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terlude：Before the Moon Bless〉—————


　　——回過神來，遙望無際的虛無已然在不知不覺間，浸染了他的視界。


　　取代一切的黑暗夜幕、懸浮於空中的石塊、腳下坑坑疤疤的地面。盡在眼前的是一覽無遺、空無一物的荒涼。

　　什麼都沒有——就如同字面上的意思，不論是人、是物，任何的有生物或無生物都不屬於這個地方，彷彿連生命概念都不存在一般，淒涼無比的空間。

　　如此孤寂的宇宙。

　　他當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平白無故地來到遼闊的外太空；他也很清楚，自己此刻所在的環境甚至不是真正的現實。

　　看見自己的穿著打扮，那一瞬間，他立刻就知道自己在做夢了。畢竟，他身上可沒有穿著登上外太空所需的宇航服、他也不可能這麼無所事事地佇立於於無氧的環境下，更不可能穿著一身學校的制服，把外太空的無人星球當作上學的經過路途一樣隨便路過。

　　感受不到空氣進出鼻腔的感覺讓他更加確信了，自己正處於夢境當中。胸膛那微弱的起伏與其說是此刻活著的證明，倒不如說是另一邊為了維持睡眠的呼息頻率。平穩地、規律地，讓他現實的生命得以延續、藉其立於此地。

　　很快地接受了自己清醒於夢中的事實，他轉而在這空無一物的星球上邁出步伐，不疾不徐地環顧起四周。視野所見的一切風景都是無盡的黑，唯有腳下踩的地面擁有些許色彩。就像是被一分為二般，直至遙遠的地平線都只有極端的兩種顏色。

　　夢中的宇宙，比他想像的、比課本上展示的圖片，都顯得淒涼許多。

　　——這片宇宙，是他的內心情景吧。

　　空蕩蕩的、猶如心口被挖空一樣，孤寂又空虛的宇宙。簡直就和那空洞的灰白人生一樣。

　　無來由地篤定這個事實，卻也十分的不以為意。他不過是在認清了事實之後毫無所謂的聳聳肩，便繼續踩著坑坑疤疤的地面、踏出了步伐。

　　走了又走、走了又走，不曉得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長的路，只是一昧地走在這蕩然無存的星球上，觀望著始終如一的空虛景色。恍如原地踏步一般徬徨其中，甚至連跨出腳步的理由都不清楚。

　　或許，現實的他也是這樣吧。

　　不論是呆立於原處、亦或是漫無目的地四處亂竄，對他而言都形同迷失方向。好似原地踏步的跨出步伐、宛若流離失所的駐足原處，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他所該前進的「目標」。

　　醫院與住家、偶爾的到校上課，他的生活節奏和單調又無聊的節拍器一樣，規律得令人作嘔、令人想逃離其中。這樣一想，或許夢裡的這片荒蕪，才是對他來說最輕鬆的歸處吧。

　　——倘若在抬眼之際沒有看見那抹人影，他差一點就這麼認為了。

　　毫無預警地，就在他停下腳步的那一刻，身形修長的青年輕飄飄地落下、佇立在他的面前。那一幕，讓他想起了曾經隨手翻開的經典名著。然而再多瞧幾眼，就會發現對方的氛圍與故事中的主角根本相差甚遠。

　　那人有著異於人類的一對尖耳、頭上聳立著不符合人體構造的雙角；看向他的湖水綠雙瞳閃逝一瞬間的尖銳戾氣，銳利的獠牙在驚訝而微張的口中散發出危險的氣息。

　　「Oh！ Uh…..」

　　可就在他反射性縮回腳步時，青年卻在乍見他的剎那訝然地驚叫了一聲。隨後又有些尷尬地遊移眼神，恍如眼前的他像個沒見過的未知生物一樣，茫然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但最後，他還是勾起有些僵硬的笑，試圖友善地向他打了招呼。

　　「H、Hi！」

　　「……」


　　——這是，他和夢中的外星人產生交集的開端。



　　　　　　　　　　　　　　　　　　　　☾



　　睜開眼的下一刻，即是足以佔滿視界的漆黑宇宙。

　　自那之後不斷經歷同樣的夢境，事到如今他早已對入睡後見到這片光景感到見怪不怪了。而每當他進入夢境、來到這空無一物的星球時，就像是必然的發展一樣，下一秒就會聽見那帶有期待的呼喚聲。

　　「Hi！你來啦！」

　　根本不必尋找，只要一個回頭，他便能看見青年在無重力的環境中輕飄飄地落在他的面前。那興高采烈地前來找他的模樣，就好似見到上前迎接主人回家的忠犬，讓他實在不曉得該以什麼表情予以回應。

　　「你怎麼又在這？」

　　「我在等你啊！」

　　「等我做什麼？」

　　「Um，就是……想等你！」很奇怪嗎？青年歪傾著腦袋，好似不覺得這樣的行為有何不妥。

　　「……」聞言、再看看那一點都不感奇怪的表現，他深感荒唐地沉默半晌，不著痕跡地稍稍嘆氣，「Well，你沒有那個必要。」

　　「What？」

　　一反當初乍見一瞬的兇戾，青年變化多端的表情呈現出有些落寞的模樣，「你不希望我等你嗎？」

　　噢，該死。

　　他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再無奈地抹了把臉，絲毫沒有打算掩藏自己實際感受的打算。

　　「……我只是認為在沒有一個確切會再見到面的把握下，你那種行為只是浪費力氣跟時間而已。」

　　「但你還是來了啊！那樣就夠了！」

　　「……」

　　見眼前的這個人根本沒有將他的半句話聽進去，他只能抓抓腦袋，煩悶地咂嘴了一聲，「Whatever.」

　　隨後，他便不予理會地轉向與對方完全相反的方向跨出步伐。想當然地，那名青年也立刻跟在他的身邊，即使納悶他想要前往何方，卻從不打算過問、自顧自地跟在一旁，好似錯認成他要帶領他走向自己的目的地一樣。

　　意識到對方的存在，他默不吭聲地瞪了那個人一眼，但得到的回應只有那無聲的笑靨，讓他氣不過地別過頭，不再給對方一丁點的關注。



　　這名青年不是人類。打從最一開始、在他們相遇的那時候，他很快就察覺了。

　　不僅是因為那異於人類的外表，而是這畢竟是在夢裡、還是身處宇宙，照常理來想，會遇見一兩個異形生物也不足為奇。所以當青年向他友善地介紹自己、聲稱自己是外星人的時候，他不疑有他的相信了。

　　不過，他並不知道對方的名字。並非對方沒有向他提過，而是他單純的聽不懂。

　　那種像是亂碼具象化一般的語言，以他的認知根本無法釐清、基本上也說不出那種發音。因此他只以「外星人」來稱呼對方，同理，他也讓對方稱呼自己「人類」即可。

　　他既沒有要自報身家的意思，也沒有要與對方成為朋友的打算。他們只是碰巧在夢裡這空無一物的星球相遇的存在、哪天不再見面都不奇怪的過客。

　　人類與外星人——他們之間的界線劃得非常明確，不會過問彼此的隱私或理由、也不會過度干涉彼此的行為。他不會問外星人從何而來，對方也不會對他身上的傷痕提出疑問。兩人的話題僅侷限於這虛無的宇宙當中，這樣剛剛好的距離，讓他感到十分舒適。

　　比素未謀面的陌生人要接近一些，比情同手足的朋友要疏遠一些。非常平衡的狀態。

　　「這次想走到哪裡呢？」

　　「走到想停下來的時候。」

　　「還是一樣隨心所欲呢。」

　　「倒是沒叫你跟上來。」

　　「你也沒說我不可以跟來。」

　　「噢，所以你現在還打算跟我玩文字遊戲啊？」

　　像這樣輕鬆而愜意、能夠不必在乎他人眼光或忍受自身病痛、與誰進行著毫無所謂的談話，也許，正是他未曾想真正離開這片虛無宇宙的原因吧。

　　停下腳步的同時也讓身旁的外星人跟著駐足，他在坑坑疤疤的地面席地而坐，與對方一同仰望起眼前比黑夜還要深沉的天空。

　　他不曉得自己一個人跟與外星人一起欣賞的風景有什麼不同，不過，至少和對方待在一塊的時候，他會試著多提起一點興致，讓自己願意抬起頭、看看這片天空。



　　　　　　　　　　　　　　　　　　　　☾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已經逐漸習慣了在現實入睡之後，自己會落入夢境的荒蕪宇宙、立足於這顆空無一物的星球上了。而在這個夢裡，他也漸漸對那名外星人的迎接感到習以為常。

　　儘管他會在意對方為何總是能那麼迅速地找到自己——畢竟，他每一次在夢中的落地點似乎都是隨機的——但他也會同時告訴自己，別對夢中的虛構角色放入過多的感情。不論真實度如何，這終究是他的夢，這名外星人也始終只是夢裡的一名過客。

　　夢境隨時會迎來終結，而他遲早會忘了對方。

　　與其為總有一天會失去的聯繫感到惋惜，不如從最初就不要牽涉過深——他是這麼認為的。然而不知為何，在這段期間的相處下，他與外星人之間的距離卻逐漸沒了一開始的那份疏遠，反倒是比最初要接近一些。

　　他會在一片虛無的天空底下和外星人說起現實生活的無聊傻事、談話的應對上也多了現實不會在朋友面前使用的話語；他會開始調侃外星人的各種笨拙行為，甚至少見地、在對方的面前笑了出來。

　　笑得忘乎自我、笑得遺忘現實的病痛。

　　而對方也會配合他的各種言行，即便被他回以尖銳的話語也不會當真或動怒，且總是用那耿直的笑容包容他一切的無理取鬧。

　　——不可思議。

　　明明不打算和對方有所深交，卻在無形之中、在享受著這自然而然的距離時，彼此之間也拉近了許多。這讓他深感奇妙，同時，也覺得五味雜陳的落寞。

　　沒想到自己最理想的友情，竟然是在虛構世界才得以成真。

　　雖說他的病徵沒有嚴重到無法實現的地步，但他的朋友們總是會因為他患有的症狀而顧慮他。這讓他的心情十分複雜、卻也束手無策。可在這片夢境裡——他能夠不顧病症的暢言無阻，對於眼前的外星人也不會有所顧忌。

　　這很好。他沒有任何的怨言。只不過——這終究是一場夢，一場虛構的夢境與友情。

　　曾幾何時，他看待這場夢的想法變了。從對於這片宇宙何時消失都不關心的毫無所謂，轉變成想盡可能把握能來到這片宇宙的機會。

　　這樣的變化，也隱約地混入了與外星人之間的相處。

　　他依舊不會過問對方的隱私，但——他開始會訴說自己的事情。或許是心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漸展開，也或者是，他想要在對方的腦海中留下一點自己的痕跡，縱使他知道對方始終只是虛構的夢中角色。

　　「Wow！我沒有看過你所說的星球！我想去去看！」

　　「我倒是很好奇既然你有你的飛行船，為什麼還要繼續待在這什麼都沒有的地方。」

　　當他回答了外星人問起了自己的母星的問題，那滿是新奇的眼神反而讓他對外星人的滯留感到納悶。他見過對方的飛行船、那艘飛行船也沒有絲毫故障的跡象，根本可以說是能隨時出發的狀態。然而這個外星人卻從來沒有離開過這個星球，彷彿未曾有過那個念頭一樣。

　　「噢，那是因為——」

　　坐在他身旁的外星人看向了他，一瞬間游移了目光又再度轉回，筆直地看著他、揚起姣好的笑容。

　　「我總不能自己跑去旅行，然後留你一個人在這孤零零的吧？」

　　「……好噁……」

　　「What！」

　　在聽見那彷彿是為了他而妥協的回答，他立刻渾身起雞皮疙瘩地挪開了一大段距離。

　　雖然他在現實中也聽過朋友們因為顧慮他身上的病而說過類似的屁話，但是從這名外星人的嘴裡說出那種話，不知為何卻只讓他產生一股莫名想打人的衝動，而不是以往會有的五味雜陳。

　　「Well，」他乾咳了一聲，將話題拉回來，「雖然我也沒實際見過它的全貌，但要是在你的旅行途中有經過的話，可以停下來欣賞欣賞。」

　　印在教科書上的任何星球裡，他確實認為自己所在的星球是美麗的。即便在他那灰白的人生裡不存在什麼豐富的色彩，但是在這個外星人的眼中，那估計會是十分漂亮的景色吧。

　　「等你離開這個地方、再度啟航的時候，可別忘了有這麼一顆星球的存在。」

　　愜意地拖著腮幫子，他隨口說道。至於他所說的究竟是這顆空無一物的行星、亦或是自己現實所在的母星，就看這名外星人怎麼理解了。



　　　　　　　　　　　　　　　　　　　　☾



　　他一直都知道，這片夢境終將會有結束的一天。就如同旅途始終有個終點、道路總會走到盡頭一樣，這個夢也不可能永遠持續下去。

　　他一直在思考，這個虛幻的空間何時會消失。儘管和外星人的相遇使他不會在這空蕩蕩的地方感到無聊，甚至可以說比起現實，他更傾向於待在這個自由自在的星球上。不必為病痛煩惱、不必觀察他人的臉色，無所事事的、更自在的做自己。

　　然而——他的腦海一隅還是清楚地知道，這片風景不可能永遠續存。他總有一天會離開這個宇宙，並且不再踏足。就像那名外星人一樣，遲早會再度啟航、繼續他的星間旅行。

　　其實，他早已有所預感。

　　當注意到身上的異狀時，他便在內心留了一個底，為自己可能隨時都不會再看見這片風景的未來做好心理準備。

　　他沒有任何確切的把握，只是——夢裡的他，那遍佈全身的傷痕正日漸增加。

　　手臂上、腿上、身體上、臉上。有些是瘀血的痕跡、抓傷的烙痕，有些則是紗布貼在肌膚上、輕輕按壓會有酸酸的疼痛。一處又一處，前一天完整無缺的部位，曾幾何時就出現一塊暗沉色澤，將傷痕的面積逐漸擴大。

　　一開始，他並不曉得這些傷是從何而來、現實的他也未曾有過這些烙印。但是隨著傷勢的跡象愈來愈多、愈來愈明顯，他漸漸地察覺到——這些傷，或許就是現實中、他所擁有的那些病痛。

　　是啊，明明現實的他仍在承受著病痛的折磨，夢裡的他怎麼能夠像是無事發生一般，享受著恍如忘卻病魔的短暫夢境？

　　那些日漸蔓延的傷痕就像是在提醒著他，提醒他不准像個懦夫一樣，逃到沒有病痛的夢中世界。畢竟這裡的他就是攀附著現實的他才得以存在，而那些病與痛，也是現實的他的一部分。

　　思及自己在現實中的實際病況，他猜測著，估計當這些傷逐日嚴重到一定程度時，搞不好就是這片夢境終結的時刻了。

　　或許，那些傷勢就是在告訴他，不得遺忘自己應該屬於的現實吧。

　　不著痕跡地瞄向這一天又多出來的烙印，他無奈地吐出一口短促的嘆息。而一旁的外星人則因為聽見了嘆息聲而投以疑問的視線，但最後被他隨興地揮揮手打發掉了。

　　……他不知道，這名外星人是否看得見這些傷勢。儘管對方從未提過，可他偶爾能夠感覺到，那恍如琉璃的湖水色目光有一瞬間瞥向他、卻不是看著他，而是落在他所不曉得的一隅。

　　不過，不論是裝作沒看見或是真的看不見，對他來說都值得鬆一口氣。畢竟他也不曉得該怎麼解釋、也不想在提及自己的病痛時看到對方顧慮的眼神。他不喜歡那種憐憫或顧慮的目光。

　　「Hey，外星人。」

　　只是，撇除傷疤的事情，他認為有件事情，他還是必須先和這名外星人說清楚。

　　「我得跟你說件事。」

　　至少他希望，對方也能夠先做好心理準備——對於他可能快要消失的未來。



　　　　　　　　　　　　　　　　■



　　被蒼藍的光芒包圍的時候，他的腦海裡除了浮現出荒謬、不可思議的感情以外，還多了一些些的惆悵。

　　不曉得這些光會將他帶到何處，但是——無論他接下來抵達何方，這下子，他是真的無法再度踏足於那空無一物的宇宙了。

　　想到那片夢境會從此消失、而自己還沒有向夢裡的外星人好好道別，他不由得感到心頭一緊，耳邊也隨之響起了曾幾何時、在現實的自己醒來之際，對方給予他的話語。



　　『下次見！』

　　『我可沒把握明天會再來這裡。』

　　『那也沒關係！』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了外星人一如既往的爽朗笑靨。

　　『我相信我們會再見面的！』

　　『……隨便你吧。』



　　再見、掰掰、下次見。

　　在上一次離開夢境之前，自己究竟有沒有向外星人說出像樣的一句道別，他完全沒有印象。也許只是跟以往一樣，隨手揮了幾下，便從對方的眼前消失吧。沒有道別的離別讓他有些心情複雜，不過——既然對方相信他們還會再見到面，那麼，他認為這也不是他們之間的永別。

　　都已經被蒼月的光芒帶到空中了，再怎麼虛幻的事情，對這一點都不現實的現實來說，或許還是存在著一點可能性。


　　若是能夠再見面——

　　到時候，他首先想知道的，是那名外星人的名字。



　　　　　　　　　　　　　　　　■



　　獨自一人閒閒無事地盤坐在坑坑疤疤的星球表面，遙望著覆蓋視界的漆黑天空，他最後還是深感無聊地發出慵懶的低鳴，一口氣倒躺於地、呈現大字型的狀態。

　　在這片宇宙裡，不存在著時間的概念。雖然沒有確切的時間流逝，但他感覺自己已經等了十分漫長的時間。


　　——就在恍惚之間，那名人類少年不再出現了。


　　並不是沒有預警，只是對他而言，這個結果竟會讓他感到這麼的不切實際。

　　一切都是個巧合。

　　碰巧在他決定離開母星、出外增廣見聞的時候，看見了這空空如也的星球上，佇立著從未在宇宙中見過的生命個體。看起來矮小單薄、純粹又脆弱，好似只要他的利爪一揮便會死去一般，曇花一現的存在。

　　只不過，隨著與對方的實際相處，他對於那個個體的印象也逐漸深刻。

　　那名人類少年確實是純粹又脆弱，卻擁有著相反的銳利，其中還帶著不願曝曬的孤寂。那變化多端的情感是他從未見過的豐富，讓他因此勾起了興趣、不知不覺地享受起與對方相處的漫漫時光。

　　不知不覺，因為這形同虛幻的存在，他變得不想離開這顆星球了。他知道對那名個體而言，這裡只是存在一時的夢境，可對他而言，這卻是真真實實的現實。

　　真是不可思議。

　　他沒有想過，這片宇宙之中，還存在著如此未知的生命。




　　『為什麼你每次都能這麼快就找到我？』

　　有一次，人類少年曾這麼問過他。似乎是因為對方每次落足的地方都不是固定、但他卻總是能迅速地找到他在何處，讓對方滿是不解地問道，甚至讓對方誤會自己有在他身上裝GPS。

　　當時的他只是忍俊不禁地噗哧一笑，笑笑地隨意帶過。至少他沒有在對方的身上裝所謂的GPS，他也不曉得那是什麼。不過，因為那一次的提問，讓他也稍微明白了——對方會出現在這顆星球的主因。

　　每當那名人類少年出現的時候，身邊總是閃爍著蒼藍的微光星點。他認為那些光點就是將這名人類帶到這顆空蕩蕩的星球上，而他每一次也都是在追逐那些蒼藍光點，找尋到那名人類的到來。

　　不過，既然對方會那麼問，估計也意味著他看不見那些星點吧。

　　從那之後，就像是發現了只屬於他才知道的秘密一般，他將笑容藏在內心，暫且不打算將真相告訴對方。



　　——自從蒼月高掛的那一天起，那名人類少年就不再出現了。



　　他知道這一刻遲早會到來。畢竟他也注意到了，圍繞在人類身邊的光點越來越單薄一事。正因如此，他總是想把握能見面的機會，盡可能地待在人類的身邊。

　　說實話，就連他也不曉得自己為何會如此執著於這獨一無二的個體，也是第一次體驗到這種奇妙的感情。而當知道人類能夠到來的次數所剩無幾、甚至是已經不再出現的現在，即便沒有遭到任何攻擊，他的胸口卻彷彿被挖空了一般，空蕩蕩的。這樣空虛的感覺，讓他十分困惑。

　　……那名人類曾經說過，自己所居住的母星，是有著汪洋大海以及遼闊大陸的行星。那豐富的色彩是這片虛無宇宙都沒有的、漂亮至極的風景。即便本人從未實際見過，但他卻想這麼相信、也希望他能夠這樣相信。

　　「Earth……」

　　呆愣地瞪著眼前的宇宙許久，外星人恍然地道出那未曾聽過的星球名字。就像是意興使然一般，他驀地地坐起了身，朝著漆黑的天空勾起嘴角。

　　「要是能遇見就好了。」



　　想著要再見到對方一面，外星人乘上了飛行船、踏上了尋找地球——尋找，那名人類少年的旅途。

　　若有重逢之時，他希望能親口詢問，那位少年的名字。





　　　　　　　　　　　　　　　　　《幕間・祝福來臨之前》．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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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ee Talk

　　日安，這裡是栗也。關於這份無料內容目前無法說太多內幕，總之這篇文章是未來飯鏡新刊的先行無料，只是個人很喜歡這個篇章所以先單獨寫出來。

　　我自己非常喜歡這篇的氛圍，虛無縹緲的感覺、孤寂中只有彼此的存在，若是能透過文字表達出想傳達的意境就好了。

　　倘若在意這篇的後續故事，可以關注之後的刊物近況喔～噗浪和推特都會同步公告的！

　　以上！很短很短的小後記，感謝拿取與閱讀這份無料的你！



　　　　　　　　　　　　　　　　　　　　　　　　　栗也 2022.12


【BGM】
fish in the pool Cover by DAZB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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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vel：栗也　✦ Plurk ／ Twitter：lyyeva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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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10/11 Win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