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吓访问12017年的圣诞节前夕。

五条悟是在和学生们分头行动购买工作结束后的伴手礼的片刻——在涩谷纷乱的街头，看见那个明明是春天却还套着春装薄款风衣的黑发女人的。

她可能是在购物结束之后迷了路，又或者是在等待着谁，梳着巫女式低马尾的女人正一手撑着腰，一手提着个小巧的礼物袋和文件袋，站在涩谷的全方向十字路口附近望着密集来往的人群。猫眼的漂亮女人眼里带着疑惑却也有些警戒，像是刚意识到这是冬天一样，这才慢半拍地拢上了自己的风衣，略带警戒地四处张望。

说实话。

五条悟自认为倒没有爱管闲事到那个程度，迷路的话，随便找路边的谁问个路也是可以的。

而等人的话，他也建议这种过着反季生活的女士姑且找个暖和点的地方。

五条悟眨了眨眼，下意识以拇指勾起了自己脸上的绷带，以六眼看向了那个站在角落里的壁花女士。

要不是她的身上有着大片大片的属于‘五条悟’的咒力残秽，和直到这一刻仍在维持着的领域展开的痕迹的话。

……哎呀，这可奇怪了啊。

他眨了眨眼，勾着嘴角诶了一声，这才双手插兜直接绕开人群走了过去。

而这一切的起因，都要从另外一边、那个过分平和的世界发生的事情开始说起了。

*

虽然时间距离东京市中心的乱子已经过了两三年，新宿区仍在漫长的重建中——

大家也因为各自生活的忙碌，渐渐回归了正常生活的节奏，而对领域愈发熟练之后，善子也不用每次都把所有编号人员都拉入梦境；

更有因为正负平衡的关系，咒灵随着祂的消失早也逐年降低——二哥在征求了两边的意见之后，在大家普遍同意这之后诞生的咒术师的能力水准基本也就到搞笑漫画该有的水平之后，借着这个两边幸福值最为匹配的机会好歹是把两边拼合在了一起。

……而善子到最后还是没有搞懂搞笑漫画的水平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她的手上仍然挂着和所有人的连线，而位于涩谷区的某间咖啡店今天也在正常营业——当然，随着记忆的累积，咖啡店在维持不变的情况下，也在一点点出现新的、好的变化。

2021年3月。

“对、再左边一点，嗯，两边平衡一点，嗯，就是那边的位置。”她看着这次批量冲洗出来，预备拿来装饰室内的照片。

此刻猫眼老板娘正有些艰难地坐在空置的卡座上，一手撑着腰，一手指挥二号和惠一起在术师区的照片墙上，挂上了真希他们那届咒术高专的毕业生在咖啡店里拍的合照。

在涩谷受害者第一次在新宿废墟的打卡照墙上。

过来旅游的齐木家全家（包括两个五条氏）对着镜头举杯的圣诞节合照中间。

女子会第二次圣诞集|会的合照下面。

咖啡店跨年会卡拉OK大赛的二号的获奖照片上面。

也在秤金次和绮罗罗那届毕业照正左边、和夏油杰清醒之后，跟悟他们那届的补拍毕业照片放在一起。

……虽然连同被抓来的善子、不属于同一个年级的七海建人、灰原雄和伊地知在内，一群二十多岁的家伙不伦不类地套着已经鼓鼓囊囊的高专校服怎么想都有些奇怪是了。

她现在还能记得自己穿着定做的高专校服裙，带着两个五条氏回齐木家的场面，顺带拍下这张照片的场面。

毕竟明明约好修改好构造体，就从五条家出发去学校找两个五条氏的人就是他们。

——最后讲不出话的也是这两个家伙。

怎么想都很难忘记吧。

猫眼老板娘只是回忆而已，已经在眼里带上了甚至还能记得和此刻同样是早春的风吹在悟送的外套上的感觉。

和当时的自己穿着一身黑色水手制服，因为有些冷，犹豫了好久才在裙摆里套上了已经有些老土的膝上袜，有些勒住的触感。

结果等她到学校赴约的时候，那两个家伙却和说好的正经模样完全不同。

本来还以为会是和她配套的高专校服和术师制服。

那两个临时讲不好是超常发挥的家伙却像是全副武装一样抓好了头发，直接套上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西装。

当时是怎么回事来着？

*

“不是说绝对配合我吗？”顶着猫猫眼的临时女高在怀里抱紧了自己脱下来的大衣外套，站在角落里，被两个西装革履的五条氏围了起来。

两个五条氏好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只是像是两个高大的特级咒灵一样盯着她看。

而被盯得颇为不自在，善子只能低头看着自己有些不伦不类的制服皮鞋尖，连头都抬不起来，只能任由被发箍压着前发、披散着的长发从肩膀的两侧垂在身前。

……这种只有自己丢脸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那个万年穿着术师制服的扫把头更早反应过来，套着三件套的白发男人，一手撑在了善子肩膀旁边的墙面上：“毕竟可是要很认真的请求认可的，也要摆出认真的态度。”他笑眯眯地，“‘请把女儿交给我’，说这种话的时候不帅气就完蛋了吧。”

“而且，这家伙要是穿着教师的制服跟善子回去的话，绝对会更加糟糕的啦。”而穿着一身更加清爽的休闲西装的悟君则是明显在强词夺理。

善子的视线微微上撇：“……那一开始就不应该劝我换上制服的吧。”她低声抱怨。

然后她这才看见两个把衣服撑得笔挺的高大男人，都没有看向自己，神色都有些不太自在。

“毕竟都没有共同的记忆，好歹在这种机会……”砂糖酱则是维持着，能让善子看见的大半张脸都变成了微妙的通红的神色，“咳咳、善子不喜欢的话就换回普通的常服、”但悟君的话还没说完。

悟的脸色讲不好是混杂着怀念还是平和：“哎呀，能想象到了呢。”他语气柔和，内容却让人有些捉摸不明白。

善子还记得自己似乎是轻轻叹了口气。

“所以我才说。”她撇眼看向了悟和砂糖酱，“……悟和砂糖酱不和我一起换上制服就没有意义了吧？”瘫着一张脸，却说得义正言辞，情真意切。

她扯了扯两个白发男人打扮得十足精细的袖口。

所以，最后三个人还是穿着制服出发的，但又因为这种看着就像是师生禁断的场面太过脱线，被二哥强制要求换回了和服和西装。

*

“那这个相框呢？摆什么？”站在吧台后方装饰墙边的二号歪了歪脑袋，像是拿着什么被感染物品一样甩着手里一沓子候选照片，“不过我觉得有这两个的家伙的家庭照片挂在吧台对面绝·对会影响营业额的。”

这话说得也不知道是泄愤还是确有其事，总之是有些咬牙切齿就是了。

善子姑且当他是泄愤了，但她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多半不太靠谱，所以还是看了一眼黑发大高个递过来的候选照片们，平铺在了餐桌上。

他们正在夜间营业的时候，选着会挂在吧台后面正中心的那张‘最中心’的照片。

悟还有砂糖酱和她一起在沙滩边玩水的合照——被两个店员一起以‘会影响胃口’否决了。

善子和过来的术师的合照。

虽然二号大推荐——但因为两个五条氏绝对会吃醋，所以也不行。

女子会坐在吧台边上，排成一排，有些幼稚做着同样的‘为我们的友谊干杯’的照片。

“硝子说她要拿去保存。”虽然是好选择，但是因为太过抢手，所以也不行。

然后是三个结婚的当事人还好——但爸爸却无视一干表情严肃的术师和两个新郎和一个新郎，脱下了眼镜、独自在和式婚礼的席面上哭出了一对数字3的肿泡眼的照片。

善子不太想展示，所以也把它放了下去。

然后就是戴着寿星尖顶帽、分蛋糕的二号照片——

“不要。”当事人拒绝，虽然问原因他又不说。

三号嘿嘿了两声：“是不好意思吧。”他手掩在嘴前，话还没说完就被天与暴君虚虚勒住了脖子，哎哎叫了起来。

已经习惯了他们的打闹，善子倒是已经精通了左耳进右耳出的技巧：“那我放在照片墙那边吧。”很难说她有没有捉弄的意图，“毕竟二号也是家里很重要的一员，挂一张吧。”

那个黑发大高个只是哼了一声，却也没再拒绝。

但那只是其它照片的去处，最重要的那张……善子还没烦恼完。

“啊、这个。”善子举起了照片。

那是前年三月在新婚当天晚上，只有三个人的客厅里，砂糖酱抓着她跳舞，却恶劣地只是抱着让善子踩在他脚上，边亲边转圈的照片。

然后她才想起这一批次冲洗出来的照片，本来有别的目的地的了。

“……这个是要放在家里的。”多少还算有些常识的猫猫眼老板娘把照片丢到了另外一沓子非备选里面。

三号则是拖长声音诶了一声：“还没洗完吗？都是两年半之前的事情了诶，到底是拍了多少啊。”已经是半个执行店长的普通人脸上都是‘搞不懂你们一家三口’的神情。

时常重看，时常发现新要洗出来的新照片的老板娘早习惯了这种调侃，索性当自己没听见，干脆不回答，只是移向了下一张——那却是两张一模一样的照片，穿着蓝色无色地和服的黑发女人手里拿着手袋，背光站在背景里满是烟花的桥上，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着镜头比着耶。

“反正重复了，在店里摆一张也无所谓吧。”二号倒是一脸无所谓。

啊、

“是去年去京都那边参加祭典的……”老板娘唔了一声，先是想起了这张照片拍摄时候的事情，然后她才脸色有些发红的重新把它盖了下去，却没有回答这照片的意图。

……那是要留给悟和砂糖酱他们放在办公室的。

“完全不懂你害羞的时机了，老板娘。”普通员工直接露出了简笔画脸，“该害羞的部分反而接受良好。”

然后她才拿起那张，二哥在高中毕业之前，带着他的同学来店里包场的照片：“这张怎么样？”她把手里的照片展示给了两个员工。

她记得这是他们在玩超能力变体狼人杀的时候，当时虎杖悠仁他们也在，索性就连几个高专生也掺和了进去，大概A6大小的照片里，穿着不同校服的高中生挤作一团，脸上贴满了各种纸条。

二号对把包含自己儿子的照片放店里倒是没有什么抗拒。

“不，我想当事人可能不会愿意吧。”反而是三号举起了手，“在一群要么有着超能力、被世界祝福、有咒力的高中生中间，偏偏是唯一没有任何超能力的中二病抽中了‘你是这群人中唯一的超能力者，要利用超能力除掉敌人’这种卡片应该完全是黑历史才对。”他脸上已经带上了善子看不懂的同情，“挂在店里长期处刑太可怜了。”他举起了下一张照片。

虽然不懂店员的意思。

猫眼老板娘姑且还是顺着店员的意看向了三号手里的那张。

她啊了一声。

“……没关系吗？”善子自己倒是不太介意，“不是说不太想看到悟和悟君得意开心的样子吗。”

反而是二号哈了一声：“重点不在他们两个那边就无所谓吧……而且是得意还是担心根本说不好才对。”

“嗯？”

“没什么。”这么说着，蓄着黑色短发的男人才看向了这边的老板娘，“而且，这样不是正好吗，反正你要是多在家修养不能总到店里的话，也省得给他们解释了。”

而猫猫眼老板娘则是一手撑着后腰——她低头看向了手里的照片。

黑发女人腹部微微隆起，相片里的她和现在一样一手撑着后腰，但里面的动作却是一边刷牙，下意识就带着满嘴泡泡看向了镜头。

有些疲惫，照片外的善子下意识就将手搭在了这会儿变得更加累赘的腹部上。

而三号已经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店外：“不过，老板娘你今天不是还约了检查吗。今天这会还待在店里没关系么？”

“今天已经解决了，硝子陪我去了一趟。”姑且算是选好了照片，善子点了点头，“悟要出差，悟君说要给新生讲的东西有点多，两个人都会稍微晚点再来接人。”

她这么说着，已经亮了亮放在一边椅子上的检查文件袋、和路上买的小袋的伴手礼。

“实在不行我就在店里休息一会儿就行。”猫眼孕妇歪起了脑袋，语气平和，“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

于是。

站在街头，穿着薄薄风衣的善子看着那边向自己走过来的白色扫把头。

不知道为什么悟又换回了在眼上绑着绷带的模样……她一时也搞不清楚本来只是提前出来等，这突然变冷的天气是怎么个情况——感知到了熟悉的气息。

猫猫眼小姐下意识就松了口气：“我等了好久。”她看向了五条悟。

因为激素状态异常，善子的语气里忍不住就带上了些撒娇似的抱怨，她下意识就把手里的袋子递到了高大的白发男人面前，发现对方好一阵都没有反应才冒起了疑惑。

“……不接住吗？”她歪着脑袋。

白发男人哎呀一声笑了起来，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睛，但善子总觉得悟的表情里有些新奇。

他接过了善子手里的纸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