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敦]心动序曲-1-
孤儿院
草坪上许多孩子们打闹着跑来跑去，只有树荫下蹲着的小男孩看起来形影单只，他穿着单薄的灰色衣衫，露出的肌肤因为营养不良而泛黄，低头双手抱着一本书仔细翻阅着，一点都不受周围环境打扰。
“孩子们都在这里了，基本上都很活泼好动”
保育员带领一对夫妇来到后院。
“那孩子怎么一个人？也不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女人指着树下的小男孩问。
保育员立马走到她跟前，皮笑肉不笑地“哦，他性格孤僻，没关系，夫人您看看其他孩子”。
谁承想女人不以为意地露出笑容“性格孤僻不是什么缺点，或许他只是没有安全感而已”
女人朝着小男孩的方向走去，再快接近时小心地放慢脚步，但小男孩还是发现了她的到来，抬起头神情疑惑地看着她。
由于先前一直低着头的关系，女人这才发现小男孩额前的碎发被剪地不成模样，四肢瘦地如同枯柴，眼眶凹陷下去，但那双眼睛却别样地好看，如同晨曦穿透紫水晶般透亮，灵动地又仿佛会说话般。
女人被这双眼睛惊艳到，愣住几秒钟后，她伸出手揪揪丈夫的袖口
“老公…我喜欢这孩子”
小男孩将手中的书本合起来放到身后，听到这句话后他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随即瑟缩着身体想躲到树干后去，但被保育员眼疾手快地拉住了。
“他叫中岛敦，七岁，刚出生就被送到这里来了，平时不怎么爱说话”
“七岁了吗…”女人的眼底流露出心疼，“比同龄孩子要矮一些啊”
她看向保育员身后的中岛敦，无辜的双眼充斥着不安，身上的灰色衣衫看起来有些短小，脚上的布鞋几经修补，看起来已经快要不堪重负。她慢慢地走过去，蹲到中岛敦面前，仰着头问他：
“孩子，你愿意跟我们一起回家吗？我们会把你照顾地很好”
“阿姨，为什么会喜欢我呢？”小男孩声如蚊讷，他缴着有些泛白的衣摆低着头问，额前的刘海将那双漂亮的眼睛遮住。
女人耐心地回应“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透过你的眼睛，阿姨能感觉到你是个好孩子”本想牵住他的手，但又怕吓到了中岛敦，只好轻拍他的头顶。“要跟我们一起回家吗？”
小男孩注视着女人温柔的神情点了点头，女人将他抱住，手轻柔地拍着中岛敦的背“老公，你去办手续，我在这里陪着小敦”
被唤作“老公”的男人跟随着院长朝着办公楼走去。
“家里还有个比你大三岁的哥哥，你们肯定能相处地很不错”女人牵着中岛敦走到树下，听到“哥哥”两个字，中岛敦明显脸色僵住了一瞬，又低头盯着地面。
芥川夫妇办理完领养手续后，带着中岛敦开车回家，车子行驶很久才在一间带别院的房屋前停下。
刚停好车，紧闭的大门便被打开，中岛敦看到门内有个比自己高一些的阴影，这应该就是夫人口中比自己大三岁的哥哥。
在孤儿院习惯察言观色的男孩紧盯着门内，一个黑发男生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发色很特别，发尾垂着灰白色渐变，绷着脸看起来很生人勿近。他朝着自己走过来，中岛敦如同鸵鸟般迅速将头低下，但男生仿佛把自己视如空气，擦身而过后他走到芥川夫妇面前，伸手替他们接过一些物品。
“龙之介，看到弟弟了吗？有没有跟他打招呼”
芥川龙之介并不回应，再次无视中岛敦拎着物品回了家。
这个哥哥…是讨厌自己吗
看中岛敦站在原地发愣，芥川夫人将手中的物品摆放到地面，走到他面前“小敦，这是怎么了？不适应新环境吗？”
“阿姨，对不起…没能让哥哥喜欢我…”
芥川夫人闻言也愣住，没想到这个孩子敏感又喜欢自责，她蹲下身安慰：
“没有，龙之介这孩子比较慢热，以后会喜欢小敦的，小敦这么可爱。我们先进家里看看好吗？”
说完，她抱起小男孩朝着家门走去，虽然脚踩高跟鞋，但脚步十分轻盈。客厅内，芥川龙之介正在看电视，视线经过女人和她怀抱中的孩子时，虽然一言不发，但小小的中岛敦从对方的脸庞明显看到了“不欢迎自己”这几个字，他不由地低下头。
“以后你和哥哥就住在这间，你睡靠窗这张床怎么样？”芥川夫人弯腰替中岛敦铺床，中岛敦环顾四周，这间屋子不小，两张小床正对着，书桌和衣柜也都是两套，看起来像是给二胎准备的房间…
虽然要和那个不喜欢自己的哥哥一起住，但是已经比孤儿院十几个孩子住一间的宿舍好了许多。况且，那时总要担心自己床上会不会被偷偷放虫子或是泼了水，头顶上的刘海就是那几个孩子的“杰作”。
中岛敦缴着手指点点头。
“要先睡一会吗？做好饭阿姨过来叫你”
芥川夫人对他挥挥手便关上门离开了房间，中岛敦脱下鞋子躺到小床上乖巧地盖好被子，被子上有一股清香，还有被阳光晒过的味道，床也比孤儿院的软许多，反倒让他此刻有些不习惯。
“您要让他代替弟弟吗？”
“龙之介…小泽已经…….”芥川夫人不忍地将眼神瞥到一旁，几经欲言又止后才有些哽咽地“小泽已经不在了，以后中岛敦就是你的弟弟"
见妈妈这幅悲伤的模样，芥川龙之介紧握在一起的手松开，神情也缓和了些，但还是坚持道：
“在下不会轻易接受他的”
“龙之介，你得学会接受现实…这个话题我们以后再聊，先去洗手吃饭吧”
并不是有意听到，中岛敦捏紧被子。
小泽…自己来到这个家就是代替小泽的吗，如果不付出点什么的话大概没有那么好的运气留在这个家，不想再被送回孤儿院了，如果自己再被送回去，得到的嘲讽和欺负只会加倍…
要做点什么得到他们的认可才行…

-2-
清晨，校园内读书声朗朗，芥川夫人牵着背上新书包的中岛敦到校长办公室报道，入学手续都办理完后，她不舍地看着班主任将中岛敦领到班级，冲着怯生生的小男孩挥挥手，才三步一回头地往学校门口走。
“同学们，咱们班来了个新成员”班主任弯腰拍拍中岛敦的肩膀。
中岛敦看向讲台下的同学们，大家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着自己，不由紧张地捏紧衣摆。
班主任想起芥川夫人说这孩子比较内向，她站出来微笑着“有点害羞呢，以后大家要多关照新同学，去窗边的空位置坐下吧”
中岛敦沉默着点点头，朝着老师所指的方向走去。
“叮铃铃”放学铃声敲响。
“放学后哥哥会在教学楼那里等你，你们一起回家”，中岛敦收拾书包时想起清晨芥川妈妈附在耳畔说的话。
虽然不知道哥哥会不会等自己，但芥川妈妈说的话如同指令般，中岛敦背着书包走到教学楼下不起眼的角落乖乖等待，他低垂着脑袋，像一朵小小的乌云。
不知道过了多久，校园从吵吵嚷嚷到冷冷清清，天色也黯然下去，都没能从走廊看到芥川龙之介的身影。
哥哥应该不想和我一起走吧…
他扶着墙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灰，隐约记得家应该是往学校门口右转一直走，街道35号。
回到家，芥川夫妇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餐，发现只有一个人回来时，芥川妈妈连忙从厨房走出来，“小敦，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呀，哥哥呢？”
“我没有等到哥哥”
“奇怪…”与此同时，芥川妈妈围裙里的手机开始振铃，她擦干手上的水接通电话“喂？龙之介啊，嗯，小敦说他没等到你已经自己回来了，好在他记得怎么走…哦哦，是这样啊，你今天值日…都怪妈妈没有了解清楚…那你也快回家吧”
中岛敦低下头，又开始绞手指，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见状，芥川妈妈朝他走了过去，蹲下身温柔地：
“小敦，是这样，今天哥哥是值日生，所以会回来比较晚，是阿姨没搞清楚，下次这种情况会先告诉你，你就待在班级里等哥哥，不要乱跑，知道吗？”
中岛敦乖巧地点点头。
“等吃完饭阿姨带你去买个手机，以后找不到我们的话就用手机跟我们联系”
芥川妈妈温柔又有耐心…中岛敦怔怔地看着她，从未有过的细心对待让他红了眼眶，以往不管自己做什么都会被院长责骂，而芥川妈妈却不会…
第二天
中岛敦依旧站在昨天那个位置等待芥川龙之介，可还没等来哥哥，就听到身后传来并不好的语气：
“小哑巴，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中岛敦靠着墙壁缩了缩，他记得面前这些人是自己的同班同学，也似乎是老师比较头疼的问题学生，这样嘲弄的表情和吊儿郎当的模样他一点都不陌生，甚至在心底猜测这些人会上来揪自己的头发还是打自己的脑袋…
“我在…等…我哥哥”
为首的顽劣学生笑笑“哥哥？你就是被捡来的一根狗尾巴草罢了，该不会以为你真的讨喜吧？只是因为你和那家的弟弟长得像了点，特别是这双眼睛”
眼睛…中岛敦明白了为什么芥川妈妈从孤儿院接走自己时会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是因为自己的眼睛和小泽很像。但即便如此，芥川妈妈真的对自己很好，还给了自己一个家。
“不是的！爸爸妈妈对我很好，我还有个长得漂亮的哥哥。”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中岛敦抬起头直视着他们的面孔大声喊道。
听到中岛敦的呵斥，他们因为没有面子而被激怒，为首的小男生更是上前揪住了中岛敦的校服领口，狂妄地破口大骂
“谁让你这么嚣张…啊！”
小男生扬起手做出要打人的动作，可话还未说完，当即就面露痛苦地弯着膝盖快跪倒在地，中岛敦抬起头，他看到芥川龙之介面色阴沉地站在小男生的身后，还将小男生的手向后折过去：
“下水道里的老鼠就该去阴暗潮湿的地方待着”
其余两个小跟班瞥见这幅架势已经害怕地向后退去，但为首的仍然不见收敛，他恶狠狠地咬牙回应：
“你谁啊，关你什么事？”
“中岛敦的哥哥，芥川龙之介”
闻言，周围安静下来。学校门口宣传栏上的少年跆拳道榜单第一位，四年级一班，芥川龙之介，几乎全校学生都知道。
中岛敦紫金色的眼眸瞪地圆圆的，没有想到哥哥不仅帮了自己，还承认了他们的关系…他朝空地那边走了些，却又不敢靠近芥川。
小跟班们已经识相地拔腿就跑，小男生也终于露出近乎求饶的表情“啊！中岛敦的哥哥，你，你先松开手…求你了”
“跟他道歉”
“对不起，中岛敦，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被扯住的手依旧没有被放开，小男生说话的语气都颤颤巍巍。
看着他痛苦的表情，中岛敦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揪着芥川的衣摆小声说：
“哥哥，放开他吧…”
芥川龙之介这才松开手，小男生连忙慌不择路地逃跑了。
“他们对你很好，到在下这就很漂亮？”
中岛敦小心地去看芥川的表情，“哥哥…也很好，帮了我”
芥川并不回应，只是抬脚朝前走，中岛敦小跑两步跟上前，犹豫了一会，还是问：
“我的眼睛真的跟小泽很像吗？因为这个哥哥才帮我的吧”
芥川停下脚步，一字一句地：“你是中岛敦，小泽才是在下的弟弟”
诶？这个答案让中岛敦生出自己好像并不是替代品的错觉，“那你救我是发自内心的吗？”
芥川脸上闪过一瞬间错愕，他转身继续朝前走，喉咙间溢出几个简短的音节：
“话多”
不承认也不否认，但至少哥哥没那么反感自己了…

-3-
天色灰蒙蒙的，雨水倾泄而下，打到玻璃窗面后连绵不绝地向下坠落着，闪电撕扯着昏白的天空，偶尔有几声惊雷发出震耳的轰响，室外的景象寂寥又有些可怖，街道上空无一人。
芥川妈妈擦拭着玻璃窗，一转眼，先前还蹲在茶几前帮忙擦桌子的中岛敦就已经消失不见，本想着孩子或许是去房间拿东西或者上卫生间去了，可十多分钟后也没见到人影，不由地担心起来，四下寻找中岛敦的身影：
“小敦，小敦，你在哪里？”
站在凳子上整理橱柜的芥川听到动静后，眼神也扫视着四周，恍然想起不久前似乎听到有谁上楼的声响。他跳下凳子，朝着阴暗的小阁楼爬上去。
“中岛敦？”
芥川刚叫出名字，那细小的动静便止住，如同被人发现正做什么坏事的小老鼠般…
朝着黑暗的角落看去，终于发现将自己身体抱作一团的中岛敦，他有些茫然地抬着头，脸颊灰扑扑的，但难以掩盖清秀的小脸，紫金色眼眸透亮清澈，小巧的鼻子下，线条圆润的嘴唇肉嘟嘟的。
“哥哥…”染有哭腔的声音粘稠又沉闷。
“在”
芥川没有否认，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并没有纸巾：
“害怕打雷吗？”
缩成一团的小老鼠点了点头，喉咙间散发出呜呜的声音。
“哥哥，可以…抱一下我吗”
“过来”
阁楼顶处的窗户很是低矮，独自呆在这里除了更加害怕没有什么作用。
“我腿有点软，站不起来…”
芥川没有任何犹豫地朝他走过去，俯身将灰头土脸的小老鼠抱住，“胆子真小”
“对不起…躲到不被人发现的地方，就不会被骂了”
中岛敦细小的声音传来，芥川本想拉他起来的手顿住，蹲下身坐到中岛敦身侧，角落有些狭小，他们的身体免不了紧贴着。
芥川记得妈妈告诉过自己领养中岛敦时的情况：孤僻，自闭，总爱一个人缩在角落里低着头。现在他好像明白了原因，那所孤儿院并没有善意且平等地照顾到每一个孩子，甚至面对中岛敦这样性格的孩子会采用非打即骂的极端方法，这些都会使得他越来越胆小，甚至只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他们责骂你只是为了更好地掌控你，若你听取了那些话，就是对自己的第二次伤害”芥川在黑暗中对上那双蒙上水雾的眼睛，下一秒泪水夺眶而出，中岛敦吸着鼻子…
“呜呜呜”中岛敦侧过身抱住芥川的肩膀，小半张脸颊贴到哥哥的衣襟处，没一会眼泪就打湿了芥川肩头的布料。
与此同时，听到阁楼传来动静的芥川妈妈赶着过来，入目的是这样的画面：小中岛敦搂着哥哥声泪俱下，芥川也并没展现出不耐烦的表情。芥川妈妈心里也安定下来，轻手轻脚地下了楼。

傍晚，热气腾腾的饭菜一一呈上餐桌，芥川妈妈为每个人分好筷子，注意到芥川扫过每个餐盘眼里流露出有些失落的眼神后，回应道
“龙之介，今天我和爸爸去集市时，门口那家红豆饼铺没有开，妈妈记着呢，下次去的时候会给你买的”
芥川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有劳您，其实…也没有…特别想吃”
偷偷观察他们举动的中岛敦埋头笑了出来，没想到哥哥完全是那种口嫌体正直的性格。
“笑什么？”芥川转过来看向身侧的中岛敦，后者噤住声连忙摇摇头，然后老老实实地扒了好几口饭塞到嘴里。
“龙之介，你太严肃了，会吓到弟弟”芥川妈妈带有玩笑口吻地说。
扒着米饭想将自己存在感降为零的中岛敦很快就被噎住，他猛然咳嗽着，稍微平稳些后，他看到面前横过来一只手，芥川将盛着温开水的杯子递给自己：
“唔，咳咳…谢谢哥哥”

-4-
清晨的集市人满为患，芥川妈妈牵着中岛敦柔声告诉他有想买的东西都可以直接说，然后领着他在一间卖花的铺子前停下。
中岛敦摸了摸口袋里的零花钱，他记得哥哥喜欢吃的红豆饼铺就在集市入口，不禁踮着脚丫四处张望，终于发现马路对面那家挤满顾客排队的饼铺。
也许是想买的心意太过迫切，中岛敦看着从花苞个数挑到枝叶是否浓茂的芥川妈妈，看样子应该一时半会买不好，于是没有报备便朝着马路对面跑去，将口袋中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捏在手心。
芥川提着东西找过来，并没有看到妈妈身旁那矮小的身影，他加快些脚步走上前，芥川妈妈这时也发现了问题，顾不得拎起刚挑选好的盆栽，走出铺面四下寻找中岛敦。
“小敦，小敦？”着急担心的神色让她的额前很快冒出热汗来。“几分钟的时间不会跑太远，龙之介，我们分头找找”
在附近的商铺都没找到踪影，芥川捏紧拳头，掌心冒出浓密的汗水来。他站在原地，眼睛渐渐失焦，心率也逐渐失速。那种熟悉的恐惧感再次席卷全身，喘不过气的感觉又渐渐让他回到现实。
不能就这么放弃，一定要找到中岛敦。
他看向对面街道，终于发现了挤在饼铺柜台前的小男孩，他有些费劲地踮着脚，手里捏着几张纸币，仰着头涨红脸的模样看起来那么用力…
将手中的水果扔到地上，圆滚滚的橙子落到地面滚了好几圈，芥川顾不得现在马路正是红灯，朝着前面跑去。
“中岛敦！！”
刚买完红豆饼的中岛敦感到有人在喊自己，回头便发现哥哥朝自己跑过来的身影，他的两边鬓发由于跑动而左右扫动着，神色着急又紧张。
正想将热乎着的红豆饼举到哥哥面前，那近乎嘶吼的质问就让中岛敦心下一紧，手上的动作停滞住：
“为什么要一个人乱跑！”
芥川上前抓住他的肩膀晃了两下，中岛敦支支吾吾地：
“我…”
动作间，袋子掉出两个红豆饼，在地面一直滚落着到马路，被疾驰而过的轿车碾得粉碎…
芥川看着地面上一圈圈的小水花，意识到刚才似乎反应有些过于激烈，用指腹将中岛敦眼角的泪珠擦去，将语气放轻一些问：
“为什么要乱跑？这里有很多车，很危险”
“我只是…想买红豆饼给你”男孩将手中的红豆饼举高一些，芥川叹了口气将东西接过。
回家的路上，他们坐在后车座一起吃红豆饼，香甜松软的口感让很少在孤儿院吃到点心的中岛敦也喜欢不已，心情也放松许多。

“给你”
一只黑白相间的毛绒小老虎映入眼帘，中岛敦有些试探地看向芥川，仿佛在询问真的是给自己的吗？在得到对方的点头允许后，他将玩偶抱到怀里，低头用脸颊蹭小老虎毛茸茸的肚皮，满足的笑容在他可爱的脸庞上绽放开，芥川移开视线，有些僵硬地说：
“之前是在下过激了……抱歉”
“谢谢哥哥…我很喜欢”中岛敦将埋在小老虎身前的脑袋抬起，很认真地跟哥哥表示感谢，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检讨自己：
“哥哥，对不起…让你和妈妈这么担心我，以后我不会乱跑了”
“嗯”芥川看着中岛敦的神情，如同摇尾乞怜的小猫般…他伸手揉了两下男孩蓬松的头顶算是回应，然后离开了房间。
芥川妈妈看着抱着小老虎玩偶乖乖玩耍的中岛敦，笑着敲门走进房间。
“看来龙之介很疼弟弟呢”
她坐到床畔，犹豫了一会还是说“小敦，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龙之介那么紧张？”
中岛敦重重地点了下头，他确实有些被当时来找自己的芥川吓到，但现在还能想起哥哥激动到猩红的双眼还有微颤的嘴唇。
“之前龙之介也有一个弟弟，叫小泽，龙之介很疼他，有天带着小泽去街上买糖的时候，小泽突然挣脱掉龙之介的手自己跑了，就在马路上，然后，然后就被…”说到这，芥川妈妈潸然泪下，她将中岛敦搂到怀里：
“龙之介眼睁睁看着小泽不在了，所以才会这么敏感…这件事也成为了他的心结，刚发生的时候他整宿整宿地睡不着，到现在也还在自责…”
中岛敦懵懂地点点头，眼前仿佛浮现出芥川午夜梦回，被噩梦惊醒的画面…
但即使这样，哥哥还是对自己也这么关心。
“都过去了，妈妈告诉你只是想让你知道，龙之介他是因为很担心你才会那么激动那么紧张，他不想再亲眼看着弟弟消失”
“妈妈，我知道了，我也想哥哥好好的…”

-5-
来电显示为“爱哭鬼”的字样在手机屏幕上跳动着，芥川接通电话：
“喂？哥，等会帮我开下门，手上拎的东西太多了”
五年过去，男孩的声音从稚嫩蜕变到青涩，个子也长高了不少，但和已经上高中的芥川相比还是矮了半个头。
中岛敦抱着生日蛋糕，左右手拎着打包好的一些熟食，为了防止蛋糕滑落，他将下巴抵在包装盒上，模样看上去有些滑稽。
“在下不是说过不用买很多东西吗？”芥川伸手接过一些东西，顺带将门关上，中岛敦则坐到玄关处换鞋：
“怎么说也是哥哥上高中的第一个生日，不能怠慢的”
芥川看着放满整张餐桌的各色美食，不用想，中岛敦肯定又花了很多钱，这个傻瓜，每次家里人过生日总会把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零花钱全部花掉…要不是水管坏了自己走不开，也不会给中岛敦这样一个肆意消费的机会…
一只浅灰色的缎面礼物盒呈现到眼前，礼盒上缠着轻纱状的丝带，看起来精美又用心。芥川顺着他拿着礼物的手向上看，紫金色的眼眸中只有自己的倒影，他歪歪脑袋笑着说
“生日快乐”
芥川移开目光，接过他手上的礼物盒 “浪费钱”
“给你买生日礼物怎么能是浪费钱呢？再说我生日的时候哥不也送我很贵的模型吗”
中岛敦不以为意地转身，将包装盒一一打开，瞬间整个餐厅香气四溢…暖黄色的灯光下，美食们令人垂涎欲滴…洒有酱料，肉质鲜嫩的鳗鱼饭，炙烤后用以孜然麻辣调味的铁板烧，熬制地浓稠香甜的红豆年糕汤…
掀开盖子的生日蛋糕尺寸也不小，松软细腻的奶油塔上摆满了无花果，果酱被写成“生日快乐，事事顺意”的字样。看上去有些歪歪扭扭，不难看出是中岛敦的“作品”。
虽然是他们平时都爱吃的食物，但是就算空腹一天也完全吃不完的程度。
芥川抬手扶了扶额，颇有些无奈地拉开椅子。事到如今，除了尽力而为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两个人吃饱瘫在椅子上的时候，中岛敦突然一骨碌坐起身，然后神神秘秘地回了房间，他拿出一只铁盒，踌躇了一会还是走到芥川面前，将东西递出。
芥川本想接过的手在发现是什么东西后又放下，眼神停顿一会后将视线移开。
中岛敦知道他会是这样的反应，将铁盒打开后，里面躺着一些旧照片和证件。
“哥，虽然你没有说，但我知道那件事从来没有从你心里揭过去”
“在下已经放下了”芥川拉开椅子想走，却被中岛敦拉住手腕，温热的指尖触碰着少年微凉的肌肤，他回过头发现对方正用一种很担心的眼神看着自己。
“放下的话又为什么不敢看呢？一直以来你都在有意逃避小泽弟弟的事，不就是因为心里还堵着一块吗？”
中岛敦站起身走到芥川面前，这个身高让他只能仰视对方，却一点都不露怯。小泽去世的事芥川妈妈很少提及，因为这件事是扎在芥川心里的一根刺，只要触碰到就会疼，会流血。
“小泽弟弟不会怪你的，相反他看到你这个样子会心疼会难受”中岛敦从铁盒翻出一张照片，是芥川和小泽的合照，他们站立在一棵大树下，肩并着肩，小泽笑得露出歪歪斜斜的门牙，芥川则是微笑着将手搭到小泽的肩膀。
“他不会希望你这样的，他希望你拿着照片看着他时心里不再只有愧疚，而是怀念…”
芥川接过中岛敦手中的照片，已经有些泛黄，自从小泽出事以后，小泽的东西都被收到了阁楼里放着。这张照片，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过…
想起小泽，脑海里只有他小小的身躯被车轮碾压而过的残酷场面…似乎快忘记小泽第一次对着自己叫哥哥的场景，第一次牵着手等待爸妈的场景，第一次告诉自己他很喜欢哥哥的场景。
比起愧疚，怀念会更好…
月色下，泛黄的旧照片被浸上一层冷白的滤镜，芥川清晰地回想起那个午后，他和小泽刚买完冰棍后被妈妈抓拍下的场景。
将照片放到胸前，芥川感到自己并没有任何困意，对面床上中岛敦倒是睡得香甜安稳，他抱着小老虎玩偶，红润的嘴巴微张着，隐约说着什么梦话…
芥川起身，踩着拖鞋走到对面床铺，他的脚步声一向轻盈，再加上中岛敦睡着后雷打不动的特点，根本没有任何的可能会醒过来。月色下，这张小脸越发地有棱角，褪去了圆润的线条，现在看倒更为分明，五官也清秀俊俏，唯独那双紫金色的眼眸还是大大的，露出那种无辜或是吃惊的神情时，如同夜晚的猫眼般，透亮又圆圆的。
俯身用手轻轻捏住少年的脸颊，光滑柔软的触感那么令人爱不释手，揪着软肉拉了拉床上的家伙也没半点要醒来的征兆，只是嘟囔着
“嗯…别弄”
中岛敦抱紧怀里的小老虎翻了个身面朝着墙壁呼呼睡去，芥川收回手，重新躺回到自己床上。

“这两条线相交时内角和外角互补…”芥川捏着笔杆用笔尖比划试卷上题目的图样，转眼的功夫，中岛敦就已经托着下巴歪头睡着，红润饱满的嘴唇微微撅着，嘴角还流着口水，眼看就要顺着下巴滴到桌面…
虽然芥川妈妈说家里有一个学习好的孩子就够了，但是也不能纵容中岛敦到成绩吊车尾的地步…芥川已经包揽下他所有的课后时间，一点点补，总能补上。
但这家伙除了吃东西的时候比较有精气神，其他时候都…
芥川终于忍无可忍地在他额头落下一个爆栗，后者立刻捂着脑袋嚷嚷
“嗷！哥，你怎么…”
“在下总算知道为什么你基础这么薄弱了，课堂上都是睡过来的吧”
“唔…也没有，就是一开始睡过去后面就跟不上了，我又不像你这么聪明…”
芥川将印好的新试卷推出来，“笨鸟先飞”
“啊…别人都快到终点了，我再飞有什么用嘛”
“再来一…”
“好，我写就是了，反正写不完你也别想睡”

-6-
中岛敦端着果盘走进房间，叉起一块西瓜送入口，香甜清爽加之冰镇过的口感令他感到精神百倍。
视线落到书桌上时，他注意到不远处芥川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走过去想看是不是有人打电话过来，发现只是骚扰信息而已。想顺手关掉手机屏时手指不小心滑动到最近联系人，跳出来的页面显示最顶部的联系人备注为“爱哭鬼”，再仔细看下面那串数字正是自己的号码…
什么啊…
气鼓鼓地拿起手机正想更改备注就被突然出现的芥川夺了回去。
“干嘛给我弄这个备注啊？好过分，不给你吃西瓜了”
芥川不以为意地回应“又不是谁都像你那么贪吃”
中岛敦走到他面前，不死心地跳起来去抢，手也使劲去够：
“做哥哥的人怎么可以这么幼稚”
芥川将手举地更高“到底是谁幼稚”
中岛敦还没够到就一个没站稳身体朝前扑去，出于害怕摔倒想拼命抓住什么的本能反应，中岛敦紧紧抱住了芥川的腰。
正值盛夏，燥热的风吹过，刚洗完澡的芥川发梢还在向下滴水，洗护用品的清香不安地在四周窜动着仿佛在增添点什么氛围。在中岛敦抱住自己的时候，芥川几乎是没有犹豫地也抱住了对方，温凉的手握着少年的腰，能真切感受到薄薄布料下那处肌肤的温热…
窗外蝉鸣声不绝于耳，栀子花的芬芳带有雨后的湿意，清香沁人心脾。芥川垂眸看着面前的倔猫，那双大眼睛还一眨不眨地盯着被自己举高的手机看，粉嫩饱满的红唇微微撅着，好像无花果冻…
芥川的耳根以一种诡异的速度红了起来，就在这时，他感到脖颈被面前的人用双手圈紧还施力向下压了压，中岛敦跳起身，用双腿夹住自己的腰猴一样向上蹿…
这家伙！
男孩将手举高，有目的性地去摸哥哥的手机，夹着腿向上蹿的同时胯间无意蹭过芥川下身，感到那处起了反应微微探头，芥川便黑着脸摁下锁屏将手机扔到身后床铺，然后将中岛敦猛地用力推开，抓起书桌上的毛巾再一次进入浴室，还将门反锁上。
“不会真生气了吧？”中岛敦看着紧闭的浴室门，转身叉起一块西瓜送到嘴里压惊。

周末的夜晚，中岛敦抱着画板靠墙坐着，在纸上画一会便握着笔朝对面床上正看书的芥川比划两下，画纸上的少年曲着一条腿靠窗坐着，捧着书本认真阅读，细腻的笔触将他的脸庞勾勒地立体俊美，捧书的手指关节也都精细又分明…
画地太过于入迷，连芥川什么时候走到跟前中岛敦都没发觉，直到抬头，入目的是放大版的俊美容颜，过于近的距离让他不禁向后退，很快后背紧紧抵到墙壁处贴着。
“画得不错”芥川拿起他手中的画板点点头，然后锐评“比学习更有天赋”
中岛敦哼哼“这种时候也要呛我是吧？那个，你坐过去，芥川，我还没画好…”
听到这个称呼，芥川的脸色阴沉下去，明明小时候还追在屁股后面哥哥哥哥的叫，现在竟然开始直呼其名，他没好气地回：
“求人连句好话都没有？”
“什么啊？你都多大的人了…”想夺回画板的动作被躲开。
不仅如此，芥川还将手中的画板举高，让中岛敦根本拿不到的同时追问：“该叫在下什么？”
“别闹了！还给我啊”中岛敦站起身作势要抢，芥川却朝床畔后退几步，一副等着他开口的样子。
中岛敦只好将语气放软，不甘心地“哥哥，哥哥，我的好哥哥你还给我吧”
闻言，芥川将手中的画板还给他，转过身时耳根却红了起来，重新用刚才的姿势拿起书本翻阅，却感到心里好像平静不下来，耳朵也有些发热…

“小敦啊，你想不想上绘画培训班？”芥川妈妈到他身侧坐下询问。
中岛敦有些疑惑地，“妈妈，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啊？”
芥川妈妈将他的手牵住，“龙之介给我看过你的画，他说可以培养一下，恰好你也没上过课外培训班，妈妈就想问下你的意见，早点学的话将来说不定能报考艺术类院校。当然，这都看你喜不喜欢”
“妈妈…学艺术会很费钱的，我当成爱好也没问题啦！”中岛敦低下头，尽力将语气放地平静。
芥川妈妈揉揉他的头顶，“傻孩子，这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以咱们家现在的状况，就算你和龙之介都学艺术也没有压力，但是龙之介的学习向来都不用操心，他也没这方面的想法。你感兴趣的话就去学，以后你们哥俩往不同的方向发展”
“谢谢妈妈…”鼻子泛起酸来，中岛敦抱住了面前的女人，下巴还抵着她的肩膀撒娇般蹭蹭，他们给自己的爱和关心时常让自己觉得不能再幸福了…
家人的遗弃让孩子永远停留在被抛下的那天，头顶笼罩乌云经久不散…直到有人重新用真诚的爱将孩子拉出来，重新带领他走到被阳光笼罩的大地上。
他又没忍住地哭出来，哥哥说的对啊，自己就是爱哭鬼，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开心的时候哭，难过的时候也哭，身体好像承受不了过于沉重的情绪负荷，眼泪总会先一步流淌下来…
虽然有时候也会讨厌自己的泪失禁体质，这仿佛是脆弱的象征，但滚烫的眼泪是自己感受爱的印证，让他真切地感觉到自己正在幸福着。
任由眼泪肆意落下，中岛敦在心底暗自下定决心：以后永远只有他们最重要，自己也会将爱和关心毫无保留地给他们…
-7-
中岛敦以很不错的中考成绩直升本校高中，开学典礼这天，他和新生们踏进礼堂，只不过脸上没有洋溢着兴奋和憧憬的神色。一样的室内陈设，一样的开场致辞，不一样的是这次哥哥不会上台演讲了，芥川龙之介已经去往东京上大学。
从芥川在家里收拾行李那一刻起，中岛敦就提前让自己修行离别这门课程，可能因为太久没有复习，他感到内心涌起一种无法填补的落空感，还有些恐惧感，他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或许是哥哥比自己早三年踏出家门，又或许是听隔壁奶奶说“男孩子也就这几年和家里人亲，出去上大学谈了女朋友就不爱往家跑了”
是这样吗…
这些胡思乱想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开学一个多星期后，男孩将这些杂绪抛诸脑后，专心开始自己的高中生活，也交到了一些朋友，他们热情又大方，让中岛敦脱离了孤单的上学生涯。
傍晚，他如往常般坐在书桌上写作业，房门被敲响，“哥哥想跟你说几句话”
中岛敦接过手机，对着屏幕招了招手，然后将手机举到身前：
“芥川，大学生活怎么样？比高中轻松很多吧”
“还行，你开学考试怎么样？”
“怎么刚来就说这个啊”中岛敦有些无精打采地趴到桌面，然后灵光一现，学着芥川的语气说：
“还行”
“好好学习，不要早恋”
刻板又严肃的语气和每天在楼道里抓早恋同学的教导主任一模一样，中岛敦撅了噘嘴，同他唱反调：
“哎呀，我都多大了…”
话音未落，芥川直接将他的回话打断：
“敢早恋就把你腿打断”
中岛敦干笑几声，颇有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不会的，我怎么可能早恋”
“知道就好”
芥川冷酷地结束了这场对话。中岛敦对着空气开始吹胡子瞪眼，有样学样地嘴里咕哝着“知道就好”

时光荏苒，忙碌又充实的三年度过，中岛敦也到了备战高考的时候，上了快六年的绘画专长班，他的画功越发精进，也基本确定要走美术特长生这条路。
几乎是没有任何松懈的，上学，完成功课，周末去培训班，即使没有课也在画室里坐一整天，眼睛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近视的情况，但度数浅，画画的时候中岛敦才习惯戴眼镜，这样看得更为清楚，金丝边框与他沉静内敛的气质十分契合，如同刚从漫画里走出来一般…
“嘟嘟嘟”口袋里的手机传来声响，沉浸在创作中的少年被强制带回现实。
画室里空无一人，中岛敦也就将通话设置成免提，一边填色一边回：
“哥哥”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叫这个称呼，连发出的音节都有些陌生，芥川还有一年就要大学毕业，最近似乎很忙。
“在画画？想好志愿要填哪里了吗”
“唔…还没”中岛敦托着调色盘，握着画笔突然举棋不定，不知该用哪个颜色，索性放弃了选择困难将通话免提关闭，举到耳边。
“第一志愿报在下的学校如何？”
“你不是都快毕业了吗？我过来有什么用啊”
“担心文化分不够？”
挑衅的话语噎得中岛敦猛然咳嗽几下：“看不起谁呢！信不信我填上之后秒录取我？”
不知是不是错觉，仿佛听筒对面传来一声简短的笑：
“那开学的时候，我们一起过去”
“哦，好”
挂断电话有了一会，中岛敦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并没有答应芥川的提议啊…这家伙，表面上民主其实是专政吧！虽然自己本来也会答应就是了…
总觉得有些愤愤不平，人在无能狂怒的时候只会选择最窝囊的方式解决问题，于是“哥哥”的备注被改成了“暴君”，看着自己的杰作中岛敦满意地哼哼两声，重新拿起调色盘为画作上的空缺部分补色。

大学生活很美好，中岛敦自由地在课余时间坐在草坪上写生的时候就一遍遍地感慨，当然，从最为严格的人生考场走出，少年们都松了一口气，闲下来后也就开始疯狂地组织或是参加各种娱乐项目。
中岛敦虽不太爱热闹，但拒绝室友几次后还是被拖去酒吧参加联谊。
脸皮薄的男孩不想回复那些过于露骨大胆的“真心话”，只好选择喝酒，不过等会芥川会来接自己，也就不用担心后续问题，反正天塌了哥哥会先顶着的。
酒过三巡，不胜酒力的男孩就已经迷迷糊糊，室友为了套出点什么，只好将问题难度降到最低：
“敦君你也喝不下了吧，这个问题很简单啊，你说说看，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
这时包间门被打开，但大家都以为是服务生就没有过多在意，光顾着仔细去听一整晚“喝闷酒”的少年说真心话。
角落里少年染着醉意的声音有些瓮声瓮气，但也还是能清楚听到
“呃…好看的”
“好看的？没想到你个没谈过恋爱的还挺实在啊”
“这有什么？我哥哥就很好看啊，至少要和他差不多才行…嗝”
“打扰，在下接中岛敦回去”
突然出现的清冷声线让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朝门口看去，不看还好，视线扫过去后几乎都目瞪口呆地：西装革履的男人留着利落的黑色短发，脸颊两侧的鬓角为灰白渐变，沉静如水的墨色眼眸平等地在包间扫视一圈后眼神落到那团银白色脑袋上，薄唇微抿令人难以看清他的情绪是好是坏，很是俊美的容颜让大家纷纷猜测出他的身份：
中岛敦那位很好看的哥哥。
有个长成这样的哥哥确实在挑选另一半的时候要求会高一些，可以理解，太可以理解了。
中岛敦被芥川牵着手走出包间的时候，走廊迎面吹来的风令他不禁抖了抖，芥川停下来将西装外套脱给他披着，然后继续将手牵住，还是十指相扣的手势。
喝醉的少年迷瞪着眼去看比自己走得稍快一些的芥川，这个视角只能看到对方的背影，白衬衫包裹着他骨感挺拔的身躯，衬衫衣摆被严丝合缝地收进西裤腰封内，十足的利落又帅气。

-8-
芥川将中岛敦平放到床上，刚沾到床的男孩抓过被子抱到怀里，脸颊红扑扑的，神情看起来很满足，这么多年喜欢抱着东西入睡的习惯还在…将枕头边的小老虎玩偶塞到他怀里，芥川转身走进洗手间，用热水将干毛巾浸湿后重新来到中岛敦跟前，俯身细致地替男孩擦脸擦手。
完成一系列动作后，芥川垂眸认真地端详着面前的男孩。最近一两年自己因为忙着创业的原因几乎很少回家，虽然经常会跟中岛敦打视频联系，但还是想近距离地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变化…
好像瘦了一些，脸颊没有那么圆润了，身上也细胳膊细腿的。但还是很可爱，他歪着头笑得眼睛眯起来的时候最可爱…芥川俯身将唇轻轻贴到中岛敦脸颊处落下一吻，然后关掉床头的灯走出房间。
喝的酒不多，但第二天醒过来时还是感到头晕脑胀，中岛敦盯着陌生的天花板和房间陈设看了许久，才明白过来这应该是芥川的住所。
偏头发现自己怀里竟还有只和家里一模一样的小老虎玩偶，他更加确定这是芥川的房子，伸出手戳戳小老虎的额头
“又碰到你了”
从床头柜抓过手机看了眼，发现已经快到中午，今天是周六不知道芥川在不在家呢，他伸着懒腰坐起身，发现脚下摆着一双白色拖鞋，尺码刚刚好。
“芥川？”穿好拖鞋走到门口，中岛敦对着空荡荡的客厅叫喊着，没有任何回应但对面的房间门被打开，芥川穿着深灰色地家居服站在门口。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在不在”
“洗漱一下，等会出去吃饭”
洗手台上摆放着全新的毛巾，漱口杯和牙刷，无一例外都是白色。中岛敦抬起手嗅嗅短袖上衣，一股烟味让他皱起眉。
“能不能找一件你的衣服给我，我身上这件有味道”
“你房间里有很多”
我房间里怎么会有…中岛敦怀疑自己听错了，但还是半信半疑地回到房间打开衣柜，满柜子的衣物让他不禁目瞪口呆，基本都是自己平时穿的风格，休闲装居多，衬衫牛仔裤也有，睡衣都按季节排列摆放了很多套…
这些都是买给自己的吗？好像也没有其他可能，他想象不到芥川穿着带兔尾巴的卫衣站在自己面前的场景…光是想想就够了…
“昨天在下去接你的时候，你说理想型是好看的？想谈恋爱了？”
中岛敦咬下一口牛排，“就随便说说的啦”
“随便说说的真心话？”
“我还没有喜欢过谁，所以也不知道会喜欢什么类型的，但是好看的这种谁都会喜欢吧”
“所以你拿在下举例？”
诶？中岛敦猛然咳嗽两口，这样一弄又不小心被呛到，芥川倒了杯茶水放到他面前，又从容自若地走到对面替他拍背。
好不容易缓过来了一些，中岛敦勉强回应“我这不是怕他们不相信嘛…如果你不喜欢我这么说，我以后就不说了”
“在下不介意，你可以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中岛敦感觉芥川说这句话时音色沉闷了些，从小到大他总是善于捕捉别人哪怕一点点的情绪变化，于是只好找补道：
“你这种程度的好看，举例出来真的很容易让人相信，而且我暂时还不太想找对象，这次也就是被硬拖出来的，以后这种场合我不会去了”
“早恋就打断你的腿”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抗争！中岛敦仿佛燃起了反抗的意志：
“喂，我都上大学了！18岁了！这叫哪门子的早恋？”
芥川眼睛都不抬地回应：“学业为重，挂科太多会留级”
中岛敦抿着嘴将脑袋偏向一边，反正到时候要谈也不会让他先知道。

胡吃海塞一顿，中岛敦捂着圆滚滚的肚子提议去公园里散步，晚风吹拂着人工湖，带来清新潮湿的气息，大脑想拼命捋捋昨天喝醉后的事情，却想不起来，倒是恍惚记起走廊里那一幕：
白衬衫袖口被挽到手肘，冷白修长的小臂下，十指相扣的两只手…
诶？是不是记错了，有这一段吗？中岛敦左右晃晃脑袋，难道自己潜意识里是想恋爱的吗，只是不想承认？
“要搬过来住吗？离学校很近”
“啊？过段时间要军训了，等军训完看吧，还不知道课多不…”
摩托车疾驰而过的刺耳声响将中岛敦的话强行打断，手心被温凉的触感包裹住，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芥川拉着朝他那边走近了些，可即使这样，还是感到刚刚摩托车上那个人几乎和自己擦身而过。
手还牵在一起…中岛敦有些愣愣地低头看着。不知道是第一次牵手的缘故还是因为什么，心里先是涌过一阵细小电流然后才传到手臂，又到手心，明明刚牵上的时候芥川的手还是微凉的，现在握在一起却很温热。
“吃冰淇淋吗？”
“你请客啊？”
“在下有让你花过钱吗？”
芥川松开手走到不远处的餐车前买冰淇淋，中岛敦站在原地将手捏在衣摆处搓了搓，面前递过来一支巧克力香草双拼冰淇淋，他最爱的两种口味。
中岛敦探出舌尖一口口舔弄着冰淇淋，第一口过于心急咬下地有些多，冻地他面色僵住紧抿住嘴巴，芥川扬起嘴角，笑意淡淡地上前捏住中岛敦的脸颊扯了扯：
“吃相难看”
“嗯嗯嗯你好看，你最好看了”
冰淇淋将少年手心的温度降低下去，也让他将刚刚的事翻过篇，反正芥川就是担心自己被车撞到而已嘛，牵下手不会怎么样的。
周日晚上，中岛敦又跟着吃了顿山珍海味后，芥川开车将他送到宿舍楼下。
“那我进去了？”
“等下”
芥川拉开车门，从后备箱提出一袋东西递给中岛敦。
“这是什么？”
拉开袋子，映入眼帘的便是冰凉贴，防晒喷雾，手持风扇，还有一盒水果糖。

-9-
酒吧
昏暗的蓝色灯光笼罩着卡座的一角，穿着服务生制服的男孩低头在夹板上记录顾客新添的酒水，因为长得清秀可爱的缘故得到了比较可观的小费，写完后中岛敦对着顾客们鞠了一躬：
“请稍等”
这样的话再工作半个月就能挣够钱了…事情的起因是中岛敦在网站上报名了绘画比赛，已经给学院请好了假，就是路费和住宿费需要准备，这次他想靠自己挣钱，于是联系了学校周边的兼职，目前只有这家酒吧开的时薪比较高，还可以拿小费。
虽然白天上课晚上还要跑兼职会有点累，但想到这是他开始自立的第一步，内心就越来越充盈。
将点单内容报给前台酒保，正想去休息室喝口水的男孩发现视线里出现一双硬挺的皮鞋，下一秒他的耳朵被揪了起来，抬头发现这人正是自己的哥哥芥川龙之介。
“哥，你，你干啥啊，痛啊，松开手”
芥川将力度放轻了些，但还是冷着脸将他拉到不起眼的一角。
这里有些逼仄，他们几乎是紧贴着站在一起，中岛敦听到自己哥哥沉重的呼吸声，大气都不敢出。
“为什么要来这里工作？”
“我，我就是想试试兼职嘛”
“再给你一次机会”
看着芥川直盯得让人发怵的眼神，中岛敦败下阵来：
“我报名了一个比赛，要攒点钱用，不想跟爸爸妈妈要钱，他们把我养到十八岁已经很不容易了”
中岛敦垂头盯着地板，胸前的通讯器已经响了一两声，他既担心又害怕，经理说擅自离岗会扣工资的…
芥川看着他银灰色的头顶叹了口气，“那你是觉得在下这个哥哥死了吗？”
“你别这么说…我就是想着自己有能力挣钱就要靠自己而已啊，你的钱…我也不能要”
通信器又发出滴滴滴的声响，中岛敦拿出来想接通却被芥川一把夺走，墨色的眼底闪着不可动摇的执拗，中岛敦伸手去抢通讯器，几个来回后他终于再次败下阵来。
“在下先借给你，现在去跟经理说不做了，跟在下回去，否则今天的事会一字不落地，让家里人都知道”
“你！不对，那你来这里是？”中岛敦狐疑地凑上去嗅芥川身上，并没有任何的酒精味，让想扳回一局的他泄下气来…
芥川将自己的手机举到他面前，是同学发的朋友圈，配图为自己穿工作服调酒的照片，左下角是酒吧的定位。
照片上的男孩低着头，两手捏着酒杯和酒瓶认真地调配，昏暗地灯光投落在他头顶，制服马甲勾勒出身线，还挺像模像样的。
芥川怎么会有自己同学的微信啊，肯定是联谊那天加的…真是糟透了…
中岛敦耷拉下脑袋，放弃了任何抵抗，毕竟偷偷出来打工就是为了瞒着爸爸妈妈，现在都被芥川发现了，他的脾气忸起来自己说什么都没用。
“那好吧…”
回去的路上，车内的气氛很冷清，中岛敦低头缴着安全带一言不发，芥川透过后视镜看他抿着唇模样不怎么开心，主动打破缄默：
“哭丧着脸做什么？在下给你少算点利息就是了”
身侧之人没有回应，芥川用手抬起中岛敦的下巴，看着他有点红的眼尾一怔。
“你为什么总是要和我对着干啊？我明明做地好好的，刚觉得可以自立了，你又冲出来阻止我，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已经十八岁了…”
“牺牲课余时间来这里打工，那你真正要准备的事情呢？”
“我，我也会准备的”
“熬到一天只睡两三个小时？在下不反对你自立，但用这种伤害身体的方式，绝对不行”
“哪有那么夸张…”
“滴滴滴”身后的车子已经不耐烦地开始鸣笛，芥川启动车子继续向前开着，但行驶了一会中岛敦发现既不是去他住处的方向，也不是去自己学校的。
“要去哪里啊…你现在连带我去哪都要独断专行了是吗？”
闹情绪的家伙说着说着又瞪圆眼睛一幅很委屈的模样，芥川停好车解下安全带朝副驾驶扔下句话便下了车。
“不想吃就在车上待着”
隐约闻到一股食物的香味…中岛敦顺着车窗玻璃看去，发现是家铁板烧店…每次都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虽然说自己也确实吃这套。
“这顿不算我欠你的吧…”中岛敦嘴里塞满食物还不忘问，含糊难辨的话语若不是芥川还真没人能听出来他在说什么。
“闭嘴，吃你的”
“我会把属于我的一切都吃回来的…哼哼”
芥川拿起纸巾替他擦拭嘴角，弄干净后，将刚上的烤盘朝中岛敦面前推过去，又用开瓶器将汽水打开摆到他面前。
喝足饭饱，气也消了大半。
“恭喜两位是今日到店的第十位情侣，本单享受半价资格”结账时，前台小姐姐温柔地笑着说。
中岛敦连忙摆手想回绝“我们不…”
芥川将他抬起的手摁下去，从钱包中取出另一半钱款放到桌面，“谢谢”
前台小姐姐收下后递给他们一张照片：
“两位看起来很甜蜜呢，祝愿你们长长久久”
中岛敦木楞地接过那张照片：桌面上的铁板烧色泽质感都很还原，年糕小豆汤还散发着热气，芥川正用指腹替自己擦拭嘴边的油渍，自己则仰着头任由他动作，这样看起来好像的确…

“把早餐吃了，在下送你去机场”
芥川看着站在门口，但眼睛还闭着没清醒过来的中岛敦，伸手捏住他的鼻子，不通气的感觉很快让他不满地推搡自己的手，皱着眉哼哼：
“干嘛啊…哪有你这样的哥哥…我要告诉妈…茶泡饭！”
芥川对中岛敦这幅变脸如翻书的反应已经见怪不怪，走进房间替他检查证件，钱包有没有带整齐。
检票之前，芥川伸手揉弄着他蓬松柔软的头顶，看起来有些像在撸猫，看着小猫有快要炸毛的预兆，停手将登机牌证件递给中岛敦：
“落地跟在下报平安，别忘了”
“知道了知道了”

-10-
中岛敦将得来的奖金递给芥川的时候，对方看着他纠结的神色问“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这次的评审老师说我的作品再加一点情感色彩会更好，我在想要不要试着谈场恋爱…”
“有人选了？”
“没有，但是应该会先从对我表示好感的人看看吧”
芥川从电脑桌前站起，一把摘掉眼镜，朝着中岛敦走近，注视着那双好看的紫金色眼眸一字一句地：
“那你觉得在下呢？”
“什么？”中岛敦疑惑不解地看着芥川。
“从现在开始，把在下当做你考虑范围内的第一个人”
中岛敦后退一步，他仔细看着芥川发现对方神情认真，目光如炬，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反应了一会才磕磕绊绊地回：
“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们，我们是一家人…”
芥川面色不改，那双墨色眼眸仿佛含着不尽的情绪“还不够”
“我们从小一起生活，一起长大，难道我们的感情还不够牢固吗？”
“就是因为足够牢固，所以你忘记了在下跟你并没有血缘关系，本以为你晚熟些，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在下就等着你，但你现在有了”芥川伸手撑到中岛敦身侧，几乎将他困在自己身前，避无可避。
“这，这不行的”中岛敦有些语无伦次，他神色纠结地想将芥川横在身前的手拿开，却发现怎么用力都没用。
余光瞥过去时，他发现电脑桌前摆着几天前铁板烧店铺给的照片，已经被裱好放进相框里，旁边还有些自己其他的照片，基本上都是高中时期的…
看样子今天不给出确切答复芥川是不会放自己走了…
“我考虑一下，你先放开我”
轻轻拍了下面前的手，总算被允许通行，中岛敦快步朝自己房间走去，打开衣柜想换睡衣去洗澡，但满柜子的衣物让他陷入沉思，不禁重重地跌坐在床上。
“真的没有听错吗？我是不是在做梦啊？芥川他怎么会…”
洗完澡出门，客厅里漆黑一片，却让中岛敦此刻感到放松，他端起一杯水打算去阳台上吹着风喝，却隐约看到隔壁阳台上似乎闪烁着火光。
是一支点燃的香烟…芥川靠着栏杆，背影在黑夜中那么单薄，晚风将他身上的衣服吹得胡乱飞舞，而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烟雾环绕在他身侧，这幅场景看起来那么寂寥。
中岛敦感到自己的双腿僵住，耳边风声呼呼地响着，他就这样隔着玻璃窗去看芥川，看到他指尖的香烟就快燃尽，然后灼烧陷入沉思之人的指尖…
很痛吧…他皱着眉抿紧嘴巴，仿佛自己也受到那滚烫的灼烧。
芥川将烟头丢弃，偏头对上阳台上那双清澈透亮的紫金色眼眸。
中岛敦瞬间像做了亏心事一般端着水杯乱窜进自己房间，过程间将没怎么喝的水撒了一地…
第二天，闹钟响起，男孩并没有像往常般赖床而是一骨碌地爬起来，洗漱整理完床铺后他背着书包朝玄关踮着脚走去，然后又想起什么般的，写了张字条放到餐桌上用杯子压住才轻手轻脚离开。
他走后，芥川从房间踏出，中岛敦走去后家里关于他的痕迹也仿佛消失一般，唯独留下张字条：
哥，我先去上课了，这几天社团有点忙我就不过来了，你要注意身体，少抽烟，按时吃饭。
哥…这个称谓好像已经将一切尽在不言中。芥川捏起纸条，嘴角浮现起一抹苦笑。

“敦，敦，你这周末不回家吗？”
室友看着中岛敦戴着耳机坐在书桌前，移动着椅子到面前拍拍他问，毕竟之前欢欢喜喜地说要搬到哥哥家里去住，几乎很少回寝室，周末更是见不到人影，这次却一反常态。
“不回啊，怎么了？”男孩摘下耳机询问。他已经在学校里住了快一周，发现也还算便利，就是卫生间洗漱间离得远些。
“我看你哥好像发了个朋友圈，说什么近几日生病告假，不看手机，工作消息一周后回复”
闻言，中岛敦将室友手机夺过来，点进头像里看发现确实是芥川发的。他的脸色一下子黯然下去，毕竟芥川忙工作忙起来饭都会忘记吃，这次请假那说明肯定不是小问题…
“松下君，我可能要去看看，到时候来不及请假的话麻烦你帮我跟导员说一下”
说完，他火急火燎地抓起手机朝宿舍外跑去，动作快地像一阵风，室友刚点完头就已经不见他的踪影，不禁奇怪道：
“怎么自己哥哥的朋友圈都不看啊…”

“嘟嘟嘟”电话响起几声忙音后终于被接通：
“芥…哥，你现在在哪里啊？身体怎么样？”急切的语气到后半句甚至染上些鼻音。
“在家，还好”
“是胃不舒服吗？你怎么总是这样，不肯去医院看看…我现在过来”话音刚落，出租车在跟前停稳，中岛敦挂断电话上了车。
中岛敦一路跑着回到芥川家里，满头大汗地打开房门，发现当事人正喝着茶倚靠在床边看书，倒不像是个病人。
“你，你怎么样啊？哪里不舒服？”中岛敦一边喘息着一边坐到床畔满是担忧地看着芥川。
“还好，没什么大碍”芥川拿起一张纸巾递给他示意擦擦额头上的汗水。
从这张云淡风轻的脸上中岛敦从来都看不到一丝破绽，直到从没完全合上的床头柜缝隙里依稀看到什么。他拉开来看，发展是病历本和一些诊断报告，拿到手上心里却没有勇气看，做了很久的心里建设才翻开：
诊断结果：轻度胃溃疡。
“我去给你煮粥…”中岛敦用纸巾擦去眼角的泪水，尽力忍住哽咽朝厨房走去。

-11-
为了防止惊扰主卧熟睡中的芥川，中岛敦将打扫的动作放地很轻，推开书房的门，这里被整理地妥当舒适，书本按分类摆放在书架，绿植放置于能晒到阳光的角落，半弧形沙发上摆着叠好的空调毯。
打扫到窗边的书桌，恰有一片落叶轻轻飘落，它自由地逐风而行，直到降落，男孩伸手去拾，揭开落叶后原先被盖住的照片令他一怔，那是芥川高中毕业的时候，自己和他的合影。
桌面除去台式电脑，剩下的都是样式简约的木质相框，而相框里的照片都是他们的合影。
所以说芥川他是在高中就已经对自己产生那种情感了吗…中岛敦木楞地向后一退，直到将笔记本碰掉在地。摊开的笔记本被风吹着翻了两三页，纸张有些泛黄。
中岛敦将笔记本拾起，正好翻到的这一页写满了字：
山楂
柠檬
……
是自己过敏的食物。
翻到下一页时，他的指尖开始颤动：
深色衣物
珊瑚绒拖鞋
……
是自己最讨厌的东西。
这样的内容记录了很多，上一次记录的是几张照片…被白雪覆盖的小木屋，绚烂夺目的极光在天际蔓延，照片旁边写着旅行攻略。
因为自己上个月说想去旅行，想去看极光…
鼻子禁不住有些泛酸，再回过神来眼泪已经落到照片上，又顺着滑到纸张将字体晕花…
原来你对我的好都有迹可循。

“想不想去旅游？机票和酒店定好了，我们去看极光。”芥川察觉到中岛敦的低气压，然后停顿了会，“旅行回来，没有你的允许，在下不会再见你”
中岛敦看向餐桌对面，眼神从芥川不以为意的神情看到他清瘦的躯体，他低下头，语气有些闷闷不乐：
“你怎么生病了还想这个啊，而且谁说再也不见了，我就是有点蒙…”
“医生说按时吃饭就无碍，想去吗？”
“为什么不去，我要监督你按时吃饭”

十二月，捷里别尔卡已经落上厚厚的积雪，芥川看着身后如同企鹅般走路的人，向他伸出一只手。中岛敦牵过，吭哧吭哧地走到芥川跟前。两人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但严寒的气息还是席卷全身…
踏上追寻极光的旅程，热情的俄罗斯司机向他们介绍着今夜有很大的几率能追到极光，中岛敦举着相机拍摄沿途风景，天色黯然，整个世界被雪花覆盖着，挺拔的松树屹立在道路两旁，偶尔能看到一间点着灯光的小木屋。
呼出的热气喷洒到车窗令其蒙起一片水雾，中岛敦画了个笑脸，芥川将他的手抓过来重新戴上手套，毕竟就算在车内，手也可能会冷地冻僵。
中岛敦回过头去看芥川，后者正低头认真地给自己戴手套，耳畔开始回荡着芥川说的话语，窗户纸已经捅破，再也无法把这份关心当做是家人之间，简单的举动蒙上暧昧的色彩，但自己并不反感。
车子行驶到一处偏僻的地方，这里空旷寂寥，风声也越发大，呼呼地吹着。
司机说再等一会儿就会有极光出现，他从后备箱拿出折叠椅子摆放到地面，示意先坐着等等。
灰暗的天空，隐约有荧绿色的光芒舞动着，中岛敦伸出手揪住芥川的衣袖，透亮的紫金色双眸注入无限的神采：
“芥川，你快看”
芥川仰头去看，但此刻更吸引他的是身侧这张脸。
紫金色双眸倒影着翠色光晕，剔透明亮，高挺小巧的鼻子下，嘴角愉悦地上扬着，他的神情几近虔诚又很兴奋，让芥川想起小时候见到降雪的中岛敦，他伸出双手乖乖地举在身前，等待雪花落到掌心…
芥川低头，闭上眼开始许愿。
中岛敦伸手在他面前摆摆：
“在许什么愿望？”
芥川并不想将这个愿望当做索取任何的理由，他含糊地盖过去：
“说出来就不会灵验了”
中岛敦露出略显遗憾的神情：“那我也许愿”
低下头，双手合十放到身前，闭着眼十分虔诚地在心里许愿：希望芥川的愿望能成真。
几分钟后，头顶的荧绿色光晕越发浓郁，汇聚到一起漫天舞动，夺目的光芒投射到雪地，将世界染作一幅画卷，中岛敦兴奋地上前跑动着，愉悦的欢呼声在这片寂寥地土地留下回响，蔓延到天际的极光看起来离地面好近，他不禁跳起来伸手去抓，但落到手心的只有自由的无尾风。
芥川拿起胸前的相机，将这一幕定格下来。相框内，浑身裹得像只北极熊的家伙跳起来，一只手举地很高，视觉效果上仿佛那只手当真接触到了那遥不可及的绚烂…
回去的路上，中岛敦失去了来时的活力，靠在芥川肩头呼呼入睡，俄罗斯司机将车载音乐关闭，询问他们住所位置后将车速提高了些。
芥川将怀里的人平放到床上，将壁炉点燃，毛巾被热水浸湿重新回到房间时，整个屋子已经暖融融地，床上的人睡得四仰八叉，芥川重新将被子给他盖好，再替他擦脸。
温热的毛巾轻柔地擦拭男孩的脸颊，在外跑动许久，他的脸冻得又冰又干，芥川又翻出婴儿润肤露给他抹上，冰凉的触感刚贴到脸颊，男孩就睁开眼睛，入目的是这样的画面：
芥川坐在床畔看着自己，灰黑眼眸下闪动着柔和的细光，发现自己醒来后他直起腰，将润肤露的瓶盖拧好，指尖也从自己身前抽离：
“…你帮我”他听见自己鬼使神差地说出这句话，然后后知后觉地闭上眼睛打算装作不知道。
空气中传来一声短促低沉的轻笑，芥川重新将手放过来，将脸颊上那抹乳白色的面霜细致地涂抹均匀，然后关掉床头的小灯不做声离开。
啊啊啊…中岛敦从被子下露出眼睛，自己在说什么，为什么要让芥川帮自己抹脸啊…
意义不明地抬起腿在空中胡乱蹬了几下，又胡思乱想了许久才重新睡着。
第二天
天气稍微晴朗了些，中岛敦推开木门，动作间昨夜的积雪洒落到地面，些许溅到他的鞋上，看着屋外雪白的场景，他突然冒起一个点子来。
“芥川！芥川！”
芥川拿着他的围巾走到门口将面前的人裹住，“怎么了”
“我们去滑雪吧”
木屋角落处立着一只有些陈旧的木质滑雪板，置物架上摆放着一些防护工具。
芥川拿起滑雪板检查一番，发现没有什么问题后答应下来：
“先过来吃早餐”
阳光笼罩着银装素裹的大地，将这冰冷的场景增添了许多温度，芥川和中岛敦先后走着，落下一地的脚印，爬了许久才登上小坡，芥川将滑雪板放到地面。
中岛敦看着有些长的滑行距离，恰好滑雪板足够两个人坐。欲言又止地看看身侧的人，终于鼓起勇气道
“我们，我们一起吧”
“你害怕？”
中岛敦心虚地将眼神移开：
“谁，谁害怕了，我们一起爬上来的就要一起下去嘛…我坐前面，行了吧”
芥川抬手敲了下他的额头，
“你确定？能控制好方向吗？”
“可以的可以的”
中岛敦率先跨坐到滑雪板前，芥川紧随其后，将手环到他腰间护住。前者抓紧牵引绳，滑行一段距离后，速度越来越快，恰好前方有一棵粗壮的松树，为了避开只好扭转方向但角度偏离太多两个人不可避免地翻进雪地里…
芥川护住中岛敦的脑袋抱着他持续地滚了许多圈才停止下来，掰着中岛敦的脸仔细查看又从他后脑勺摸摸确定没有受伤后，芥川才松开一口气：
“到底为什么要逞能，很危险不知道吗？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家里人怎么受得了”
中岛敦看着芥川严肃的神情，那双墨色眼眸中只有自己的倒影，这种关切又责备的眼神令他有些心虚地舔了舔嘴巴，同时感到左胸腔有些心率失速，于是他结巴地：
“别说了，芥川，你再说我就不客气了”
芥川看着他这幅不理直也气壮的模样快要被气笑，怎么，仗着在下喜欢还想为所欲为？还敢骑到哥哥头上说不客气？
他一字一句地看着对方回应：
“你大可试试”
下一秒，中岛敦翻身将芥川压在身下，由于后者并没有任何防备，很轻易地就让身下的坏猫翻身压了过来，他看着中岛敦璀璨透亮的眼眸，好整以暇地等究竟要怎么不客气。
唇瓣贴上柔软细腻的触感，芥川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中岛敦在做什么，他饱满湿润的唇瓣先是贴在自己的上面辗转，然后又小心的吸吮，小舌顶出来探到牙关时唇齿间溢出嗯嗯唔唔的声响，但接下来的动作他似乎又不知该怎么进行，于是停下后，中岛敦略微直起身，用那种很了不得的语气说：
“怎么样？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刚刚坏猫几乎是整个身躯都压在自己身上，芥川的身体被迫紧贴着雪地，后脑勺和背部传来冰凉的感觉，但脸颊又热热的，中岛敦还将温热的鼻息弄到他面前，更是灼热。
回过神来后，芥川摁住中岛敦的后脑勺向下压，指尖抓紧男孩的发，将未完成的吻续上：
“唔，唔…”
不同于坏猫试探性的啃咬，芥川吻地真切又着急，灵巧的舌很快顶开他的牙关探进去搅弄，勾到那诱人的小舌后紧紧缠绕在一起，惹得中岛敦胡乱哼叫…
“唉…痛…轻点”
不知两人在雪地里吻了多久，爬起来时两个人嘴唇都肿地厉害，中岛敦捂着嘴巴跟在芥川身后，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
回到木屋后，芥川将滑雪板放到原位，回头和中岛敦对视上后，原本怒意表示着不能再胡来的眼神碰上中岛敦饱含羞怯的眼眸后，两个人耳畔均是一红，然后又抵着墙壁情不自禁地拥抱着亲吻到一起。

尾声
夜晚，暖黄色的灯光充斥着整间木屋，壁炉前的矮桌上摆放着热茶和点心，窗外雪下地纷纷扬扬，偶尔落到玻璃窗面，映出雪花的剪影。
芥川和敦靠在沙发上，同披一条柔软的羊毛毯子，投影仪正播放着老式黑白电影。
看来对极光许下的愿望实现地很快呢。
芥川将中岛敦的一只手牵过，扣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