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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绪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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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绪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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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迪空钟空

    食欲×爱欲  夜晚悄然降临这小而精致的花园。夜色拜访时,玫瑰丛正值花期,它将它们拥入怀中,使它们羞红的面颊在黑色薄纱下沉郁。其中一朵玫瑰似乎愁苦难解,垂头丧气,掉下一片花瓣,被轻轻柔柔的晚风送到房屋窗前,花瓣仿佛晚归的孩子回到家的床铺,轻飘飘的,安静的停在窗台安睡。这时月亮拉开窗帘似得云朵,慷慨的将自己宁静的月光撒向花园,像朦胧的雾般流入花丛的缝隙间,像一张单薄的毯子般铺盖在窗台与玫瑰花瓣上,像一只寻到家的宠物,慢悠悠地穿过玻璃,走入房间,俯趴在男人的皮鞋边。
      黑漆漆的房间内,骤然响起纸页翻动的声响,男人靠着椅背,单手捏住一张信件,他放松肩膀,左腿搭上右腿,胳膊搁住扶手,在黑暗中无声浅笑,他颇为懒散地拨弄下耳边的耳坠,细长的流苏晃了一晃,仿佛同那隐隐亮起奇异红光的双眸一样,毫不吝啬的展现自己的欢愉。
      终于,房间响起了另一道声音,那是人类的声音,但低沉,压抑,参杂着不可辨明的混乱,叫人分不清那究竟是何种语言,又或者,那根本不是人类能够理解的语言。
      「花期也该到了。」
      
      今天的早晨也是极美妙的,风和日丽,微风舒缓,这正是迎接人生新一阶段的好天气,更是空正式步入成年后,似乎在昭示那美妙而充满希望的未来。空快速换好衣服,洗漱完毕,吃完早餐,兴冲冲地打开方面,果不其然看见了门外有人在等待自己。
      男人一头打理得柔顺精致,偏黑的深棕色头发,被金灿灿的亮光晕染出了薄薄的蜜色,他一家见到空,那张带着璃月特有的貌美——张扬而又收敛的美丽,带着几分刚毅神情,俊秀的脸上,便绽开了一抹温柔的笑意,将那凤眼生来自带的威严气场柔和了不少,像个平语近人的长辈。此时正是天气燥热的夏天,男人身着一件驼色的长袖薄外套,内搭白色体恤,即便体恤足够宽松休闲,胸前那鼓鼓囊囊的幅度依然透露了出来。他挽起两个袖子,露出一对强壮有力,肌肉线条优美而流畅的小臂。
      “钟离先生!”空开心地大呼一声,迈着小步跑过去,猛得扑进被称作钟离的男人的怀里,抱住了他的腰,被清雅的香味扑了一脸。
      钟离自然而然地搂过空,亲昵地抚摸他的脑袋,柔声细语地询问男孩昨晚嘱咐过要带的东西都带好了吧?
      空趴在钟离宽阔的胸前连连点头,乖巧的像个坊间邻里人人称赞的好孩子:“当然啦,睡前我都检查好了。我可不想太麻烦钟离先生了。”
      “无妨,多麻烦我一会儿也好。”
      “不行!我都成年了,不能老像以前那样,像个小孩子似得依赖你了。”
      “唔,在我看来,空依然是个孩子呢。”
      “我才不是呢!”空气鼓鼓地撅起嘴,扬起头佯怒地瞪了钟离一眼,只是那像铃铛般圆润的双眼在钟离看来,毫无威胁性可言,就像一只只能扒到自己脚踝的小奶猫张牙舞爪,“所以我才要少依赖钟离先生。”
      空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随即换上一副甜蜜又灿烂的笑容:“对了,感谢你入职成功。以后要记得多多指点我呀,钟离老师。”
      原本空这次将大学选在蒙德,其一是为了有更广阔的见识,其二也是因为想学着脱离对钟离的依赖。当指针来到午夜十二点,家人朋友们欢聚一起为自己庆贺生日,高呼恭喜空终于迈入了一步成年人的世界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能总是这么依赖钟离了。尤其是他发觉自己出门玩乐行程由钟离一手安排,对于自律的把控也由钟离控制。这位从空八岁时便搬来的好邻居,这几年来总是贴心地照顾着男孩。空的父母忙于工作,时常不在,钟离便经常帮忙照顾他,端茶倒水,烹饪一手好菜,学习遇到困难会帮忙指点,伤心了就耐心地安慰他,不知道搭配什么衣服就帮忙挑选,连没梳好的头发丝也会细心抚平。
      那无微不至的照料,已经在空渐渐习以为常的一点一滴中,像露水浸湿泥土一样,无声无息地将男孩从头到尾渗透了个遍,他根本没发现钟离几乎完全融入了自己的生活,就像陪伴了自己十几年的耳坠,窗口摆放的花盆,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存在于自己的生活中,不突兀也不新鲜,但是它们永远陪伴自己,他也永远喜爱它们。直到出发去蒙德的前几晚,空依然像小时候那样,趴在钟离腿上向他撒娇,说想要一起睡觉,男孩躺在暖乎乎的被窝里,被角被钟离贴心地掖好,被子像茧子似得,严严实实的将他整个人裹成了软绵绵的蝉蛹,然后空临睡着前,看见钟离被夜色模糊的睡脸,突然惊醒过来,自己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啊!他可是个成年人了,将来要成为独当一面,支撑家庭的成年人啊!
      可空哪知道,在他收拾行李准备明天赶往蒙德开始脱离钟离时,前来拜访的钟离笑呵呵的,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钟离应聘大学老师的申请过了,还正好是空的那所学校。
      “这、这样啊,恭喜钟离先生!”空一时间不知是喜是忧,喜的是他真心为钟离找到新工作高兴,忧的是自己大概一时半会还摆脱不了男人,但出于某种侥幸心,他还是没什么指望地询问了下,虽然那更像要一个明确答案,好让自己彻底死心,“那么说,钟离先生你也要和我一起去吗?”
      “嗯,”果不其然,钟离点点头,“无需担忧其他,空,临时居住的房子我已经找好了,离学校很近,不必住宿,周围环境静雅,车辆与行人也稀少,正是专注学习的好住所。啊,对了,因为怕打扰你,我租了两间,我住在你的隔壁,倘若有事,也好互相照料。”
      真是有够风行雷厉。空不由得在心中赞叹,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他连住宅问题,舍友相处的办法都被解决了,但他同时也感到更加苦恼,他脱离钟离的计划居然又一步失败了。但是没关系,时间多的是,机会也多的是!空如此为自己鼓舞士气。
      学校门口热闹的很,人声鼎沸,来自五湖四海的学生们或结伴,或单个地拖着行李箱走进学校。钟离把空送到教室门口,再微微蹙眉,垂下脑袋望着男孩,金色的眼眸中满是关切,他絮絮叨叨地嘱咐一遍有事来找自己,被人欺负了来找自己,哪里不懂或者感到迷茫不安也来找自己等等,语重心长的口吻像一杯浓茶,颇有种隔壁的上了年纪爱操心的老爷爷的风范,空虽然也习惯了钟离这么唠叨,但心里依然小声嘟囔又把他当小孩子了,表面却连连点头句句应是,才好不容易把人送走。
      离开课还有些时间,大概是同学们还在宿舍安置,要么是去熟悉参观校园了,所以教室里没什么人,空觉得闲着也是闲着,伸了一个懒腰,决定去外面转转,顺便看看自己选修课的教室,或者认识些新朋友。
      空记得自己的选修课比较特别又冷门,很少人会选,他一边询问看上去年龄稍大的学姐学长,一边到处东张西望查看门牌,心飘来飘去的,以至于他没有注意到,自己正迎面撞向一个快步赶路的人。
      “哎哟!”空与来人结结实实地互相碰撞,他惊得叫了一声,也许是自己的身躯相对娇小,明明是空先撞上去的,就像撞到钢板似得,自己反而被撞得重心不稳,只听纸张纷乱散开的声响划过耳畔,他即将同纸页一起摔在地上前,那人眼疾手快,优先抓住了他的手臂。
      “没事吧?”
      那犹如冷泉般冷冽,清透又仿佛水一般柔和的声音,犹如鬓毛顺滑而光滑的矫健白马,带着似乎与生俱来的优雅与贵气,不疾不徐地踏入空的耳畔中。不知为何,空有些意识迷乱般的晃神,他凝神朝遮住眼前光源的身影望去,顺着单薄衬衫下壮硕的身躯向上逐步望去,一张被蓬松而热烈的红色长发包裹的,像洋娃娃似得精致漂亮而白皙,眉眼间又透露出令人心驰摇曳的英气的脸,就这么背对阳光,占据了空的一对眼眸。尤其是那头惹眼的红发,仿佛黑暗中熊熊燃烧的火光一般,叫人移不开视线。
      也许正是这一时晃神,空没注意到那人在看到自己的一瞬间,惊诧地瞪大了双眼,他下意识般猛得吸口气,又皱紧眉移开脑袋,再回头看向男孩后,他已经收回那副异样的模样,恢复成以往冷冷淡淡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空才把神志从青年身上回来似得,不好意思地把手抽出,脸有些红:“……我没事。”
      “那就好。”青年点点头,脸上却看不出多少欣慰或庆幸的神情,他伸出手,似乎在表达自己的友好,“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新生吧。我叫迪卢克,大二。”
      “原来是学长呀,幸会幸会。”空连忙握住迪卢克的手,笑着热情地晃了几下,“我叫空,才来蒙德不久呢,学长应该是本地人吧?以后也靠你多指教啦!”
      迪卢克应了一声算是答应,便蹲下来捡东西。空也急急忙忙跟着蹲下来,还不等迪卢克说话,自己就先开口,小嘴有些碎碎的说是自己撞到他了所以才导致这些资料翻倒,自己帮忙是应该的。
      等迪卢克把资料重新整理好,他便优先截下话头,询问道:“空,你好像在找什么,教室吗?”
      “对对对。”空像见到救命恩人一样,眼睛顿时亮晶晶的,报出了自己在找的教室,“迪卢克学长你知道在哪里吗?”
      “知道,”不知是不是错觉,空似乎感觉到了迪卢克脸上有一点笑意,“我也选修了这门课,正好,我带你去吧。”
      空开心地欢呼一声,几乎要像只雀跃的兔子似得跳起来了,嘴里念叨着怎么这么有缘,随便一撞就能撞到同一个选修课的学长,一边走在前头,嘴巴还叭叭叭个不停,完全没注意到迪卢克的双眼隐隐发亮,那鲜血般艳红的眼眸犹如一片暧昧、粘稠而致使窒息的红海,将那抹摇曳的鲜丽的金色一点点吞没殆尽,将甜蜜的欲望渗入每一处发辫的缝隙。那始终被自己压抑的饥火终于找到机会,像毒蛇似得急不可耐地死死咬住了自己,于是,饥饿难耐的痛苦瞬间而起,像失控的火焰般灼烧着他。那是本性在反击。过于符合心意的诱饵引诱出不可违抗的本性。迪卢克盯着麻花下若隐若现的纤细后颈,舌尖快速扫过唇瓣,眼里的暧昧更为深邃火热,正如黑暗中窥伺的巨蟒。
      也许是时间尚早,也许是其他人忙着处理其他事,教室空无一人,由于选修课冷门,教室处在毕竟偏僻的地方,走廊外几乎见不到人,迪卢克和空一走进教室,厚厚的墙壁和门立即隔绝了远处细细飘来的声响,霎时间,四周变得无比安静,入眼可见的大片白色墙壁与天花板,显得这安静有几分空虚寂寥,早晨的光不算太亮,教室对面的高楼的阴影倾覆而来,昏暗像一片海潮底底落下,遮罩住两人的头顶。
      头一次见大学教室的新鲜感还未从空心里褪去,他毫无防备,把自己那略微宽松的体恤下隐约透露的背部曲线,以及自己雪白的后颈暴露在迪卢克眼前。男孩这边摸一摸光滑的胡桃色课桌,那边看一看讲桌上精密的操作仪器,全然没注意到迪卢克紧紧黏着自己的目光,还有他脖子上隐隐发亮的一圈奇异纹路。
      尽管那甜蜜四溢、酥媚入骨的香气,犹如引人堕落的毒药似得,一缕缕从男孩柔软的身躯逸散开来,仿佛有无数对如杨柳的枝条袅娜柔弱的手,轻飘飘地向迪卢克抚来,如抚慰爱人摩挲他的唇瓣,如亲吻一般柔柔地逗弄他的脸颊,然后一齐钻入鼻腔与唇瓣,在唇齿与口腔缭绕,最终滑入喉腔,去抚摸心脏和下腹。尽管迪卢克现在已经被香味引诱得饿得不得了,饿得涎水不受控制地分泌,饿得快按捺不住真身显露。但他依然认为,现在还不是进食的时候。或许,他应该和空的关系再好一点?就像到了朋友界限就可以邀请对方来自己家做客,就像成为了恋人就可以同对方牵手接吻那样。迪卢克不是那些饥不择食又来者不拒的低贱同类,至少,他被父亲教导过要成为一个足够克制,懂礼貌的绅士。所以,现在应当是和空亲近的好机会,而不是进食。至少不能是进食。
      “你是一个人来的吗?空。”
      听到问话,空转过身,望向一动不动站在门口的迪卢克:“不是哦,我和一个邻居来的。他是我从小到大的朋友。”
      不是一个人吗?那可能会有些麻烦。迪卢克心想,但麻烦也只是麻烦,不是解决不了的大灾难,只是需要一点耐心,一些技巧罢了。他能怀揣近乎苛刻的准则忍耐饥饿数十年,这么点时间,又怎么忍耐不了呢?迪卢克露出一抹较为明显的笑容,尽量使这张天生的冷面看上去友善亲切一些:“是吗,你或许对蒙德还不太熟悉,需要周末的时候我带你逛逛吗?”
      “好啊好啊,那就麻烦学长了!”空开心地嫣然一笑,那徒然灿烂的笑脸,似乎要同自己明媚的金发般将教室的昏暗驱赶,“没想到来蒙德这么快就交到朋友了呢,还是迪卢克学长这么温柔好心的人,我很开心!”
      有那么一瞬间,迪卢克被那如同珍宝明亮的笑脸晃了下神。而这时,太阳恰好跃过高耸的大楼,来到空身后的窗户,那璀璨盛开的阳光犹如巨大的相框,将男孩线条流畅的身体轮廓嵌入其中,他美丽的金发,美丽的笑容盈盈发亮,像一盏光芒微弱的灯兀自发着亮光,就像圣洁的天使亲身下凡,接受人们的顶礼膜拜。迪卢克微微动了动嘴唇,好像动容了一样,无声呢喃些什么,把那自己也弄不明白,突然出现在胸腔的微妙而酸甜的情感转到唇边研磨,最终他没有把那被自己磨得支离破碎的莫名的情感表露,而是浅笑着回应:“嗯,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吱呀一声,迪卢克身后的门被打开了。迪卢克下意识往前走几步远离门口,和空一起好奇地向门口投去视线。门口站在一个他没见过,和自己身高相仿的陌生男人,但迪卢克瞬间便察觉到了,他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气息——和自己同源,却在远古时期便扎根于生存基因上的,会令彼此排斥与厌恶的气息。这个男人和自己是同类,亦是敌人。
      男人那如金般尊贵的眸子些许冷淡地撇了眼迪卢克,轻得似乎在瞧一只不值一提的蚂蚁,显然也认了出来,但很快又越过迪卢克的肩膀,转而柔和地凝望空,似乎并未把青年放在心上,连将他视做与自己争夺食物的敌人的兴趣也没有。迪卢克明白,这无视等同于羞辱,也显得自己在见到男人时瞬间的敌意与警惕,像个没本事的,注定会被男人剥夺一切的弱者。
      事实貌似也确实如此。迪卢克直到现在也不敢随意行动,一是没有必要,对方没有恶意;二是男人的确比他强得多,不论辈分还是能力的等级。但这不意味着迪卢克会胆怯,会打退堂鼓并放弃难得一见的合心意的猎物。在他眼里,更强的能力仅仅意味着更高的挑战,倘若因畏惧力量而俯首称臣,畏手畏脚,何以在那残忍又无情的家乡中生存?而迪卢克的自信不仅来源于对自身能力和头脑的信任,还有自己那独一无二又特别的底牌。
      成为敌人是迟早的事,任谁都看得出来,男人对空的态度十分意味深长。
      “空,你在这里。”男人对空露出笑颜,和刚才面对迪卢克时冷淡的模样全然不同。
      “钟离先生……哦不对,钟离老师,你忙好了吗?”空笑嘻嘻地走到钟离面前,自然又亲密地扬起头,迎接男人抬起的手掌,坦荡甚至主动地接受了他抚摸自己脑袋的举动,像小猫儿一样,舒舒服服地眯了眯眼。
      钟离笑得更深,弯起的眼角浮现出几分逗弄来:“嗯,怕你迷路,到时候又要哭着给我打电话了。”
      “才不会!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似乎被扯出了以前类似的黑历史,空佯怒地瞪大眼睛,提高音量,以此来抗议钟离的“冒犯”,“真是的,一上来就在别人面前逗我玩。不管你了,我先回教室了,钟离老师你要快点跟过来哦。”说罢,空从钟离身边挤出一条小小的缝隙,和男人相比显得娇小的身躯像流水似得轻轻松松钻入缝隙,很快就跑得越来越远,连脚步声也逐渐消失在安静的长廊。
      教室里,只剩下两个人面对面地站着。
      钟离这才第一次真正的,将迪卢克当成一个切实存在的人来看待般,注视着他,重新展露一道标准化的,不包含任何感情的无机质的礼貌笑容,缓缓开了口,吐露的语言却犹如多种不明语言的混杂,混乱且无序,似可怕杂音之扎耳,似魔鬼恶劣之窃语,所听之人皆会感到心烦意乱,惊惧胆颤:「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同类,真是意外之喜。」
      迪卢克不动声色地瞧了钟离几眼,用同样的语言回复道:「同样。嗯……或许我该称你一声前辈。」
      「不敢,我辈分大不了你许多,如此生分,倒也有失和谐,你我之间平起平坐便可。冒昧问一句,刚才那孩子,是你带过来的吗?」
      「他在寻找教室的时候和我相撞。刚好是一个选修课的,就顺便带他来了。」
      「原来如此,」钟离笑容不变,这才眯起了眼睛,似乎这才真正笑了起来,但尽管如此,却没有笑意应该带来的温暖和友善,反倒有一股隐隐的寒意往迪卢克的骨缝里钻,「真是劳烦你了,我替空向你道谢……唔,不过他竟没有一时间向我求助,倒是长大了一些。」
      迪卢克不着痕迹地挑眉,显然听出了钟离言意外空很依赖自己的暗示:「那很好,人总该要长大,离开避风港独自面对风暴。」
      钟离没有回话,而是笑着微微垂下头,似在点头赞同,又似在以一种嗤笑、不认同的态度来消化对方的话:「听说你周末想寻空出门逛逛,呵呵,那孩子这么快就交到朋友,也算是一件好事。啊,对了,届时你来访,请务必先留下来尝尝我做的点心,空从小到大都喜欢吃,能同朋友分享自己喜欢的事物,想必也是一桩美事。」
      「如果是监护人的邀请,那我拒绝,就太不给面子了。」迪卢克同样微微笑起来,火红的眼眸却犹如没有温度的火焰,「我会带空逛得尽兴的,直到他再也不恋家。」
      
      由于来到蒙德的那天临近周末,离正式开学前,空还有很多时间做其他事,正好利用周末的前后两天整理行李。等花了一上午把房间整理得差不多后,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到和迪卢克约好的时候了。空走下楼梯,便听见厨房传来叮的一声,待在沙发上坐好时,钟离就端着新鲜出炉,冒着热气的烤松饼蛋糕出来了。
      那像被褥一样层层叠加的松饼放在边缘像花朵起伏的盘子里,头顶铺满了奶油,像一栋盖满白雪的小屋子,而在奶油之上对半切开,围成圈的撒了白糖的草莓,又成了小屋子鲜艳的桂冠。面包那令人惬意无比的香甜徐徐飘来,奶油那细腻的香味又使之锦上添花,钟离拿起刀来,往蛋糕上切,长长的刀刃立马深陷软绵绵的蛋糕中,犹如被泥沼抓住了身。钟离切下一小块放在盘子上,温热的奶油流浆似得塌了下来,又稠又粘地缓缓淌入缺口处。
      空迫不及待地搓搓手,光是想象那记忆中的味道他就兴奋得不得了了,正打算拿起叉子享用美味时,钟离制止了他。
      “空,有洗手吗?”
      “噢!好像没有。”空想起自己刚刚整理时书架抹了灰尘,手上肯定都是细菌呢,他赶忙站起来,急匆匆小跑去厨房打算洗手,门口便传来了敲门声。空一边心里嘀咕难不成是迪卢克来了,一边走去开门。果不其然,才刚打开门,那抹标志性的艳丽的红色便刺入空的双目,迪卢克长得很高,高到几乎把门口的光遮住了,庞大壮硕的身形乌泱泱的朝空压下。和学校不同,迪卢克束了一把高高的马尾,但即便如此,又长又密的头发还是缱绻慵懒的搭在肩膀上,像背着一朵膨胀的大丽花。他内搭白体恤,外面简单的套了一件浅色的格子衬衫,下身搭一条宽松的水色牛仔长裤,看上去精神又清爽。当然,整体偏浅色的搭配也显得那红发分外显眼。
      “下午好,空。”迪卢克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而身后的阳光稍许柔和他的轮廓,“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
      一看见迪卢克,空立即展露出开心的笑容,往旁边一站,让出条通道,一副邀请的姿态:“没有没有!不如说你来的正好,钟离先生刚刚做了松饼蛋糕,你也一起来尝尝吧。”
      空热情地招呼迪卢克入座,然后才去厨房洗手,顺便拿一碟新盘子。男孩短暂离开的期间,迪卢克和钟离互相沉默地对视一眼,彼此默契地笑了笑,却依然不见什么笑意,隐隐的红光诡异地在两对瞳孔中闪烁,像一道向彼此预告的不详的征兆,也像藏在暗处刀刃闪过的冷光。暗涌在渗入房屋的明媚阳光的掩饰下悄然涌动,他们那虚伪的笑容之中潜藏的暗晦,犹如宣誓某场比赛开始的发令枪。
      两人都心知肚明,迪卢克这次前来拜访,不止是邀请空并借机增进感情,也是向钟离下了挑战书,从他踏进屋子,与他对视的那一刻起,一场或许持久,或许短暂的无声博弈与争夺,便正式开始了。直到空拿着盘子出来,这暗自较量才突兀的终止了,男孩坐在迪卢克身边,有些笨拙地亲手切了一块松饼蛋糕递给迪卢克,嘴上对钟离的手艺夸赞不休,说这是自己从小到大都爱吃的,希望他也能够尝尝。
      “既然是你喜欢的,我就必须得尝尝了。”迪卢克说着,姿态优雅,从容不迫地用叉子剜下一小块蛋糕送入口中,细细品尝起来,“嗯……确实不错,口感软绵,奶油细密,甜味也恰到好处,不会叫人感觉腻味。很精致的蛋糕。只是与我自己做的相比,差了一些层次感。”
      “迪卢克也会做蛋糕吗?”空意外地问道。
      迪卢克点点头,嘴角噙着温和的笑容,而那笑容之中,又隐隐蕴含几分矜贵:“如果你很好奇,下次来我家做客怎么样?我正好也会做几道甜品,如果不嫌麻烦,顺便点评一下,如何?”
      “哦?”一直不语的钟离忽然插话,及时阻断了空点头称好的话头,“看来阁下也是懂行之人,实属难得,还望之后有机会互相交流经验。”
      迪卢克闻言,转而望向钟离,眼中微妙的情绪暧昧不明:“当然,与您这样巧手的前辈交流,是我的荣幸。只不过最近事情有些多,什么时候有时间,也不是我能说的算了。”
      空当然看不懂俩人之间暗中的激烈对峙,只当他们关系进展还挺快,没准过不了多久也会变成好朋友了吧。一面听着他们绵里藏针的对话,一面享受完了整盘松饼蛋糕。慢慢的,竟也忘记了刚才迪卢克询问自己的事情。迪卢克见男孩吃完,最后再打声招呼,便留下一盘只吃了一口的松饼蛋糕和钟离相伴,带着空出门逛街了。
      八月果然还是太热了,即便空穿得足够清凉,也出了一身汗,所幸迪卢克贴心的带了纸巾和遮阳伞,消解了些许酷热。伞很大,足够将两人都罩在阴凉下。
      “那里是我经常去的一家店。”迪卢克带空将视线转向一家装修复古的咖啡店,红色的漆面和白色窗框上的浮雕十分抓人眼球,“走吧,去避避暑。”
      他们走到门口,空抬头一望,望见门楣上方伸出一面红棕色的牌匾,上面画了个有些抽象的咖啡图标,还用花字体写着古老的蒙德语,大约是店名。迪卢克推开门,醇厚的、略微苦涩的咖啡浓香便从门缝飘荡而出。这里的店员和他似乎很熟,一看见那扎眼的红发,便展露笑容地迎上来:“哎呀,迪卢克先生,欢迎光临。”店员发现了青年身边矮了一个半头的空,疑惑地“嗯?”了一声,“这个是你的朋友吗?”
      “嗯。还是老样子。”
      “好的~真难得呀,迪卢克先生带朋友出来玩。”店员说着,熟练地带领两人来到后面的双人位上入座。
      迪卢克优先替空拉开椅子,站得直挺,宛如参加舞会的贵公子,绅士地比了一个“请”的手势,等男孩笑着向自己道谢然后坐下,才款款在对面入座,然后朝店员说:“他刚来蒙德不久,我带他逛逛,熟悉一下。”
      店员将两份红色牛皮封面的菜单放在桌上,便离开招呼其他客人了。空打开菜单,粗略浏览了一遍,要了一份冰淇淋紫薯球和摩卡咖啡,而迪卢克多点了一份店里最近的新品草莓流心挞。
      等甜品全部上完,空看着迪卢克面前粉嫩嫩的草莓流心挞,和盖着一层金灿灿的糖浆的奶油酸奶布丁以及打了奶盖的牛奶,惊奇地感到一种意想不到的反差。毕竟迪卢克给空的感觉,不是最高档次的红酒配三分熟牛排,就是雪茄,钻石珠宝和一切高贵的上流事物:“真是想不到,迪卢克居然这么喜欢甜食,来咖啡店却一杯咖啡也不点。”
      迪卢克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这幅模样被人看了去,从容不迫地切开草莓挞,红艳的、混杂了碎碎的草莓肉的草莓酱缓缓涌出,正如青年那般慢条斯理:“嗯。我太不喜欢苦的东西。经常来这家店,也是因为做甜品的手艺好。”
      青年的说法还是含蓄了些,他对于甜食的喜欢或许远超空的想象,比如香橙瑞士卷,巧克力慕斯;比如马卡龙,白桃夹心巧克力和草莓芝士蛋糕;比如……空。
      迪卢克不动声色地抬起眼皮,悄悄瞧着空,对方念叨了一句“这样啊”,然后毫无防备地低下头,挖起一勺冰淇淋含进嘴里。迪卢克看见融化的白色的冰淇淋,溢出男孩那粉润,如同被露水浸湿过的孱弱蓓蕾的嘴唇,勺子从嘴巴拉扯而出,残余的冰淇淋为那瓣双唇抹上白花花的霜,又被伸出的、樱桃色的青涩小舌头一一舔去。
      甜的。甜的。甜的。甜的就像砌在蛋糕胚上厚重的奶油,像烤化的棉花糖,像刚刚在太阳下融化的滚烫的蜂蜜,亮晶晶而散发着阳光的味道与夏日的甜蜜。迪卢克轻轻舔下嘴唇,他感到更加饥饿了,并且这痛苦的感觉日益剧增。可那缠绵自己的饥火却不是因手下的甜食而起,而是空——只有空。只有空是自己最想、最急不可耐尝到的甜品。只有空能激起自己可怕的欲望与食欲。迪卢克不由自主加快了进食,软绵的奶油和草莓酱却填满不了自己空洞的胸膛。奶油,糖霜和果酱,越是甜蜜,就越是犹如隔靴止痒的冷风刮过自己的空洞,反而徒增空虚,让贪婪的欲望成倍抽长,叫他变成一头不知餍足的饕餮。
      但是要稍等,还要稍等一会儿。真正令人流连忘返的美味需要精心与耐心的烘焙。
      休息过一阵,等黏在皮肤上燥热与疲惫统统被空调和美食清理干净,迪卢克便提议,去清泉镇逛逛,那里是蒙德有名的街区,仍保留古蒙德的特色文化以及传说,是迅速了解蒙德,游客参观的不错去处。
      路经花鸟市场,空远远望到前方一家不大的花店门口站着一个小女孩,似乎在看店,于是经过这家店时,好奇地停了下来。
      迪卢克也跟着停下来,目光扫过用来装点店面,吸引顾客的各色繁花,又望向半蹲着细嗅花朵的空。从长方形花盆伸出头来的一簇簇洁白的塞西莉亚花,有几些正对着空,好像在互相嗅闻,也像新娘子的头花,娇弱地依偎在男孩身边。而空身侧鸡蛋黄的金鱼草,仿佛枝头点点绽开的绿叶,蓬勃而充满生机的结在那灿烂的金色发梢,迪卢克的双目不禁温柔下来,不止是为这令人动容的美景。他的声音也柔软下来,询问道:“怎么了,喜欢吗?”
      “没有人会不喜欢漂亮的花吧?”空转过头,仰头凝望迪卢克笑了,半透明而轻薄的花影撒在他的嘴角、脸庞和猫儿般勾起的眼角,像披上欲盖弥彰的面纱,“我只是好奇,这家店为什么只有一个小女孩在。”
      “呼呼,芙洛拉就是店主哦,”芙洛拉自然地接过话头,似乎早已被询问过很多次,“但是每一朵花,芙洛拉都养得很好。”
      既然都来了,还打扰了店主,不买些什么貌似不合适。空便买了一朵小灯草,和一束风车菊,说要带回家送给钟离,他很喜欢养些花花草草。
      “至于这个嘛,”空摇了摇手中像钩子般弯曲,隐隐散发荧光的小灯草,把它从叶子中摘出来,踮起脚,挂在迪卢克的耳朵上,“当然是送给你的,就当是补偿我们的见面礼好啦。”
      莹蓝色的小灯草像拐杖一样挂在迪卢克耳后,与那头鲜艳的红发互相冲突,但那冲突反而凸显出彼此的特别,显得越加美轮美奂起来。空十分满意,果然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样合适。
      迪卢克确实没想到,自己有被送花的一天,他的家乡里,从来没有那么漂亮的花,更何谈有人送花给自己呢。他摸了摸挂在耳朵的小灯草,刚摘下来的小灯草表面还沾着水的薄凉,但他触碰过花蕊的指尖,却无缘无故滚烫起来。迪卢克垂眸凝望空,轻笑一声,眼眸流转着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柔情蜜水,声音又低又轻地回复道:“谢谢。”
      下午的时间总是很短暂,清泉镇还没逛过瘾,傍晚便悄然降下了,橙红色的夕阳像涂料般倒入小小的瀑布,黄绿的山涧仿佛奔腾着果汁。迪卢克说得没错,清泉镇果真有很多好玩的,大部分蒙德独特的文化都原汁原味的保留在这儿,传统美食,蒲公英酒,横木交错纵横、中世纪风味十足的古老居民楼,灰白砖块的矮楼平房与有着鲜艳橙色屋顶的三层小楼,什么都有,仿佛过去唯独滞留于此,时间只带走生命,却带不走砖瓦缝的一粒灰尘,哪怕是一栋平平无奇的酒馆或者舞厅,只是看上一眼,也足以叫人发思古之幽情了。
      对于出生在璃月,长大在璃月的空来说,蒙德的一切都陌生又新奇,那些印在报纸、书页,那些纂刻入光盘与摄像机的建筑物,当地居民的传统服饰,夹在欢笑、啤酒杯碰撞间吟游诗人抑扬顿挫的歌声,乘坐玻璃般清透的琴声传荡到堆满木箱的角落,倒映在摇晃的酒面上,渗透入一块块灰色的石头地砖。正如蒙德从古今来所信奉的。自由。自由。还是自由!这一切的一切多么清晰而真实的跃入纸上,空觉得自己此时也同照片上的小人一样,被缤纷的颜料印在光滑的书籍里,成为它们的一部分。
      迪卢克和空最后找了处酒馆休憩,坐在外面的桌椅,旁边有人弹着琴,诉说一行人拯救风魔龙的故事。他们一人点了葡萄汁,一人点了苹果气泡水,混在一群端着酒杯高声大笑痛饮的人群里,实在是显得突兀又格格不入。
      “我还以为迪卢克会喝葡萄酒呢。”空看了眼对面的迪卢克的葡萄汁,喝了一口剔透的气泡水,轻盈甜蜜的味道在口腔炸开。
      “很多人也这么认为,”迪卢克轻轻摇头,似乎对于他人的误解已经习以为常,“但可惜的是,我不喜欢酒。”
      空那张在夕阳下显得暖融融的脸上,露出可惜的神情,他的手肘撑着圆木桌,向迪卢克倾斜身体,北极星般闪亮的双眸端详似得盯着他看,然后笑起来,眼睛微微咪起,像是欣赏到十足美丽的艺术品似得,笑意充盈那对秀丽的双眼:“确实很可惜呀,因为……唔,怎么说呢,迪卢克长得就像葡萄酒一样,醇厚,优雅,感觉一定散发着很迷人的香味。尤其是你的红发。如果和葡萄酒搭配在一起,一定是很美丽的画面吧。”
      “……谢谢。”迪卢克像被什么冲击到般,扭过视线,避开了空的眼睛。他举起葡萄汁吞咽,遮着自己的半张脸,好像在欲盖弥彰自己透出薄红的脸。迪卢克当然知道空是不怀任何意图,抱着无比纯粹的真心夸赞自己,但也正是这透明而直接的称赞,反而让他不由心跳加快了几拍。
      迪卢克的视线跳上对面礼品店的楼顶,太阳像火炉内融化的金属,刺眼而直白趴在屋顶,越是看着,那双蜂蜜般甜蜜的金眸,还有那温软的声音,以及不停回荡耳边,一字一句都无比清晰的话语,便越是黏稠的粘在迪卢克的脑子里,甩也甩不掉。他感到有些紧张,又开心,心脏快要炸开了似得砰砰直响,手臂不太自然地搭在椅背上,心不在焉地拨乱自己耳边的头发。
      大概是因为空说自己的头发很漂亮吧。迪卢克多抚摸了几下,温柔的像在疼惜珍爱之物。
      迪卢克把空送回家时,天色已经完全入暗,见不到白日的任何影子。他们在门口分别,约好学校再见,空才刚从包里摸出钥匙,门便被打开了,黄色围裙上印着的卡通太阳在朝他微笑,再一抬头,便看见钟离的脸。他就像提前得知空的归程似得等候多时,稍微偏黄的灯光柔柔的打在他俊朗的脸庞,有种烟火气的温馨感。
      “我回来了!”空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温暖的像一颗小小的太阳,暖融融的照亮门的黑夜,他把一捧风车菊递上前,经过整个下午,花已经不那么有精神了,“这是我今天买来的,钟离先生不是喜欢养花嘛。”
      “有心了,空。”钟离也浅笑起来,接过了风车菊,抱在怀里,眼中涌现出欣喜与柔情,他温柔地拨弄下花瓣,像在抚摸自己的孩子,“今天玩得可还开心?”
      空重重点头,似乎是钟离的话令他又忆起那些开心的事,快乐又回到那张脸上,回到了无比闪亮的明眸:“嗯!很开心!迪卢克带我去了好多地方玩,下次我们也一起去吧。”
      空随钟离进了屋,钟离把风车菊放在靠墙的柜子上后,便叫住了要往沙发上坐的空。男孩疑惑地转过身,乖乖地向他走来,问怎么了,钟离抬起双手按住空的肩膀,一边摆正卫衣的兜帽,一边弯下腰,向男孩的后颈探去。
      “钟离先生……?”钟离罕见的亲昵举止让空有些不知所措。男人贴得太近,燥热的体温滚滚袭来,像有无数双手抱住了他,将他拖入一片灼热的海洋。而熟悉的淡淡清香也一起扑来,像透明的袋子裹住了空的脑袋,他顿时浑身紧张,脸上也冒出红晕,不由自主吞咽着口水,心脏也砰砰跳个不停,却没想过离钟离远些,仿佛被男人的双手钉透了身体,牢牢固定在地上。钟离的双手放在自己肩上的时间太久,以至于体温已经渗透入薄薄的卫衣,在他窄小的肩膀印上两只大手的温度,像要烙上淡淡的印记一样。
      空太过紧张,没有察觉到钟离嗅了几下他的后颈,眉眼间隐隐缠绕的警惕这才卸下防备。男人若无其事地直起腰,好像有灰尘般煞有介事地拍拍帽子,把手收回来,像没有发觉空的羞臊与窘迫似得,温和地展露笑容:“卫衣乱了。”
      “啊……谢谢。”虽然钟离已经离开了,但空感觉自己的脸还是烫烫的。他觉得钟离刚才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怪,他们关系从小到大都很亲昵,但等他大概初二之后,钟离便刻意与自己保持一定距离了。
      也许怪就怪在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吧,因为太久没这么亲近过了。空想到。
      美美地享用完钟离张罗的一桌精致饭菜,空便趁钟离洗碗的功夫洗澡去了。然后收拾收拾明天要用的东西,看看书,玩玩游戏消磨时间,十点左右就被换好睡衣的钟离叫去洗漱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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