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千】长击正当时沙地球场,休息区,步迹凌乱的垒包
灼热的看台,应援,欢呼与沉默
千早瞬平喜欢垒上无人的球场,只有那样他才可以将自己的能力最大化,将一个个垒包踩在脚下。
无足为奇,爱待在舒适区并不是只有他独有的劣根性。
至少在这场比赛里,这样的骗子多了去了。
千早瞬平承认他曾经是一个骗子。
曾经
他其实从没和小手指的朋友们讲过为什么不再打棒球了,他们如果愿意理解为被噩梦投捕震撼到一蹶不振,那也随他们去。主要是以目前的关系,千早觉得说出真相后藤堂葵那个家伙一定会表面上刺他几句,然后故意在放学路上和他贴得更近些——有什么必要吗?一句把棒球手套丢进海里却藏在箱子里的谎言已经够那个家伙发散了。
他以为自己的不解释就是释然。
但是总有不长眼的人要凑上来问个究竟。
即使藤堂葵在千早瞬平的心里是一个不太聪明的人,千早瞬平也不会否认他绝大多数时候是一个有分寸感的人。所以他没想到藤堂葵会问他这段过去,就算是正好讲到国中时期自己在富士见当一棒的经历也不至于这么追根究底……想挨揍吗?这个不良——千早瞬平使了点劲,试图把勾着的小拇指和握在藤堂葵手中的五指甩开——没成功。大概现在这种情况属于他放任自流,作茧自缚,简而言之是他默许了自己把藤堂葵惯成这样的。
好吧,队友之间第一次牵手握得紧了些是可以理解的。千早瞬平本人不是很想松手,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说:
“我是一个骗子。”
藤堂葵的反应倒是意料之中,他果然找到了今日因为一个传球失误而被千早嘲讽了一天的回嘴机会,他笑,像听多了奶毛烂梗之后的下意识憋笑:“你是这么看自己的吗?”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现在笑得眯了条缝,但是还是在注视着千早。
手倒是越握越紧了。
不要这么看我啊,千早瞬平想。
“不然呢,我以为你多少算是有些了解我的吧。”
“那当然,我只是觉得你有些自以为是了。”
这家伙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啊?千早瞬平这次把藤堂的手给甩开了,往前快走了两步,余光看身后的金毛跟了上来才放慢步伐,低头看地上还是贴在一起的影子。
对影子估计距离比较困难,大金毛又趁人不备扑了上来,这次还直接揉了他的头——千早瞬平有点火大,拿他那猫一样亮晶晶的眼去瞪藤堂葵——他觉得脸红应该是被这个找死的家伙气的。
“自以为 是骗子。”
藤堂葵一直觉得千早瞬平他见过最聪明的人,他也许没见过以前的千早瞬平,但是他了解现在的千早。他知道名为千早瞬平的二垒手是一个会对自己的人生负责的人,他会逃避,可是逃避本身代表着他对现状的清楚认知——千早瞬平是会把自己扒开来揉碎了审视的人,他知道自己的缺陷,知道自己的不足,他承认并接受了。
他一直都明了事实,承认现实,甚至不断尝试改变——只不过没有成功。按照清峰的观点,坚持到成功才叫努力,那藤堂葵确实得承认努力是一件太过于艰难的事了。
一次
又一次
再一次
不得不开始怀疑这辈子都不会有结果的时候,那么逃避确实是那条比较轻松的路了。
可是逃避不是放弃,
千早知道自己是个逃兵,他并没有逃避对自己不再打棒球的厌烦,每天午夜梦回的时候都忘不了这份对自己的厌烦,那么是逃不了的。
千早瞬平只是累了,需要休息一会儿。就像他对要圭说的那样,这只是心态上的问题,所以千早不过是需要缓一缓再努力。
如果说这样就是骗子的话,藤堂葵觉得自己也该是骗子。
他一直都知道千早心思重,如今能和他全盘托出初中的棒球生涯已经很好了,别的千早不想讲,那他就不问了,指不定再问下去又要互相破防。
藤堂葵不会回避自己的那段过去,但也绝对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把自己挫成那样的经历当谈资。千早瞬平骗得了谁?他连自己都骗不到,就连说骗子,也是他自己在骗自己,这么骗自己却骗不到,是清醒着痛苦。
自以为是骗子的同桌成功率0%,幸好没把这当作职业。
不对不对不对,他今天早上骗我要交数学作业但其实是明天才交来着……藤堂葵突然反应过来千早瞬平的骗术对他格外有效。
目移,忍着没去看千早那瞪得他心痒的眼睛,撇嘴道:“你那样就叫骗子吗?千早,你多少要骗得到别人的程度才算吧……你每天捉弄我的不算数,骗人感情那种倒是可以。”
好好好,千早瞬平不得不承认藤堂葵是有些大智若愚的,这么爱双关和偷换概念的话下次给他报名学校的作文比赛,让他拿自己的丑字去老师那丢人现眼。骗人感情,骗你吗藤堂葵?可以可以……千早瞬平没发觉自己的恼羞成怒,把藤堂葵心虚的神态看在眼里,他踮脚伸手,两手托着藤堂葵的脸把他的头转了过来,直到对视了才发现自己上头了。
现在换了一个人目移,他放下提起的脚跟,很认真地讲:“我骗他们说我讨厌棒球。”
“有人信吗?”藤堂葵也很认真地回答他,“卷田比我都迟钝,他都不信。而且你就算不再打棒球了,你以前的同学提到你也会说——那是以前富士见棒球队最好的球员千早。你口中的‘他们’没有一个人被你骗到……因为假装骗自己是真的很明显,你对棒球的热爱也真的很明显。
请你相信我,千早,你这辈子离骗子最近的距离可能就是当爱情骗子了。
努努力啊。”口是心非的家伙。
千早瞬平搞不懂藤堂葵在期待什么,下一秒又意识到自己又在骗自己。
他确实是一个失败的骗子——
“自作多情。”不知道是在骂谁,反正是笑着骂的。
虽然仍有自己和此刻的智将是同类人的共情,但是千早瞬平选择先走一步了。
毕竟他可是一棒,他应该是锐不可当在前冲锋的骑士,合该如此为小手指开路——不仅仅是为了向智将证明什么不再说谎的世界也不会毁灭,把身上那根弦绷得这么紧对改变现状是无用之为,还是……证明自己有稳定长打能力的时机。
智将从没和他们提起在宝谷的国中生活,不和他们聊私事,即使千早先认识的是智将也不得不承认——要圭此人,他们更熟悉的是那个一辈子也不会放弃玩奶毛烂梗的笨蛋。据阳之本和泷所描述的那个宝谷智将他们无比陌生,甚至尊敬崇拜那个传说中的噩梦投捕。直到那一记漏接的高速指叉球让千早瞬平及时止损,他发现智将要圭实则是一名跳级生,是一个心智被留在了两年前的国中生。
国中时期的自己在想什么呢?智将也这么骗自己不喜欢棒球吧……啊哈哈,智将估计对于他改变姿势挑战长打这件事也不是很赞同吧。其实这种事有时候会走很久的死胡同,有时候则豁然开朗,当时看着失忆了的要圭,他拆了半自己的心墙,那么现在轮到一棒二垒手千早瞬平给你的死胡同指一条路吧!千早摆好击球姿势,球棒点地,调整握姿,方才反应过来
——不对不对不对,和藤堂葵处久了人好像也染上了奇怪的口癖呢。
桐岛秋斗会故技重施吗?三直球很大胆,自己和智将都吃了亏,不过千早瞬平不认为这次会0坏球出局——他这样有点恶劣的人绝对会故技重施,自己是他也会选直球,像赌石头剪刀布一样玩心理战不如直接考虑一下对面那位对捉弄人的热情。以为小手指的都是没勇气的懦夫吗?这一打席,其实只要赌中一球就可以了。
千早瞬平赌第一球是直球。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多恶劣的人,他并不意外。
那颗内角直球向他射来,
太快了,但千早敢肯定这是他看得最清楚的时候。
下坠幅度小,速度快,要打出去得使太多力气,还好改了打姿,练习时手腕被减轻的震感,练习时提高的击中率,让他已经不再对长打这件事这么抗拒了。
长打亦有区别,就像自己和藤堂君是否能够强打的选手之间的差别一样。千早练习的时候藤堂葵从未缺席,不过很少在他面前提到毅力和体能论了。
千早从前的安打率很高,即使改变了打姿,他也相信只要自己的选球巧妙,击球位置正确,那按照他的水平,必不可能出现失误——他看得这么清楚,也不会允许自己打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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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清脆的高质量击球,没有别的能够把喧闹看台的音浪团成一团锁起,加点风声当佐料,踏过一垒还在往前冲的他能听到那种悉悉索索的,像藤堂从包里找出的一团数学卷子自然地展开的声音——看台上的应援声炸开了。千早看到自己击出的球穿过内野向外野飞去,冰河的右外野手看点很准,不过千早更快,他掠过栗田,踩上二垒的时候还想往前跑,毕竟这个球确实飞得又高又远,冒点风险下步险棋罢了,他有机会把二垒安打凭脚程跑到三垒的,还可以向支持小手指的人们证明千早瞬平有长打能力——只到二垒真的好吗?
只到二垒就够了。
二棒是山田,三棒是智将,四棒藤堂,五棒清峰。
第四局下,0人出局,无得分。
比起冒险证明一些他并不在乎的少年意气,千早瞬平更想去甲子园。
他相信他的队友能送他回垒的,那就没有必要逞能。
何况二垒打怎么不算长打了。
站在二垒垒包上,他看到小山支着球棒起身,站在本垒上对他笑眯眯地举起大拇指,藤堂,监督和几个一年级从休息区的栏杆内向外探出身子朝他鼓劲挥手。智将从他们身后走过,单手套上棒球手套,目不斜视,在后备区预备上场,离开了众人的簇拥一个人站着。
——我国中的时候好像也这么装,所以我大概知道他没这么容易被打动。千早如是想,往三垒挪了几步。
这种其乐融融的氛围桐岛秋斗并不想看,投手丘上视野大,看什么都更明显些,比如叶流火对要圭的在意,比如藤堂对千早的欣慰,也比如握棒的那位主将抹了把腿试图隔着手套擦汗的小动作。
小手指想要牺牲打的意图太明显了,千早瞬平的速度即使是对手也会认可,桐岛想投些不那么容易被击中的球,可是触击的理论命中率太高,山田太郎的尝试机会还太多——二好球后,一记牺牲触击打,一出局,三垒有人。
桐岛秋斗拾起地上的粉包搓了把,直勾勾地盯着要圭走上本垒,桐岛对要圭有欣赏有看好,自然也少不了对他的戏谑。
很抱歉,但是桐岛秋斗并不打算成全他。
“会怎么选球呢?要君……我说这次还是直球哦。”
千早也击中了桐岛的直球,如果是直球,那说明桐岛的高速直球并不是不可战胜的……智将要圭看那位高抬腿,看那位与叶流火的惯用手相异的投球臂向前急速挥动,看出手点和之前保持相似,那颗像子弹一样射来的球向外角划去——“Strike!”
是一颗曲球。
左投的桐岛秋斗可以看到千早所在的三垒,盗垒的风险太大了——何况目前他没有击中哪怕一球,他不能接不到叶流火的指叉球也不能击不中桐岛的高速直球。
他现在是智将要圭的挑战者,所以谦卑点吧。
以一个挑战者的心态去击球。
哪怕只是牺牲打,目前的这一分至关重要。
这不对吧,智将。
冰河有多强,四局比赛或许才显露了冰山一角,作为小手指的主心骨,你不能怕。
“要圭,到底是你要送叶流火去甲子园,还是你想陪他一起去甲子园!”
只得一分真的好吗?
要圭问自己。
抬头,桐岛危险地盯着他,好似自己是已经进了圈套的猎物。
扭头,千早握拳,摆好了跑姿对他点头示意。
回头,藤堂招手:“没事的,请放心相信我们”
我们……?
低头,要圭想起五棒是叶流火,四棒的藤堂也是强棒。
再次看向桐岛时,要圭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上垒。
以桐岛秋斗的控球能力,投坏球只可能是配球时的小花招。
这么爱玩弄他吗?还好没挥棒。
2好球3坏球。
真是无比荣幸,这样被桐岛秋斗像猫捉耗子一样看重,要圭这样过于理智的人都有点火了,就这么带着火气击飞那颗必须中的最后一球,甚至那些记在绝对笔记里的注意事项都忽略了,顺手丢下球棒,期待跑在球下落前——好像一个恣意热血的青春高中生。
直到被迫上到二垒,要圭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确实是一个高中生,他不再是宝谷少棒队孤立无援的智将了——
千早回垒得分,藤堂在一垒,一二垒有人。
二垒和本垒的距离并不近,
他以为自己和叶流火之间的距离也是这样,他曾经以为他们是亲密无间的竹马,但是他们并不会像主人和叶流火那样拥抱撒娇,这么一对比,竹马也不过如此。
青空晴日,有风,但云停了。
二垒和本垒的距离并不近,
可是叶流火的脸却这么清晰,清晰地让他忽略,清晰地让他明白。
他相信叶流火的能力,于是向三垒跨了一步。
他不相信的是清峰叶流火会一直是他投手,他不相信叶流火能成为他的后盾。
他一直在骗自己相信,可他是一个拙劣的骗子。骗叶流火被打败的对手都不重要,骗他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
可为什么不依靠?此刻挡在本垒与二垒之间的是投手丘。
桐岛秋斗挡不住的。
豪迈的本垒打拉开了分差,4分的优势让局势明朗了些许。
攻守交换的时候,叶流火凑过来用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他:“圭,会赢的。”
接不住叶流火的指叉球怎么办,一直接就好了,总能接到的。
虽说智将不会允许自己这么给叶流火配球,但确实用了指叉球的信号,给了不少机会让冰河的选手上垒,九条,土门,沼田,来自冰河的三年级生并不好对付,那也只有游击手九条回本垒拿下了一分。剩下两个出局,一位是被藤堂君触杀,另一位被千早君封杀。
接不住球怎么办呢?小手指的二游用行动回应还在欺骗自己的智将要圭——请相信,队友会为你兜底。
栗田是被叶流火的指叉球三振出局的。
要圭好像明白为什么主人在帝德战爱给叶流火配高速指叉球了。
他接住了
接住了叶流火的信仰,接住了小手指众人的信赖,然后放任十五岁的要圭往下掉,
也会有人能够接住他的。
这种魔球但凡接住一次,自然会想第二次。摘下捕手头盔,要圭做拉伸时,背也挺得更直些。
内敛的他,并不擅长表达
“不论最后赢没赢,结束后想去尝桃子芭菲吗?”千早没他高,却存在感不低地表达对自己的祝贺。
要圭想起上次大家一起去吉祥寺,主人穿了件非主流龙纹外套,又极有羞耻心地不愿意出来见人,只能他穿着那件衣服招摇过市——
“他更喜欢这些一点,我不用。”比起桃子芭菲,智将当时则被旁边普通的柠檬汽水吸引,透明的气泡不断浮沉,消失。主人在脑子里蹦蹦跳跳:“喜欢的话,喝一口也没关系的,要对自己好一点哦。”
“你们确实不一样。可是你知道,15岁的要圭和17岁的要圭都是要圭,你并不能欺骗自己。”
15岁的要圭能允许17岁的要圭毫无准备地在大赛里接一记从未接中的球吗?
15岁的藤堂葵能允许17岁的藤堂葵传球砸地还在比赛里时不时暴投吗?
15岁的千早瞬平能允许17岁的千早瞬平坦诚承认自己对棒球的喜爱吗?
能允许吗?
“你知道的。”
你知道藤堂为了传一垒投了多少砸地球,你知道我为了长打在在背后付出的努力,我们甚至都曾经为此放弃过棒球。
你都知道,你只是在骗自己。
千早瞬平虽然不再做骗子了,但也不是和聪明人说真心话的人,他只是问:
“你想打职棒的吧。”就算你的投手不是叶流火。
“你想打职棒的吧。”
藤堂葵是最早发觉千早瞬平想要长打的人,那个时候高一,他们才认识没多久,回家同行的路还很长,两人会约打击中心,以打席请客晚上吃意面还是拉面。
真的是再普通不过的日常了。
直到半个月过去,就算一开始有不愧是我藤堂葵大人,击球决胜负的比赛我怎么可能会输的想法。发现自己被请了两个星期的拉面,迟钝如藤堂葵也会觉得不对劲。
千早输的次数太多了,而他白天的打击十分高质量,总不至于他也是双重人格,晚上换了一个人上号吧。
“藤堂君,你最近经常看我。”
老实说藤堂葵原打算多观察一下同桌的异常,可他得承认,长时间的注视是容易打草惊蛇的——他也不想天天看,但他忍不住。
“今天晚上我请你吃意面吧。”虽说是打赌赢来的,但是被请了这么多次客也太不好意思了。
“啊哈哈……不会是背着我偷偷干了什么坏事要请客谢罪吧?”千早促狭他。
“喂,你也把我想得太坏了吧!”藤堂葵回嘴。
以前一个月才愿意吃碗拉面犒劳自己的藤堂葵即将达成连吃好几个月拉面的成就,他知道自己和千早的家境有差距,却不想占他便宜。
千早吃东西不会浪费,细嚼慢咽,视线不会在盘子里停留,反而观察餐厅的环境,看对面的藤堂葵不断下筷,像小猫一样对周围环境保持紧惕,他心不在焉,好像吃什么都一样。他不会塞一大口饭鼓着腮帮子吃,导致他吃饭速度很慢,往往藤堂葵吃完一碗拉面还得等他半个小时。
藤堂葵很喜欢这半个小时,千早瞬平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但是这个时间和千早聊天不会被他阴阳怪气地嘲讽,热腾腾的拉面蒸起的水汽糊在千早的眼镜上,把眼镜摘了的千早意外的乖。
他们一天在教室里坐在对方旁边六小时,在球场和对方一起训练五小时,在饭店,在路途,在打击中心和对方相处两小时。藤堂葵一天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是和千早瞬平在一起的,但是他最喜欢那半个小时。
就算是吃了意面也一样,千早会一边回答藤堂葵没话找话提出的问题,一边用叉子把意面卷起。藤堂葵顺着银色的钢叉向千早修长有力的手看上去,想要帮千早把萌袖捋到小臂。
不过对面的是千早,不是他家里的妹妹,他可不敢这么干。
“不怕把袖子弄脏吗?”这半小时里问什么千早都会回答。
“弄脏了也没关系,不过一件衣服。”
千早瞬平知道自己吃饭的时候会明显走神,学校里都是人,他可以他听邻座聊天,听要圭讲笑话,听小山吐槽。
但如果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吃,有的时候就会忘了自己在吃饭,思绪不知道会狂奔到什么地方去,而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在旁边说话会好很多。
藤堂葵是最合适的,他有分寸,他们关系还好,有很多共同话题。千早不排斥他,还很容易习惯他的存在——因为藤堂葵很会拿捏尊重他私人空间的度。
所以看到结账后藤堂迅速瘪下去的钱包,觉得没有这种必要追求这种回礼,他还是开口道:“下次还是按照打赌的结果来请客吧。”
“千早,可那不公平。”
还是发现了啊……
“你放心,我只是看了新的棒球技术指导教程,想要做一些尝试……平时不会耽误训练的。”
确实,变形的打姿,离谱的命中率,藤堂葵这种笨蛋都容易发现不对劲。
“不是不是,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千早,我想说,如果你想要练长打,我很乐意陪你一起的。”
对面的金毛长发男急了,他两只手支在桌子上,有些冲动地解释自己方才的态度。
“我没有要练长打,我知道以我的体格不可能像你那样凭力气击出那样豪迈的球。”千早瞬平皱眉打断他,“这种打姿形成惯性后会影响比赛,之后难纠正。我只是想试试,在无关痛痒的时候,试一下可不可以。”
“可以的,你当然可以!”藤堂葵很高兴同桌愿意这么尝试,并把他的想法说出口,“不过这么比赛确实不公平。”
“没关系,愿赌服输。”千早把书包背上,整理了领带,又恢复成原来那样爱逗人的样子,抿着虎牙对藤堂说,“走吧。”
藤堂葵没把千早尝试长打的事情和别人讲过,小手指的二游间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藏起了一个秘密,甚至千早在训练挥棒时用力过猛动作下意识变形时,藤堂会小声提醒他,再大笑他的失误。
好像他们的关系一向是那样亲近的损友,
不过有什么改变了的。
小手指球队在东京赛区高歌猛进的时候,他们在学校里的人气也水涨船高。每次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小手指的二游都能发现座位里的情书。
千早瞬平不给面子,找了个箱子把情书全都堆在里面,没丢,但是那个箱子就放在教室后排,里面的情书一封也没拆开过。他把态度摆了出来,便没再收到此类打扰。藤堂葵看着他快刀斩乱麻,愣住了。
“怎么,不拆开看看吗?”千早看他手里拿着几封信件,不知在想什么。
“我没有和她们谈恋爱的打算……”其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藤堂葵自己都很意外。
“那就丢了。”千早瞬平眉头一跳,他其实并不想听。
“感觉有些不尊重人,多少要正式地拒绝才行吧。”
“那你写回信,够正式了吧?”千早白了他一眼,把自己的那个箱子往藤堂葵的座位方向推了过去。
“我不会写。”
所以事情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呢 ?
藤堂葵收到的情书,他自己不看,让千早看,还让千早回复。
令山田太郎震惊的是千早居然答应了。
“千早君,没想到你是会做这种事的人诶。”你知不知道现在学校里都是你们二位的谣言,毕竟千早就是在教室里大大方方地写回信,藤堂在一边趴在桌子上睡觉,偶尔醒了也只看千早在那里一封封翻开回信,对情书内容没有丝毫兴趣,这真的让那些写情书的小姑娘自然而然放弃了。
“你不觉得这些女生有些可怜吗?这么美好的心意却给了藤堂葵……藤堂君哪有这么好?”千早没抬头,看向手中这封情书。
明明给你写情书的更可怜吧……山田不打算打扰这二人的情趣了。
“藤堂葵同学,我很喜欢你。喜欢你的长发,我觉得高中染发特别酷,长发男也很吸引人。”
这个是看颜值的,不过千早认同她的观点。
“藤堂葵同学,作为一个体育生我并不对你的文化程度抱有多大希望,我怕情书写多了字你都看不懂。反正我只是很喜欢你的身材,如果想玩玩可以找我。”
这年头纯爱战士还能打吧!千早笑不行了,藤堂葵成绩差但好歹识字啊……不过藤堂葵身材确实好,从认识他的第一天千早就知道。
不过原本只是羡慕藤堂葵有这样有力量的身材,现在是想要。
是的,他发现自己好像喜欢藤堂葵。
藤堂葵最近很不对劲。
上课不睡觉了,但也没听课,就这么侧着头看千早——千早很烦,该死的,这样他还怎么偷看藤堂葵!
藤堂葵偶尔还会写几笔作业,写的比较多的是数学,课后还会来专门问千早问题。千早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但他心思不纯。
想保持目前的距离,又想突破二人的边界线。
此外,藤堂还真的去记了笔记,不过学习方式有问题吧,上课抬头看老师啊,一直低头写字算什么。
千早瞬平不打算多管,最近他很忙,他是数学老师的课代表,平时要帮老师批作业,很得老师信任。老师看年级里居然没一个同学能考过一个体育生,便给让他用学校的唯一一个名额去参加数学竞赛。
趟赶趟地在老师办公室处理班上同学的数学作业,这个是抄的,这个错的有些多——最近烦得要死的千早瞬平画了重重的一个叉,这个是自己的作业,大手一挥,满分。
直到批到最后一本,才是藤堂葵的本子,想起昨天给他讲题讲得口干舌燥,千早无奈地打开——上面写的不是数学题,而是一份以千早瞬平为主题,记录千早瞬平相关一切的千早笔记。
上面写千早平时大概会在十一点准时入睡,因为十一点之后就不会回消息;写千早最喜欢戴一些挂脖子上的项链,周末一起出去从没戴重复过,却对耳钉这种需要打孔的配饰不感兴趣;写千早喜欢的袜子颜色都很少女心,一般是粉色系和紫色系………够了!千早瞬平把本子重重合上,没想到隔壁坐着一个爱观察自己袜子颜色的变态。脸红到了耳根,却再翻开了这本记满了自己名字的笔记,往里面的几个错处打了叉,顺便订正了正确答案。
“谁说我对耳钉不感兴趣的,我只是怕疼才不打耳洞的……”
千早抱着一整个班的作业往教室走,路遇藤堂葵:“我帮你拿吧——你脸怎么这么红?”诶我怎么被小猫瞪了!
千早瞬平把作业发完之后就没怎么理他,直到下午藤堂葵摸不清头脑地问你怎么没批我作业?
千早瞬平不语,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藤堂葵回到家记录千早瞬平今天的奇怪举动的时候才看到红笔批改的痕迹。
感觉心跳得比一场比赛不断三振出局一次球也没打中过还慌。
他是知道我的心意了吗?他好像不排斥我写这种笔记……该不会当成恶作剧了吧?我还没开始追他呢,不会就已经出局了吧……他今天可是一下午都没跟给我讲过话,但是对我笑得很好看。
藤堂葵失眠了。
第二天顶着黑眼圈直接在课桌上一睡不起,迷迷瞪瞪间他看到千早还在帮他给情书回信。
千早你这么聪明,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藤堂葵是有些委屈的,玩心眼子谁能玩过千早瞬平啊。
他没睡熟,听到声音再次睁开眼,是老师和千早说比赛报名需要学生证,问他要。
千早把钱包拿出,透明的那层正好夹着学生证,没注意,从很紧的夹层里拿证的时候恰好掉了一张紧贴在透明层的照片,颤颤悠悠地飘到了地上。他暂时没去管,站起来把自己的学生证递给老师之后再回头。
看到那张双人合照已经在藤堂葵手中了。
这是一张很糊的照片,原本也根本不是双人合照,是小手指五人站在楼梯间拍的一年级合照——要圭的主意。清峰和藤堂这两位高的站在底下,他们三个站在高处,要圭突发奇想要拍一个有趣的动作,跳起来扑在他和小山身上,小山站稳了,他没站稳,就这么向下级的藤堂葵身上扑去。
相机设置了定时,抓拍到的正好是他在藤堂葵怀里的画面。
后来,千早瞬平把这张废片处理过,只留下了自己和藤堂葵的部分,印出来夹在钱包里。
而现在这张照片被藤堂葵捡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羞耻!好丢人!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事留人话柄!千早佯装不知,若无其事回到座位接着回复藤堂葵的情书。
藤堂葵敲他的桌子,千早抬头,没看到藤堂葵对于此事的戏谑。颜值可以,身材可观的长发金毛男很正式地看着他,把照片推到他手中,说:“别想怎么回复了……你就告诉她,我有喜欢的人了。”
第二天二人都带着黑眼圈来上课了。
藤堂葵没说喜欢千早瞬平,
千早瞬平没说喜欢藤堂葵。
但他们都知道答案,不过是保持着这样的好同桌好队友关系罢了。
喜欢的人恰好喜欢自己,一种很暧昧的体验。
上了二年级,监督提起他的那个小手指最强改造计划的时候,千早瞬平原本是反对的。
但藤堂葵嘴快,直接说:“千早可以的!”替他应下了这苦差事。
确实,近一年在打击中心,千早确实能小概率击出漂亮的弧线。但是要用到赛场上,远远不够。
当天藤堂葵和他没去击球中心,他被藤堂葵拐回家了,用词很奇怪,毕竟原本千早并不打算去,所以藤堂葵用的方式真的是拐。
藤堂葵回家需要先做饭,所以让千早先在他的房间里坐一会儿。千早看书架上的书,有些是关于运动员营养方案的菜谱,有些是棒球的专业书籍——都翻过很多遍,比他学习认真。
千早不想把别人家里弄脏,于是把外套脱了,并换上了自己带的备用裤子——他这种洁癖其实带备用衣服很正常,就算没有提前预知要去藤堂葵家,他也不会接受每天离开球场后脏兮兮的自己。
所以藤堂葵开门的时候看到的是千早瞬平穿着一件白T躺在他的床上的场景。
没忍住吞咽,嗓音低沉道:“吃饭了。”
面前的人见他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双手举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别撒娇,洗手去。”
“我没撒娇!”
今天姐姐妹妹都不在家,千早说完:“我开动了。”才看清楚菜色——很适合运动员增肌的营养餐,他以前也这么搭配过,想起过去和早上藤堂葵替他答应的长打计划,他有些不想动筷了。
但是还是不想辜负藤堂葵的好意,夹了筷自己最顺眼的菜,原打算囫囵吞枣,不料味蕾给出好评,大脑分泌多巴胺,让他兴致勃勃地去夹了下一道菜。
和千早一起吃了这么多回晚饭,终于能看到他享受美食而不是心不在焉,藤堂葵与有荣焉,这回他做了一直想做的事——起身隔着餐桌,握住了千早瞬平的手,帮他把露出的萌袖一折一折叠起。千早没有拒绝他。
吃完饭千早主动要求洗碗,被藤堂葵拒绝了。
没必要,千早在自己家里都是用洗碗机的,这种家务活本身藤堂葵就没打算让他干,现在没必要,以后也没必要。
“这是教你作业的感谢回礼吗……藤堂,你做饭真的很不错,没用味增汤粉包也很好哦~”藤堂葵难得能听到来自千早瞬平的没有夹枪带棒的夸奖,知道他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藤堂决定打消他的念头,低头把碎发撩到耳后:“回礼是要你喜欢才行,给你做饭,是满足我自己……”千早瞬平可以每天都来他家,他会争取把千早瞬平养得很好,他想看千早在比赛场上击出打长打,所以他也会帮千早补上营养,提升体质。
千早现在嘴上嫌弃藤堂葵的多,不过很少拒绝藤堂葵的要求。他也没想拒绝,每天回到家一个人真的很孤独,虽说自己一向来享受孤独,但并不妨碍收到藤堂葵聊天消息的时候会开心——所以多和藤堂君呆在一起有什么不好吗?
藤堂葵洗完碗,擦干手,看到千早瞬平已经打开了他的作业本在他房间里等他了。
他举手:“千早老师,计划和实际情况不符,你今天吃饭吃得太香了……可以再给我留半小时吗?”
千早又答应了他的好学生。
藤堂葵问他,如何评价一个职业打者。
“不看比赛只看数据的话,通常用AVG(打击率),OBP(上垒率) ,SLG(长打率)三维来评价一位优秀打者。不过更全面的是结合十项数据看。”千早瞬平闻弦知雅意,毕竟这件事他更擅长,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知道我的HR(本垒打数量)和SLG低得可怕,你不用说了。”
藤堂葵不觉得自己的提问扫兴,又或者说这个问题就算扫兴他也要提。
“千早,你想打职棒的吧。”
藤堂葵见他不语,接着讲,“和你抢一棒的时候我最清楚你的能力,你得去更大的球场。”
“用数据评价球员很片面,但是对于那些球探来说,他们只认这个,你有这个能力,也愿意尝试,所以就去试好吗?”
“我想和你一起打棒球到退休。”
“你想打职棒的吧,要圭。”
不是陪清峰叶流火一起,而是你也确实很喜欢棒球。这和你是不是最优秀的球儿并不冲突。
此刻站在球场上,千早瞬平把这个问题丢给了智将要圭。
智将时刻关注着比赛,冰河换了卷田上场,铃木学长被三振,猿川上垒——他装得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千早知道知道智将这是选择性失聪——他当时也这么干的,于是只说:“那你接着看吧,看好了。”
15岁的千早瞬平不是骗子,他只是太片面了。
早熟的孩子更容易接受来自成年人的偏见,懂事的孩子更容易接受成年人的规则。
大人们把自己塑造的社会规则强加在孩子身上,让他们以为理性的数据就是一切,数据不达标的就会被淘汰。
是这些大人骗了孩子,让我们自以为客观,却无法审视自己。
让我们忘了勇气本身就是挑战自己。
15岁的千早瞬平不是骗子,15岁的要圭也不是骗子。
我们只是太片面,太懂事了。
请用朋友的视角看自己吧,相信你的朋友们,相信朋友眼中的你,智将。
从爱你的人眼里看自己,不要从苛责你的人那里学习厌恶自己。
一出局,一垒有人。
千早瞬平准备走上预备区的时候扭头和藤堂葵说:“可以帮我把眼镜摘掉吗?”
夏季预选赛前,千早瞬平练习长打的事已经被摆在了明面上,就算是骄阳似火的周末,二游间也会相约球场。
那天藤堂葵问:“为什么你的镜片变色了?”
太阳太刺眼了,他就带了可以自动变色的防蓝光眼镜,“有什么问题吗?”
“可是我看不清你的眼睛了……”
“我想看。”
藤堂葵知道千早没有度数,
千早瞬平告诉过他,戴眼镜只是国中的时候想要做出一些形象上的改变,
那个时候的他,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眼睛,
带眼镜可以把视线藏起来,可以把自己藏起来,
就算是在镜子前,那个让自己骄傲的千早瞬平也被藏住了。
藤堂葵说过千早瞬平自以为是骗子。
千早瞬平现在觉得他说得对。
“喏,帮我拿着。”千早除了睡觉,就没在藤堂葵面前主动摘下过眼镜,但现在,他把自己那副即使有防蓝光功能还是十分y2k的红框眼镜摘了下来,递给了藤堂葵。
藤堂葵第一次毫无隔阂地看千早瞬平。
他愿意让我看不被遮蔽的他,
他愿意向我显露最真实最骄傲的他。
藤堂葵从未想得这么明白过。
他怕镜片上沾了指纹,把显然不符合他头围的眼镜戴上了。
想见之人在茶色的镜片后,像蒙上了一份滤镜,胶片质感,夏天的颜色。
他喜欢的人有紧绷的大腿肌肉,精瘦的腰身。而他在旁边帮他录打姿。
然后留下来帮忙加练的泷正雪看他们腻腻歪歪终于体会到了平时自己秀恩爱的心情,带着点怨气向千早投出一颗高速滑球。
那天的视频藤堂葵一直没删,时不时拿出来看,虽然练习时千早已经不止一次可以长打,但——那是十分完美的本垒打。
“可以帮我摘一下眼镜吗?”千早瞬平对藤堂葵笑,“控制变量,讨个彩头。”
藤堂葵这次戴上的是普通的平光眼镜,他看得很清楚。
千早瞬平走向本垒,一二垒有人,一出局。
卷田很期待他们的对决,在投手丘上也不稳重地蹦了两下。
千早瞬平曾经逃避面对越来越强大的卷田,不过他现在承认自己的错误。
一坏球,这个家伙一激动就投岔的毛病什么时候改啊。
一好球,是对面那个大猩猩最引以为傲的指叉球。
第三球——
pɪŋ
千早感觉那个球打中了球棒的中心稍偏下的位置,大概是一个LA sweet-spot,这一刻格外漫长,他感觉自己身体侧身幅度明显,把球狠狠的往打击的一侧拐——
腿比脑子动得更快,跑上一垒撞到了土屋学长,对方比他还要激动,他心里却想着,原来讨个彩头真的挺重要的。
真好,
不用跑了,或者说,跑回休息区就行了。
千早瞬平清空球场,拿下三分
卷田复杂地看他他不在乎,智将的愣神他不在乎。
他现在只想冲到藤堂葵面前和他说,帮我把眼镜丢了吧——
再也不需要了,以后如果我想亲吻你,戴着眼镜会很麻烦。
藤堂葵接住了向他飞奔而来千早瞬平,弯腰将他高高举起——让他喜欢的人听山呼海啸的尖叫和应援,让他喜欢的人享受这一刻全场为他和为他本垒打折服的氛围——他把千早瞬平抱得那样紧,他并不满足于这样的拥抱。
千早瞬平也不满足,搂着藤堂的脖子,从他身上滑下来,而藤堂葵扶着他的腰,生怕他摔了。千早踮脚,凑在藤堂葵的耳边说:“Aoi,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再一次长打——
是在众人面前对他喜欢的人击出二垒打。
誰でも始まりはso cloudy
ミスは次上手くいくsign
順調過ぎる方が逆に問題だよね
二の足を踏んだままで
試してもないanswer
遅すぎることなんてないんだ
迂回绕远也要做你自己
绕远路是没关系的,朋友
夏天的故事要自己创作才会击出永不凋零的绚烂,
此时此刻——
长击正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