交加,却又反抗不得当地官府的命令——命令他们的女儿嫁给龙神。
    这光景真是异常讽刺。
    你向他们拱手道:
    “打扰了。小女行走在外,孤身一人,恰逢大雨无处可去。眼看大雨是要下好一阵子了,可否容小女进去暂歇片刻?”
    男主人没精神应付你,开了门让你进去。
    “你看我这乱得很,腾不出手来招呼你,随意坐吧。大雨过后,快些离开。”
    你打量了下新娘,俏生生的一个小娘子,哭得眼睛通红,好生可怜。女主人也蓬头垢面,面容憔悴。
    “我在外面都听见了,如果不嫌我多事,我这有一计或许可以救妹妹一回。”你走向新娘子,从怀中掏出手绢拭去她的泪水,“你看我和你年岁相近,身形相差无几,这回我替你嫁给龙神吧。”
    主人家原是不肯,让你替嫁岂不是害了你。你拍着胸脯保证不会有事,而他们也着实舍不得亲生骨肉成那贪官的敛财工具,沉入河里,白白没了性命。他们答应了你的提议。第二日,你便换上嫁衣,戴上红盖头,手抱一轴画卷出了门。
    抬喜轿接你的是官府派来的人。各个面目奸诈丑陋,可比你路遇的山贼还要阴狠。
    “哎,她怎么抱着画?”
    “官爷,小女自幼喜爱绘画,这一去也不知道何时能回来,便想带上自己画的全家福到龙神那去,以解乡愁。”
    “带这有的没的不如多带些嫁妆,好多挣点宠爱。”
    来者轻挑又无礼地嘲笑,上来就要抢画。你握紧了画轴,前行半步,若他硬来就收拾他。主人家赶紧挡在你面前,从衣袖下掏出红包塞进官府的人手里,对面掂量了一下才作罢,挥手喊道:
    “那就快上轿吧!”
    吹锣打鼓的声音响彻黎城,你偷偷望向窗外。前方官府的人敲锣开道,说着吉利话,而轿子后,又是几人抬着好几个空箱子,每路过一家便要人供上贺礼。这么一路热热闹闹地走到神庙门口,轿子后的箱子便也满了。装满钱财的箱子从神庙侧门抬了进去,而新娘,一条活生生的性命,他们可不会在意。
    “真是无耻!”
    你狠狠地扯下红盖头,压下怒意,准备看这伙人模狗样的贼匪还能做出什么事来。他们抬着轿子从正门进入,攀爬上神庙,在一处高台上停下。轿帘被掀开,一眼望去,旷阔无边的大河从高台下向东奔流。
    空气中残余着夜雨的湿润,河上吹来的清风撩动塔檐上的铜铃。
    叮铃——叮铃——

    “吉时到——送新娘——”
    神庙的假神仙高声唱道。
    外面的人敲了敲轿门催促你赶紧出来。你出了轿子,眼前的路只有通向前方一口缺口,缺口下便是滚滚长河。你冷笑从画轴中抽出爱剑,回身发力便将喜轿劈成两半。红轿向两边倒去,显出站立在高台之上,借龙神娶妻之名大肆作恶的幕后主使。
    头戴乌纱帽的人肥头大耳,大腹便便,一脸油腻。站他身旁是那狡猾贪婪的假神仙,尖嘴猴腮,眼小刻薄。他们大惊失色,没想到新娘子会起身反抗。一时之间,高台上乱作一团。
    假神仙身子干瘪,被贪官一个巴掌推到前头:
    “你想…你想做什么!你竟敢!你…竟敢!违抗龙…龙神之命,要摧毁婚约吗!”
    “我不信什么龙神,我只知道你们草芥人命,大肆敛取不义之财,陷百姓于水火之中,根本不配立于统领民众的地方。”你利落地挥剑,地上的水洼被剑风划出一道涟漪,“我现在就要替天行道,取你们狗命!”
    假神仙忙不迭地后退,饶是贪官也推不动他,两人齐齐向后倒去,发出惨叫。
    “救命啊!要杀人了!”
    “你…你不要过来!来人,来人!救命啊,不要让她过来!”
    守卫一拥而上,挡在你面前。你正欲冲上去打个痛快。天色一暗,狂风骤起,身后响起哗啦水声。面前的守卫们齐齐抬头看向你身后,张大了嘴巴,脸色骤白,两股战战,胆子略小的甚至连刀都拿不稳,闪着寒光的大刀哐当落地,映出红色的,鲜血般的巨大眼睛。眼睫纤长,瞳孔细竖,不怒自威。
    “呼…”
    身后的巨物呼出一口气,吹得衣袍翻飞,青丝凌乱。两缕胡须从身侧飘荡过来,湿润的吐息紧贴后背,拂过后颈,顿时汗毛耸立。
    “龙…是…龙!”
    终于有人高声唤道:
    “龙神!龙神显灵了!”
    还未等你回身,巨龙从你头顶飞跃而过。你抬头看清了他一节节闪着水光的白腹,清透的水珠从他身上坠落,滴落在眼睑上,你不禁眨了下眼。
    眨眼间,他的身躯完全从水中腾出横在你面前。四丈长的身躯弯曲盘绕挤在高台上,后背与侧腹覆满黑曜石般的鳞片,随着他小幅度地游移,在阳光中泛着金属般变幻的光泽。
    四足如鹰爪,尖利而有力,踩在白石阶上,瞬间石崩地裂。吓得官兵纷纷扔下武器,跪地求饶。肥头大耳的贪官趴伏在地,颤颤发抖。假神仙对着自己庙里供奉的神明真身,更是两眼一翻,五体投地,口中嗡嗡念着天地玄黄…恭迎龙神之类听不懂的话。
    巨龙怒吼,招来的狂风,吹得人们东倒西歪,狼狈无比。风来得猝不及防,你险些被吹下高台,被一尾湿凉稳稳地勾住了腰。漆黑的尾巴圈着你,任由你趴靠着。怀里的龙尾光滑清凉,尾鳍如轻纱,一下一下温柔地扫过后背,似是安抚。待风歇,官兵和神庙的假神仙早已如鸟兽散,高台上只剩下龙与他的新娘。
    龙慢悠悠地转过身来,敛了强势的压迫力,显得有些小心。你仰头与他对视。龙首狰狞,额角上生出一对犄角,由下至上,由黑至红,通透如玉。清澈的眼瞳中倒映着你的身影,嫁衣如他的眸色一般,红艳漂亮。
    你之于他,如猫之于巨狼,显得瘦小脆弱,只稍用点力就会被碾碎成泥。就算如此,你昂着头,神色无畏。反而有个赌约像这漫天清脆铜铃声和着清风,一起吹进心怀。

    你要和我打个赌吗?就赌…世间存不存在龙神?

    “你…就是他们送我的新娘?”
    龙悠悠地开口,声音低沉得有些刻意…还有些小得意。
    “原来真的有龙神啊?”
    你喃喃自语。腰间的龙尾忽地收紧,紧接着天旋地转。你被他往空中带去,又猛地俯冲向那宽大的河面。
    “等…等一唔!!”
    未来得及发出的声音沉入水中,被巨龙溅起的浪花盖去。深入水中,眼前的一切都变得静谧而迟缓,巨龙舒展开蜷曲的身体,围着你游了一圈,龙须从头顶晃荡而过,柔软的鬃毛与微凉的龙鳞刮过身侧,勾爪般的前肢小心慎重地搭在你的肩膀上,模仿人类相拥的姿态,将你环抱在怀中。
    “呜!!!”空气…空气!
    你根本没有余力思索他什么意思。人无法在水中呼吸,被他这么一抱,仅存不多的空气被挤出肺部,化成一串泡沫从口中逃逸出去。你推开他,挣扎着往上游。龙不动声色地跟着你往上,缠绕得更紧了。他低下头,专注地凝视你。
    你!!
    你怒瞪他一眼,但也只有这点力气了。龙躯与冰冷的河水融在一起,压得你无法动弹,挣脱不开。身体逐渐失去力气变得沉重,眼前的光景开始模糊不清,在意识彻底变得暗沉之前,红如血的竖瞳印在渐暗的视野中,还有一声轻声呼唤,刻入脑海,挥之不去。

    是你,真好。

    (四)
    艾因并不知道谁会成为自己的新娘。
    他的职责是操控雨水,浇灌大地,除此之外他一概不管,也不该他管。空闲时,他总窝在河底的洞府里,一睡便是一整个旱季。但那一日,他心血来潮从水底浮上水面,悠闲地从下游逆流而上,到了自己领地的边界又卸去全身的力气,如一片叶舟,任由身躯被水流载着往下。他闭着眼,春阳洒在肚子上,暖洋洋的。眼前一片白茫,全身心融入了天地,声音也变得清晰。水流潺潺,雀鸟啁鸣,枝叶在微风中轻晃,击打出悠闲而自在的声音。
    淅淅索索,淅淅索索,有人快步地从林间小道中穿行。艾因一个翻身潜入水中,隔着水面,岸上传来人类的话语。
    “快…快走…龙神……”
    龙神?好像是岸上的人赋予自己的称呼。
    艾因耳朵一动,缓缓靠近青翠的岸边,随着脚步声一同往下游游去。
    “官府正在抓人,去当龙神的妻子。孩儿啊,你快些离开吧。”
    “我不想…我走了,兄长怎么办?”
    “我知道你们感情好,我们又怎舍得失去你们中的一个…你兄长自幼便生得一副好相貌,男扮女装暂且顶你一阵。他水性好,到了水里总有办法游回来…哎,不要担心我们,快走。”
    “呜…娘…爹…我走了,什么时候能回来你?”
    “哎龙神娶妻…一年一回,等到哪天啊,龙神真的娶到了妻子,你就能回来了。”
    艾因半双红眸和红黑犄角悄悄露出水面,望向葱郁林间影影绰绰三两影子,他们拥抱又分开,少女背着包袱匆匆离去。

    他们说…要给我娶妻子?
    艾因摇了摇尾巴,爪子扒拉上岸。
    妻子,是可以相伴一生,同享苦难的人。艾因眼睛亮了起来。
    也就是说,以后他再也不用靠沉睡来度过漫长的时间,而是有一个人可以陪他看游鱼群舞,看绿草摇曳,听世间声响。而且听说,爱人是温暖甜蜜的。
    艾因化出人形,踏上坚实的土地。肩宽腰细,双腿笔挺,未着寸屡。少经阳光照射的肌肤冷白细腻,他环顾四周,委身去够河水。水流穿过五指,一捞一抓,无形的水化成水墨色的衣物。凉滑的布料如水,顺滑贴身,勾出纤细青春的少年姿态。穿戴整齐,他才向城中走去,步履轻盈。
    如果河底要多住一个人,得多置备些家具才行。
    听着自然之声长大的懵懂龙神,山石草木皆无情,自然也教不会他情为何物。龙神便也就听不懂人言中暗含的恐惧,离别之悲和无奈。他只知道日后不用再孤身一人睡在冰冷的河底了。
    艾因在人间的城市里来回几日,到处都在讲龙神娶妻。可说到这事的人,总是惶惶不安,低声叹息。他便也听不真切自己未来妻子的样貌到底如何。
    一年后,他遇到了那位英气少女,心中的妻子模样便明了清晰了。她明眸皓齿,眉眼舒朗直爽,身姿柔韧。回身挥剑,青丝在空中回旋,发间的桃花簪被她带动着如粉蝶跳跃,利落且飒爽。
    他看入了迷,不禁开始期盼。
    她会是我的妻子吗?

    短暂的离别之后,再次重逢。高台之上,龙的双眸中映着身着嫁衣的少女,他珍重地低下头与她平视,宛若端详一件世界上最贵重,最耀眼的宝物。
    他喷出鼻息,轻声呼噜。
    这个新娘,他可喜欢得紧。

    (五)
    我会死在这里吗?
    你仰面望向被水浸得昏暗的阳光,一生过往在脑中回现,最后关于一个红眼黑发的少年面貌定格在眼前。
    赌约…输了啊。

    龙鳞一片片从龙身上脱落,化成泡沫蜂拥上水面。红眸的黑发少年自泡沫中显形,发如乌木,红眸似火,与记忆中的面容重合。他向你伸出双臂,将你捞入怀中,薄唇微张,然后印在你的双唇上。他眼帘半垂,注视着你。唇间渡过一口气来,你意识清明了些,犹如抓住了浮板,攥紧了他的腰间的衣物。伴着这口气,一颗圆润的珠子自他舌尖顶入你口中,刹那间,沉重与窒息感逸散,浑身轻松。
    你意外地发现自己竟能在水中呼吸了!
    “含住,不要吞。”
    他话音刚落,那颗带着他温度的温热珠子已顺着喉咙滑入腹内。你心虚地捂住嘴巴,无辜地望向他。
    “你…!”艾因懊恼地皱眉,而后妥协地闭上眼睛,牵着你往更深的水底游去,“算了,本来就打算给你的。”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艾因轻哼一声,而后勾出一抹玩味的淡笑,偏头斜睨过来。
    “不知道是什么还敢吞?哼,反正不是毒药。”
    “你是艾因?还是龙神?”
    “我是艾因。龙神是你们随便安给我的名头。还有,赌约我赢了。”
    “你…你这是作弊!”你不服气地大声嚷嚷,又想起一件事,“大家都在说龙神要娶妻,让我不要进城,会被沉入河中。你却偏要我早些进,还和我打赌。现在想来,原来你喜欢我,要娶我为妻啊!”
    艾因一顿,假装在等一条河鱼从身前游过,别扭地反驳:
    “我昨日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没想你倒是感动得要以身相许。”
    “你胡说!我不知道你是龙神!”
    “我也不知道你就是我的新娘。”末了艾因还非得呛你一句,“要是知道,我就不救了。”
    “你!”
    你气恼得下意识摸向腰间寻剑打他,可惜摸了个空。

    “到了。”
    你向游的方向看去,并未看见什么富丽堂皇的宫殿。没有成堆的珍珠水晶,没有成群的虾兵蟹将,只是一个昏暗的,寂静的洞穴。你们飘落在洞穴门口,拨开水草帘子,穿过一道避水的屏障,压在身上的水便被隔绝在洞外。
    洞里干爽舒适,洞壁没有凿平,犹是天然的样子,凹凸不平。一颗颗的夜明珠被各式各样灯罩拢着挂在洞顶,乍一看倒也宽敞亮堂。正对着洞口的是三面大书架,不知装了什么的瓶罐依次排开,中间放着书桌与笔墨纸砚,靠着桌有一描花瓷缸,里头放着画卷。往右是一扇精巧的百鸟朝凤绣花屏挡住了视线,越过屏风,女子用的铜镜妆台一应俱全。正中的梨花木雕花大床上悬挂红帐,妆台上一双红灯盏。想来是艾因特意布置过。
    艾因拿来一盘果盘。里头放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一些读过的传说不合时宜地在脑海中浮现…龙性最淫,来者不拒…
    “你…你想干嘛?!”你慌忙双臂交叉护在胸前警惕道。
    “听闻人间还有新婚要吃这些的风俗,喏,给。”
    “……”你一时语塞,“不…不是…呃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还有你这是…害怕我?”
    你脸一红,恼羞成怒地转移话题:
    “你这个新房,也太…”
    艾因眼睛一眯:“你想睡外面就继续说。”
    “睡外面和睡里头也没差别吧!”
    艾因闻言,气得尾巴从他衣袍下钻出,不满地拍打在你背上,把你往房间里一推。
    “都没差的话你就住这里了。”

    你被推得差点倒在床上,身后传来龙入水的声音,再回头,艾因已经不在了。你松了一口气,摸到床边坐下,床褥柔软丝滑,很是舒服。你指腹轻触嘴唇,印在上面的触感犹存,脸又腾得一下热起来。
    “登徒子!”
    你羞恼地对着空气怒骂一声,心中莫名悸动,又对着枕头一阵捶打才冷静下来。

    这半天发生的事诡诞不经,现在停歇下来,总算可以整理思绪了。
    一路走来,百姓的言语,官府的作为都让你认为是贪官勾结假神仙,捏造一个龙神娶妻的名头,大肆捞取钱财。龙出现在高台上时,他们惊惧的模样,只畏不敬。呵,想来他们也不是虔心相信龙神的。
    艾因看上去是知道岸上的人为他寻找妻子。难道官府的行为是他暗中授意的吗?那么历年来被推入河中的新娘…最后都怎么样了?
    你环顾新房,家具器物皆崭新得不似有人用过。心中那股热意与羞涩退却,犹疑不安取而代之。
    艾因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把之前的新娘子都吃了!
    你腾地站起,焦躁地在房中徘徊。
    “我得…找个法子逃出去才是。”
    只是这四方洞穴,没有窗户,也没有后路,唯一通向外面的就那一扇水草帘子遮挡的门。你摸到门口,拨开游荡的嫩绿帘子,从一线缝隙里往外看去。
    阳光照入河底,都变得如水般清凉安静。艾因正坐在洞穴不远处的一处石柱上,水流荡起他的衣袍与乌发。覆满黑鳞的尾巴盘旋在石柱上。即使在水中,龙鳞亦如宝石般熠熠生辉。他一脚盘在石柱上,一脚垂落,双手支在身侧,身子后仰着望向水面,不知在想些什么,尾鳍摇曳。他一偏头就撞上你的目光,你心虚地赶紧拉上帘子退回洞内,便也没看见他嘴角上扬起很小的幅度。

    他在…看守我?

    “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门帘被掀开,艾因站在洞外问道。
    “没…”你略显局促,“就…就是饿了!对,我饿了!你看这莲子红枣都是生的,怎么吃。”
    “嗯。”艾因沉思片刻,径直走了进来。你下意识躲闪,他蹙眉看了你一眼,那眼神,似带着一丝幽怨。
    你摸了摸脸,是看错了吧。
    艾因在洞里翻找一阵,端着一食盒回来。
    “给。”
    他一打开,原来是一些花果酥饼。口味各异,甜香扑鼻,你大半天滴水未进,肚子立刻咕噜噜叫唤起来。
    你见他捻起一个,慢里斯条地吃起来,你便也不客气地抓过一个就啃。酥皮酥脆,内陷丰富,甜而不腻,不一会儿半盒点心都进了肚子。艾因舔了舔指尖的酥皮碎末,看着你埋头苦吃的样子,心情也好了不少。回身又翻出几盒点心,推了过来。
    水晶糕,糯米团,松子糖…种类繁多,皆是甜食。
    “吃这么急做什么。我又不和你抢。”艾因话里埋怨,语气中的喜悦则出卖了他,“你这样瘦小,多吃些也好。”
    你手上一顿,想起幼时和师父习武的日子。自己但凡多吃几口点心,师父就要唠叨说,甜食最是肥人,这般贪食可不行。你干涩地吞下口里的水晶糕。
    这龙…该不会要把我养肥了吃吧。
    “怎么不吃了?”
    “你…你看着我吃,我…吃不下。”
    艾因讶异地在空了一半的食盒和你心虚的脸上看了几个来回。
    “呃……你怎么不吃?”
    “我是操控一方天气的神祇,不需要进食。”
    嗯?无需进食。
    你意外地注视艾因,那是不是暂且不需要担心这条龙一口吞了自己。
    “那你买那么多…”
    “不是,不是我买的,是你们硬要上贡给我的。”艾因打断道,“我又不是孩童,怎么会喜欢吃甜食。”
    贡品多是水果,生鸡,猪肉,哪有上贡甜点的。
    你暗自腹诽。没了性命之忧,再看艾因嘴硬的样子,觉得他可爱了不少。
    “我也不是孩童,可我爱吃。”你笑嘻嘻地,拿起松子糖递给他,“喜欢吃甜食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松子糖可真好吃,是哪里的人上贡给你的?”
    艾因接过塞进嘴里,嘟囔道:“城西李记药铺旁边的一老妪自己做了卖……上贡的。”
    “艾因。”你看进他透彻的眼睛里,这是一双你从未见过的清澈红眸,如一汪雪水,看不见半点污浊。心里的天平向他倾斜半分,不愿相信他会做出害人的事来。
    “就是,你知道地面上的人在为你娶亲,那…历年来的被选为龙神妻子的女孩,都怎么样了?”
    “啊?”艾因茫然地微张着唇,唇角还沾了零星几点糖霜,“我鲜少上岸,去年我才知道岸上的人要为我娶妻…难道!”他放下松子糖,恍然大悟:
    “你们人类隔三差五就会有人落水,难道他们都是我的新娘吗?”
    他声音似有些委屈。
    “我也不是谁落了水就要娶谁的。去年落下来的新娘,虽穿着打扮与女子无异,但那分明是个男子。”
    “噗嗤。”你忍俊不禁,但心也实实在在地落到了实处,不再悬着。艾因他不是坏人。
    你眉眼弯弯,从衣襟里掏出绣帕拭去他唇角的糖霜。艾因身体一僵,飞速地眨着眼睛。绣帕温热,指腹隔着绣帕摩挲着肌肤,力度轻柔。他捂着胸口,心怦怦直跳,被这样温柔地注视和对待,胸口和脸都热得厉害。
    “你笑什么。”
    “我笑你可爱。”
    “不许说我可爱!”
    “哎…哎我老早就想说了,尾巴让我摸摸。”
    “不行,不许,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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