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喧嚣夜》中夜晚，雪花肆意飞舞，完全没有要停的迹象。街角的一家小咖啡馆的玻璃窗里透出两个身影，聊的正欢。
“呐，我说中也怎么这么晚才放假啊，港黑开始压榨员工了吗？”太宰治一手托着脑袋，脸上的表情似乎满是抱怨。
离除夕夜还有不多不少刚好十天，在这个最忙碌的日子里，他们却还觉得什么也没干，甚至为这个新年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有吗？我倒不觉得，不如说一直都是这样。”很显然他已经习惯了这种高压生活。中原中也一直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哈，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在港黑工作怪可怜的，我走了之后港黑涨工资了吗你就那么心甘情愿当他们的狗？”
“你有病是不是？”中原中也望着外面，没有将视线挪动半步。
“中也什么品种啊那么凶？”太宰治笑嘻嘻地问。
“别吵，再吵滚出去。”中也皱了皱眉，太宰治的话音似乎真的很扰乱他的思绪。
“瞧我说什么来着……”
中原中也没有再理会他，而是静静地望着窗外。
可他在望些什么呢？太宰治顺着他的视线望向窗外，外面的天蓝得发黑，纷纷扬扬飘着小雪，除此之外甚至连行人都没有，唯一明亮的只有路灯。
“中也，你在看什么呢？”太宰治终于发问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今晚的雪挺漂亮的。”中原中也很自然地说着。
“咦，中也，你就不觉得你这么说话很幼稚吗？”
“随便你怎么说，我说的是实话，今天的雪景很漂亮。”
“中也是不是天天被关在办公室里好久没出来过了，一出来就像被关了很久禁闭的小狗一样对啥都好奇。”太宰治依旧不依不饶地调侃着。
“你好吵。”
太宰治这下终于闭嘴了。
他安静地盯着中原中也望着窗外的侧脸，心里有一种自作自受的愧疚感。他在想，也许中也并不是那种开得起玩笑的人，中原中也真的太认真了，特别是每次他想逗中也开心，于是装出一副奇怪的语气去调侃他，结果对方不但没有高兴起来，反而还生气了，他就很吃亏。
所以要怎么做中也才会发自内心地高兴呢？在他的印象中，中也会因为一些不起眼的小事难过，也会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开心，像个小孩子一样，至于是怎样的事呢？他也记不清了。
也许他总是自认为自己最了解对方，可是对方到底想要些什么，他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中也，中也！”他喊了对方几声，可对方出神地盯着窗外，并没有听到。
直到太宰治悄悄握住了他的手，一阵冰冷的感觉竟是隔着手套传了过来，他这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
太宰治突然凑近过来，一本正经地说：“中也，咱们私奔吧。”
“？”预想中对方嫌弃的表情并没有出现，相反，中也像看神经病一样望着自己，没说一句话，甚至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变化。气氛顿时显得有些尴尬。
“你是不是红豆吃多了。”中也突然问道。
“什么意思？”
“想死啊你？莫名其妙的。”中也一把抽回自己被抓着的手。
“诶，我开玩笑啦，看中也一直不肯跟我说话嘛。不过，中也真的没有想过，只有我们两个人一起安安静静地生活的世界吗？我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完全没有束缚，那得多幸福啊。”
“我可没那么多时间去想这些。”
也对，中也就是一个给黑手党打工的社畜，根本不懂得什么是幸福的单细胞生物。
“那对你来说，什么才称得上幸福呢？”
“活着。”中也几乎没有思考就做出了回答。
“就只是活着？？”太宰治有些不可思议。
他不觉得中原中也仅仅是活着就很幸福，人总得有点儿追求才对吧？
“还有不被你天天烦。”
“……中也一点儿追求都没有，好没意思。”
“这句话我应该对某个天天想着自杀的混蛋说。”



是夜。
“中也，明天我们一起过去房子那边吧，你不是说今年还是在那边过年吗？中也今年回来得太晚了，得赶紧过去大扫除才行。”
太宰治趴在被窝里，手机屏幕的光线稍稍照亮了昏暗的房间。他正兴致勃勃地跟对方聊天。
“行吧行吧，几点？是等一块走还是自己去？”
“一块儿去吧，那就稍微早一点喽，七点半行不行。”
“应该能行。”
“好哦好哦那就说好明天一早来侦探社楼下等我，不准乱跑哦我亲爱的小狗^ ^”发送完消息后，太宰治立马放下手机一翻身秒变睡神了。
“？凭什么是我来你楼下等你？”
“喂！怎么又不回消息了？别跟我说什么你又这么早就睡了，你以为自己是睡美人啊？”
“太宰治你绝对是故意的！”
“你完了。”


1月23日 小雪
这一天我已经期待了很久很久了。虽然一个人也挺好的，但是能有一个黏糊糊的小蛞蝓在身边倒也有趣了不少。骗你的，我最讨厌中也了不是吗？……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快，中也。”
一大早，天空还是暗蓝的颜色，路上行人寥寥，连路灯都还没有熄灭。
太宰治下楼，有些出乎意料地发现那位橘发青年早已等在了楼下，他正坐在长椅上专心致志地盯着手机，厚重的围巾几乎裹住了他的脸，只露出了那双漂亮的晶蓝色眼眸。看来他坐在那里已经很久了，今早的雪很小，却在他阳光一般的发丝里留下了细碎的痕迹。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青年抬起头来，却还是把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
太宰治心情好的时候，觉得中也哪怕是用可爱来形容都不足为过。中原中也本来就小小的个子，脸都比普通人小了一圈，简直像个小孩子，他灿烂热烈的性格，他开朗傲娇的脾气，和15岁初遇时毫无二致。
“我说你也太慢了吧？你要是再晚点下来，说不定我就能变成冰雕了。”
“那我肯定会把那样的你摆到黑手党大楼前面让大家来好好嘲笑你呢。”
“啊啊还是少说点儿废话吧，我们怎么过去？坐车？”
“我开车过去吧，方便些。”
“那样的话就我来开车，免得你往河里开。”中也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身上的雪站起身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中也，我是那种人吗？我还是有脑子的好不好？”
“有没有不好说，我可比你先拿到驾照。”中也先一步朝着侦探社背后的车库走去，“车库是这边我没记错吧？”
“黑手党还需要驾照啊，中也不是16岁就骑着机车满大街乱飚吗？……”太宰治小跑着跟了上去。


雪下个不停，大地还来不及将它们捂化，却是越积越多。太宰治透过车窗，接着微弱的灯光能看得出来，去往郊外的路上的雪被又厚了一层，他觉得都能没过脚踝了。
说真的，冬季的早晨格外的冷，在车里吹了十几分钟暖气的他们一下车就被冻得直打颤。天还没有打亮，连雪都是模糊的，他们几乎是互相搀扶着才走进屋子。
然而屋里也并不暖和，中原中也跌跌撞撞走到沙发上坐下，开始了今天的第一场抱怨：
“太宰治你为什么要定在早上出来？又冷又看不清楚路！”
“我也不知道还这么冷啊，我想着这几天肯定暖和些了，再说了中也也没有反对啊。”
然后他就收获了中原中也一个无声的白眼。
“好啦好啦，别生气了中也，对了，你吃过早饭了吗？”
“肯定吃过了啊，难不成我还稀罕你弄点吃的吗？”
“中也好狠心啊，我还没有吃呢。”那副阴阳怪气的样子几乎成了他的标配，中原中也已经习惯了。
“怎么没见你饿死？你经常不吃早饭，以前是嫌没时间麻烦，现在是想绝食自尽吗？”
“难道在中也眼里我就是那种脑子里每时每刻都想着死去活来的人吗？中也这么说我可要伤心了！”
“你能不能别吵……本来就没什么精神。”或许是早上起得太匆忙，中也现在瘫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你昨晚熬夜了？真是的这么重要的日子都不早点睡，今天还要大扫除呢。”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一会儿聊聊各自的生活琐事，聊着哪条街哪个巷子又冻死了一条流浪猫，哪座桥面的积雪又厚了多少……一会儿又看看窗外的雪色，看看雪花又多了哪个形状，瞧瞧哪棵枯树枝头的雾凇更沉重。
“中也有没有兴趣什么时候又一起去游戏厅来一局吗？我很好奇中也的技术退步了多少呢？”
大概是从太宰治离开港黑起，他们就很少有机会一起去游戏厅了。
“那家游戏厅还没倒闭吗？难道你要我说你是个太太窝在家里打游戏的闲人吗？”
“倒也不是啦，我只是很出乎意料的稍稍有点怀念以前经常一起去游戏厅的日子了……”


就这么挨到了将近十点钟，两个人才懒洋洋地想起要大扫除。
“中也去扫地擦桌子吧，毕竟中也个子小小的够不着窗玻璃。”说着，太宰治去厨房把桶和盆子什么的拿了出来，准备好抹布和热水去擦窗户。
“喂喂你瞧不起谁呢？”中也看着太宰治突然装出一副贤惠的样子感到不爽。
“中也真是白磷燃点，分工合作而已，早点干完早点结束我们还可以一起去购物哦。”太宰治端起水盆往阳台走去，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下脚步，“对了，中也打扫的时候要把围裙系上哦，不要把自己搞得脏兮兮的，我才不喜欢脏兮兮的小狗。”
“要你管！”中也顺势抓起一块抹布就朝他头上扔去。
中原中也发誓他一定不要在大扫除的时候跟太宰治搭话，他强迫自己专心致志投入这无聊的打扫当中，听到在阳台上擦窗户的太宰治似乎还很愉快地哼着歌的时候他恨不得直接过去给他一巴掌。
但他很快就把这种幼稚冲动的想法甩了出去。卧室因常年的无人居住已经积了不少灰尘，整个房间灰蒙蒙的，一点儿也不像记忆中那个温暖的样子。
中原中也准备从衣柜开始收拾。
衣柜里已经没有存放几件衣服了，不知道放了多久，他都觉得被虫蛀得差不多了。
他往里面喷了一点除味剂，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一件压箱底的衣服——那件衣服整体都是黑漆漆的，是一件风衣，不像是他喜欢的那种款式，那么答案显而易见就是太宰治的了。
可是太宰治会有这么小的衣服吗？他瞧了半天也觉得这件衣服和现在太宰治的体型对不上。
大概是几年前留下的衣服吧。太宰治那家伙这几年跟打了鸡血似的个子窜得飞快，根本不像是同一个人。
他还是将衣服慢慢叠了起来，正准备放回去，却发现箱子底下还有一个东西。
是什么呢？他一时间想不起来，便把衣服放在一边，探头去看——
啊，他想他知道了，那是一款比较老式的游戏机。肯定是受太宰那家伙的影响，他们小时候游戏瘾不小，太宰治那个挥金如土的笨蛋买了当时最好的游戏机然后天天拉着他打游戏，但不知道为什么，中原中也总是比不过太宰治，在这一点上，他不知道输了多少赌。
最惨的一次是赌注谁输了谁就穿裙子睡觉。
他多的记不得了，反正太宰治直到现在都还时不时提起说中也果然还是适合穿小裙子，还说如果能看到女仆装的中也那可真是三生有幸。
很遗憾他可没那么好的脾气让太宰治看到。
他觉得那款游戏机该和这件衣服一起扔掉，他们才不需要这么多用来怀旧的东西。

本是透亮的玻璃此刻蒙上了一层雾，是灰尘还是雪花呢？
太宰治站在阳台上，一点点用抹布把它们擦干净。
他透过那层雾望向外面，却最先看到的是自己的倒影。
他有些发愣，不是自己脸上有脏东西，而是陌生，是的，他对自己的模样感到陌生，就好像这是他第一次认识自己。也许是他几乎不照镜子的缘故吧，他竟然忘记了自己的模样。那在他看到玻璃里的那个“太宰治”之前，他又是谁呢？
中也偶尔会说：“你真的完全没有之前的样子了。”那之前的他又是谁？小时候的太宰治是谁？人会不会像动物一样需要蜕皮，不然为什么人类会不认识长大后的自己？
太宰治愣了半天，然后用力甩了甩脑袋。他有些苦命地笑了笑，他刚才在想些什么啊，看来他真该去开点儿药了。
阳台收拾得差不多了，去看看中也那边收拾得怎么样了吧。

中原中也正在卧室门口整理着什么东西，下一秒一个黑漆漆的脑袋就从门口探了出来，把他吓了一跳。
“嗨，中也，收拾得怎么样啦？”太宰治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样子很诡异。
“我去你干嘛啊一惊一乍的！”还好中原中也及时收住了手，不然他不能保证太宰治的眼睛已经报废了。
“诶？我吓到你了吗？抱歉抱歉啊……”太宰治很勉强地笑了笑。
中原中也无语地皱了皱眉：“啊啊差不多了，话说你怎么之前的东西留了那么多？”
太宰治闻言顺着中也指的方向看向床上，床上的东西已经被堆成了小山——太宰治的一堆旧衣服，太宰治的那本完全自杀手册，太宰治的旧游戏机……
“……中也你是什么收集装置吗？是不是上辈子的东西你都能搜出来。”太宰治看着那堆杂七杂八的东西，突然感到有些尴尬。
“哈，别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你还是好好看看你的东西吧，你什么时候有写日记的习惯了？”中也一脸坏笑的模样。
“哈？”太宰治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但对他来说可不仅仅是不得了了。
“啊啊！！中也不要偷看我的日记啊啊啊啊！中也我什么都答应你你忘了好不好。”太宰治一边晃着中也的身子一边大喊大叫，不知道是因为尴尬还是紧张，他的
“停停停谁稀罕你的日记啊？！”中原中也赶紧挣扎开来，“你不会以为自己是什么很神秘很难懂的人吧？你的日记老子不看都猜得到。”
“中也别说得这么轻浮啊……”太宰治马上把脸耷拉下来。
“我还以为你长这么大个儿了变了很多呢，看来也没多少嘛。”
不知道为什么，太宰治听到这句话后心情好了不少。

卧室已经打扫干净了，可以说到了一尘不染的地步。
或许已经过了很久了，雪渐渐的小了，朝阳冲破阴云露出光芒，照得积雪一闪一闪。床上的薄被连褶皱都没有多少，窗前书桌上的绿植叶子还挂着露珠……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