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彰冬】柔与刀柔弱是刀,温柔也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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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的人都知道彰人长着一张漂亮的脸,又长又浓的睫毛像是柔软的小刷子,直直挠痒到人心底去。
他总爱穿大一码的针织开衫,用腰带在小腹处收拢,下摆随着步伐晃动,时不时露出两条白皙的大腿。
若隐若现的身材,雌雄莫辨的少年脸庞,配合那双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下垂眼,让他成为了许多人垂涎的对象。
从前他身边也确实总围着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家伙,但最近敢找上门的人变少了许多。
因为出现了一个护花使者。
那个叫青柳冬弥的青年不知道是在哪天搬进这条街的,人们第一次看见他出现时,旁边就跟着伤痕累累的彰人。碍于青年冷峻的面容和生人勿进的强大气场,没有人敢中途拦截,就这么看着他们消失在巷口。
众人本以为青年是什么黑道老大,亦或者是哪家的公子哥,彰人要过上被包养的富贵生活了。结果第二天,身上还贴着OK绷的彰人又出现在了街道。
经过这次“失而复得”,原本有贼心没贼胆的人也忍不住了,凑上去和彰人勾搭了几句话,还没摸上小手呢,就被一道声音喊住了。
回过头,后边站着面无表情的青柳冬弥,身上还穿着和彰人同款的针织开衫,只是套在他身上长度刚刚好。
这莫名出现的青年简直像一尊活阎王,不怒自威,斜眼觑人的时候仿佛要把三魂七魄都吓出窍来,从没有人见他笑过。
关键是,他还身手不凡,没人敢说自己和他打过架,全都是单方面地被揍。
过了几个月之后,街上的人得出了一个结论,这家伙一定是看上彰人了,所以才会打走所有图谋不轨的家伙。至于为什么愿意屈居在街道,估计是郎有情妾无意,彰人不愿意跟他走,他便留了下来,等人回心转意。
女生们更是就此联想到风靡一时的霸总文学,脑补出了一场场可歌可泣的爱情悲剧。
但当她们找到机会询问彰人和青柳的关系时,对方却笑着说,是他捡回了青柳冬弥,理由则是看他无家可归怪可怜的。
消息传开后,男人们把青柳冬弥的身份降级为了“打手”,女人们则幻想出了“女王和忠犬”的全新爱情故事。
然而实际上,青柳冬弥第一次见到彰人,就看见了他截然相反的一面。若是公之于众,大概要颠覆街道上所有人的认知。
有一点他们倒是没有猜错,青柳冬弥确实出身黑道,而且是家族五代目的小儿子。
但他刚出生那会儿,内部起了动乱,他被暂时寄养在与黑道全无关系的远房亲戚家里,无忧无虑地成长到了小学毕业。
在他刚准备小升初的那段时间,刚结束牢狱生涯的青柳春道找回了他,并亲自传授他黑道头目应有的做派。
最初,刚和亲生父亲相认的青柳冬弥满心欢喜,也努力地尝试回应父亲的期待,但当真正接触到黑道生意最肮脏的内幕时,他十多年来形成的固有观念遭受了强烈的冲击。
他无法忍受自己享有的一切是建立在扼杀无辜的性命之上,他开始感到恐惧,频繁做着噩梦。梦里他常颤颤巍巍地走在桥上,而桥身是由无数双沾着鲜血的手骨撑起的。
凭依着对血缘亲情的渴望,他坚持了三年,又三年。直到青柳春道以成年需要提交一份像样的成绩单为由,让他执行一项轻松的任务……轻松,却足以让好几个家庭在一夕之间支离破碎。
终于,他想到了逃。
毁掉了那个“接头道具”后,他奔上了临时买好票的列车,将带有追踪器的手机投入垃圾桶中。
至于逃去哪里,他毫无头绪。
他在中途某一站下了车,发现自己的逃跑完全是一时冲动,连钱包都没有准备。
口袋空空的青柳冬弥只能迷茫地顺着月亮的方向行走,拐入了一条街道,没想到却在这兜兜绕绕的巷子里迷了路。
就在此时,他听见了对话声,精神一振,想着总算能找人问路了。
他循声找去,在下一个转角看见了三名身材魁梧的壮汉,以及被他们包围着背靠在墙壁上的少……年?
青柳冬弥不确定地看了眼他裸露出来的两条长腿,还有尺码偏大的橙色运动鞋。
他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走上前去,却发现壮汉朝着少年招了招手,后者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三人便带着他往一个方向走去。
青柳冬弥下意识跟了过去。
这片街道大概没有定时缴纳电费,路灯昏暗得和近乎没有一样,但他还是看见了少年眼角挂着的泪珠。
可他还是在踌躇不决中浪费了一小会儿时间,等抵达四人穿过的小巷时,他发现前方又多了三条岔路,完全不知道该选哪一条。
青柳春道常常在佛堂前说“生死有命”,到这个份上他本不该继续管下去,可脑袋里那根固执的筋却紧紧绷着。
他咬了咬牙,随便选了条路冲了进去……是个死胡同。
他正在心底为素不相识的少年祈祷,却突然听见了几声惨叫。
早秋的晚风将身上的汗水吹凉,他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忙听声辨位追了过去。
……
地上倒了两个,还有一个正在和少年肉搏。
剩余的那名壮汉双手戴着指虎,少年显然没想到这茬,加上以一敌三对体力的飞快消耗,渐渐落入下风,身上挂彩的部位越来越多。
“臭婊子!混账!”那壮汉还边打边口吐芬芳。
少年的动作明显变慢了许多,脸上又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沾血的嘴角却还是带着一抹神秘的微笑。
青柳冬弥不再犹豫,瞄准壮汉脆弱的颈部挥出一道肘击。
放倒壮汉后,他又确认了一下另外两人的状况,都是昏厥而非死亡。
少年的声音从头顶飘了过来,带着鬼魅般的阴冷:“喂,你不是街道的吧?之前没见过你。”
青柳冬弥站了起来,老实交代道:“嗯,我不是本地人……目前正在迷路,刚好看见你被他们带走。”
少年看样子像是松了口气,为他指了一条离开的路径,说话间扯到面部裂开的伤口,眼角顿时溢出了泪水。
他像小猫一样舔了舔嘴角的伤口,抬起眼时却发现青年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你怎么还没走?”
青柳冬弥犹豫地开口道:“……你在哭吗?”
“哦,没事。”少年随手抹了抹流下来的眼泪,“演习惯了,泪腺比较发达,跟水龙头似的,止不住。”
“……”
少年又瞥了他一眼,意思很明显了:你还有何贵干?
没有意识到自己正被嫌弃的青柳冬弥抿了抿唇,担忧地看着他身上还在流血的伤口,说道:“我送你去医院吧。”
“非亲非故,这么热情。”少年挑了挑眉,终于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他一阵,忽地笑了起来,“上下都是名牌啊,少爷。”
青柳冬弥正尴尬间,却看见对方眉眼忽然一沉,决绝道:“不去,我打不过你。”
他拒绝的果断,青柳冬弥只好识趣地转身离开,却在即将没入街巷的阴影时,放心不下地回过了头。
少年蜷着腿坐在街灯下方,正小口舔舐着手臂上的鲜红条子,被阴影覆盖的青色眼眸里不见了之前的灵动,低垂的眼角平添几分可怜巴巴的气质,像是被遗弃的小兽。
即使知道少年实际上并非善茬,青柳冬弥还是无法抛下他不管。
他将外套脱下,覆盖在少年裸露的大腿上,和混杂着惊讶、不安、欣喜等复杂情绪的双瞳对视了片刻,柔声说道:“你这样会失血过多的,和我去医院好吗?”
少年定定地看了他许久,直到他心里生起退缩之意时,才动了一下嘴皮。
“……彰人。”
青柳冬弥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向他伸出了手:“彰人,很好听的名字。我是青柳冬弥。”
彰人抓着腿上的外套,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好土。”
“诶?”
“很好听的名字,这个句式早就过时了。”
“……”
他搀扶着彰人走出了街道,顺着他的指引,青柳冬弥才发现原来这条街并非想象中那般冷清。相反,它很热闹,只是自己之前一直走错了路。
他切身体会到了彰人的“演技”。
从听见人声开始,少年原本挺直的腰杆立刻弯了下来,一双浓密的睫毛扑朔着遮住一半眼睛,眼泪说掉就掉,摇身一变,成了我见犹怜的柔弱少年。
他注意到很多双眼睛在他们现身时立刻投了过来,小部分在看他,大部分落在彰人身上。
那些眼神里有探究,有好奇,更多的是敌意。
他停了下来,将外套绑在彰人腰间,遮住了露出来的大片肌肤,冷着脸加快了脚步。
彰人眨了眨眼,依旧不疾不徐地跟在他背后,两人相隔的距离越来越远,青柳冬弥只好又放慢了步伐,等着他跟上。
等挂完号,把人送进诊室,再带着涂满花花绿绿药水的彰人走到结账窗口时,青柳冬弥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此刻身无分文。
医院离街道隔了几站路的距离,彰人便没再装出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嘴角弯弯地看着青柳冬弥将手插入裤兜,然后愣在原地,脸上腾起几分可疑的红晕。
他漫不经心地想着,这份天然的可爱比自己扮演了许多年的还要登峰造极。
他拍开青年的肩膀,从开衫口袋里取出一沓钞票递给瞪眼的窗口人员,似笑非笑地撇过头,视线投在青年尴尬的脸上。
“少爷,怎么离家出走,还忘记带钱了?”
青柳冬弥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我是离家……”
彰人耸了耸肩:“猜的,诈你一下。不过嘛,有人信誓旦旦地说要带我上医院,结果坐地铁刷我的卡,挂号买药也是花我的钱……”
青柳冬弥的脸彻底红透了:“抱歉,我会还你的,马上!”
“用卖身,不,卖衣服的方式还债?”
被他说中,青柳冬弥只能沉默地垂下脑袋,再次懊恼起自己出走计划的思虑不周。
一台手机被推到面前,他怔怔地看向彰人,听他说道:“给家里打电话吧,大晚上的除了警察还有谁会收留你?下次出走前记得多带一笔钱还我。”
被当成一时想不开,把离家出走当游戏的大少爷了。
他推开手机,摇了摇头:“你在这坐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彰人接过窗口人员开好的收据,指了指边上,两人走了过去,给其他排队的人让出空间。
他将收据轻轻拍在青柳冬弥胸前,抬起眼,轻描淡写地说道:“不如给我卖身还债,还包吃包住,怎么样?”
他手一松,白色小纸条就掉了下来,青柳冬弥眼疾手快地接住,整个人却不受控制地往前踏出一步。
少年的手指正勾着他的腰带。
他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你缺一个住的地方,而我缺一个打手,我们一拍即合。”
彰人说的大方,生活条件却并不宽裕。把人领进家后,青柳冬弥才发现他只有一间卧室,但床却是双人床。
见他疑惑,彰人便解释了一句:“小时候和妈妈睡在一起,她去世以后就剩我了。”
“当然,”他依靠在门框上,朝客厅的方向指了指,嘴角又勾起促狭的笑意,“你不能睡这。”
那里有个老旧沙发,一张茶几和一台电视。
青柳冬弥自然没有异议。
彰人喜欢买大一号的宽松衣服,大概是为了遮掩身上锻炼出的肌肉,如今倒也方便借给青柳冬弥共用,连买衣服的费用都省去了。
可第二天,青柳冬弥还是去了一趟中古店,将身上的名贵衣物都变卖了,买了几件贴身衣物,又自作主张地加了餐。
睡到中午才推门出来的彰人看见桌上热乎的午餐,以及一脸不安的青年,慢悠悠地挑了挑眉,也没指责他乱花钱,只说道:“下次买菜回来就行,省点加工费。”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青柳冬弥算是切身体会到了这点,不管是修理电器、洗衣做饭,还是打扫卫生、网上购物,彰人都是样样精通,而锦衣玉食养大的小少爷只能做一些切菜洗碗的杂活。
除此之外,他的工作便只剩下了一样。
“太快了!”
“抱歉,我……”
“这都第几次了。”
看着眼前被揍趴下的猥琐男,彰人无奈地冲男人的屁股踢上两脚,不满地瞪着自觉挨骂的青柳冬弥。
“都说了,如果我打不过再来帮忙,你哪个字没听明白?”
“可是,我看他想碰你……”
“我是黄花闺女,被摸一下都不行?”
“……”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彰人一本正经地教育着他,“让他们先尝到一点点甜头,以为要能得手的时候,突然坠入深渊地狱……这样才够畅快。可你屡屡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手,日子久了谁还敢来搭讪我呀?”
“我下次会……会注意的。”
青柳冬弥心里没底,语气也带着明显的动摇。
相处久了,两个人之间交流的次数也逐渐增多,许多秘密也变成了酒后掏心窝的闲谈。
正如彰人嘲笑他是黑道家族在逃正义小警察,他也得知了彰人为什么总要扮成娇弱可怜的模样,引诱街上的人向他伸出魔爪。
彰人在证道。
柔弱并不等于好欺负,他只是想证明这一点而已,而这个偏执的念头诞生在他目睹母亲自杀的那一瞬间。
他的母亲被嗜酒好赌的丈夫哄骗着住进街道,却又在怀孕七个月的时候被负债累累的男人无情抛弃,只能边养着他,边一点点偿还高筑的债台。
说到底,这是男人欠下的个人债务,她并不需要偿还,但软弱的性格加上天生写着命苦的下垂眼,让街上的人给她贴上了“好欺负”的标签。时不时就有男人敲着门要进来讨债,她只能哄着彰人入睡,推开门跟男人走了出去。
而小彰人只能看着母亲被人欺负,在心里发誓要尽快长大,为她分忧,打跑那些坏人。
这份难能可贵的懂事却成为了母亲自杀的催化剂,看着已经能够自力更生的孩子,女人彻底地放下心来。
两个人的生活会比一个人艰难,适时的放手也是一种爱护。
她选择从楼顶跳了下来,却没注意到一双稚嫩的眼睛清醒地记录了这一刻。
当母亲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并借口要去天台收衣服时,彰人便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有了预感。
她活得太过痛苦,而他太过理解这份痛苦,所以说不出“请为了我活下去”这样的话语。
唯一能做的,只剩下睁大双眼牢牢地盯着窗户,不愿错过她跳下去的那一瞬间。
枯叶落于泥土尚且要在空中优雅地跳着最后的舞蹈,人坠落地面却只能发出沉闷的声响,脑浆流了一地,眼睛死不瞑目地瞪着路过的行人,毫无浪漫可言。
那几天,他听见了许多的闲言碎语。
“都是她太过软弱了,才会变成这样。”
“柔弱的人在这条街……不,在这个世界上都是无法生存下去的啊。”
“说性格决定命运,还真的有几分道理,我回去可得好好教育我家小崽子。”
自杀难道只是眼一睁一闭就能完成的举动?若不是有巨大的勇气,谁会舍得离开这个缤纷的世界。
他穿着母亲留下的针织开衫,长长的衣摆快要拖在地上,静静地站在镜子前边。
“还好,彰人长得不像妈妈,没有那双柔弱的下垂眼。”
他学着记忆中母亲的神态轻轻蹙眉,视线落在她遗留的梳妆用品上。
柔弱……也能是杀人刀。
“事情被你搞黄了,怎么补偿我?”
彰人抱着胳膊,仗着四下无人,露出私下相处时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青柳冬弥想了一下,很快得出了答案:“出去玩玩吧?”
眼见彰人蹲下身,正要伸手摸向男人的裤裆,他只好不情不愿地抢先一步,把男人口袋里的钱扒拉了出来。
彰人照例数了几张医药费出来扔在男人头上,朝他晃了晃手上的纸钞:“行啊,去哪?”
彰人出行的条件便是要远离这条街道,于是两个小时后,青柳冬弥把人拉进了城市另一头的电玩城。
少年面上的表情有些僵硬:“看不出来,你还喜欢玩这个?”
青柳冬弥的回答是:“上学压力大的时候,被建议来这里玩一玩,果然能让人放松。”
彰人一眼看中了一台汽车外形的小方壳,工作日下午人并不多,他们不用排队就坐了进去。
他本以为是飙车游戏,没想到是射击类型的闯关游戏,小方壳会模拟颠簸的路况,如果被敌人打爆轮胎,还会发生侧翻。
不甘心总是自己这半边在出事故,青柳冬弥那则是四平八稳绰绰有余,彰人屡败屡战地不停投币,又屡战屡败地被抬起一角的小方壳抖进身边人的怀里。
如此循环了十来个回合,终于被满脸通红的青年叫停了游戏。
从卫生间出来的青柳冬弥尴尬地甩了甩脸上的水珠,见彰人还意犹未尽地瞅着汽车小方壳,忙把人带到了另一头。
吵闹的游戏音效变小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八音盒的梦幻乐声。在这片粉红色的专区,两人玩起了娃娃机。
当恐龙娃娃又一次从松弛的机械爪里掉下之后,彰人愤愤地骂了一句:“这就是个消费骗局,不玩了!”
他转头看向隔壁,却发现青年身边的架子上已经堆了五只娃娃,还清一色的都是狐狸:“……”
青柳冬弥抓起了娃娃机里最后一只狐狸玩偶,扭过头,却看见彰人的眼角又渗出了晶莹的泪珠,一脸委屈地瞪着他。
哪怕知道眼泪是对方用来得寸进尺的利器,说停就停,可他偏偏不懂吸取教训,被这一套吃得死死的。
他不知所措地抱着玩偶,小心翼翼地抬起狐狸的一只小短手,朝少年挥了挥,努力压着嗓子,奶声奶气地说道:“可以把我带回家吗?”
“猛男是不会喜欢狐狸的。”
“……”
话虽这么说,在地铁上彰人还是紧紧地抱着怀里的狐狸家族,怕他站不稳,青柳冬弥只好腾出一只手搂着他的腰。
回到家后,彰人把六只狐狸玩偶在他睡觉的沙发上一字排开,十二只黑溜溜的眼睛乖乖地看着电视。
青柳冬弥有些好笑,又想到自己的地位甚至比不过夹来的玩偶,以后恐怕要打地铺,一时百感交集。
他忍不住建议道:“可以摆在床上,抱着睡觉。”
说完他便有些脸红,因为自己在家的时候,偶尔也会这么做。
彰人用眼角觑着他:“玩偶能取暖吗?”
“焐热了就可以。”
刚说完,青柳冬弥便莫名其妙地被瞪了一眼,旋即,手腕处传来一阵热意。
彰人把他带进了卧房,按着他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轻挑:“比起玩偶,还是人的体温更好吧?”
青柳冬弥心底一热,面上却还带着几分犹豫:“可是,这里有着彰人和伯母的许多回忆……”
彰人愣了一下,直接把他扑倒在床上,将脸埋入他的脖颈:“你啊……”
过了半晌,他才抬起头,出神地看着书桌上方半开的窗户。
“睡不着。”
“嗯?”
“她走了以后,我总是睡不安稳,就算睡下,半夜也常常会被冷醒。我想着,是不是真有地缚灵这样的存在,她怨念未消,才会把我冻醒,提醒我要为她复仇。”
难怪彰人总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肯醒来,原来是他根本没怎么睡着。
青柳冬弥拍了拍他的背:“神鬼之说都是虚幻。我父亲说着信佛,背地里却做着十恶不赦的混账事,也没见哪尊佛陀把他收了。”
少年似笑非笑地接纳了这份并不高明的宽慰:“睡在这里,小心被鬼压床哦。”
鬼压床倒是没有,只是彰人似乎真的很畏寒,总是用四肢牢牢地锁着他,从相贴的肌肤里尽可能地索取温暖。
青柳冬弥并非柳下惠,没有一手坐怀不乱的好本领,晨间如厕的次数也愈发频繁了起来。
回到卧房后,那股淡淡的香味却还飘在空中,他尴尬地捏了捏鼻子,却对上了一双青朽叶色的清亮眸子。
地上多了几团抽纸,见他开门的手僵在半空,彰人耸了耸肩,无辜地说道:“厕所被你占用了,我只好在这里解决咯?别害羞嘛,都是男人。”
“……”
青柳冬弥很难说清自己对彰人的感情是在哪一刻变质的,但他很确定诱因并不是愈发频繁的身体接触,而是真正源于内心情感的变化。
正如他清楚彰人有着出色的搏斗天赋,加上自己的教学,如今再让他重复初遇那次的一挑三,也只会是大获全胜的结果。可每当看见有人要伸手触碰对方时,他还是会忍不住出手制止。
不是保护,是占有欲。
他在心里冷静地下了判断,并唾弃着把彰人当成所有物的自己,可悲地发现他可能和那些觊觎彰人的男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他近水楼台,得到了彰人的信任。
在又一次提前出手之后,这种自我厌弃达到了巅峰。他沮丧地垂着脑袋,等待彰人再一次的数落……不过,上一次因为这件事被指责,好像是两个月前了?
胡思乱想间,彰人把他拉进了一条空巷,伸手撑在他身侧的墙壁上,歪着脑袋等他说话。
他自觉地道歉:“对不起,我又搞砸了。”
彰人平静地说道:“没有关系,我最近开始享受这种感觉了。”
青柳冬弥错愕地看着他:“……什么感觉?”
“被人保护的感觉,”彰人勾了勾嘴角,“被人珍视的感觉,被人喜欢的感觉。”
被发现了。
他如遭雷劈地愣在原地。
“啊,我以为你没打算瞒着我来着。”彰人毫无诚意地道了歉,紧接着又追问道,“那说点我不知道的事情?比如,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就因为被我带回了家?”
“……”
他本是开个玩笑,见青柳冬弥一脸被说中心事的窘迫,他不可思议地挺直了腰杆:“就因为被我带回了家?”
眼看不能再缩回壳里,青柳冬弥只好垂下眼,慢慢解剖着心事:“彰人给了我一处容身之所……虽然居住的环境并不算好,邻里关系也……但我一直很感激彰人。”
“那天之前,我和父亲吵过一架,他说我若是离了家,便只会是一事无成的废物。刚走出新干线的那几个小时,我身无分文地走在路上,也不知道前路在哪,除了满腔不愿回头的热血以外,当真意识到自己是个什么都做不成的废物。”
“但彰人把我带了回去,对我说你需要一个打手……在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还是有被人需要的价值。”
他抿着唇,羞赧地摸了摸鼻尖:“我、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彰人的,一定要回答的话,或许……或许是初遇那天吧。”
“好土。”
“……啊?”
“一见钟情,这种说法已经过时了啦。”
彰人笑着摇了摇头,没给他无地自容的机会,踮起脚尖就吻了上来。
对于两人来说,接吻只存在于电视荧屏和偶尔会瞥见的路灯下面,他吻得毫无章法,却也足以让青柳冬弥晕头转向。
回忆着电视剧里常常放出特写的接吻镜头,青柳冬弥自觉地张开了嘴,彰人便顺势将舌头滑了进去,还有样学样地抬手捏住他的下巴。
等两个人都有些喘不上气,彰人稍微退了出来,嘴角还勾着一缕银丝,笼罩了一层阴影的眼里发出摄人的寒光。
“哪怕是这样的我?”
他的声音压得很轻,比起问句,倒更像是意味不明的喃喃自语。
但青柳冬弥却听懂了他问题背后暗藏的犹疑,主动搂上他的脖子,柔声道:“我想包容彰人的一切,什么样的彰人我都喜欢。”
那排浓密而纤长的睫毛扇动了几下,少年彻底放弃了伪装,上挑着眼尾,冲他露出坏笑。
“冬弥既然坏了我的好事,那就要拿另一件事弥补我哦。”
“嗯?”青柳冬弥虽然没能跟上突然转换的话题,还是纵容地应了一声,“可以,什么事?”
彰人凑到他耳边轻声低语:“恋人……都会做的事情。”
他又勾住了青柳冬弥的腰带,光天化日之下,竟像是长出了狐狸耳朵似的,狡黠地笑道:“和我回家。”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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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得写的一段:
回家以后两个人就又啃到一起,彰人把冬弥压在床上,用撒娇般的声线说道:“我要在上面。”
青柳冬弥喘着粗气,用眼睛觑他,觉得这不像是商量的语气。
彰人有条不紊地解开了他的皮带:“冬弥说要包容我的一切……当然也包括我的身体啦。”
……
然后发现没买套套和乳液所以停了下来(被打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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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和我一起建设哭哭1(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