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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maedaKatsu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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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maedaKatsu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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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生不息】坏修士
    纸鸢的oc,沈琂×许息

    【生生不息】坏修士我这坏修士啊,灵魂成了坟墓/
    多少年来我在里面漫步、居住/
    这可憎的修院,墙上依然荒芜//

    黑鸟只停在孤岛,铁门锈着海水的味道,不知来源的火光把黑色房子的内部涂得通红。
    他钻进矮身才能勉强通过的门洞,在潮湿的石壁上摸到利器擦过的斑驳痕迹,手里的雕花提灯闪烁了片刻又归于平静。引路的人更沉默,修女的黑袍像融化在墙里的影子,光照上去就吞没,谁也不挨着谁。
    沈琂揉了揉鼻子为驱散那种沉闷的不适,浓烈的消毒水味道刺激着鼻腔,让他回想起冰冷的海水和令人窒息的下落感。
    他对修道院内部的结构并不作评价,只在弯腰走过一条漫长又回荡着二人脚步声的通道之后,空间好像才终于宽敞起来,堪堪直身。
    修女的个头不高,缩着肩膀像是长久的营养不良。孤岛的食物供应当然很差,窝在黑暗里的人们还讨厌日光。她动脖子的时候骨头都在嘎啦嘎啦地响,眼神无光地看着沈琂,凑到灯的跟前,半张脸惨白油亮。
    “请您戴上面罩。”
    巨大的黑色鸟嘴面具散发着一股皮革的古怪味道,沈琂接过来没有立刻戴上,偏头问了一句:“是什么样的病?”
    “疫病。”修女干巴巴的声音回答。
    沈琂顺手把手里的医药箱搁在旁边,研究起了面具上错综复杂的扣带。
    原本负责的医生两天前死了,沈琂是被海风送到这儿来的。他跟着一艘商队的船,要去往遥远的大西洋西北岸,中途搁浅于这座黑色岛屿附近的暗礁丛,被出海的修道士救下。
    他抱着自己的医药箱,才不至于被脸皮皱巴巴的修士扔在海浪底下——像他的商队同伴那样。作为回报,成为了死去医生的顶替。人们并不白白施舍自己的善意,除非他刚好有能抵命的价值。
    面具里的视野很暗且狭窄,狭长的鸟嘴仍然使他呼吸困难。沈琂拎着药箱进去,穿过了七重上锁的铁门,在钝重的血腥气中发现这是一座名为“修道院”的集中营。
    被关着的是被称为“病人”的骸骨,打散了堆在铁皮屋里,纠缠着不知道谁是谁。他继续向前走,经过了一间又一间屋子,堆放的骸骨细看来其实不成人形,他并不能精准地说出那是什么,看上去像是肋骨织的网,覆盖着扇形的肌肉——很像翅膀。
    越往后的屋子,存置的内容物就越奇怪。沈琂在一间黑漆漆的屋子面前停下了,透明窗望进去什么也没有,但他却总有一种奇怪的冲动——他探身去看,鸟嘴倏地撞到了门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
    沈琂才像是回过神,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后知后觉胸口心脏跳得过快,差点冲出喉咙。他朝那片没有尽头的黑色望过去,仿佛那里面装着全人类的痛苦与诅咒,只是看一看就已经压得人要喘不过气。
    这样的想法也很无稽,没有根据,讲出来要令人发笑。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的动静,他听到最里面的屋子传来了属于他之外的另一个活物的声响。
    是我的病人吗?他想。
    沈琂收回视线,稳步走到了声音传来的房间门前。
    我应该敲门。
    但里面的人——确实是人的声音,先他一步开了口。
    那人说:“你好?”
    沈琂抓着钥匙的手一顿,想起了修女的话——不要试图和他走得太近——但他刚刚差点就下意识开了门。
    里面的人声音听上去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嗓音干净澄澈,还带着未加修饰的笑意。听的人好像耳朵都被涤洗。沈琂从上岛以来,一直听见这座岛上的人说话都像能咳出把沙来,所以骤然听到少年的声音,霎时就出了神。
    那边没听到回应,就自顾自地说开了:“我应该不认识你吧,没有听过这样的脚步声。这样轻,修女姐姐们不会来看我。你从哪里来?原来的先生也不见了吗?”
    沈琂把钥匙握紧,隔着一扇门斟酌着开口:“我是医生。”
    少年停了两秒,更欢快地声音响起:“你一定非常好看。”
    这应该是沈琂收到过的最独特的评价——这扇门没有透明窗,他们彼此之间看不见,只能凭靠声音传递信息。而沈琂又戴着一个笨拙的面具,声音被闷得很低。但少年却说得笃定,好像有着非常可靠的依据。
    “我叫许息,谢谢你来看我。”他说。
    沈琂出于礼貌报了自己的名字,被对方夸了一句是很美好的字眼。
    他想了想,决定先直接问一问他的情况,再决定要不要打开这扇门。
    但少年这次沉默的时间有点久,沈琂差点以为他没听见自己的问话。隔了好半天才得到一句回答,声音还靠得非常近,沈琂几乎要怀疑这一刻这扇门是不是真的存在了。
    “你来时见到房顶上的渡鸦了吗?”许息问他。
    沈琂一愣,对方也不要他回答,自己就接了下去:“他们是我的同伴。”
    这座海岛从海上看为什么是黑色的?
    因为沿岸的建筑像死去的遗像框,时时都停满了短羽的渡鸦。
    他花时间要理解这句话,但许息已经在解释:“这是种可怕的疫病,在人与人的接触中传染。渡鸦的羽毛向内生长,属于人的骨骼会变形扭曲,当黑色鸟羽塞满胸腔,溢出皮囊,人就死亡。”
    沈琂扶上门的把手,触到冰凉,钥匙插进了锁孔。
    “你确定要进来吗?”许息问他。
    他进去了,并且没有遵守修女的嘱咐灭掉手里的提灯,在那么狭窄的视野里,就着微弱的光亮把少年的样子看清。
    就好像昏暗世界里唯一一抹白色,明亮而至于像撕开天幕漏下来的光。
    许息坐在墙角的小床上,脚踝被一只铁链锁在地上,活动半径只有短短两英尺。
    少年的衣衫单薄,遮不住脊背凸起的优雅骨形,面容削瘦而苍白,却有一双漂亮如同红宝石的眼睛。面上的神情是独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最鲜活而又简单直白的欣喜。
    全然看不出是献祭给渡鸦的身体。
    “我不相信有这样的疫病。”沈琂说。
    “但你却戴着面具。”许息下意识接道。
    沈琂伸手就在脑后鼓捣起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皮扣,许息立刻制止了他,并且为自己不合时宜的话致歉。
    “这没关系,”沈琂说,“是我疏忽了。”他固执地摘下了面具。许息盯着他的脸由衷地感叹,说他和自己想象中一样好看。
    沈琂目光落在那条锁链上,皱起了眉。许息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说不碍事。
    “你是病人,不是囚犯。”
    但许息回答:“没有区别。”
    有很多人死在这里没有走出去,无辜不无辜的都有。修道院原来真的是修道院,神的眼睛从来不会忘记祂的土地——本该如此的。但终于有一天,渡鸦飞起掠过的黑色羽毛挡住了天空,神对这里闭上了守护的眼。
    修士们被恐惧和焦虑支配,直到第一个人变成了渡鸦,胸口变形,呕出黑漆漆的羽毛。一个接一个染病,然后死去。
    最初没有地方收容尸体,就运到海边去处理,结果招来了更多的鸦群,他们盘旋如黑云,在孤岛上空久久不肯离去。
    不见天日的时候多了,活下来的修士也忘了终日晒着阳光的滋味。空房间越来越多,他们死去了仍然就住回去,钉死了门,疾病就不会跑出来。
    有慕名来探险的闲散人士,最终也病死在这里。他们带来不知所云的药方,却救不了自己的命。日日来做寻常祷告的人也惶惶不可终日,这座岛背不动诅咒了,病人们的哭声太响,把神明越推越远。
    许息原也不是这里的人,他从更远的不知名国度来,并不出于残忍的好奇心与所谓的冒险主义——因着英雄的定义从不在于无谓的涉险找麻烦,那叫自作自受。
    他有更响当当的名声与理由。他是被钦点的改变命运的节点——这说法很玄妙,只因为救世主只有一位,后世无法超越,所以就勉为其难地这样称呼,像是种虚伪做作的仪式感。
    “我是最后一个病人。”许息这样说。
    他来到岛上五年了,在他之后再也没有人染病。但修道院里关着的病人仍然在不可逆转地变成渡鸦,最后死去。如今终于只剩下他一个。
    许息好像永远无法痊愈,就像个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发的隐患,但修道院出于最后的人性,无法直接下手做什么,直到他们院里染病的医生也死了。
    “我以为她们只是说说,”许息弯着眼睛笑起来,像只纯真的兔子,“没想到真的为我找了新的医生。”
    沈琂很想说这只是个意外,出海的修士看上去并不像是去找医生,更像是找个坟场要把所有尸骨送去填埋——也包括还没有变成尸骨的许息。
    沈琂就像是这群人的良知。
    没有人知道最初的渡鸦群是因何而来,只知道他们飞掠这座与世隔绝的海岛,停歇在沿岸的屋顶,把黑漆漆的眼珠子转了几圈,发出干燥的吼声。
    “染病的人浑身都沾满了超过量度的欲望,”许息偏着头说,“想要活着——而必死的不可逆转的病症当然是不能活的——这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积攒起来的怨恨称之为‘罪’。我们是满身罪恶的人。”
    所以越接触越恐惧越染病。
    沈琂看着他,直觉这话说得不对,但一时无法反驳。神会厌恶罪,因为神无所不有,所以没有罪,人就要被惩罚,就要生来受苦——然而许息是不同的,他像一团毛茸茸的日光,在昏暗的小房间里仍然发光发热。
    “如果真的能终结当然很好啊。”他抓了抓头发,有点愉快地笑,“谁都不想死的吧,但我心甘愿一些,这里的愁云就会少一分。”
    许息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好像从没感觉到有什么亏欠。他看着沈琂的表情,好像察觉到他的难过,然后说:“你看起来比我大,叫你哥哥可以吗?我没有过哥哥呢。”
    修女在走廊尽头敲起了钟,于是会诊的时间结束。沈琂重新戴起面具,同他郑重道别。许息问他明天还会不会来。他说,只有认为两个人还会再见面,才会像这样道别,不至于再也不见以后的某年月日回想起来只记得道别的场景。
    许息笑得很开心,还跟他挥了挥手。
    沈琂就真的说到做到,每天都来看他。
    这是没有书本记载的怪病,许息晃着腿坐床上,像在听他讲故事似的。沈琂找不到治愈的办法,就并不轻易许诺给予希望。许息从来也没提。
    他听沈琂讲起这五年时间的孤岛之外,才会露出些憧憬的表情。红眼睛看上去更可怜,但他笑得幸福,沈琂也下意识微笑。
    许息问起他原本的目的地,他就说起那是个传说中美丽的地方,太阳如何漫过海平面铺满霞光,在那里渡鸦也可以是美好的象征。
    他一边说一边又在内心否认自己,美好都是假象,意义是人来赋予——这话叛神,不能说出口。
    “你没有见过我的同伴们,”许息说,“划开肚子,全是黑色的羽毛,流不出血,内脏都被吸干——只有魔鬼可以做到,我们在身体里圈养了魔鬼。”
    沈琂摇头,“可渡鸦原本是神使。”他说着,就站起来踱步,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
    “人们畏神,但不应惧神。”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许息,像期待一个回答,而答案就要呼之欲出,“这是错误的开始,于是雪球开始滚动,孤岛的严冬就降临了。”
    许息回望着他,认真而安静,寂寞的提灯恒亮。他的后背发痒,喉咙里却干燥,就错过了最佳开口的时间。
    “我应该知道病灶在哪儿了。”沈琂的眼神都在发亮,他走向许息,又在几步之外停住,好像在等他反应。只是许息无暇顾及,他被突然反上来的恶心感扼住了喉咙——这感觉非常陌生,但是有种令人心动的上瘾,痛苦却真实,属于漫长时间里被压抑住的新鲜的恐惧。
    魔鬼教唆他害怕,他就更勇敢。
    沈琂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拿起面具徘徊到门口,定定地转过脸看他,“我说的就是对的,没有这样的疫病,病也不在你。”
    他拉开门终于走出去,轻声说了一句:“小息,等着我。”
    和所有曾经抛给他的疑难杂症课题一样,这不过是一个花费时间精力要去通过的难关,他愿意沉在里面,这是他的价值和归宿。
    但不同的是,这次他面对的并非简单的生理疾病——而是整座孤岛的人心欲念。
    沈琂走得很快,他穿过狭长的走廊,带起来沉底的灰尘,就一边咳嗽一边叫修女。
    要解开,要坦荡,拨开乌云才能看到阳光。诚心忏悔可得赦免。
    许息确实是改变孤岛命运的节点,他的胸口存放着来自整座海岛的诅咒,他是人心——神从来没有放弃这里,鸦群的眼睛始终注视着他们。
    从虔诚到怀疑,从背叛到悔悟。一切都在眼底。
    沈琂戴着鸟嘴面具,用渡鸦来救赎渡鸦——也许并非是他治愈许息,而是许息来拯救他。他要洞开矮小的门,敞出明亮的天窗。传说渡鸦是亡灵,就该让关死的尸骨找到家。他们的罪在死后得到宽恕,去成为被啄食的腐肉。
    沈琂把那扇攫住了他呼吸的房门也打开,被铺天盖地的黑色羽毛涌出来包围。
    于是他听见了成百上千人临死前最后所想。
    怨毒的、释然的、祝福的、祈求的,都是颜色不同的诅咒。
    当人心得到释放,一切禁锢就不复存在。沈琂倒回去找许息,怕自己在黑漆漆的巷道里迷了路,可阳光从门洞里漏进来,从凿开的窗户浩然闯入,他突然停下了脚步,从崭新的窗边望出去——
    渡鸦群飞起,披着新一天的日光,每一片羽毛都像镀了层金边。他看到一只红色眼睛的渡鸦也在其中,正轻轻巧巧地掠过云去,迎向阿波罗的车驾。他的影子落在海面上,于是漂流向世界所有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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