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nkyo】水母之死03/
皇宮的交接儀式是十二點整，現在不是旅遊旺季，而且是工作日，Kyo一直跟Ren說不會有很多人觀看的，不用太著急，但Ren還是讓司機開快一點。
他們在十一點一刻到達皇宮所在的景區，時間上還有餘裕，Ren便提出想步行過去，順便看看某條街的風土人情，Kyo看Ren在手機地圖軟件上指出的地方，認出自己去過很多次，但還是同意了。
他們步行穿過石板街道，Ren好奇地東張西望，纏著Kyo給自己介紹各種建築，而Kyo竟也一一答上來了。
「那個城堡一樣的建築是什麼？也是博物館？」Kyo順著Ren的手指看過去，頓了一秒，然後平靜地回答他，「那是聖德嘉學校，本地身份顯赫的家族敗類們都在那裡上學。」
Ren不太贊同Kyo隨意的惡語相向，但也習慣了，很快注意力又被一家古色古香的麵包店吸引住了，Kyo介紹說那是很有名也很古老的一家名店，週末和節假日很難買到，剛說完他就有點後悔，因為Ren冒出了餓狼一樣的眼神，申請去購買一些，Kyo不太想在人群中排隊，在街對面的書店旁邊站著等他。

排隊的人不少，他乾脆掏出了手機打發時間。他在Instagram上關注了Ren的賬號，對方沒有什麼認證，粉絲數卻不少，從評論區可以看出很多人因為他是王儲而關注他。
Ren似乎沒有精心經營王儲的社交賬號的自覺，他發的照片大部分都是很微小的事情，比如和朋友出去玩，比如自己寫不完的作業，又比如他養的狗——稍微劃一下就能發現他發了十幾張狗的照片，這一點倒是很親民。

當Kyo回到主頁最頂端仔細瀏覽Ren發的水族館那組照片時，一個熟悉又惹人生厭的聲音響起了。
「Kyo Kaneko？」
Kyo短暫地以為自己穿越了時空，不然怎麼會聽到上個學校里自己最討厭的人衝自己打招呼。他不情願地把眼神從手機上挪開，稍微抬了抬頭，對面前的金髮男孩含糊地說：「Charles.」
Charles情感區域大概發育不健全，看不出Kyo臉上的不耐煩，仍然用自以為是的語氣跟他搭話：「你也到了Reading Week？不過你的新學校應該沒有這種東西吧。」他身後跟著他的幾個男孩吃吃地笑出了聲，Kyo聲音很低地說「滾開」，但暫時沒有什麼威懾力。
「離開聖德嘉之後你的素質倒是降低了不少。」Charles上前了半步，離Kyo非常近，低頭看他，「逃課也要選個好地方吧，這裡可能沒有你能消費的東西。」
Kyo抬起頭，剛想要說一些尖銳而無法反駁的話來戰勝面前這個階級主義者，就聽見Ren的聲音插了進來。
「不好意思，能讓一下嗎？」
他抱著一紙袋的甜品和麵包，比Charles還高半個頭，臉上少見地沒什麼笑容，帶著點疑惑問：「Kyo，這是你朋友嗎？」
Kyo說：「我短期內不會和表現欲旺盛到走在街上都能和狗打起來的人做朋友。」
Ren努力地騰出一隻手，拉住了Kyo的手腕：「我的天，那快走吧。」好像真信了下一秒Charles就會這麼乾。
兩個人誰都沒再看身後人的臉色，並肩離開了這條街道。

走出一段距離，Ren單手捧著紙袋有點困難，差點掉出來一個可頌，於是Kyo把手拿開了，跟他說「能不能好好拿東西」。
Ren有點委屈地說：「我只是想拉你快點走。」
「但是你有其他很多方法，口頭的也可以。」Kyo非要在這個問題上較勁兒，大有給他列舉十幾種方法的樣子，Ren嚇得趕緊說「知道了」，過了幾秒又很多餘地補充，「有的人不習慣肢體接觸，你可以提前跟我說。」
Kyo很無情地解釋：「我只是害怕觸碰王儲殿下尊貴的玉體。」
Ren被逗得差點連人帶麵包栽進旁邊的垃圾桶里，被Kyo好心地拽了回來。


由於這出不是很愉快的插曲，他們共同走到皇宮門口廣場上時，距離換崗儀式只差5分鐘了，而觀看的人並沒有像Kyo說的那樣稀少，他們只得到一個需要探頭看才能看清全貌的後排位置。
幾乎是剛站好位置，音樂就響起來，軍樂團敲著鼓入場了，Ren積極地掏出手機錄像，Kyo見他行動艱難，便替他接過了紙袋，讓他可以錄到一個比較完整的視頻。
儀式的時間不短，大概半個多小時，王儲殿下舉了一會兒手機就累得放下了手臂，還沒收起手機，前面一個女生突然回過頭來，詢問Ren是否可以幫她和同伴照一張照片，Ren欣然同意了。
Kyo抱著紙袋看Ren像專業攝影師似的又是扎馬步又是調手機相機自帶的光圈，嘴裡還念念有詞「靠近一點」「笑一笑」「特別好」，忍不住也笑了。
Ren拍了好多張，把手機還給女生的時候還興致勃勃地徵求反饋意見：「怎麼樣，還要重拍嗎？」
兩個女生很感激地說拍得很好，Ren才放下心來，側頭問Kyo：「你笑什麼？」
Kyo拒絕回答因為你剛才拍照動作好像大猩猩，閉著嘴裝作音樂聲太大聽不見。
小號的聲音剛好加入到鼓聲中，這下真的聽不見了，兩人便面朝國旗擺正了身體，然後看見剛才讓Ren幫忙拍照的女生側過頭來親吻了自己的同伴。
長號低低地奏響。她們的嘴唇便分開了。
Ren和Kyo短時間內沒有再說話，因為音樂聲音太大，說了也聽不到。

後面的人群突然傳來騷動，有人在拼命往觀禮人群里擠，而且不止一個。低喝聲、質疑聲、呼痛聲此起彼伏，引得Ren忍不住回頭看，還沒看清發生了什麼就被推搡了一下。
「抱歉，後邊一直在擠，我沒站穩。」那人迅速道了歉。
Ren勉強站穩，搖了搖頭說沒事，Kyo看過來，他也被推了一下：「這是怎麼了？」
「不知道，可能在找人。」Ren頓了一秒，對他說，「你站過來一點，等下別摔倒了。」
Kyo點了點頭，但是並沒有照做。

突然間好像所有人都在往一個方向看，竊竊私語和驚呼被仍然響亮的軍樂聲攪散了，一個威嚴的女聲從不遠處模糊地傳來：「別動，警察！」
幾乎是下一秒，人群就往Ren和Kyo的方向倒。
時間太短了，沒時間分辨到底發生了什麼，Ren只來得及騰出一隻手去抓Kyo的胳膊，而Kyo也終於下意識向Ren邁了一步，兩人撞在了一起。
紙袋掉在了地上，那個可頌終於還是滾了出來。
預想中的推力沒有出現，人群也不動了。兩人站穩。
Kyo發現自己被Ren虛抱著，對方沒什麼自覺地在自己耳邊小聲問「沒事吧」，他想說沒事，或者說一些抱怨的話來調侃剛才發生的一切以及目前兩個人可笑的姿勢，但是一時間竟說不出。
他短暫地失去了自己引以為傲的語言技能。這是非常糟糕的，因為他可能無法再在Charles那群人出言諷刺自己的時候用更刻薄的話反擊，創造出對方比自己受傷更多的假象，也無法再用笑話和調侃敷衍某些發生在自己腦子里的變化，無法在自己因為Ren的舉動或言語而愣神的時候輕易揭過。
但Ren想揭過嗎？這個想法讓Kyo嚇了一跳。他用很多惡毒的詞攻擊自己，試圖把這個想法敲碎燒成灰再撒到荒郊野嶺，希望這輩子都沒人發現。

但無法做到了。
Kyo聽見衣料互相摩擦的聲音，無法理喻地在軍樂聲中也異常響亮，好像這不是尼龍和毛線互相作用，而是心跳，畢竟比軍樂團距離自己更近。
身邊有人似乎收回了探出的腦袋，用帶著濃重口音的英語說了一句「警察在抓人呢」。
趁不是所有人都收回了目光，兩人借著方才趔趄的遮擋向彼此靠近，Ren的眼神先飄到了Kyo的耳釘上，又飄回了他的臉上，又往腳底下踩到的可頌上飄。
Kyo盯著別人的鞋，很晚地說了一句「Fuck，你要幹什麼」。
他們的鼻子輕輕地撞到了一起，又很快地錯開。

圓號洪亮輝煌地加入了這場表演。

兩個人很慢地尋找和躲避對方的嘴唇，但最後還是在軍樂團退出前接了一個不長也不短的吻，雖然吻的是嘴唇，可分開時，他們的臉全紅了。

Kyo把頭扭了過去，冷靜地說：「不知道皇宮的清潔人員知道是隔壁的王儲把麵包掉了一地會怎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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