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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altyMedic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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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altyMedic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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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提示:藥物成癮
    📍cp:ikeshuike無差(冷色組)
    📍分類:青春疼痛文學
    📍校對:川一

    📍全文1w4k+,預計閱讀時間20mins,一發完


    ⭕️祝你閱讀愉快,期待你的見解和評論!

    丟失的雨傘1.



    Shu Yamino仰着头,怔怔地盯着海面上惨白的月光,海水倒灌入口鼻之中,雨滴落在他的额前,像无数只透明的小手要推他和这片海洋融为一体。



    在被卷入海底前,他想起了今天早上丢失的那把透明的雨伞。



    2.



    是个噩梦。



    shu睁开眼的时候,窗外正下着淅淅沥沥的雨。



    夏天的炎热让窗外的雨仿佛飘进了屋内,汗水顺着脸颊流过,湿漉漉的发丝搭在肩头,角落里安静地睡着shu的书包和小提琴箱,电风扇发出单调的噪音,被踢下床的被子上依然有淡淡的汗水的痕迹。shu坐起身,雨珠敲打玻璃,激起一阵木制品特有的霉味。



    雨季的清晨,本就沉重的空气和密闭的阁楼发生了化学反应,将shu的大脑不客气地变成一团黏糊糊的果酱,以至于当他摸到身下潮湿的床单时,第一反应是叹了口气后去检查自己的窗户,直到他和几乎长满了窗缝的青苔对视,shu的心脏这才后知后觉地漏跳了半拍。



    这是shu第一次庆幸自己的房间贴着卫生间,他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打着洗漱的爱好顺手把这团东西丢进了卫生里的洗衣机,抬头时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红得不太自然的耳根。shu贴着墙壁,数着自己呼吸的拍子,有些许疑惑,平日里卫生间的门关上的声音有那么大吗?



    这是正常的,每个青春期的男生都会经历的。shu闭上眼睛,但这句话在他脑中的声音盖不住某些恶意的调笑声,以及他曾经被逼着看过的扭曲的恶俗画面。



    他怔怔地看着镜子,或许下次他该换一副新的耳塞带到学校了。



    洗漱后的shu低着头拖着步子下了楼,被冰水浸过的脸颊依然泛着不自然的红色,像将熟未熟的苹果,咬一口满是涩味。一楼客厅的沙发上没有姐姐的身影,客厅的桌上放着半个三明治,另外的半个安静地躺在垃圾桶里,那个拿起三明治的人并没有胃口把它全部吃完。



    shu在舒了一口气的同时止不住地内疚,他拿起三明治旁边的纸条,上面被姐姐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旁边用颤抖的笔触写着要好好上学哦,今晚姐姐会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他把纸条叠好放进口袋,用一旁的面包刀把半个三明治再次一分为二后吞下,提着自己的书包和门口斜放着的透明的塑料伞离开了家。



    雨打在伞上,再落下,拖出一条透明的带子,shu把伞打得很低,透过这条透明的带子,他看见了被扭曲的路,被扭曲的建筑,被扭曲的人。他知道自己同时也在被这些东西注视着,那些扭曲的目光像蛇一样将他舔舐。



    shu沉默地行走在失真的梦中,扭曲地想着,如果他有一把不透明的伞就好了,似乎这样他就能防御这些有毒的目光,在黑漆漆的伞下唱自己的歌。



    3.



    学校是没什么变化的。



    除了老师的授课内容在变化之外,透过shu那双紫色的眼睛所观察到的,不管是那伙总是喜欢并排走在走廊上的麻烦女生,还是那些过分热衷于体育到随便把别人的东西当做橄榄球抛接的男生,又或者是自己旁边那个似乎永远都在趴着的戴金色笔尖形耳坠的男生,每天都在上演着重复的戏码。而shu只是一个旁观者,他所参与的最多只是他的东西偶尔被迫扮演那伙男生手上的橄榄球,仅此而已。



    正因如此, 当shu带着耳塞面无表情地站在某个体育健儿的旁边,台下的音乐老师开始面无表情地敲击琴键的时候,没有人意识到,今天似乎有些人想要撕碎这本写满了烂俗高中校园的故事的剧本。



    shu的个子并不高,站在那些运动狂热分子的身边简直有种发育不良的感觉,当他感觉一只不怀好意的手搭上他的头顶时,shu只是徒劳地暗自祈祷着对方不要干什么让自己的课堂平均分下滑的事情。



    “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唱歌么,现在怎么不唱啦?嗯?”



    对方似乎看见了shu的脑内波动,狠狠地踩上了他的脚:“喔,小可怜,怎么还穿着这双鞋啊,难道你家已经穷到要给孩子起名为鞋才能说家里有鞋子的地步了么?”



    站在那个学生前排的男孩情不自禁笑出了声,那个学生把这笑声当做一种对他的褒奖,于是增大了脚上的力气。



    shu的太阳穴在跳。



    下次果然要换一副更好的隔音耳塞,shu想。



    音乐依然在台下毫无波澜地起伏着,哪怕那群学生的声音很大,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似乎都没有听见,他们都像撑着一把不透明的雨伞,好把自己同外界那个被欺负的倒霉学生隔绝开。



    那只手缓缓摸上了shu的发梢,漫不经心地动着他的头发的同时反复碾过那双泛黄的白鞋,僵硬地站在原地的shu已经对脚上的痛感麻木,此刻他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人一遍遍摸过,接着发梢被揪住。



    他不满意shu这种清汤寡水的表现,恶劣的在青春期躁动的心迫切地想看到对方失态的模样。于是抬手时,一缕深紫色的发丝落下,shu盯着地上的紫色的尸体,看它们被颤抖的雨滴淋湿。



    身后有人啧嘴,shu下意识屏住呼吸,身体克制不住地抖动。



    “不好意思,换个位置。”



    身后那个男生快速地迈下一级台阶,shu只来得及看见什么金色的东西在眼前闪了闪,就被那个人推上了他原来站着的位置。shu站在高一级的位置,在被泪水模糊的景色里,他看见了浅蓝色的发尾,那个大个子挥出的手,以及——



    “别站着了,快跑。”



    钢琴的旋律被打断了。



    上一秒还趾高气昂作势要打人的学生,下一秒已经翻下了阶梯,除了那个被他压在身下之前大笑的同伙,和不得不下位查看的音乐老师之外,没有人敢靠近他。



    人群围绕在那两个学生的身边,形成了一个嘈杂的圆。



    而这起教学事故的始作俑者已经抓住了钉在原地的shu的手,两级台阶一跨地逃窜出了混乱的教室。



    兴许是雨伞和雨伞的主人一样容易掉队走散,教室外成群结队倚着的雨伞里并没有shu的那把破旧的小雨伞。恍惚之中他被人搂住,以英勇赴死的气势直直向走廊门口的雨幕里冲去,当他踏出的脚步溅开水花的那一刻,一只巨大的黑鸟在他的头上张开了翅膀。



    那是一把shu梦寐以求的,黑色的,漂亮的,不透明的伞。



    伞的主人抬了抬圆型的镜框,转脸冲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shu回以生硬的笑容,心里却难以将这张纯良的脸和那个将人推下阶梯的学生联系在一起。



    “我的名字。”



    持伞的人用指尖敲了下金属的伞柄,上面用花体刻着“IKE EVELAND”。



    ike的声音很轻,像父亲失业之前,shu住的房间里挂在窗台上的玻璃风铃,在三月的微风里所发出的细碎的声音。



    在伞下的shu点点头,用同样微不可闻的声音报出自己的名字。



    他抬起头,天上的雨像一层薄纱一样覆盖在伞的边缘,shu的手礼节性地扶上带有对方余温的伞柄。雨有吸收声音的效果吧,shu似乎是害怕雨水再次夺眶而出般眯起眼睛。



    不然为什么,这个世界上的声音只剩下了他和ike的呼吸声呢。



    3.



    后来shu的生活和以往别无二致,只是少了几个偶尔令人厌烦的身影——据说那天扯下shu的头发的学生手臂骨折,而他的父母居然令人惊奇地没来学校闹事,当shu把这件事和他的数学笔记一同塞给身边刚睡完一整节数学课的ike时,他只是晃晃脑袋,甚至懒得睁开眼:“或许他也知道自己理亏。”



    shu的生活中同时也多出了一个蓝色的身影。当他掐着点跑进社团教室时,一个蓝色的脑袋窝在桌子边缘的椅子上戴着耳机,手肆无忌惮地在桌上打着拍子。半死不活的游戏社团只剩下一两个人进行所谓的社团活动是常事,尽管这不是shu选择这个社团的初心,但确实也给他带来了不少便利。他拉来ike身边的椅子,怀着好奇心瞟了一眼对方的手机屏,却和对方的目光撞了个满怀。



    ike并没有露出那种高中生特有的隐私被别人窥视时展现出的愤怒,他摘下一只耳机塞进shu的耳朵里,shu原本有些下垂的眼角猛然上抬:没有一个二次元能拒绝初音未来的歌声。



    他和ike也经常在午休的时候跑去音乐教室,那次事发之后音乐教室里的阶梯被全部撤出,shu站在平地上,身旁站着ike。他们像旁观者一样,对音乐课上发生的一切冷眼相待,直到走出教室的那一刻他们才变成两只鸟,敞开的校服外套在夏日微醺的空气里上下翻飞。



    午休的音乐教室里并没有发生那些青春剧里应该有的桥段,有的只是一个怀抱吉他的青年,以及另外一个不是捧着四分之一个菠菜三明治就是捧着一只苹果的家伙,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动不动为了一个正常人理解不到笑点的谐音梗哈哈大笑。



    shu喜欢和ike说话,他和ike说了很多很多,他说他小时候唱歌的故事,他说他父亲事业的故事,他说他每天晚上会在便利店遇到的各种各样的顾客。而ike只是偏着头,像抚摸一只名贵的猫一样抚过那把吉他。这让shu总是有一种错觉,似乎在他们两个开始说话的一瞬间,那把黑色的伞又撑开在他们头顶,从此繁杂的让人落泪的人间世界和他们再无关联。



    某次当shu说到他的姐姐为了养他和他怀孕的母亲,以及失业的颓丧的父亲不得不辍学工作时,ike的手第一次从吉他上移开,等他确定shu已经说完之后,叹了口气将那只手放上shu的头,把shu额前黄色香蕉状头发揉得不断地晃动。



    “世人皆苦。”



    他说。



    ike的吐息落下,在那个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小角落里扬起了一片透明的尘埃。



    shu抬起头,看见ike那双金色的眼睛正看着很远很远的地方,shu不知道那是哪里,只知道那是一个他这辈子都碰不到的地方。他握住ike放在自己头上的那只手的手腕,shu感到没来有的恐惧,而平常总是第一个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的ike只留给了他一片沉默,良久后他空白的目光才再次收回到眼前的一切,ike僵硬地转移话题,强行抽走了那只手,指向音乐教室正前方墙壁上裱起的一张录取通知。



    “能被那所学校录取,看来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啊。”



    ike是离开了水的鱼,shu听见他不知为何下沉的语调,不知所措到开始怀疑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只能往他身上盲目地泼水:“是的,很厉害的学校,毕竟建校以来那么久只有这一个学生被录取。”



    “真可惜,这里本来应该有两份录取通知书。”



    ike的脸贴着那把吉他,shu透过钻进百叶窗的刺眼的正午阳光下看着弹奏起无名乐曲的他,第一次发现他金绿宝石刻面般的瞳孔中有星点闪烁的粉色。眼前摇晃着的分明是ike那充满个性的笔尖耳坠,shu却怎么也听不清他的歌声,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只知道那是一首好悲伤好悲伤的歌,悲伤到大海会为之哭泣,雨珠会为此凝滞,悲伤到年轻而漂亮的眼睛会为之而盛满雨水的歌。



    那也是shu第一次听到ike的歌声。



    ike从此之后在音乐课上的表现似乎开朗了许多,笑在他眉眼间更多地绽放,黄昏的社团教室和午后的音乐教室成为了两个人专属的秘密基地。因为晚上打工需要体力,shu会选择在社团教室里面稍微小睡一会儿,ike是不知道他通常只是在闭眼而并非真正入眠的,于是他的小动作很快就被shu发现了,当shu感到耳垂被什么东西坠着时,他差点笑出声,右手把手臂掐红了一片。那天的蝉叫的好大声,但还是盖不住青年的心跳声。



    ike后来骄傲地对shu说,他知道他怕痛,于是花了大半个晚上亲手把那只耳钉改成了耳夹,shu摸着金属耳夹抿嘴,略微有些毒舌地吐槽,“我猜这是你失眠时的杰作。”



    因为这只总是骄傲地反射着光的耳夹,ike和shu在众人眼里变成了超市里面临期的两瓶果汁,买一送一,捆绑销售,他们也十分自然地接受了这个设定。于是当shu从入社以来没见过几面的社长嘴里得知,这个打着家里蹲名号的社团要进行户外烤肉活动时,他立马转脸告诉了ike。出人预料的是这个前几天还和shu在夕阳下分享自己玩各种极限运动的热血青年并没有展现出太大热情,他只是在把桌面上的本子一本本压进抽屉的同时轻轻点了下头,连平时甩得几乎要飞离他双耳的耳坠现在也乖巧得要命。



    如果你想让我去的话,我会去的。



    他的声音很远。



    ike把水笔的笔盖合上,面前的草稿纸上散落了不少音符,抬头看见一脸茫然的shu问他那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ike侧过身子,查看自己写在手机上的日程:“到也没有,只是不感兴趣。”



    “那就一起来看看吧,这个活动好像不要钱,我可以免费蹭一顿饭。”



    假装没有发现ike根本没有解锁手机的shu,眯着眼睛弯着嘴角对他说。他感觉到自己的右半边身体在酷暑里不协调地发冷,有人突然把他的伞抽走了一半,他又要被淋湿在这漫长的雨季中。



    shu买不起另外一把伞。



    4.

    什么是依赖?有一个很小的孩子曾经这样问过他的妈妈。



    他的妈妈抱起他,告诉他,依赖是一种非常可怕的东西,你和对方会在呼吸中一点点交换彼此的细菌,血液,乃至灵魂,



    在交错的目光中被同化,最终两个人成为一个整体。如果有一天你想要挣脱对方,你必须要从身上剜下一大块皮肉,剜下你的心脏,剜下你曾经最引以为傲的部分,然后体无完肤地离开。



    ——有点离谱。



    shu站在一旁,空白的大脑里字幕一样蹦出他的想法。



    ——你对那么小的孩子说这些东西,他怎么会听得懂呢。



    年轻的母亲搂着孩子,将空无一物的眼眶对着shu,嘴角是从未改变过的弧度。



    “没有关系的,听不懂的孩子在长大后会在梦里明白,明白这是他们家族逃不开的命运,这是一条长长的脐带,一条满怀爱意的脐带,一条终将窒息他们的脐带。”



    shu被那道似曾相识的目光从梦中逼醒,他的这具身体仍然躺在床上,右手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脖子,那里空无一物,和女人的眼眶一样。



    依赖。



    他感到反胃,那些吃下去的面包和菜叶挣扎着要从这正在因营养不良而缓慢死去的身体里逃脱,刚坐起身的shu干呕几声又笔挺地扑倒在床上,天花板上有一处好像眼睛的裂口,目不转睛又居高临下地盯着他。老鼠在房门口逃窜,横冲直撞地撞飞一只又一只塑料瓶,shu感觉自己就是那只老鼠,他看见自己的头一次又一次地撞在墙上,直到自己的大脑无法思考才停下这自杀式的行为。



    雨滴舔过窗户。墙皮落了满床,shu在一片狼藉里拉上窗帘,准备给自己下床倒杯水喝。



    头痛到无法思考的shu在推开门的那一刻本能地意识到,明天好像没有办法和ike一起出去玩了。



    5.



    shu最后还是去了,他尽可能想让自己体面些,穿上了自己最干净的一件外套,特地换了双新鞋才出现在众人面前。夜晚的温度总算有点要降下来的意思,shu安静地坐在草坪上等姗姗来迟的ike,看社长和为数不多的几个成员吭哧吭哧地折腾各种烧烤要用的道具,在踌躇着要不要过去搭把手时社长已经转过头,冲他远远招手:“那边的同学,你别光等吃,过来搭把手。”



    被这一句话羞得耳根飞红的shu拍拍腿快走到他们身前,火红的煤炭挤在桶里,他用夹子别扭地单手夹起煤炭,抬眼对上社长担心的目光。不知道发生什么的shu机械地干着自己的活儿,直到一旁的女生尖叫着够了够了再放煤炭都要堆到肉上了把他推到一边,反手塞给他一根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冰棍:“看你放煤我都要热死了,这个给你拿去一边吃吧。”



    “他肠胃不太好,昨晚才吐过,我就帮他收下好了。”



    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shu身后探出,抢先一步夺过那只冰棍,真正白吃白喝的ike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了shu的身后,他捏着冰棍洋洋得意的姿态让shu想到一些猫。他揭开包装纸笑眯眯地咬下,接着抱着脑袋原地蹲下:“我以为这根东西都化得差不多了!”



    “报应。”



    “我这是为你好,”猫舔着冰棍,顺手扯了下肩膀上的那根带子,shu这才注意到他把自己那把宝贝得不得了的吉他背过来了。



    “你再吐就可以本色出演尸骸之舞了,亲爱的shu同学。”,嚼着木棍的猫继续补刀。



    哪怕一开始来得不情不愿,ike烤肉倒是很积极,shu甚至有一瞬间怀疑到底是谁来这里蹭饭的。只是ike对烤出来的肉完全不感兴趣,就像商场里面经常有的那种儿童做蛋糕的项目,吃蛋糕并不是那群带着家长兴致勃勃来搅拌半成品蛋糕糊的小孩的本意,他们享受的只是制作的过程,至于做出来的那团卫生质量堪忧的食物他们最多舔一口外皮上的奶油就放任它自生自灭了。



    于是shu就变成了某些程度上的牺牲品,他的那只一次性碗被ike烤出来的各种东西堆得像刚才他堆出的山一样的煤,拿着筷子的手在空中石化。在ike尝试把樱桃番茄丢到炭火上时shu终于忍不住了:“你也别把我当垃圾桶啊!”



    金色眼睛的猫委屈,他的镜片上倒映着火的影子:“不是你说要来这里蹭——”



    话音未落shu就一手端着碗一手捂着ike的嘴,把他强行拖离了炭火边,留下刚才还在交谈甚欢的众人和所剩无几的食材面面相觑。



    夏夜并不安静,蝉鸣毫不客气地攻占了树下的青年们的耳膜,ike卸下吉他顺着树干滑坐到地上,盘腿而坐的shu左膝上放着那只满满的碗,右膝上放着那部裂了屏的手机,侧过身碰上ike直勾勾的目光吓得手机落地,险些再喜提一道伤痕。



    “你要吃吗?”shu试探性地夹起一片土豆送到ike嘴边,对方立马扭过脖子作呕,似乎还伴随着不知名骨头咔咔作响的声音:“别,好恶心,好意我心领了求你把它放下。”



    挑食的小鬼。shu小口咬着略微有些生的土豆片,看扭过头的ike从口袋里摸出耳机戴上,右耳的耳机线从顺着ike的腿一路下坠,和它的主人一样不知道在赌什么气。抱着探求真理的心shu凑过去看ike是不是真的在生气,却被对方眼珠中那块小小的粉色阴影狠狠瞪了:你爱听不听。



    shu捡起耳机,ike这才作罢,转过身子,左手揽过那把娇贵的吉他。



    耳机里的虚拟歌姬带着鼻音的吟唱盖过了噪音,shu闭上眼试图真正地享受这一刻,但他做不到。总感觉少了些什么的左手在草地上反复摸索,鲁莽地撞上对方发凉的指尖,逼得对方把手向后挪了点位置,然后shu突然知道了他的左手里究竟少了什么。



    如果ike能握住他的手就好了。shu想。



    ——用尽所有力气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手握到发痛,握到能让他流出眼泪,这样他就能给自己的一切情绪找一个借口,也找一个出口。



    萦绕着这样想法的指尖再次碰上冰块,兴许是因为忙着跟着伴奏弹吉他,对方这次没有移开手指,到也没有如shu所愿。shu不敢睁开眼,因为他知道有一双发黄的眼睛藏在草丛的某个角落里,窃笑着看他肮脏的欲望。



    僕を連れてって浸み込んでしまう前に。



    “ike,你身边有过辍学的朋友吗?”



    手はずっと濡れていていつか落としてしまうこと。



    “如果我有一天也突然消失不见了,你会感到惊讶吗?”



    細かい雨が目に浸みるのも,

    湿った息が喉に詰まるのも。



    “如果…我是说如果!这只是个假设,下周我就不在…我就请假了的话,你…”



    耳机被扯掉了。



    ike大概是在他吞吞吐吐组织语言的时候就放下了那把吉他,抓住他的手,仿佛他们又要从台阶上一跃而下,像两个亡命之徒一样一并冲出音乐教室。



    “shu。”



    他的手很松,只要shu稍微一用力就可以逃离。shu装出一副大梦初醒的模样睁开眼,衬衫的纽扣硌着喉咙最脆弱的那部分,让他感觉下一秒那些该说的不该说的话都会倾泻而出。



    有些东西他必须自己消化,有些东西注定是要他自己消化的。金黄色的目光游走在他的脸上,伴随着强烈的探究欲。shu反而喜欢这种暴露在ike目光下的感觉,喜欢这种能感觉到他和自己正注视着同一个世界的感觉。



    “没关系了,ike。”



    shu说。



    他从ike镜片的反光里窥见另一双可怖的紫色眼睛,shu用习惯性的笑容去回应它的诅咒。



    “ike,你是怎么知道我昨晚呕吐了的?”



    5.



    他的母亲挺着肚子向他的老师解释情况时,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疏远而冷淡,就像班上从来没有shu这号人一样。这种态度反倒让shu的内心好受了许多,如果不是他的母亲挂断后把shu赶出去,自己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掩面流泪的话,他几乎要以为自己真的只是重病休息在家。



    便利店老板对shu要排全天班的要求很是欢迎,那几个值白班的员工都找到了更好的出路,起码他们的新老板不会拖欠工资半个月不发,这几天闹离职闹得沸沸扬扬。这时挺身而出的愣头青自然深受老板喜爱,他甚至当场掏出了几张票子塞在青年的怀里,慷慨地说,你也吃点好的,才有力气工作。



    shu鞠躬后腼腆地笑,把装满教科书的黑包往身后放了放。



    白天的工作还算轻松,shu能够一边给客人套塑料袋包装一边大脑飞速运转算一道几何题,他在这个岗位上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数学天赋,活得像台人形计算机。



    夜班的工作是shu最清楚,也是他最需要打起十二分警惕的,他从小接触过不少东方文化,对鬼神的敬畏比常人要高出几分,但是在夜晚的城市,醉汉和强盗比鬼更可怕。刚来的那几天shu就碰上了破门而入的醉汉,结账时笑容满面的shu眼光不时瞟向显示着紧急报警电话的手机屏,把人家送出门才喘上一口气,连发几条推特以示惊恐,被一众网友追着发笑死。



    所以那个一身黑,把帽沿压低到盖过眼睛的家伙在十一点推开便利店的大门并提起门口的篮子开始在便利店里疯狂扫荡时,shu确定了一下今天不是打折日就快速地把手机切到紧急拨号界面,还要探出身子用幼儿园老师的语调冲那个可疑人员喊“请问您有需要什么帮助的吗”。



    可疑人员根本没理他,把冷藏架上的能量饮料一听一听地往篮子里砸,发出沉闷的金属碰撞声,篮子下面垫着几包薯片。在他抬腿向收银台走来的时候,shu因为过于惊恐到开始思绪乱飞的大脑已经在犹豫着要不要提醒他这样薯片会被压碎。



    “请帮我结账吧。”



    shu借过购物篮,扫视了一下他的身上,没有找到能藏刀具甚至枪支的口袋后才意识到对方的声音好耳熟。要印证shu猜想一样,对方随即取下了自己的帽子,前额的刘海被带上去,露出发际线,有点忌讳发际线这个话题的ike倒吸一口凉气背过身用手抹着自己的头发,等他确定一切完美之后才转过脸,冲头上显示加载条shu摆了个中二病的pose。



    “怎么样,周末帮你冲业绩来了。”



    shu不知道从何开始吐槽,手比大脑先一步扯住ike脸上的黑色口罩好弹他的脸:“你原来不知道收银员的工资和他们卖出去的东西多少不挂钩啊。”



    ike提出要送shu回去的时候他最开始是极力拒绝的,最后是在拗不过ike抽着鼻子说他把学校周围所有商铺翻遍只为了找他的感人小故事,被他推着出了门,看他骄傲地拍着门口那辆自行车的坐垫,说这还是他好不容易找人借的,许久没和人这样交流过的shu只能生生地憋出句“你不搞辆摩托车对不起你这身打扮”。



    回去的路上很安静,只有在岔路口的时候shu会给他指一下路,ike载着他在各种羊肠小道中穿梭,在夜的胃袋里横冲直撞



    恍惚间,shu觉得,要是这是末日就好了。



    自行车在shu的家门口停下时,没坐过别人车后座的shu连滚带爬地下了车,回头看见ike和他那头被风吹乱了的头发,忍不住问他要不要进来坐坐。



    风抽在shu的脸上,他毛骨悚然地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单薄的门背后传来不知从何而来的脚步声,有人正透着猫眼看他。他听见了一个女人的尖叫,他被一个女人的尖叫刺穿了。shu的拳握紧了又松开,shu的汗干透了又流下,他的大脑像破碎在命案现场的玻璃,映在上面的是一张和他无比相似的连。



    ike拍了拍他的肩,像拖尸般把他从脑内的凶杀现场拖出:“正好今晚我也无处可去,拜托你了。”



    shu的家里很空,除了地上没人收拾的药瓶和纸巾,其他与那个男人有关的东西已经被尽数搬到医院去了。shu察觉到ike的脚步声和自己近乎一致,他们的影子落在发霉的墙上,一前一后。



    那张很小的单人床勉强塞下了他们,如果不是此时靠shu怀里的ike那么瘦,他会认真地担心床会塌掉。当shu进门时他用眼角余光瞥见了无声无息地锁上门锁的ike,他的样子是那么镇定又惶恐,让shu不好意思提醒他那个门锁只有装饰作用。



    ike的头发很软,在他还在上学的时候ike很喜欢用手指拨他那搓香蕉刘海玩,嘴里还要不住地感叹好弹,顺便躲开shu试图盖在他头顶的手。现在那漂亮的蓝发就腻腻地蹭在他鼻尖上,shu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ike,”



    shu说。



    “我的父亲药物成瘾了,为了治好他我的姐姐只能放弃工作陪他住院治疗。



    哦对,我的母亲还在怀孕。



    所以我不得不暂时请几天假出来补贴家用。对不起啊,我甚至没事先和你说。让你找了我那么久,不好意思。”



    shu的口吻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他想起了那天晚上未完成的噩梦。



    shu好后悔他在门口犹豫的那片刻,在那片刻之中他的姐姐已经先他一步离开了房门。当他看见他们曾经引以为傲的父亲滑落在沙发上,口吐白沫,脚边散落一瓶又一瓶用家里的钱换来的没有标签的药物,而姐姐跪坐在父亲身边尖叫哭泣时,shu只是迟钝地想,只要梦醒了就好了。



    那双温柔注视过他们的眼睛上翻着,直勾勾地瞪着shu,发黄的眼白让他一阵反胃。这是他第二次如此庆幸卫生间就在他的房间旁边,shu吐得好像他才是那个嗑药嗑过头的家伙,摇晃起身时镜子里他的脸红得下一秒就要渗出血:他身体里的每一条血管都在不安地躁动着,提醒他他身上流着的是什么人的血液。



    他醒不过来,他逃不掉。shu看镜子里的紫色眼珠,看它们的边缘一点点泛黄,看父亲的眼珠映在玻璃上,瞪着自己。



    救护车把楼下的两人带走时,shu坐在房间的床上,草稿纸的碎片像雪花一样铺天盖地地散在床上。聪明的shu怎么算也算不出,他到底需要赚到多少钱,才能赎回那些曾在自己的全家福上微笑过的人。



    他的手被ike捏住,他睁开眼,看见了他悲悯的目光。



    他讨厌ike悲悯的目光。



    他讨厌ike不自觉地展现出的理性,那种仿佛他看到了比其他人更多的东西的感觉。他讨厌那天ike在正午的阳光下说出“众生皆苦”时,他空旷遥远的目光,那种让shu感觉到自己的痛苦如此的渺小的目光。



    shu从不对他人施暴,但这不代表他没有对他人施暴的能力,他只是觉得没必要。当ike亲手为他戴上的耳夹拍打着他的脸时,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匆忙松开掐在ike脖子上的手,像断翅的鸟一样坠落。



    细细的吻在shu的眼角绽开,耳夹和耳环交错相撞,眼角的红晕还未褪去的ike像哄小孩一样搂着shu,腾出手揉他的头发。



    “但是,shu,你真的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只有你的眼睛才会那么美丽。”



    那个诅咒在这一句话之间分崩离析。



    仅仅是注视着彼此,他们就已经用目光将对方吻了一遍又一遍。



    那晚的shu梦到了夏天的雨穿透了窗户,淋在他的床上,快迟到的shu没空管床单上的水渍,手忙脚乱穿好衣服后三步并作两步跨下楼梯,抡起门口的透明雨伞,回头对正准备出门上班的父亲和正忙着给自己涂口红的姐姐喊一声再见就冲出家门,撞上门口站着的撑着那把黑色大伞的ike。



    他想挽起ike的胳膊一起去上学,但是那把大伞却把shu硬生生挤开,举着塑料伞的shu说ike你别闹了,今早的第一节是音乐课诶,你不会想迟到的。



    “今天我不能和你一起上学了,”ike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像是要参加谁的葬礼,“我要去另外一个地方。”



    “…什么,你和老师请过假了吗?”shu退半步,他发现ike只是在越过他直直地瞪着前方。



    “我也可以去的吧。”



    “你不可以,”ike回答得斩钉截铁,“你要去上学,那是你自己的生活。”



    那你呢?shu眨眨眼,却发现原先站着ike的地方空无一人,他的背影映在塑料伞布上,那么长,那么扭曲,任凭shu怎么追着他喊他的名字,怎么质问你为什么要离开我,怎么哭泣,都不会再回头。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几乎不知道ike的一切,不知道在ike眼里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模样,他甚至蠢笨到无法理解ike的目光,只是凭着一厢情愿感情笨拙地亲吻他。而当ike下定决心决定离开时,他所能做的只有目送。



    然后看他像从未来过这个世界般消失。



    6.



    shu是被自己流进喉咙的眼泪里呛醒的。



    当他睁开眼时,外面确实是在下着雨的,ike也确实已经离开了他的身边。shu翻了个身,看见角落里的小提琴盒被人放在桌面上,琴盒被擦得干干净净。门锁像一个轻浮的玩笑,耷拉在把手下方。



    shu把耳夹摘下,放在窗台的边缘。



    他知道,再也不会有人会骑着别人的自行车,踏着夜色来便利店门口接他了。



    7.



    好疼,好疼,好疼。



    手腕关节叫嚣着疼痛,而它已经意识模糊的主人却只是更用力地护着胸前的包。



    视线内红红的模糊了一片。



    这就是视网膜充血?shu的头垂在胸口,躯干和金属制品撞击发出的闷响让他下意识地翻找口袋,试图找出那副自己以前常用的耳塞。



    外力击打在shu的太阳穴上,将他所剩无几的思维彻底冲溃。鼻血涂了他满脸,更糟糕的是似乎有人打中了他的胃,此刻他宁愿把自己的脑浆同胃液一起吐个干净。



    好难看的死法。shu对自己说。



    半个小时前的shu兴高采烈地冲出便利店门,手上提着的装书袋被他的工资塞得圆润了一整圈。似乎痛改前非的便利店老板在这个月准时发了工资,还顺带发了点三餐补贴。这笔钱正好赶上了母亲的产检,shu在昏暗的路灯下似乎看见了姐姐欣慰的笑脸——根据早晨打给姐姐的电话,父亲很快就能康复。



    带着这样充满希望的心情,shu毅然决然地拐弯,踏进了那条他走过无数次的小巷,以及一些捕猎者的圈套。



    那个装满了一家人希望的包被粗暴地从怀里扯走时,shu用惊人的毅力吼叫着扑向对方的小腿,然后被踢开,居高临下的昂贵皮鞋落在他起伏的胸口,他如此清晰地听见了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



    ——但是你还没有死。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痛觉被剥离了那句躯壳,金色的鞋跟里在shu的脸旁,他知道那是谁,于是他选择了沉默。



    他,ike,那只包。



    巷子里只剩下了这三样东西。



    “你是被拖进海里淹死的。”



    ike宣布了他的死因,似乎他就是解剖了shu的尸体的人。入殓师冲挣扎起身的青年点点头,自顾自地往下说:“你可以理解为,这里就是我们的结局。”



    “我以为那晚就是我们的结局。”



    远处的路灯静静地将夜空和ike的面容一同焚毁成模糊的光晕,shu的手习惯性地碰了下自己的耳垂,却发现自己早已忘记了金属的触感。



    “谢谢你让我来到了你的世界,shu,”不可思议的青年说着不可思议的话语,引诱着shu像扑火的飞蛾,一步步走向那个泡沫般的身影,“如果我真的能够成为你的同学就好了。”



    “我猜你也是这样想的吧。”



    一些细小的片段砸中了shu的脑袋,从高中一开始,他就没有同桌,因为他的那所高中向来都是单人单坐。他更不可能和ike躲在音乐教室里休息,因为那里的门除了上课时间之外永远都是上锁的。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从身后拿出一把透明的雨伞,把它塞进shu的手里。



    —— 这是你自己的伞。



    ——今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毕竟我是你的世界的过客,所以你的想法我都能看得到,当然,我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喜好,”



    神在路灯下微笑,



    “只是如果你把你的痛苦当成了一个诅咒的话,那么请允许我为你施加一个祝福吧,就当是对我无法回应你的感情的道歉。



    shu,你会幸福的,你会活得比任何人都幸福。如果作为ike的我的故事到此为止,那就辛苦你一下,替我继续书写续章吧。”



    ike的表情坚定而温和,不合身的大衣被风吹得鼓起,shu用伞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他祈祷着,祈祷着ike能突然说一句轻松的玩笑话,然后捡起他的包后把他带离这个地方。



    雨滴混合着泪水,地上积起的雨水像海浪一样翻滚,雨淋透了shu身上的衬衫,他撑开那把只能容纳一个人的伞,透过塑料伞布,他看见ike一直在注视着他。



    仅仅,只是在注视着面前的他。



    8.



    “两个犯罪嫌疑人差不多都承认了…当然,除了精神失常的那个…顺便把另外一件几年前的案子也供出来了…嗯嗯,作案手法…都差不多,



    现在的话…受害人还没醒,除了他的母亲其他的家属都在…无法确定受害人精神状态如何…会带他去做评估…如果能醒的话…嗯嗯…我知道…。”



    在和病号一门之隔的地方把“如果能醒过来”这种话说得那么大声,真的没关系吗。shu半躺在病床上,看着自己手上的绷带,胸前的手术刀口依然钝钝地痛,望着在一旁的陪护椅上歪着头睡着的姐姐,忍无可忍的shu用那只好手按下了护士铃准备再要点止痛药。



    走廊尽头的护士站不知为何传来一声尖叫,片刻过后,一群护士医生以及那群打电话的警察蜂拥而上,住院部的管理在他们身后大声提醒,别吓到其他患者。



    哪怕腿上没有一点伤口,shu还是被用轮椅推着在医院的大楼里上上下下。他写了一大堆问卷和表格,得到的结果让精神科医生都感慨几年来这样正常的年轻人很少见了。只是在心理医生那边出了点小差错,当被问及shu昏迷期间有没有做梦时,他脱口而出了ike的名字,而对方的脸色很明显地难看了一分,良久才开口宽慰shu,说每个受害者都会做这样的梦,接着正大光明地出了门又打了几通电话。



    在几天之后shu终于明白了,那场梦的舞台就是shu的现实生活,剧本是shu的故事,主角也是shu,而作为配角演员的ike先一步退场了。



    除了量表外,另外一样无穷无尽的东西是警察的问话,当他们确定shu的精神状态几乎完美后,他们直接把shu请到了警局的办公室来让他“尽全力”回忆一下自己当时到底遭遇了什么。为了让他更好地提供口供,他们甚至播放了当时shu被救上来的视频:一群警察试图控制一个歇斯底里的精神病和一个被吓坏了的家伙,而在他们的身边的沙滩上躺着几乎被海水窒息的shu,和他的包。



    “我们猜测应该是他们在试图把你抛进海里的时候自己也失足滑落水中了,然后你被海浪非常幸运地送上了岸,”那个之前在走廊上打电话的警察此刻面对着shu,试图激起他的回忆,“至于那个精神失常的家伙,罪有应得吧。”



    在他期许的目光下,shu还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因此他被怀疑大脑受到了损伤,原本只用待医院修养一个月的时间现在不得不翻倍。



    好消息是,shu阴差阳错地解决了家里眼前的经济负担:那个包里的钱分文未少,他们还能在法庭上申诉到一大笔精神损失费。他那戒掉了药瘾的父亲信誓旦旦地抱着他落泪,说他一定要用这笔钱让他和他的姐姐再回去念书。



    九月的尾巴里,shu出了院,准备去警察局拿自己落在现场的那只包以及案件宗卷。他的父亲找到了新的工作,骑着自行车把他送到警察局门口,在路上shu突然笑出了声,他的父亲一脸紧张地刹车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个熟人。



    取包的过程很顺利,案件宗卷却要shu亲自进档案室去翻,shu一手挎着那只沉重的包,另一只手不断地检索着日期。



    那天结案的案子有两起。



    shu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另外一份无名的档案袋,里面有一只封着张已经被海水浸泡到字样难以辩识的录取通知书,凭借优良的视力,shu认出了那是一所很难考的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被一同带出来的是记录着案件详情的纸,那是一起三年前的案件,受害者死因那栏旁填着的自杀被一只蓝色墨水笔改成了他杀,根据下面的案件简述来看,受害者的尸体可能至今还在海底的某处。



    这就是那天他所听到的,那个罪犯自首的那桩几年前的案件吧,shu翻过那张纸,心想,犯罪手法还真是一模一样。



    受害者的照片那栏贴着一个青年的照片。



    shu感觉自己突然一脚踩空,那天的海水再次漫过他的鼻腔,他的眼睛不敢移动分毫,生怕看见那张照片旁边的名字。



    但那个名字就在那里。



    照片上的青年那独一无二的金色眼珠让shu无法自我欺骗,说这可能只是一个和他拥有极为相似的外貌的人。



    照片旁,刺眼的蓝写着IKE EVELAND。



    用的是和他们初遇时,ike所撑着的黑伞的伞柄上,一模一样的漂亮易碎的花体英文写成的。



    9.



    shu的姐姐怀疑shu是不是着了魔。



    那天她和他的父亲一起把shu从警察局领回来,shu坐在警局门口的椅子上看似乖巧地听着管档案的警察的教诲,但她清楚地看见,shu的目光好远好远,似乎在看着什么不属于这世上的东西。



    过几天她办完她和shu的复学手续回家时,听见shu的阁楼里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她以为是她的倒霉弟弟又在折腾他那扇坏了的木门,上楼一看,shu在摆弄他那把小提琴。



    shu的姐姐不敢多说,她只是就着台灯的光亮连夜给shu编了一条红色的手链,第二天一早把它不由分说地塞进弟弟校服的口袋里。



    shu和往常一样笑得好腼腆,这让他的姐姐松了口气。只是她没有想到他腼腆的弟弟一进学校大门就开始狂奔,一路杀到音乐教室然后冲进去,不顾里面一众低年级同学和那个老古董音乐老师惊讶的目光,把一张黑白复印出来的纸双面胶贴在墙上,和那张光鲜亮丽地待在相框里的录取通知书一起。



    音乐老师按下钢琴盖,拽着shu的衣领把他拖出去,教室里的学生听着走廊上的老人咆哮着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惜的是他们没能听见那位脸上还贴着纱布的学长的回答,只听见了那个老人的抽泣声。



    过几天,有人发现那张黑白的录取通知书上的字被人用颤抖的笔触补全了,还有人说他亲眼看见那个音乐老师带着一个相框,仔细地把那张残损的通知书裱在墙上。



    而shu其实只是淡淡地告诉他:“他是你的学生,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依然想要保护这张通知书,请让他活在他应该存在的位置上。”



    或许,他有和ike很像的目光吧。



    10.



    不分昼夜拉了大半年的小提琴的shu在那所音乐学校录取考试的前一天放弃了考试资格,因为这个决定shu的姐姐再次火急火燎地从大学冲回家,按着弟弟在家里的香炉前磕了几个头,揪着他的香蕉毛说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兴趣使然,小心下次我让妈喊驱魔人回家。



    shu连声道歉,心里欲哭无泪,前一天晚上ike也是这样在他的梦里揪着他骂的,当他看见ike的那一秒,他本来以为会有一个感人的重逢,没想到对方直接上手拽住了他的刘海,威胁他说如果你敢带着你的小提琴去考那所学校的话我就直接海啸把你家淹成海景别墅。



    大惑不解的shu护着头问他为什么。ike清清嗓子,第一,你的小提琴拉得好烂虽然不想打击你但是不够完美的话不要随便出去展示,第二,shu,你是真的想靠小提琴吃饭,还是单纯想自我感动来表示你继承了我的遗愿?



    “ike——!你这话好难听!”



    shu捂住耳朵用头去顶ike的肚子,非要让ike痛叫一声后连连解释“如果不把话说这么重按你的脾气你是不会听我的”才善罢甘休。



    事实证明ike的这一番话确实起了作用,shu考上了当地最好的一所理工科大学,继续他的理工男进化生涯。在录取通知书到手的那个炎热的下午,shu久违地回了趟学校,拖着一把透明的小伞在整个教学楼里绕了一圈后转回到音乐教室的门口,发现那扇笨重的门今天没有上锁。



    音乐教授带着老花镜,站在那张他们两个人贴上去的录取通知书前,仔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shu走上前,老人不说话,只是把一个很小的包裹递给他。



    上面写着“毕业快乐”。



    shu打开包裹,里面是那只ike曾经为他戴上过的耳饰,这次没有人帮他把耳钉改成耳夹。shu没有和他做多余的道别,握着小小的耳坠走出教室。



    外面下起了小雨,shu漫步在雨里,同样,这次不会有人帮他撑伞。讨厌被淋湿的shu撑开那把透明雨伞,戴上耳机,在歌单里面随机选了一首歌开始播放。



    于是有人借着虚拟歌姬之口对他说:



    心の奥 ずっとずっとずっとずっと,

    傘を差したまんま,

    そりゃ気付かないな,

    雨もずっと降ったまま,

    この歌が君の傘になるといいな。



    行啦,我当然知道。



    shu摘下左耳的耳机,等着有谁将它拿起,和他再一起听一首歌。



    那把仅能容下一人的雨伞转了个弯,离开了校门,像透明的船一样载着它的主人汇入了更大的洪流之中。



    今天,去看海吧。



    在雨中,shu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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