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情人这条路辛舒霖常走。第一回心里有戒备，第二回有疑，第三第四回已熟门熟路，后头闭着眼也能摸到目的地。绣花红毯把脚步声尽数吞掉，让他的敲门声像晴天突降的一场雨。

门里人似乎成心要晾着他，吹风机更起劲地嗡嗡叫。辛耐心候着，待十来分钟后门向里一开，露出一个蓬松的脑袋，毫不客气伸手拽他的领带。辛略一低头，颇顺从地被他牵着进去，闻到这人头发里飘出来的花香气，问他：“收拾好了啊大小姐？”

大小姐像拽着条狗一样把辛拽到沙发上坐下，转头露出一张年轻男人的脸：“你有意见吗。”

“没有。我哪敢——”

辛摊摊手。然后被李月龙一把推进浴室。

真是不讲道理。辛在头顶揉出泡沫时想。李月龙对时间随心所欲，对别的也是。就连他现在站在他家浴室洗澡也是没什么道理可言的。出发点只为了博人开心。如果做一件事单纯是为了取乐，它的优先度就该错后，甚至完全不做也无人过问。放在他俩这里是彻底颠倒了一番。李月龙要是不开心，就没力气和心思做事，就让这台庞大机器运转不灵，就要让一大帮人的头一起疼……辛不愿意再推导下去了。光是想想就叫人头大。于是他一动不动任水流走，仿佛有不明不白的一部分也跟着冲入下水道。

这条路辛舒霖常走。第一回心里满是荒唐，第二回又冷静过头——装的，第三第四回成了休眠期火山，后头才找到一点平衡。辛一面擦头发一面往卧房走，穿过空空荡荡的一段路。李月龙已经坐在床沿儿候着，两条腿无所事事摇晃，有一点普通的可爱。那么我也应当有一点普通的——“兴奋”这词甫一冒出就被辛按回去，他吓着自己了。

李月龙自然不知他在想什么，只在辛走近时宣布：“没有套了。”然后又补充：“我刚刚才发现的。”辛便不能说什么，放下毛巾坐到他身边去。是四月，时候还太早，空气里尽是叫人清醒的味道，适合获得清新的快乐，而不是混沌的快乐。辛踌躇一会儿开了口，声音干巴巴的：“要喝酒吗……”

他鲜少提出什么要求来，偶尔满足一个不算过分的事。李月龙起身去按下床头的铃，很快有两个玻璃瓶并一对高脚杯送到。澄黄澄黄酒液盛在手上，辛心里实则没有轻快几分。他原不想喝，只是觉得应当要做点什么来填这块叫人不知如何是好的空白。有时是酒，有时是烟（但通常会在做完以后才拿到手）——碰巧了今天是酒。李月龙拿杯沿儿碰了碰他的，仰头喝下去。辛看着他滚动的喉结，感到一些口渴。这感觉好像迷路许久，这才找上门来。“这可是你点的。”李月龙眯着眼看他，摇晃手里的空酒杯。透过那双眼睛，他读到一点胜利在望的得意——李月龙就快要从这处抽身，回从前的家去了。这栋宅子行将搬空，成为一具无人在意的壳。眼下只剩些日常家具，外头的起居室还留着个玻璃缸，李月龙养了几条鱼在里面。刚刚来时还看到了。三两条龙鱼，身子细细长长，在水里反复折返，柔润圆滑，永不碰壁。比起喝酒，辛也想回家去。回自己家。这念头以二十年前的岁数讲出来或许还不致遭人耻笑。可见人越长大，能选的反而少了。他于是饮尽杯中酒，走投无路地迎进面前人对他张开的臂弯里。

头一回沾到李家的床，辛就理解了为什么李月龙那么喜欢躺着。它太宽容，连饱食终日而无为于其上也可得到谅解。但眼下离可以坦然静卧还有老长距离，李月龙朝辛伸出手，却不明说是要他过去还是等他牵。辛无师自通一般握住那只手，张口含住三两根葱段手指尖。李月龙稍稍睁大眼睛，还是没有阻拦。那只手指甲稍长，划在舌苔上叫辛从酒精中清醒过来，将手指含得更深，舌尖挤进侧缝，妄图去舔根部最柔软的地方。好像太深了……李月龙感受到咽部的收缩，赶在辛干呕之前抽出了手，转动手指对着黏滑唾液看来看去：“唉，我原是想叫你过来的。怎么……”

话没机会说完，他被辛向后推上床垫，陷进去软绵绵一个人形。被人居高临下盯着多少有点不自在，李月龙眼神闪烁着和辛对视。堪堪半秒钟工夫，辛便错开了眼睛，用肘支在他头两侧，手伸去枕头下摸索。李月龙见此悄悄松了口气，两只手动作一番，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支软管，笑问：“可是找这个呢？”

辛动作一顿，接过来打开盖子，用力挤着，任软滑膏体溢满了手心。李月龙支棱着脑袋看着，直皱眉：“挤这么多出来，要是弄脏我的床，你就等着吧。”

原本专心手上活计的辛闻言挑眉浅笑，冲他眨眨眼道：“没事。我家伙够大，都用得上。少爷最清楚了。”说完两手合拢，将润滑剂均匀分开，往下身抹去。

李月龙被这话呛得一时头脑发懵，他很清楚？什么？虽则气氛缓和些许，但他很快发现自己掉入另一个不完全自主的境地——越想按下去就以越大的力量反弹而起——他开始回忆辛的尺寸，和那些把他搅和得六神无主的时刻。

辛说的有道理。或许。

李月龙配合地打开腿，拉着辛的手腕引导他开拓那处紧滞空间。辛送了两根手指进去，过多的润滑顺着臀缝向下流，几乎让他以为自己像女人那样出了水。辛耐心十足，为了要看李月龙更多的反应，一面在肠道里探找能让他叫出声的地方，一面用空着的手细细揉弄两颗睾丸。那双手生了茧，比普通的爱抚更叫人沉沦。李月龙不由得把腿张得更开，挺腰将下身送到对方手里祈求更多。辛由衷喜爱他这副样子，床上是李月龙为数不多愿意坦诚交付的场合。“舒服么。少爷？”李月龙起伏的胸膛里送出一阵阵惬意的叹息：“嗯……嗯……不过你要是进来，就更好了。”

愿望现在还不可被满足，辛对他得寸进尺的手段一清二楚，于是俯首下去含住已经抬头的性器，边舔边吮。每次这么做，都能勾引起更为热烈的兴致，李月龙的大腿抽动两下想要夹紧，叫人察觉了，被扳着膝弯儿按在床上。他晓得此刻的谦恭姿态过会儿都要讨回来，但实在挣扎不开，就只有捱着享受。心里卡着一个死期，颇有种末日狂欢的劲头。

射在人嘴里不会有罪恶感，李月龙平坦地躺着，戛然而止的间断中止了他的思考。肩背落了汗，他渐渐觉出凉意，作怕冷样子往辛怀里钻。辛舒霖只想着这家伙示弱的模样好玩又好笑，安抚性地拍拍后背，阴茎却是毫不客气一下顶到了底。

“没事，马上让少爷热乎起来。”

“嗯……好……”李月龙含糊答应下来，手在对方背上摸索，但什么也没能抓住，最后只是抱着，像坠海的人攀一截枯木那样浮沉。

辛扶着他的腰慢慢退出来，再一寸一寸挺入，渐成规律的抽插。起先还是和风细雨，不多会儿凶狠起来，次次撞到他敏感的地方，让这人抽搐着呻吟。李月龙低声喊疼，捶打对方肩膀意图让他慢下来，自然是无用功。他皮肤细白如水磨的豆腐，此时都蒸出一层粉色，像刚从热水里捞上来的。辛一向对此情此景颇受用，原本托着他屁股的手改为掰开那两瓣肉，将硬挺的性器埋入更深处。李月龙不由得哀叫一声，看起来弱不禁欢的样儿，见过的人都想爱护一番。只有辛看在眼里，心中不屑，道这人其实耐操得很，比这再狂浪三五倍的折腾也经得住。

李月龙在他怀里颠簸，两粒乳头在胸膛上蹭得硬起，爽痛一齐袭来，只有一处尚且不够痛快。他从身下摸到辛的一只手，拽着引到身前来：“这儿……摸摸我，求、求你……”

再度勃起的性器被塞到手里，哆哆嗦嗦吐着湿液。李月龙一米七余的个头，在亚洲人里算是普普通通的身量，躺到辛身子底下就有点不太够看，跟个姑娘似的。腿间肉棍儿也显得纤弱，握紧了就激动地抽一下，可也是情潮所至。辛低垂下眼，边看着边动作，将上上下下各处都照顾到，对漉湿的顶端则额外关照，变着花样地搓，轻重缓急皆有。李月龙得了趣，款款摆动腰胯，两腿在辛身后缠紧。

忽地一下收缩，辛明白他是快到了好处，面上笑意加深，却不放手。李月龙恍惚间看着了他的表情，心下生出紧张：“你、你放开我……”

辛凑上来咬着他耳垂，虽不下狠口，仍是将那块肉夹在齿间轻磨：“少爷刚才可都射过一回了。现在，不许了。”

李月龙听得起急，但弱点尚在人手里，只得乖巧一点，缠着辛再用力操他，从后方讨一些快慰。仅仅是这样倒还可满足，辛本也不想过多为难他，动起腰在他体内进进出出，忽然感到柔软洞穴狠戾一夹，被嘬得泄了出来。辛还愣怔着，手一松，任李月龙颤着身子射到两人腹间。

他对承人雨露向来混不在意，一副餍足模样摊平在床上。辛缓缓退出来，露出被他弄得淋漓的洞口，一张一合地缩着，似乎还能从空气里挽留一些什么。

明明床很宽敞，辛还是推推他，示意腾一点地方给他躺。李月龙眨眨眼睛，侧翻了下身，留个瘦削背影给他。于是俩人安静地并排躺好，于无声中回味悠长余韵，李月龙闭目养神一阵，忍不住又睁开，回头望一眼，见辛还没动静，便打算自行先去清洗。

察觉对方要起身，辛忙把胳膊压到李月龙腰上不让他走，凑上前恨不能钻进他耳朵里说：“你别走那么早，我还想多玩两年。”

李月龙静静听完，没接话，光是耳朵有点红。

辛久等不来回答，看他这幅样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啊、不是……我是说，你不要这么早把纽约丢给我，就自己快活去了。”

李月龙有点不平，心说在你眼里我就是为了快活的吗……但转念一想这么说也无碍，他若是能切下所有和这块土地牵连的部分，大约是真的可以快活一些的……便老老实实地，不回嘴了。

又安静了一刻。李月龙拍拍辛的手臂：“你倒是放开我啊。”

“干嘛去。”不想这人非但不放手，反而收紧了在怀里，口气又湿又重，叫新开的花朵都垂下来。

李月龙轻轻笑道：“不干嘛。去喂鱼。”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