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四百岁的恶魔决定去死（下）*OOC 有私设

*部分故事和对话根据真实切片改编

*本章有重要角色死亡

*前后无差






知道恶魔的死讯是在一个月后。





说死讯其实也不太准确。对于恶魔来说，“死亡”不过是进入了一个另一个漫长的睡眠期。





Luca当时正在开黑手党家族会议，私人手机突然在口袋里振动。青年眉头一皱，掏出来看到是熟悉的号码又很快舒展，伸出手示意一下表示会议暂停，然后走到外面接起来。



过一会儿，下属们就看到Boss走进来，神色自若地做回主位上，简单点头示意会议继续。





这位Mafia boss虽然年轻，但因为姓氏是Kaneshiro，且背后有恶魔的庇护和教导，在成年后便稳稳当当登上了老大的位置。也许是天生流着Mafia的血，Luca有着与外表不相符的疯性，同时凭借惊人的天赋、果敢和理性，还有血拼中的出色表现，逐渐赢得了黑手党家族的信任和臣服。



这次讨论也取得了良好的成果，属下们纷纷欣赏Boss在这次会议中冷静到极致的分析和布局——几乎到了可怕的程度。





Luca让助理先退下，助理训练有素地离开，轻轻关上了门。





当会议室只剩Luca一人的时候，被他刻意控制着的飞速运转的脑子一点一点地变得空白。



他愣愣地端坐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神经质地扣着嘴唇上的死皮。他感到口渴，慢慢地回想起来自己在会议中没喝过一口水，一直在强制性地命令自己不断地思考和说话。





伸手去拿的时候，茶杯和茶托发出及其响亮的一声碰响，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他想起恶魔，作为传统的英国绅士极其喜欢喝茶，手边也总放着诗集或者书。喝茶的时候，茶杯和茶托相碰，也会轻轻发出干净的脆响。他发现有人到来，于是露出轻快的微笑，右耳上的流苏耳饰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



“Luca, my boy. 你愿意为我泡杯茶吗？”



“Would you mind”





茶杯猛地脱了手，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地炸开。



Luca脑中一直死死绷着的弦在这一瞬间断裂，心里骤然发出剧烈的、几乎要把他淹没的疼痛。



他终于再也忍不住地用手捂住头，轻轻地呜咽出声。



-



“为什么难过？”Shu Hikarino走到青年身边坐下，眨着碧绿的瞳孔安静地看着青年。



Luca看了一眼Shu的次人格，思索了很久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I……I lost someone. And I miss him.”



“你是说那个恶魔？”



Hikarino见他沉默，知道自己想的是对的。他歪了歪头，没有太给他喘息的机会，接着淡淡地说：“你希望他回来吗？”



“恶魔不像人类。因为死亡对于人类和恶魔来说意义本身就不大一样。让人类重生是逆天改命违背天意，但让恶魔重生却并不难，找个比喻的话，有点像把他从梦中叫醒。”



“我在咒术书上看到过这样的咒术，但以我目前的身体和法力来说还是太超前了。”Hikarino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眼中飞快地略过一丝嫌弃，撇撇嘴道，“恶魔的族人们想要自己的领主回来，肯定已经找到或者正在寻找有能力的咒术师帮忙了。但是书上说，因为不太有恶魔选择主动放弃生命，所以这个咒术用得少，也不知道代价会是什么。”



Luca眼里有火苗欢快地跳跃几下，但很快又变得平静柔和。



“谢谢你。我很想带他回来。”Luca摸摸Hikarino的头，紫罗兰色的眼睛轻快地弯了弯，“可他不愿。”



Hikarino愣了愣，脸上没什么变化，但是却乖乖地低着头随他摸。他安静地想了一会儿，然后低低地呢喃。



“Who knows”



-



Luca重回恶魔老宅的时候，听到亲近的Kindred在讨论领主的一些事情。



“什么意思？”他飞快地走上前去，声音颤抖地问。



“Mr. Kaneshiro！”两个Kindred亲切地朝他问好，声音欢快明朗，“您不知道吗？Akuma大人留下的笔记里说不希望离开呢。他很早就想扭转诅咒啦，但是这是不可逆的，没有办法阻止。现在我们找到办法，有机会让他重生啦。您想和长老请来的那位咒术师聊一下吗？”



“对，我们都试过了，可是似乎都没成功？我们出来之后就忘了很多东西了。但是我记得我们得到了大人的额头上的祝福吻？”



“您要不要去试试？”





……



要啊。



当然要。





“原来他不想离开呀……”Luca嘴角露出笑意，眼中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的心脏似乎被一分为二，一半在雀跃地跳动，一半却长满了阴冷的荆棘。





可是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骗我。



这些都没关系，可以回到我身边吗？



-



“人类？”咒术师皱着眉说道，“他最好有点别的什么本事。”



“他是Akuma大人非常亲近的人。”



咒术师终于有些感兴趣地挑眉，没再多问，把食指和中指并拢，放在恶魔脖子上缠绕着的红绳上。



Luca 愣愣地看着Vox苍白安详、但并无太大变化的脸，听到咒术师催促才缓过神来般往前走了几步。





真的就像睡着了一样……





“你是自愿前来的吗？没有人逼迫你吧？”咒术师公事公办地问，“进去过的人出来都会忘记大半，而我只能在外面感受你的灵魂和他的灵魂，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代价是不清楚的，你确定你要试？”



看到青年眼中的薄雾般的悲伤和坚定，咒术师知道自己无需再问，点点头，做了个示意。Luca 于是小心地执起恶魔冰冷的手，正如他以前做过多次的那样，轻轻转动几下他手腕上的佛珠，然后温驯地将额头贴在他的手背。



顿时光芒乍现，一眨眼，Luca 就来到了一个漆黑的空间里。





“往前走。”



Luca 点点头，四处望了望，眯了眯眼睛还是什么也看不见。于是暗自给自己鼓了鼓劲，深吸口气往前走。



往前茫然地走了一会儿，突然感到有一只冰冷的小手牵上了自己的手。Luca惊恐地低头，却看到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的金黄色瞳孔。



“Vox？”



“这么快就见面了？看来是他主动来接你的。”咒术师的声音在心里响起，充满了惊讶和兴味，“这是Vox的灵魂，或者说“本我”。它现在没有记忆，身体里只有本能，是它最真实的样子。试试多跟它交流，然后把它带出来。”



另一只小手又黏黏糊糊地抓上Luca的手，于此同时，整个空间轻微地亮了几度。这让Luca可以勉强地看清他的样子——完全就是小一号的Vox，不过脸颊变得更稚嫩，几乎是小朋友的样子。他的身体被一层厚重的黑雾遮住，见Luca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Vox心情很好地弯弯眼眸，晃了晃他们牵着的手，露出粉色的眸子。



周边环境又亮了几分。



Luca知道他就是Vox之后，虽然不是很能理解咒术师的话，但是也完全放松下来，甚至觉得小小的恶魔很可爱。他蹲下来与Vox平视，眼中闪着饶有兴趣的光，好奇地伸出另外一只手戳戳他的脸蛋，见Vox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眼中透出愉快和纵容的神色。Luca试探性地问：“Vox，你可以把这里变亮一点嘛？”



Vox歪了歪头，看了看Luca浅紫色的眸子，想了想，直接飘起来，绕着Luca转了几圈，然后用手托住luca的脸，在额头和脸颊各落下一个亲吻，愣了愣，很喜欢似地笑起来，然后很快地继续落下更多的亲吻。



Luca感到冰冰凉凉的吻落在脸上，看着小孩子模样的粘人Vox，脸上竟然也会莫名有些发热。但同时也惊讶地发现，周边的环境真的在愈发变亮。



“我这边灵魂的反应很好。看来他真的很喜欢你啊。”



咒术师的声音刚在Luca心中响起，Vox就停下了动作，睁开琥珀似的眼睛，似有所感地盯着Luca来时的路，瞳孔不耐地拉长，眼中露出明显的被打扰了的不快和属于上位者天生的冷酷。他挥了挥手，身上的黑雾猛地颤动一下，咒术师便感到自己和Luca的联系断开了。他吹了吹被烫红了的手指，耸耸肩，因为第一次被强制打断联系而感到神奇。



哇，好大的火气。



Luca这边还在疑惑连接断掉的时候，Vox不满地一把捂住青年的耳朵，琥珀似的眼睛里盛着委屈，可怜巴巴地撅着嘴和青年对视，同时开始亲吻青年身上的纹身，眼中露出满心的怜爱和柔和的神色。



Luca一下子心软了，反握住他的小手，认真地直视着Vox的眼睛，轻轻地问：“Milord，跟我走吗？”





你知道我找路很快。



Once I’ve been there, it is super supersuper super easy that actually get back.



所以我来带你回家？好不好？





Vox仔细地听着，眼睛里透出认真和犹豫的考量神色。他又亲亲luca手上的纹身图案，想四周转一圈但又舍不得放开Luca的手。于是Luca乖乖地跟着Vox简单转了转。其实对于Luca来说这里什么都没有，他也不知道恶魔在看些什么，但是他很乖地没有多问，看着小孩模样的Vox认真地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最后Vox停下，转身面向Luca，眼中渐渐透出坚定。他点点头，朝Luca张开双手，撒娇般地露出笑容。



嗯，你来带我回家吧。



Luca惊喜地笑开，他把Vox抱在肩上，开始往来时的路走。



踏出第一步的时候，Luca浑身一震。Vox身上的黑雾亲昵地贴近Luca，并开始一点点渗入Luca的身体。他猛地感到一阵冰冷的刺痛，脑中被强硬地塞进一段记忆。他想起在那个失去姐姐的夜晚，Vox也是用同样的姿势抱着自己离开，并让自己醒来和姐姐说了最后的告别。





他的脑子在不受他本人控制地、冷静地运转。



他看到了自己手臂上开始显现的鲜红的恶魔印记，这印记正随着他的步伐一步一步地漫上自己的躯干。



他甚至是出乎自己意料地、露出了了然的一笑。



就在那一瞬间，他突然感到一种召唤。然后很清晰地知道了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情。



他继续面不改色地往前走，把肩上的Vox抱得更紧了些。



每一步向前，鲜血似的图腾都在吞噬自己的身体，Luca感受到难以忍受的疼痛，同时大量的记忆随着自己的步伐涌入脑海——是和Vox在一起的时间和日子。



可以从Vox的视角看这些记忆，让他觉得很新鲜。他看到了Vox的快乐，看到了他的温柔和爱怜，也看到了他的挣扎和不忍。





于是一切豁然开朗。





他感到如释重负的快乐，同时冷静地忍受着愈发尖锐的疼。他开始想要叫出声，又害怕引起Vox的察觉，于是直接开始奔跑。





Vox快乐地笑出声。



他看到Luca走出和跑出的每一步，都为他身后浓重的黑暗拉出彩色的光景。他背对着Luca，亲密地环住他的脖颈。发现自己能开口之后，Vox开心地蹭蹭青年的耳朵，想要转头和青年说话，却被青年的手牢牢按住。





Vox面前是逐渐花团锦簇的彩色世界，但在Luca面前仍是浓重的黑暗，他的脸上涌起忍着疼痛的汗珠，恶魔印记几乎要攀上他的脖颈，疯狂涌入的走马灯似的记忆让他的大脑昏沉钝痛。他加快了步伐，却差点踉跄几步，然后很快安抚性地拍拍Vox的背。



就在Vox发觉luca很久没有讲话，蹙起眉头想直接挣脱Luca的怀抱时，却听到Luca如释重负地说：“到了。”





Vox这次没有遭到青年的阻拦，迅速地转头，看到Luca的脸色很差，瞳孔猛地紧缩成一条细线。他担心地用托住Luca的脸，却发现笼罩自己身体的黑雾在逐渐散去，同时感到自己的身体在逐渐失控。



“不——”Vox的眼瞳渐渐失去焦距，那些黑雾全部涌入了他的眼睛，给他的眼睛蒙上一层黑纱似的薄雾。



他眼神微转，盯着面前不断抽气的青年，看到恶魔印记在青年身上闪着血红色的光，眼中露出愉悦的黑粉色。他勾起笑容，双手藤蔓似的攀上Luca的肩膀，捧住青年已经涨满印记的脸，带着一丝诱惑地开口：





You only got one live, would you give it tome





青年看着面前完全变了性格的Vox，脸上却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毫不犹豫地上前把Vox拥进怀里，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背，轻声说：“替我保护他，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然后，他松开Vox，深吸了口气，下定决心般吻上他的嘴唇。Luca身上的恶魔印记顿时活了似的蠕动起来，一点一点将青年的身体吞噬。他感到自己的灵魂正在被拉扯，意识昏沉迷茫。



Vox褪去了刚开始的怔愣，尝到青年甜美温暖的灵魂便很快贪婪地大口大口吞咽起来。随着吃入越来越多的灵魂，Vox的身子逐渐拉长，在以惊人的速度成熟起来。他的记忆和灵魂逐步合为一体，表情也从满足和贪婪缓缓变成一股痛极的惊骇。



“Luca？！Stop！”



一贯冷静从容的恶魔慌了神，他惊恐地看着Luca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他努力地把头往后仰，却被Luca狠狠地摁向自己，唇齿间渐渐因为争斗染上血腥气。



“Luca！你会死的！停下！”Vox几乎是扯开Luca，他看着面前疼得发颤的青年，心疼得不知所措。



“好痛啊，milord. 好痛。帮帮我吧？”Luca颤抖着露出极度疲倦的笑容，他的身躯被吞噬了大半，来自灵魂上的阵痛让他难以忍受。他信赖地闭上眼睛，往前一步，头靠在vox的肩膀上，缓慢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脖子。



vox怔怔地感受着体内充盈的灵魂能量，同时感到怀里人的颤抖，一股深深的自我厌恶和绝望涌上心头。





“不要哭。Milord. 不要为我流泪。”





Vox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他扶着Luca的脸，一点一点亲去他脸上的冷汗和由于生理性疼痛而留下的泪水，无比珍惜地亲吻他紧闭的眸子，亲他的眉头，鼻尖和脸颊，最后才极珍惜地落在嘴唇上。



最后一点灵魂也被吸入体内，Luca的身体骤然变小，轻飘飘地被Vox抱在怀里。



他揉揉眼睛，带着笑意说：



“不要为我难过。是我希望你回来，所以在知道你也想回来的时候，我才不顾一切地想要帮忙。”



“我好自私啊。我擅自拉你回来你会生气吗。不要怪我，Vox。我只是，太想你了。”



“还有Kaneshiro家族。您会帮我照顾他们的对吗？Please”



“不要哭了，Vox，我现在不疼啦。真的。”



“但是我好困啊，Vox，你哄哄我好不好。”



“想听你念诗。”



“我睡一会儿。我保证我很快就会醒的！醒了就去找你！跑着去！你要等我啊。”



Luca抹着Vox脸上怎么都擦不干净的眼泪，困倦地眨眨眼睛，最后亲亲他的脸，就安静地闭上眼睛。





恶魔听到谎言落地的声音。





骗子。





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是什么呢？





他听见自己在轻声地说：“好啊。你快点来吧。”



感受到又一层谎言绕上自己的脖子，Vox早就料到般把自己脖子上这端与青年脖子上缠着的这端拧在一起。这让他感到轻微的窒息，他却很满意似的端详着自己用谎言缠绕成的死结。



恶魔抓住Luca下坠的手，珍惜地贴在唇边亲了亲，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但他的眼中下起经久不息的雨。



-



咒术师看到恶魔的身体骤然消失，他心中一凛，同时听到恶魔给他传话，迅速地两指一并，捏了个法诀，带着整座老宅的人全部转移到另一个地点。



在转移完成的一瞬间，恶魔从黑暗中走出，怀中抱着青年的身体。



Vox垂着眼，眼中空茫茫一片，轻轻把青年放在床上。过了一会儿，又伸出手去拨青年挡住脸的头发。在碰到青年比自己温度还要低的皮肤后，恶魔想起他为自己捂手的滚烫湿热的温度，想起青年喜欢牵手和触碰，因为两人的温差经常被轻微烫到的触感…





在那一瞬间，巨大的疼痛和迷惘刺穿了恶魔的身体。





老宅方圆一公里内，所有生物和死物都被强硬地夺走声音。





远方的咒术师沉默地透过水晶球看着这边发生的事情。



他知道这是声之恶魔在极度痛苦时会发出的无声的哀叫——能力扩散导致的万物无声。



所以才会提前告诉自己转移。





看来是真的很重要的人。





他拿出本子，在上面记录下一笔。





声之恶魔的重生代价：珍视之人自愿送上的灵魂。



-



十年后。



人间依旧太平和乐。似乎什么都没变，也似乎一切都在变化。



比如，据说原本不愔世事的恶魔突然开始插手人间事务，开始频繁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让人们对这位重生的恶魔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到现在的习以为常。



最初，Kaneshiro家族对由恶魔来接管黑手党而感到微小的不满，但很快Vox就用比前任Boss更铁血冷酷和干脆的手段让所有反对的人从物理和精神双层意义上地闭嘴。





他坐在高位，闭着眼，右手撑着头，食指不轻不重地点着额角。



“诺，这是我揪出来的叛徒。”



侦探踢踢被咒术绑住的人，吹着口哨轻快地说：“劝你赶紧把该说的说了，恶魔可不好惹。”



咒术师背着手，白色手套上的指尖隐隐闪着紫色的火焰，嘴角始终扬着淡淡的笑容。



那人嘴里还在争辩，恶魔眉峰不易察觉地一拧，睁开金黄色流光溢彩的眸子的一瞬间，那人的声音就被蛮横地夺走，任凭他再如何用力张嘴也发不出一丝求饶或惨叫。Vox垂眼看着那人，懒慢地伸出手指，在空中一抽，一股灰色的灵魂便从那人的身体里被生硬地拉出。恶魔甚至没有多看，直接丢进嘴里咽下去，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从灵魂深处向上反馈，vox嫌恶地皱皱眉。



“Shu？Do me a favor.”



“Sure.”



咒术师笑笑，从空中抽出一张符纸，两指并拢在纸上刷刷写下两笔，紧接着贴到已经失去意识的那人的后背上，瞬间紫色的灵火开始吞噬那人的身躯，然后无声无息地消失。



“Sheesh，good job brother！”Mysta吹了声口哨，笑嘻嘻地鼓掌。随后不太自在地理了理自己不常穿的略显肃穆的黑西装，“那我们出发吧？”



Shu点点头，兄弟俩抬头看向恶魔，征询他的意见。



Vox起身，把身上的羽织去掉，露出他一贯穿着的白西装。



“走。”



-



“我记得Luca是在这儿来着，难道我记错了？”



Mysta在一堆墓碑前来来回回地绕圈，然后被Shu笑眯眯指了个方向后才发现自己完全记反了。



这下他很顺利地找到墓碑，把手中捧着的白玫瑰放在坟墓前，眼中是淡淡的怀念。



“I miss you，bro.”



Shu把捧着的一小把开得灿烂的向日葵放在坟墓前，然后吹出一口气。无数小纸人转着圈，亲密地贴上墓碑，带走脏污然后化为点点碎片飞走。



“那我们先走了，Mr. Akuma？”Shu转头问恶魔。



恶魔手捧一大把鲜红的玫瑰，脸上没什么表情，点点头表示允许。



于是两人和恶魔道了别便往回走。



“Bro.”Mysta在路上冷不防对Shu开口，“我凭我天才侦探的嗅觉，Vox is kinda sus.”



没得到回应，Mysta疑惑地看向后方。



“Shu？”



他哥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身子转回他们来时的方向，眼睛里闪着幽幽的鬼火般的绿光。听到Mysta的问话，他慢慢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眼睛已经变回了正常的深紫色。



他想到刚才借Hikarino的眼睛看到的——



恶魔捧着的玫瑰突然燃起深红色的火焰，火舌仔仔细细地舔吃着直到最后一片花瓣。



恶魔懒懒地吹尽了最后一丝火星，被大火遮挡的眼睛这才缓缓显露出来，里面是令人心惊的漠然。他淡淡地看了一眼墓碑，正如神看一片花草，毫不留恋地转身化作黑暗离开。



“What’s wrong？”



Shu扭头看向面露疑惑的侦探，漂亮狭长的眸子弯弯眯起，眼底却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



“Nothing.”



“Never mind.”





他想起自己曾经为恶魔做过一段时期的心理理疗。





Hikarino走进Vox的灵魂空间，和他并排坐下。



“你现在的灵魂很强大，已经可以保持成人的样子，也拥有了你在现实生活中的记忆和行动力。之前因为你从来不进食，你的‘灵魂’、‘本能’和‘记忆’在你的空间里是分裂开来的，但现在托他的福，已经完全融合了。”Hikarino碧绿的眼睛静静地看着Vox，见他没有说话的打算，想了想，断崖式地转了话题，“你知道是我告诉Luca的吧。”



Vox也一时被呛到似的咳嗽两声，叹了口气说：“下次还是让主人格来做理疗吧。”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他总会知道的。”



“嗯，我知道。我把很多条件都说了，他还是来找你了，所以不是我的错。”Hikarino垂下眼，冷静地一字一句地分析着。



“但是我不希望他死。Yamino也是。”



“他是个傻乎乎的好人。A good brother.”



Vox嘴角勾起笑意。





Indeed.



所以我的未开智的“灵魂”会喜欢他，我的“本能”会诱惑他自愿作为我的食物——因为他是我珍惜爱惜的人。



Price for rebirth.





Hikarino打量着他们所处的空间。他们底下是干净到可以作为镜子的湖水，顶上是漫天的蓝天白云。



水天一色，交相辉映。



与之格格不入的是这个空间里所有盛开的玫瑰都被人为地粗暴地拦腰斩断，只剩下光秃秃的灌木丛和一节一节突出的花茎。



Hikarino仔细地看了看，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灵魂空间里的一切都是你灵魂状态的反应。你吃了他的灵魂，他的灵魂滋养了你的灵魂空间，所以这里才这么好看。”



“可是你亲自把自己一部分的灵魂砍掉了。”





灵魂空间中的一切都柔软而珍贵，而且相当敏感。



所以应该很疼。



为什么。



Hikarino冷静地想。





“这都是他送给我的。”恶魔怀念地想起那天在灵魂空间里发生的一切，青年跑过走过的每一步都让他开心得大笑，他的世界随之泼墨似的有了光亮和颜色，开出一朵朵浪漫娇艳的玫瑰。





可是现在他的爱死了。





恶魔脸上的笑意更浓，眼中的疯劲一点一点试探性地溢出来。





所以他杀了这些赠予他的花。





他要用玫瑰祭奠他的爱。





那个在他世界里短暂闪耀过的太阳。



-



Vox回到老宅，打开一间密室，轻车熟路地走进去。



里面是一面巨大的水晶冰棺，封着青年干净赤裸的身体。





恶魔如往常一样，指甲变长变尖，熟练地将指尖插入自己的胸膛，取了一滴心头血，抹进青年嘴巴里。





恶魔的心头血可以延年益寿，永驻青春，也可让尸身不朽。





他看着青年的脸颊，眼中透出一股痴狂。





他近乎憎恨地爱着这个人。





他有一天回到Luca在巴黎租的房子，在枕头底下发现了一本叶芝的诗集。里面其他页几乎都是崭新的，只有白鸟这首诗被翻得皱巴，底下还有一些胡乱填上去的涂鸦和字迹。



“想让Vox念。”



“想见Vox。”



“I miss living with you.”





恶魔拿着书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他想到当时和Luca关于“爱不爱读书”的争辩，想到青年当时在月光下湿漉漉的眼睛。



现在时光逆转，回忆倒置，这双眼睛似乎藏着千言万语欲与他说。





Vox，我没有骗你，我带了书的。



Vox，这首诗我读不懂，但是你喜欢诶。



Vox，我好想你。我见到你来好高兴啊。



…



Vox，你还想离开吗？



DO YOU STILL WANNA LEAVE？





而他现在终于能给那时的Luca自己内心深处的答案了。




那时自己说出口的谎言、所种下的果终于猛地绞紧。





Luca，我不想离开。



我不想离开有你在的人间。





Vox感受着灵魂深处源源不断散发着温暖的源泉，内心却感到比从前任何时间都更深更绝望的空洞。





他怔愣地、宠溺又无奈地笑开，指尖点点青年发冷的鼻尖，正如很多年以前他对Luca常做的那样。





好吧，你赢了。



我的小狗，我的小狮子。





我确实上不了天堂。



我被永远困在了人间。





无人救我。







“Luca，要听我念诗吗？”



Vox捂住被开了个小洞的胸口，感受着皮肉慢慢搅紧纠缠着生长。他倦极了般睁开眼，亲密地靠在青年旁边，亲亲他的耳朵，低沉的声音响起。



但愿我俩，亲爱的，是双白鸟飞翔在大海浪尖！

I would that we were, my beloved, whitebirds on the foam of the sea



流星虽未殒逝，我们已厌倦它的耀眼;

We tire of the flame of the meteor, beforeit can fade and flee;



暮色中蓝色的星星低垂天边，其微光

And the flame of the blue star of twilight,hung low on the rim of the sky,



已在我们心中，亲爱的，唤醒一丝不灭的伤感。

Has awaked in our hearts, my beloved, asadness that may not die.



沉溺于梦幻，露沁的百合与玫瑰让人生厌;

A weariness comes from those dreamers,dew-dabbled, the lily and rose;



啊，莫梦它们，亲爱的，划过夜空的流星璀璨，

Ah, dream not of them, my beloved, theflame of the meteor that goes,



或那徘徊于降露时低垂蓝星的惚光：

Or the flame of the blue star that lingershung low in the fall of the dew:



但愿我俩：我和你，化作双白鸟流连于浪尖！

For I would we were changed to white birdson the wandering foam: I and you



我心头萦绕着无数的岛屿和丹南海岸，

I am haunted by numberless islands, andmany a Danaan shore,



那里岁月定将我们遗忘，悲伤不再重现;

Where Time would surely forget us, andSorrow come near us no more;



只要我们远离玫瑰，百合和恼人的星光，

Soon far from the rose and the lily andfret of the flames would we be,



我俩就会是双白鸟，亲爱的，激荡于大海浪尖！

Were we only white birds, my beloved,buoyed out on the foam of the sea





“别让我等太久。”





-End-



*《白鸟》中英版摘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