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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纲:剑侠客找绑定奶的故事
    预警:粮食向,逍遥生第一视角

    #逍遥剑
    easySword

    [梦幻西游三维版]逍遥生/剑侠客 无衣一。
    我第一次见他是在金山寺外的河滩上。此人仰面躺在浅岸,暗红的发丝与苍白的面上皆混着泥沙与尘土,青裘软甲渲着大片的血色,潺潺而过的河水也带不走弥漫在他身边那股浓郁的血腥味。
    他的身旁有一把青铜剑,剑身半嵌在岸边,像是没了帛面的帅旗。
    初春的清晨,寒气冷的入骨。我合衣上前,探了探那人鼻息,虽是清浅,但总非是死物。他外貌看起来似与我平辈,也许还要年轻几许。
    我不知是流寇,或是狼群伤他至此,只知若对其视而不见,这江州可能又要多一条年纪轻轻的孤魂野鬼。
    酆都离这里不过几里路,却没见鬼差晃荡的身影。我猜他的忌辰约莫不会是今日: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人躺在这金山寺门口,即便不是我出手,采办僧或化缘僧亦会将他接回寺内。
    我收了手中折扇,别入腰间,将他还埋在水里的半截身子拖上岸。拂袖探脉,发现他虽然浑身冰凉,血糊淋剌,伤势倒是没有想象中的严重;顶多是那肚子上横的一道口子深的见了脏器,可能会是要他性命的隐患。
    那人腹上有伤,不宜驮行,可眼下也没有旁人能助我一臂之力。我唯有将他打横抱起,踩着一路黄泥杂草往回走。
    我平日疏于勤身健体,吸了水的衣甲又重若千斤,短短数十步的路程便走的我气喘吁吁,大冷天的竟是出了一身热汗。
    晨起赶猪的典座见我捡了个麻烦回来,摇头说最近狼灾频发,寺内余粮不多,救济旁人的事,让我量力而行。
    我说让这血鬼横在寺前,一是不吉利,二是会惊了晚些时候上门求佛的香客。少了捐瓦供灯的收入,寺内不就更拮据了?遂未等其再出言驳斥,便抱着他入了偏寺,寻了间空房,将那人安置其中。
    我去换了身干净的长袍,打了桶水,携一堆平日料理樵夫农人风吹日晒、跌打损伤的小毛病时全无用武之地的器械到屋里,准备大展拳脚。
    我来金山寺,除了避世修行佛法,也是为了磨炼医术。今日算是我走运,捡了个活体医材,让我有个练练手的机会;我也希望他走运,别成了我手下第一个冤死鬼。
    大抵是我医术过关,妙手回春,亦或是他福大命大,命不该绝。我坐着替他抹了一宿的冷汗,终于见他有了些许动静。
    第一缕晨曦斜入屋内时,那人便睁开了眼睛。
    我心中悬丝巨石已落,不由喜形于色,起身问他姓何名甚,从哪儿来,要往哪儿去,为何受重伤,此刻又有几分疼痛。
    他似是嫌我聒噪,眉头轻皱,刚刚张开的眼皮马上又阖了回去。
    我识趣的住了嘴,想人才刚醒,是要给他一点时间缓一缓,便将毛巾丢进盥盘,起身活动僵硬的身体。
    半晌,那人再度睁眼,脸因为复苏的痛觉而扭成一团,一双冷然的招子里却满是警觉。
    看见我之后,他第一反应是抬手往身侧摸索,似乎是在寻找他那随他一同冲上岸的青铜剑。只是这一动作牵扯到他腹上伤口,吃痛一声便抿紧了毫无血色的嘴唇。
    那人摸了个空之后,神色怅然,转念想把自己缩成一团,只是碍于被我缠的厚重绷带所限制,不能轻易得逞。
    为了打消他对我的不信任,我耐心解释道他现在伤口还没愈合,动作不能太大,也不能下床走动;随他冲上岸的那把剑就在床边,其余凌杂物件,能被僧人们寻回的都送来了此处,连破了口的衣服也缝好搁置在床柜上了。若还有什么需求,唤我名号即可。
    我温声细语的解释了一通,见他目光中还余有疑惑,这才想起我未曾向他做自我介绍。
    “我是金山寺的修行弟子,喊我逍遥生就行。今早我在河边发现了你,见你衣着打扮不似盗匪,便救你回来,当作是日行一善,积些功德。”
    那人闻言,眉间深壑变得平缓了许多。
    他沉默良久,在我已经起身替他掩门时,才听到他用沙哑的声音小心翼翼的对我说了一句“谢谢”。


    二。
    几日观察下来,我了解他大概是个惜字如金的人。我几番寻茬搭话,他大都沉默不语,目前只知他在大唐官府拜师学艺,因善用剑,府里的弟子都唤他作剑侠客。
    我用的药材得现捣现用,时常得麻烦寺里的修行僧帮忙取下旧绷带。旁人撕扯黏在小腹上的纱布时力道把握欠佳,新生出的皮肉有时会被他们不小心扯下;偶有血流了满身的情况,能把来帮忙的小沙弥吓得哭红了眼。那时他顶多是攥紧藏在被褥下的拳头,把床单抓出几道水波的形状,从来不吭一声。
    这人连表达感谢也多是点头示意。寺里的人都以为我捡了个哑巴回寺,还说年纪轻轻却是个喑人怪可惜的。
    唯有劝他喝药时要多花些功夫。他必然是不爱吃苦,可良药总是苦口。我白天要去听经礼佛,只有下午时候才得闲过来照料他。精心熬的药,不亲自喂他,回过头就见他还剩下大半碗就摆到桌上。
    按着他喝了,碗底也总是不干不净,抹了抹嘴巴就开始盯着窗外的云天鸟雀装傻充愣,多少有些小孩子脾性。
    他除了不爱喝药之外,算是个非常省心的病人,一天到晚只是维持着躺在塌上盯着天花板的姿势,我来了便一直安静的盯着我看。
    终于有一天,他开口问道:“为何救我?”
    我寻思在他醒了的那天我已经好好解释过一遍了,这会儿他又给忘了。我本着不和病患讲道理的原则,再答他了一遍:“早上出门散步时刚好看见你。见你与我投缘,就出手相救了。”
    闻言他眨了眨眼,似是陷入沉思。
    这几天他精神是在渐渐变好,没有旁人在时,还开始学会悄俏提要求了。
    “我想回官府一趟。”
    我未停下手上替他换药的活儿,头也不抬的回道:“我并非故意留你,但你要归府,起码得等到能够自己下床走路不是?”
    待我把绷带扎好结儿,他握住了我的手,望向我,明蓝色的眼睛里透着诚恳:“我能行。”
    随后他试图单手撑起自己。他脚刚从被褥里伸出踮到地上,便似腿上中了一箭的鹿般歪着身体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我轻笑几声,过去帮他掖好被子:“不光是伤的原因。你躺了这么些时日,身体有点痿躄,若要自由走动,还需二至三日的时间恢复。”
    他咂了咂舌,好像对这份答案不是很满意。
    但不满意也没办法,我是个对病人负责的医师,他半路跑了,凉在路上,我会良心不安,于是转身把门上的锁给落了。
    可那人的个性便是要风里来雨里去。三日之期刚过,寺内果然没了他的踪影。
    洒扫僧人把他屋里给我留下的信笺带给了我,嘴里念叨着些许责备他不辞而别的话。
    我随意的扫了一眼那潦草的字迹,无非是些客套的官话:那些个滴水恩,涌泉报的也就算了,还说什么九冥乱世,三界动荡,怎能安居于寺内方圆,借佛祖庇护而苟且。总之是天下的事儿都要归他管的意思。
    我将信收至一旁,不置可否:我是觉着,能安隅一方,度德量力,做些力所能及的善事,活的问心无愧,就差不多了。
    待红日西逝,一时得闲的我望着桌上摇曳的烛火,回想起昨夜他临行的背影。
    为了方便照顾他,我暂时搬到了他隔壁的房间。一向浅眠的我在听到了木栓活动的声音时便醒了过来,披着薄裳起床朝外面张望,就见那人背着剑拿着行囊,脚下步履飒沓如星,一股脑儿就要往寺外走。
    他回头发现了我,身形猛然一僵。白净如盘的圆月照亮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惶然,仿若个被抓了个现行的夜贼。
    下个瞬间,他将坚定不移的目光投向我,背上青铜剑锋芒暗露,大有我此时点灯敲钟,找人抓他也要一往如前的决绝气势。
    我打着呵欠半倚在木栏上,撑着脸望着他。庙里本来就容不下别的大佛,反正他迟早都会走,也不在乎这早一天晚一天的。
    那人见我没有阻拦他的意思,似是松了一口气。
    他做了口型,大抵是说他会再回来探望我。
    月光将他背影拉的很长,就像一棵挺拔的杨树。而在我因困乏颔首再抬眸的功夫,那影子就倏然不见了。

    三。
    我以为我俩不过是萍水相逢,露水缘分。江湖上来去的人多了,救他和救路边的猫狗无异。
    他走后,我亦未曾将那句口头约定放在心上,只顾过自己的清净日子,一盏青灯一本医书便能伴我坐上一天。
    入夏之后,天气烦闷燥热,人心亦是少了分清静多了分急躁。
    金蝉再世的圣僧传说让金山寺来听诵经文,烧香拜佛的人日渐增多。此事利弊参半,好处是寺里优裕了不少,坏处则是闹事的香客与不怀好心的号贩人数亦与日俱增。
    人一多便生是非。村南狼灾肆虐,北边盗匪横行,捕快们一天到晚东奔西走,江州官府有心无力,维持秩序的琐事还是得我们自力更生。
    因此我平日除了练习腿脚,擒拿卸骨点穴也略有涉猎。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真有宵小来犯,我也得拿铁扇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那日我正在偏寺静心锻炼体魄,忽闻寺外叫骂声又起,还愈演愈烈,似要起拳脚争执。
    我整了衣袖走出门,刚下台阶,便听到那些香客吵吵嚷嚷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这才嗅到了突兀的混在檀香里的血腥味,加快步子到庙前一看,果然看见那人带着一身血站在人群自发散开的圆阵之中。他那一头红发,惹眼得很,几丈之外都能一望而知。
    那人侧背向我,我只望见他左眼上有道新伤。干涸的血迹黏在他年轻的脸上,平添几分骇人的煞气。
    “金山寺怎么容这样的煞星在这里挡路?捕快呢?官府呢?”
    见他一会儿没动作,几个胆大嘴碎的香客便开始小声地议论着,嗡嗡郁郁的像是夏夜的蚊虫。
    原先站在一旁的者释长老被人群悄俏推搡到了他面前,满脸踌躇,正支吾着应该如何开口向他搭话。
    那人斜睨着其中最为聒噪的一位香客,从腰后摸出令牌,怼到了对方的脸前。上面的铭文虽是糊了一层血污,但从形状来辨别,不难看出那是大唐官府的调遣符。
    “我乃大唐官府剑侠客,奉命前来江州,协助江州县令宋清整顿大唐国境。你有什么诉求,尽管和我提。”
    他把背上的剑往脚下的黄土里一插,抹了抹额前残留的血渍,一脸漠然的抬头看着眼前人。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似随性而然,却总让人感到一股压向心头的胁迫感。
    “这,这……”
    那名香客如被扼住咽喉的八哥,一时没了咄咄逼人的气焰。其余跟着吵闹的人也都安静了下来。
    见闹事的已经偃旗息鼓,这位官府来的侠客回身看了我一眼,微微颔首,向我示意。
    他捏着染血的令牌大步踏上了入寺的阶梯,一路上无人敢拦;他在往功德箱里面丢香火钱时,整个寺庙里只有钱币沉底时发出的啷铛声响。
    随后,那人燃了三支香,对着香炉施了一番礼,便径直出了寺。
    “真是个怪人。”
    他走后,香客们又开始犯起了嘀咕。我嫌他们吵闹,不想在此处久留,便上前知客僧打了个照面,告诉他那人是我熟知,来也不是为了闹事,以后就随他去算了。
    后来侠客隔三差五就会带着一身血气路过金山寺,每次来都会带上一串铜钱来供奉。有时他公务繁忙,只能和我远远地点个头就得离开;有时则是站在香炉旁边,混在人群之中听法会,等到被熏成一身香火气才出去。
    某日寺里的监院带着几位知客寻我开小会。他们蹙着眉头,字里行间里透着惶恐不安,说是怕那人煞气滔天,要碍寺里的财路。
    我早就料到会有此等纷纷蜚语,于是便诚心与他们讲道理:在我看来,他那身江湖上滚出来的煞气,用来吓唬胡搅蛮缠的香客和恶叉白赖的号贩子效果不可谓不是出类拔萃。维持好秩序,让香客们上香上的安心舒心,才是金山寺细水长流的经营之法。
    何况在这偏远地方干些巡逻的杂活,他的月钱不过尔尔,衣服都是缝缝补补将就穿穿,香火钱却一次不差。
    怎么说他也算是个日夜为江州百姓奔波的官差,既有功劳又有苦劳。做到这份上还要对他咸嘴淡舌,实属有些不讲道义。
    我唧唧歪歪的念了一堆,僧人们唯唯诺诺,终于肯应下要对那人的来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们散去后,我稍作歇息,回身到寺里的井里准备打口水喝,眼前忽的闪过两条蔚蓝系带,定睛一看是那侠客正要闪身往香炉后面躲。
    我先前也不是没想过要再请他到寺内坐坐,请他喝杯茶,洗个尘,侃上一会儿,权当是替周遭百姓们感谢他多日的辛劳。只是每次我意欲上前与他搭话时,对方都似脚底抹油般的溜走了。
    现在好不容易被我逮到一次,他又推辞说公务繁忙,好像与我多说一句,就会耽搁他除奸惩恶,降妖伏魔的时间。
    我总觉得他来去匆匆,连个喘气的功夫都没有;这三伏天确实也挺闷热,他站在我面前讲个话,都能憋的一张俊脸通红。
    “待我把剑再磨快些,定会请小师傅随我一同……再议吧。”
    说完他又转身要走,只是这次我觉着他的步子没以前的轻快俐落,马靴踢了阶下的碎石,差点要摔个大跟头。
    我刚要出声,询问他是否因有隐疾,身体不适,那人立马干咳一声,运气于足,直起腰板从平地上起了三段轻功,和只野兔子似的跳了个没影没踪。

    四。
    我知这世道多是白云苍狗,清净日子总是没有几天好过。
    世人多闻金山寺有金蝉转世,来到此处见谁开法会,自然就认谁是金蝉子。
    然宝帐之下,究竟是何人诵经传教,除了他们二人与主持长老,谁都不知道。
    海释师兄日前救助的是一对并蒂双生,江流跋扈,禅儿谦逊,个性大相径庭的来又如阴阳勾玉般相生相合。我等小僧平日只知他俩关系尚且过的去,也没深究他们之间具体有些何种协议。
    而后金山寺妖气日益浓重,驱邪除魔的仪式整了好几次,也不见成效。到最后揭发出佛珠异变一事,才让我真正的意识到何为覆巢之下无完卵:鬼门大破,邪祟横行,妖僧无心与烛龙后裔领携九冥部众鲸吞蚕食四大洲土;许多名门正宗内部暗涌流动,若是那些不见光的东西有朝一日一涌而出,兴许就再也见不到项上这片朗朗晴空。
    我如今才算是明白那人先前说的安居与苟且,确不该是胸有大志者的处世之道。
    平心而论,我虽不贪图立伟功,成大业,但逐渐萌生了想要出去游历一番,增长见闻的念头。
    可我担忧我常年蜗居于此,学识仅限于十里八方淘得的经书竹简,岐黄之术多靠自己琢磨,不知这几番三脚猫的功夫在江湖上能撑过多少时日,故有些犹豫不决。
    我与寺内熟知的师兄师弟们浅提过此事,几个人有商有量的聊过几句,但最后都不了了之。
    不知是从哪儿漏了风声出去,主持长老们都知道了这事儿,消息还传到了那位来去如风的侠客耳朵里。
    那是他第一次主动来寻我。未谈春花秋月,也没谈家长里短,倒是摆着指头说起赈灾祛魔的官事儿来。
    我对当县令,听汇报一事没什么兴致,不过难得他开口说那么多话,还是耐着性子听了。
    末了,他清了清嗓子,豪情逸志地说道:“我听闻化生寺的释灯方丈是个大慈大悲的活佛,他门下弟子皆是人杰,小师傅若能随我去长安,我能托人将你引介给他。届时我们便能一同斩妖除魔,还三界生灵一个清平世界。”
    他鲜少展露出这样符合他年龄的生动神色,喊我“小师傅”时咬字又轻又快,有种少年人独有的意气风发;明明生辰比我要晚,却偏要占这嘴上的便宜。
    我差点要被他由心而发的快活气息所感染。
    我们本应成为同袍知己,一同逍遥三界,踏歌而行,现下也应是一个外出游历绝佳的机会。可我心里有诸多考量,闷在胸腔,纵是做了个深呼吸,亦吐不出这心结。
    我摇头说道:“施主有所不知。我出身于长安城内某士族旁支,因厌倦府上勾心斗角的生活才选择出家,定居于金山寺内。那化生寺落在长安,我免不了要和宗家打照面;何况我涉世未深,一同历练,怕是会连累你。”
    其实他来寻我,我大致能猜到他的心思。但我确有难处:我在金山寺住了有段时日,长老们与我有恩,我早就答应了他们要看破红尘,静心伺奉佛祖;如今金蝉显世,寺内杂务繁忙,人手紧缺,我时而领读经书,时而辅教沙弥,还要兼当护院武僧和主治医师,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我还想多解释几句,表明我并非不愿,只是不能,背后突然传来友人的呼唤声。
    虽有遗憾,我只能暂且将将打住,对着那人作揖告别。
    “无妨。小…逍遥兄愿与我畅谈,已是我幸。你且去忙碌,我们改日再聚。”
    那人向我抱拳,深鞠一躬,起身时我见他往日雪亮亮的双眼里似是蒙了层雾。
    秋风萧瑟,风中飘舞的落叶掩住了我朝他投去的目光。
    我这才发觉我不愿见他露出愁容,心里的怯懦顿时化为悔意。
    我下定决心再去寻他,与他再商量商量,让他给我些时日思考。可那人来去如风,又是一下就失了踪影。

    五。
    随后,他有十余日未来金山寺拜访。我心知他约莫不是个气量小,爱计较的人,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生我的气,可还是忍不住捏了点银子,到村口找百事通赵阿炳打听他的消息。
    “最、最近玄戈军和,和那境、外的魔族起了冲、冲突,到处调、调人手过去帮、帮忙,那小子,也、也被喊过去了。这、这么些日子了,我估计他、他们也快回、回来了。”
    我长吁一口气,连日烦懑的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遂将手里的面饼也一并送了给他。
    没过几天,我果然在寺外排队等候上香人群中发现了他的身影。
    向来健步如飞的他这次走路一瘸一拐的,手中爱剑也被他当成了拐杖使。
    他眺望到我朝他走去的动向,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即刻开始往香客们鱼贯前行的反方向挪动。
    不过他脚受了伤,自然也没法像以前一样说跑就跑。我拨开人群,上前拦住他,抓着他的手问他最近过的怎么样,边境战况如何,在那边的日子苦不苦。
    他瞻前顾后,眼神飘忽,简单的和我寒暄了一下,就说时候不早了得回去衙门做汇报。
    我还想开口留他,就见一个捕快模样的人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召他一同去见官,直接断了我要留他在寺里用膳的念头。
    我沉默望着那捕快与他交流,一时纵然有许多涌上心头的话,在舌尖绕了几圈,最终只汇成了一句“珍重”。
    那人留在江州养了一段时间的伤,期间偶有来访,也是和最初那会儿一样,留下香火钱就走了。
    后来几番远行,他回来时都带着大大小小的伤。
    我以为频繁的征战是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游刃有余的原因。人非兵器,黄铁青铜尚且会折钝,何况他一个肉骨凡胎的人族。
    我多次在送他去渡口驿站时,提醒他要注意安全,别旧伤没好,又添新的。
    他每次应允,但从不见整改。回来的时候都是病怏怏的,和只被拔了牙的老虎似的,谁都吓唬不了。
    有一次我听说,被他威吓过的号贩与亡命徒要勾结在一起寻衅滋事,引他过去,欲趁人之危,折他个手脚,去他的威风。
    我当下就抄起铁扇,向村里来来去去的村民们打听他的消息,花了半日功夫,才在西边的残瓦旧屋处找到了他。
    然而没有我出手的机会,他已经把那些恶徒收拾了个七七八八。
    我见他出剑比以前更俐落爽快,一招一式若游龙出洞,又如鸿雁展翅,白刃闪瞬能将飞叶斩成两半。
    我想他先前纵横于沙场,得是有能扫千军,战十方的本领,这些只靠刀器逞威风的贼寇自是伤不了他分毫。
    他那般日益精湛的剑术,疲弱时尚能三下五除二的解决这等麻烦事,为何却总是把自己整的浑身是伤?
    等把最后一个贼人给吓退以后,他丢了剑坐在土堆上,抬头看我,一双明亮的眼眸平静得如波澜不惊的江面。
    他缓声说道:“抱歉,看来我是让逍遥兄白跑一趟了。”
    我听不出他这句话中有多少愧意,但知他也并非是在与我打趣。
    我走到他身边,伸手轻点了一下他脱臼了的肩膀,他立马缩起脖子,下意识地在躲我的动作。
    “我不记得你以前这么怕疼。”
    他面色微凝,张了张嘴,却并未出言反驳。
    见状,我自顾自的替他圆道:“树被剥皮,也要流泪,又不是都和那大圣似的从石头里蹦出来。世上哪儿有人能不怕疼?”
    我运气于掌,抚过他伤的最重的一处,推气过宫,替他化瘀活血。
    此经一战,新伤旧疾,大概都在隐隐作痛。那人兴许是真的乏了,脑袋一歪,将身子半倚在我肩上,恹恹欲睡,和刚才气势凛凛的模样判若两人。唯有左眼皮上竖着的那条浅疤提醒我,他手上的剑确实沾过腥,饮过血。
    侠客半梦半醒之间,我似乎听到他发出几声呓语。
    “小师傅是识大义的人…如今正处乱世,生灵涂炭,为何不愿随我而去拯救苍生百姓?”
    我说:“佛心有慈悲,愿渡有缘人。你在前线征战杀敌,我在后方安抚百姓,各司其职,未尝不可。反正无论你去了何方,我都会在金山寺静待你归来。”
    “可我若是回不来呢?”
    我一怔神儿,再要搜肠刮肚的找话答他时,他已经拾起长剑,正侧首对我致谢。
    随后,他便背身向我,准备要迈向新的征程。每走一步,都在黄泥地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土坑。
    秋山落日,残阳似血。我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脑海里萦绕着他方才说的话语。
    ——若他回不来呢?

    六。
    我恍恍然的独自一人回了寺内,迎面碰上了业释和尚也差点忘了和他施礼。
    业释和尚既是寺内长老,又是我的前辈,有时我若有惑难解,便会去寻他开导一番。
    今日,他主动提道:“你年纪轻轻,就饱受八苦折磨。有些事情就别想那么多,念佛就完事儿了。”
    我觉得他说颇有道理,遂移步藏经阁开始找经书读。
    我平日读的津津有味的真经宝典,现在切完全看不入眼,那黑字一会儿看着像芝麻,一会儿看着像蚂蚁,总是读不出它们的形状。
    我书没看进去多少,光顾着想那人离开时的背影。
    虽说人终有一死,古往今来也不乏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歌绝唱,但我并不甘把风云涌动全权隔绝在一纸寒窗之外,只顾青灯古佛。我怕等不到天降神兵,平这八方霍乱,却先等来他的凶信。
    我想我那会儿应即刻捂住他的嘴,莫将晦气话说多了,让它成了真。
    我强打精神,干坐了一宿,眼下怕是生了暗沈。第二天鸡鸣刚起,就跌跌撞撞的出门想打点水洗面,这次竟撞见者释和尚。
    他与我打招呼道:“阿弥陀佛。今天师弟愁容满面,是不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不妨和我说说。”
    我便如实告知道:“近日心绪不宁,处事偏私,是六根不净。自觉是修行未够,需多多向长老们取经,争取早日看破红尘,免受俗世纷扰的折磨。”
    者释和尚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嘴边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他说:“你那小兄弟三番四次的来我们这小寺庙,不光是还你那时的恩情。看似是你每次等他来,其实是他在等你去。依我看,师弟未曾在红尘嚣嚣中走过一遭,谈何要看破红尘?医者自医,智者自知,我相信你心中已有答案。”
    我幡然醒悟,发觉自己确是庸人自扰。立忠信男儿志四方,我早应入这红尘,随他潇洒走一回。
    我立刻去向法明长老请辞,拾了轻巧布囊就去江州衙门,却从王师爷处得知他已连夜出县。细问才知,原来是东胜神洲的花果山中野兽变得异常狂暴,恐是其栖息之地收到浊气污染,于是大唐官府与其他门派一样,调了支精兵去那处帮忙探查浊气源头。
    我一路向东,逢人便打听官府精兵的去向;几经周转,才来到了花果山秘境。我见秘境外徘徊着各门弟子,好不容易找到个腰上也挂着官府令牌的少侠,便上前与之搭话。
    “你若是要问我们大唐官府的剑侠客……他去了蛛洞内打探情报,一天一夜了还没有消息。这人总是这样,喜欢一人逞威风。得亏他运气好,否则不得三番五次的去阎王爷那报道。”
    我皱眉道:“他要一人去,你们便随他去了?”
    这人耸了耸肩回道:“我们来这的时候,浊气都已经被桃符净化的差不多了。这里可是齐天大圣的地盘,能出什么大事儿?何况我们这辈儿,数他本领最高。若他也节节败走,那咱还是打道回府,请些别的神仙来比较好。”
    我沉吟片刻,还是决定进蛛洞一探究竟。
    有几位胆子大的跟着我一同前进,一路上也算有个照应。我们越往深处走,就越觉得这洞窟没有外人设想的那么简单。一路浓雾弥漫,阴风嗖嗖,又有蛛兽潜行,鬼影幢幢,实乃邪洞魔窟。
    我还发觉沿路有些许九冥部众的遗骸,怪的是他们大多只有外貌狰狞嶙峋的头骨,肉身部分却不翼而飞了。
    洞内空气稀薄,越往里走,越是呼吸困难。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我忽闻前方有巨兽噑啸之声,其音振聋发聩,使人为之一震。
    我加快脚步,见前方有一溶洞,进去看到的是另一番景象:这偌大的岩石空洞内,竟藏着一头巨型石兽,身覆青岩,角有荧光,其声惶惶,异常凶邪。
    我曾听说九冥祭祀擅用黑魔禁术,其中就有一仪式名曰血祭。吸取了如此多的魂魄,这浊气地魔应当时要成妖中之王,必然不是一人之力就能处理的。
    站在那巨兽面前的,正是我要寻之人。
    我不是没见过他狼狈的时候,但还是被他这满身疮痍的模样所震惊,像是找不出一处好的地方。
    我身旁其他擅武的门派弟子已经健步如飞的上前派兵列阵,我要做的只是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暂时拖离战场。
    “我就知你会来。”
    我摇头示意他先别说话,替他点了盏心灯,急急忙忙的要除去他染血的衣袍。
    “逍遥兄、当时替我缝补的衣服……这回可真是不能再穿了。家里也没有多的衣服,这可如何是好。”
    他见我忙里忙外的替他疗伤,虽是因多说了几句,疼得有些气短,但面上痛苦的神色并不多:此刻是剑眉舒展,嘴角竟还噙着笑。
    我忍不住开口叱责他,说命都要被耍没了,还有空担心这些小事,并把从他同门处听来的,他这几个月来胡乱莽撞的事迹都数落了一遍。
    那人只是低眉垂眼,在我准备抽回手的时候拉住我,轻声细语的问道:“大师心怀慈悲,以渡苍生为己任。我亦是苍生一人,大师渡我不渡?”
    我叹了一口气,应道:“阿弥陀佛。弱水三千,尚取一瓢。我虽有心渡苍生,但目前修行不足,只够渡你。也莫要说什么无衣可穿;以后,我与你同袍便是。”
    “小师傅说话算话?”
    那人听罢,是笑得更开怀了,颇有些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模样。
    我想,那才是他应该有的样子。

    (完)

    注: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秦风·无衣》

    后记:

    附赠小剧场01:
    剑侠客:是什么改变了狗宅的你?
    逍遥生:涸辙遗鲋,旦暮成枯;人而无志,与彼何殊
    剑侠客:说人话
    逍遥生:人没有志向,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剑侠客:讲真的?
    逍遥生:欠我的药钱,诊金,何时还?

    附赠小剧场02:
    逍遥生依约到了长安,只不过他没去化生寺,转头去了大唐官府报道。
    剑侠客(惊):你怎么来这了!我用苦肉计骗来的绑定奶呢?我的半永久金腰带呢?
    逍遥生:学医救不了大唐武痴,物理超度何乐而不为。

    在剑侠客的坚持之下,最后还是成为了一名魔(划掉)双修化生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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