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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eryldo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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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eryldo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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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w+

    想写小猫在爱情里的一些转变不知道有没有写出来,因为本人确实不够咯噔就显得写出来的东西也很平淡

    #藤千
    fujichika
    #とどち
    re-election

    【藤千】パステルレイン (Pastel Rain)可以当成长击正当时同时间线下的未完待续
    当时为了滑铲赶在171话之前发以及写千早长打为了作品的连贯性没有详述的藤千暧昧期故事
    确实还是未交往的双向明恋暧昧期



    不可避免,成绩吊车尾的同学是会被老师格外关注的,说这是老师对于差生的关心也好,说这是老师对于差生的针对也罢,这些都改变不了藤堂葵从睡梦中被老师喊起,拖着不情愿的步伐,一步三回头地看向千早瞬平,走上讲台完成绝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黑板上解出老师给的例题。

    从粉笔盒里抽出一支全新的白色粉笔也并不容易,稍一用力就会断成两截,对于藤堂葵来说这件事发生的概率是和与千早猜拳获胜的概率一样不可估计——反正这次粉笔是攥到手里的时候断的。

    讲台下传来格外明显的扑哧笑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某人。

    但藤堂葵还是回头瞪了一眼以看他犯蠢受难为乐的同桌——此人靠在椅背上坏笑着用中指上顶镜框。午休前的最后一节课,太阳正处在不论从哪个高度角照进教室都能让千早只要微微抬头,眼镜便可以完美地镜面反射以藏住他的情绪。

    只要。
    但那并不重要。

    藤堂葵数学成绩不如千早瞬平好,但是如果有一门名为千早瞬平心理分析的课程,他往往能获得比千早瞬平本人更高的分数,毕竟某人自以为是骗子嘛。

    所以某人的情绪是否被他自以为地藏起来并不重要,而且看他笑话这种事情,千早一向不屑于掩饰,猜不猜都一样。藤堂葵略厚脸皮地照单全收,把这视作千早瞬平对他的偏爱。

    那什么是重要的?

    考虑到握着粉笔却一个公式也写不出来,身边的老师抱臂盯着他的视线实在是太炙热了,如果藤堂葵是一款柠檬口味的冰淇淋,那他现在就已经融化成千早瞬平最讨厌的冰淇淋原液了。早知道就把头发扎起来了,后脖颈冒出的冷汗将散下来的金发紧紧黏附,目前最重要的应该是解出这道该死的题目,额,之前千早教他的时候好像说要用洛必达法则来着……什么是洛必达?

    其实藤堂葵还是想努力把这道题努力解出来的,好歹是DK男高,就算本人是早熟体育生也不妨碍青春期想要在喜欢的人面前展示自己的自尊心,何况是他藤堂葵大人,同样,解不出也会羞耻。毕竟他的作业本现在是千早瞬平经手的,他要是回答得好,也算千早老师教有所成——这种不知不觉中将二人绑得更紧的连结是让藤堂葵欣喜的,如果解出来了,晚上千早就会坐在他对面坏兮兮地揽功,说什么“要不是我,藤堂君怎么可能不在被老师点名的时候丢脸,”然后再夸上他一句“不过最近藤堂君确实又努力又认真呢……”明明是先开始找事的,却会盯着他的眼睛红了耳根,最后呢喃一句,“这样的藤堂君真好啊。”

    可惜,他没有写完这道题,所有的一切可能只是幻想。老师一遍摇头一边数落他:“每天上课都在睡觉,这么困就晚上早点睡!别天天熬夜了藤堂葵。”这样的猜测简直是空穴来风,他虽然没有和叶流火一样每天十点准时入睡,还夜夜想着千早瞬平,但他也从未熬过夜。

    睡着是因为你讲课太无聊了,同样的内容,千早讲我就听得进去——唉还是不要反驳了。

    “千早同学,你上来把这道题写完。”老师的指名对象藤堂葵毫不意外。千早瞬平把悬在食指与中指间欲转未转的笔收回手心,将笔放在书页上,他起身,轻拍制服上的褶皱,没有手压着的书本自然而然合上了,不过还好卡着暂时扮演书签的笔,等会不用重新翻页。他没有让椅子在地面划出滋啦响声,也没有操之过急撞到课桌,还非常优雅地把同桌的座位移正了——和旁边一站起来就顶歪课桌椅的藤堂葵形成了鲜明对比。

    藤堂葵就这么站在讲台上,握着半截被手汗濡湿的粉笔,怔怔地看着千早瞬平向他走来。小手指高校的制服剪裁修身,至于穿出什么样的风格得看个人意志,反正这位红发眼镜男一向是把这件统一制式校服当西装外套的——光被窗棱分割出明与暗,落在千早瞬平的锁骨,肩颈和腰臀,他突然觉得自己能看到很久很久以后,千早瞬平穿着更正式的西装朝他走来。

    幻想被刻意慢动作的触碰打断。

    同桌轻碰他的尾指,染了笑意的眉眼像是会说话:“我就知道你那天晚上光看我了,真是一点没听进去啊……”从本来就不长的粉笔另一端拿捏,摩挲已经湿软了的教学用具,两人的指节会相碰,一触即散。藤堂葵后知后觉松了手,掌心积了一层粉笔灰,本想左右手互相蹭打来拍灰,不料粉笔灰因为汗结块卡在了掌中沟渠与丘陵中。装作不被老师在意的样子偷偷瞟一眼已经续上他解题过程的同桌,湿粉笔在黑板上写字颜色会更深,拖出有笔锋的水痕,粉块沿着痕迹断断续续藕断丝连,显得千早瞬平标准的板书和上面他横七竖八的字也有几分相配。他又是一步三回头地走回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单手托头,看没有半点因题目而犹疑的同桌,看掌缝里蒙上的灰。


    千早解出的答案清楚明了,
    千早与他的关系朦胧氤氲。

    其实对于互相喜欢这件事,两人早已心照不宣了。
    但是他们没有在一起,隔着感情线的边界,一边使用高斯模糊涂抹晕染不断试探,一边明晰这里有一条不可越之线。

    千早瞬平的解答被下课铃画上句号,他走下台,把最后剩的小段粉笔放进笔袋。老师随便点评了几句便让这节课结束了,同学们鱼贯而出,找相识的好友吃午饭。正常情况下应该是要去棒球部了,不过自从千早瞬平答应了监督那所谓的小手指最强改造计划后,藤堂葵就主动承担了同桌的一日三餐,他从抽屉里拿出两份便当,正想把其中一份给千早,却看到同桌在胸前比了一个叉。他一只手提一个便当,以一种双手举起的举白旗姿势,好不滑稽地逗笑了千早:“藤堂君是笨蛋吗?先去洗手啦,我们手上都是灰。”

    哦对,得先去洗手,他又急躁地站起身把桌子顶开,不过这次千早早就预料到了,提前伸手帮他扶住了桌角,课桌这次没有移位。一声轻笑和一句不知说了多少遍的:“好的我知道错了,下次一定小心点!”同时响起。
    千早瞬平朝他歪头的时候他默契挑眉,这一小插曲就这么渐弱,不知下一次加花是什么样的装饰音。

    水流冲刷掉两人手上覆盖的粉尘,藤堂葵自己洗手心不在焉,但是对于千早瞬平挤洗手液,揉搓八步洗手法赏心悦目的每一幕都目不转睛。这样的后果就是被甩了一脸水:“回神,吃饭去了。”千早这个时候说话总是笑得很开心,不是得逞的坏笑,是心满意足的那种笑。所以藤堂葵会趁机得寸进尺,扯两张纸巾迈步追上某人,牵起他的手帮他擦干水渍,然后某人就会用擦干了的手帮他抹去刚刚亲手甩在他脸上的水迹。

    他知道走廊上很多人,这个时候听不见任何外界的声音应该不算失聪吧。
    这当然不是疾病,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那是心动。

    “藤堂君,千早君再见啦!”
    “欸!今天是瞬酱和葵酱留下来打扫球场!”
    “前辈们需要帮忙吗?”
    “照夜还是不要留下来了……”
    “泷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是在当电灯泡啊!小手指主将山田太郎对于可爱后辈过于天然的性格有些无奈,除了正主本人现在谁能否定这两个人是一对……但是不论是问藤堂葵还是千早瞬平,他们给出的答案都是一样的——没有在一起。

    可是,谁信?
    山田有眼睛,高二之后他们五个可是一个班的:先是开学之后特意换位置接续高一的同桌之缘,再是两个人吃同样的便当,至于上午最后一节课前两个人在讲台上递粉笔的小动作……额,反正圭是回过头对他挤眉弄眼,先是指了指藤堂,再指了一下千早,最后分别比了两个心表示这两位队友,手贴在一起碰三下抽象表达队友要亲亲……他弟弟过家家的时候也爱这么表达积木小人相亲相爱。
    要圭一向是对情绪变化最敏感的那位,别管他到底是怎么传达,反正他又对叶流火和照夜复现了这一出流动着二游感情的指间默剧。
    叶流火点点头表示他明白了,照夜倒是歪头表示了自己的惊讶,不过他疑惑地看着因为叶流火和他共享了一个“秘密”而高兴地扑在叶流火身上的要前辈,指了指,延续默剧的良好传统,用眼睛问山田和泷:“那他们也在一起了吗?”
    山田太郎摇头。
    阳之本照夜好像有自己的一套判断标准,表达了自己不太相信藤堂葵和千早瞬平在一起了的事实。

    居然真的有人相信他们小手指二游间没在一起!山田感到不可思议。



    有关于亲密关系的边界,阳之本照夜是在场除了智将以外排第一的研究专家。智将不算在场,便是照夜最了解,他沉默看向平整垒包附近地面的游击手前辈和捡球收拾球框的二垒手前辈——亲密关系在友情亲情上需要一种放肆的克制,越界前和越界后完全不一样,有些东西如果是互相喜欢就行了,那这件事便是最简单的。要是能不被外物摧毁直到天长地久——这是最轻松最幸福也最不可能的,藤堂葵和千早瞬平早在国中时期就明白了事情不会随着他们心愿发展,所以不会去幻想他们的未来一片坦途,毕竟好结局得是靠实打实的努力才能得到的。

    他们不会回避,拉长的暧昧期是这场战争的筹措阶段。
    球场上要全力挥棒和奔跑才能获得胜利,所以对于二人来讲,没有什么必须和应该的爱情,就算他们互相喜欢,但相爱有代价。
    他们都在争取。


    “回家吗?我有点饿了……”千早瞬平把器材室的仓库锁上,从背后轻踹了藤堂葵一脚。
    “行啊,我们走快点好了,我帮你背包吧。”藤堂伸手要把千早背上的包拿下来。
    被千早躲开了:“不要,我背着包也比你快。”
    “哈?”藤堂葵还没表达对千早瞬平不识好人心的谴责,“欸你等等我没有要和你赛跑的意思啊!”

    傍晚是什么颜色的?是染了夕霞的橘还是漫上夜的靛,抑或是和他们的关系一样与模糊的色彩融为一体,从渐变深陷。
    跑上楼在藤堂葵家门口等他摸钥匙,千早站在高处的楼梯上小喘气:“我就说比你快吧,藤堂君~”
    “我又不是清峰那个混蛋要和你比速度,我要是对你的速度不服气,那我高一的时候得省多少猜拳的时间。”藤堂葵把钥匙插进锁孔,说:“下次慢点跑……我也想多和你两个人一起呆一会的。”
    千早瞬平被打直球的反应速度一向没有他赛场上打直球的反应快,待他红脸嚷嚷着:“那是因为我饿了,饿了!”的时候,锁孔被旋开,门前的藤堂葵让出一个身位示意他先进去。等玄关处挤了两个人,门顺着惯性划出一道扇形弧线自顾自锁上了,把那个还没站稳的往弯腰换鞋的身上推了一把,没站稳的核心强,下意识把单脚脱鞋要摔了的那位捞进怀里。

    明明现在每天在有意地靠近,有意地触碰,有意地对视,但是这份无意地相拥,也太超标了……突然间放大的脸,突然间全身的重量都依靠在对方身上……被时刻在乎,被时刻关心,这种不值一提的小事也会被关切一句:“你还好吧?”

    早就听到门口动静的姐姐受不了了:“葵!去做饭,也不看看你回来都多晚了。”才让玄关处进入心流的两个人倍速换好了鞋,藤堂葵先进了厨房,千早瞬平则带着两人的书包放去了藤堂葵的卧室。看到桌子上随手放着的糖果色扎头绳,便顺手牵羊套在自己的腕上,想到藤堂葵搂住他时额前漏下的金色碎发,划在脸上痒痒的,皮筋应该是用松到没弹性了。

    他打算去厨房给晚饭的主厨送根皮筋,不然怕在菜里吃出被染发剂添加过的非自然食品配料——此乃借口。半途路遇皮筋的真正主人,小家伙在他们几个里最亲的就是他,所以他也能享受和藤堂葵一样的飞扑欢迎待遇:“瞬尼尼也回来啦!”千早蹲下揉了揉藤堂樱的头,对她解释说:“小樱晚上好呀,我现在要去厨房给你哥哥送皮筋,要一起吗?”
    小姑娘摇头:“我知道瞬尼尼一刻也不想离开葵尼尼的,我就不打扰啦!”童言稚语非常精准点破男高中生好面子的借口。到底是谁这么教的,藤堂葵到底和自己姐姐妹妹造了多少关于自己的谣啊!谁说我离不开他的……大概是是在藤堂家是千早瞬平脸皮变薄的debuff区吧,眼镜男高中生就这么逃似的羞进了厨房。
    这不是还是要去找葵尼尼嘛,小樱没讲错。

    “怎么过来了?正好,帮我系一下围裙背后的带子。”藤堂葵刚刚洗过手,草草套上了围裙,只不过背后没系紧。

    千早没吭声,他本人是绳结捆绑大师不假,但是围裙的系带太短了,不方便发挥。之前那次将绳子抽紧了,被勒出腹肌和腰部曲线的主厨用支支吾吾的语气问:“千早……这样有点奇怪了。”于是这次就是普通地打了一个双层蝴蝶结,橙色的抽带绕着千早细长的手指缠了两圈,因为要给蝴蝶结的孔留出余裕,手就只得被缠得贴上了藤堂葵的腰,好在这个结打得很快,手指从绳结里抽出,距离又被拉远,藤堂葵扭头,却被千早托着头扶正了:“别动。”先是探过身把他额前的碎发尽数往耳后捋,再抓起一把散发,和头顶的小辫集成一缕,绕出手中的糖果色皮筋穿过这一把头发的发根,接着绕了两圈没留发尾,扎成了一个落在头顶的丸子头。

    藤堂葵扭过身去看千早眼里的自己:“谢谢啊千早。”
    千早也很欣赏自己的杰作:“少废话,快做饭啊藤堂君,槿姐都催你了……我看看哦,今天姐姐买了什么菜回来。”
    “除了符合我们营养餐的菜食外便都是小樱喜欢的菜。”
    “是哦,槿姐待我们都挺好的,你少惹她生气。”千早屈臂支了支藤堂葵,没想到手肘落处正好是主厨比较傲人的胸肌。
    “啊?”原本应该是要反驳那句惹藤堂槿生气的,但是考虑到千早的动作,那句话被咽了下去,“喂,千早……”
    因为还在切菜的阶段,没开灶台便也没有关厨房门,藤堂葵的姊妹对那处的情景可谓一览无余。妹妹没忍住笑了,姐姐也被弟弟和弟弟朋友这副腻歪样逗乐了,千早瞬平,一个在外人面前比较要脸面的人,所以藤堂葵没等到对于此事的说法他就又跑了。
    千早瞬平,人称小手指跑男,一位还没受伤就及时止损,还没害羞就提前撤离的同学。

    考虑到藤堂家并不大,他跑也跑不出这个屋子,最后能供他回气,平复心跳的地方,只剩下藤堂葵的卧室了。这个地方已经和小手指的大家第一次来藤堂葵家开学习会的时候不太一样了,桌上放着新买的小型碟片机,抽屉里有千早带来的一款头戴式耳机和一款蓝牙耳机,窗台上还摆着上次去游乐园赢得的小盆多肉,和千早相关的物件俨然已经把藤堂葵的卧室占领。
    以及是周末的昨天,二人相约逛街,藤堂葵帮他提袋子,结果两人的购物袋不分彼此,千早买的手链被藤堂葵误拿回了家,晚上藤堂葵在SNS发消息问他怎么处理,并附了一张那款手链放在手里的随拍。
    他拿出自己的手隔着屏幕和藤堂葵的手比对,二游的手心全是疙瘩起伏的茧子,千早的拇指依次抚过自己手心的峰谷,粗糙的硬块,而照片里的那双手明显更宽大,缠着自己今天买的金色手链,细链像河流,蜿蜒过山丘,套住了藤堂葵的手,满足了千早瞬平的一些心理投射。千早突然觉得想起在柜台看到的另一款名为LOVE的手镯,那款设计简约的手镯在戴上后只能用特殊的螺丝刀才可以取下——要不是这种设计并不便于打棒球,千早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忍不住给藤堂葵亲手戴上的。
    千早取出自己的手链,带上端详片刻,觉得这条手链还是更适合藤堂葵些——这条手链在打棒球的时候更方便摘。

    千早瞬平有时会觉得藤堂葵像是聪明的大型犬,忠诚和守护他从不吝给予,但是他会害怕有一天没有被套项圈的狗变成养不熟的狼,没有被链条拴住的狼最终忍不了自己性格,疏远了他。
    当然当然,千早知道这绝对是自己胡思乱想,自己和藤堂葵从组成二游的那一天起就知道他绝对不是那种会随意对待感情的人,被他认准的朋友就会信任,被他爱着就绝不背叛。
    ——远远不够,千早想起家门口常驻的行李箱,晚上与父母通话看到视频里遥远的机场告示屏,国中时他一个人通宵骑车去了海边,回来之后便高烧不退,他自己去医院打点滴,终于在第二天晚上接到来自太平洋彼岸的电话,千早只说是小感冒,让父母不要操心,又在父母多喝热水的叮嘱里喏喏自己不想再打棒球了,父母安慰他说尊重他的决定。可如果他不主动提起,父母就不会知道在那个时期他有多痛苦。难道父母不爱着千早瞬平吗?难道父母会放弃千早瞬平吗?他明明是被爱着的人,却长居孤独。
    他无法从父母对他的爱中提取样本,依葫芦画瓢地比照他与藤堂葵的关系。千早瞬平缺少陪伴,缺乏爱的理解,好在他比较聪明,举一反三下他唯一能称得上矢志不渝的是他对棒球的热爱。这种缺乏社会化的爱的认知直到开始在小手指打棒球之后才出现了改变,千早学会了放过自己,学会了信任,学会了如何去爱自己,学会了爱是互动的,是会在每天晚上闭眼后入梦前回响的幻想诗,也听到了自己心底最真实的声音。

    终于在棒球生活外开始在意自己的需求和情感的千早因而十分懵懂地发觉自己对同桌,队友,二游搭档,打击练习搭子,一棒争夺对象的情窦初开。这份感情在萌芽时千早瞬平还能用理智去冷静分析,因为他不认为有修成正果的可能性,也不打算为此努力——藤堂葵看上去就像是会找一个贤惠妻子共度一生的直男——他完全没有必要把暗恋摆到明面上一败涂地。
    只不过他会略有不甘地去看别的女生写给藤堂葵的情书。


    好在藤堂葵并不打算自己去回复那些情书,不然千早瞬平绝对会一边假想藤堂葵最后选择了谁一边劝说自己提前放下——及时止损,代表着在一切还未开始时离开。
    千早瞬平一向是这样的人,就算他第一次止损是在生活中完全抽离棒球,而这件事恰好在遇到藤堂葵和小手指众人后失败了,这并不妨碍他有再一次止损的勇气。

    这份没必要的勇气崩盘于千早看到藤堂葵记了一整本“有关于千早瞬平”的笔记后,心照不宣于藤堂捡到了千早瞬平贴身携带的二人合照后,这份感情从隐匿的双向暗恋转为了你知我知的两情相悦。
    这之后的一切没法套公式计算,也不符合他过往的人生经验,经常独自一人且享受独立生活的千早瞬平尝试去判断当前状况,去分析自己的感情成功的可能性,但是他缺乏被爱的样本,对此过于生疏,于是分析也就一败涂地。他怕自己多做多错,所以就只做自己,为了维持二人与以往无异的关系到了有些刻意的地步了——既然原本的自己可以被藤堂葵喜欢,那就这样保持吧……他是这样想的。从保持距离开始,慢慢熟悉情感转变在二人关系上的体现。
    旁观者则十分惊恐地发现二游间出现了危机,千早瞬平突然疏远了藤堂葵,亲密无间的二游间演了一场半生不熟的戏。
    藤堂葵算是体会到了以前从未感受过的千早瞬平的边界感——老实说,体会一下平常千早对清峰和要圭小山的态度才会发觉千早一直以来对自己有多偏爱与忍让。
    疏远并没有让藤堂葵退缩——老实说,恰恰相反,藤堂葵对千早太好了,他像是从未吃过糖的人溺在了蜜罐里,就算溺死也还不想挣扎上岸。
    他再也不会一个人吃便利店买回去的速食了,也不会在吃饭时走神,反应过来时面前只剩令人反胃的残羹冷饭。藤堂葵会一直在他的身边,他吃饭时会提起一天发生的趣事,有些时候当场没来得及吐槽的要圭会在这个时候提起,然后他会发现二人无语的点惊人相似。藤堂葵很有分寸感,同桌吃饭也会比自己吃得快,最后会留下半个小时看着他吃饭——倒也不是盯着他进食这种尴尬的场景,而是会很有分寸地提一些关于千早的小问题。千早乐于回答这些问题,他也希望与藤堂葵,除了赛场上的默契和性格上的相和,能在其他地方互相增进了解。

    可是真的可以这样一辈子吗?千早瞬平记得藤堂葵一直反映自己性格恶劣,爱捉弄他,这些算不上褒义也不算假话。甚至自己口是心非地嫌弃他,他的态度也没有丝毫动摇。所以藤堂葵到底喜欢自己什么呢?如果有一天他对自己的喜欢被自己本性里的缺点盖过,那他是不是就会对自己变得冷淡,吃惯了甜的人突然尝了酸咸口会犯恶心,与其让他厌弃了自己之后两人形同陌路,不如现在就保持距离,及时止损——是了,千早瞬平本性如此。
    可是他并不想逃跑,就算主观上仍然对未曾到来的失去感到彷徨,也知道自己很难克制住这刻在出场设定里的本能……总有办法的,只要没有退路,应该就不会后退了吧。

    藤堂葵没有选择堵上他的退路,而是拉着他往前路跑。

    那天藤堂葵把他拐回了家,给他做了一份好吃到他可以记一辈子的营养餐,貌似扫兴地提起了千早瞬平的长打现状,却用坚定的眼神注视着他,问:
    “千早,你想打职棒的吧。”
    藤堂葵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什么数据不能代表全部,千早是他见过最优秀的选手之一,就算球探认死了长打数据会因此看低了千早能力也并不代表千早的未来会止步于此……
    最后千早瞬平看到自己最喜欢的人像一只温顺的大型犬一样对他低头顺耳,红着脸说他的承诺:“我想和你一起打棒球到退休。”
    如果面前的真是一只金毛大狗,那千早应该会狠狠揉他的头,可这是藤堂葵。
    千早瞬平选择了伸手抱住藤堂葵,将自己的头埋到了那蓬松茂密的金发中,那柔软的毛发糊了一脸,自从确认心意以来一直悬浮的心情终于软着陆了。未来确实有千万种可能性,但是这份承诺与棒球牢牢绑定,契合自己心底对于胜利和棒球的渴望的许诺无疑带给他极大的安全感。

    他们既是同行同路的追梦人,也是并肩携手的伴侣。
    这并不冲突,或者说作为惯常撒谎的人,他习惯性怀疑别人话中是否带了假意,但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是——他们是一类人,所以不必要担心我的承诺随着时间失效,我们对于棒球的热忱是一样的,而我对你的喜欢与对棒球的喜欢也是一样的。

    这让千早瞬平如何能怀疑这份真心呢?如何怀疑藤堂葵会变心呢?同类人——代表着他完全能理解藤堂葵在棒球上体会到的痛苦与欢愉,代表着他对这份喜欢感同身受。
    千早瞬平也许想象不出未来藤堂葵是否会一直喜欢他,但是他能想象,在未来,藤堂葵肯定是一位非常优秀的职棒选手,现在只要将这份想象具象化,想象自己站在游击手左侧的二垒垒包上,这份未来便成为了可抵达的将来。

    “是的,想和你打一辈子棒球。”

    这个将来还需要千早瞬平共筑。他得去面对一直以来渴望,却为了团队胜率而回避的长打,藤堂葵已经向他走了很多步,小手指也为了比赛晋级放弃了冬季赛和春季赛,他之前觉得每天的练习都是为了目前的比赛能取得更好的成绩——他也怕想到将来,自己的身高和体重没有改变,自己的劣势依旧存在,所以不去想之后是否能以棒球为职业。就算打心底地渴望,但那并不是高中棒球,除了实力,还有太多外界对于一个球员职业生涯的评判划级,千早提早接受了这份世俗的批判,所以才会欺骗自己不喜欢棒球。

    现在,他正视了自己的需求和热爱,学会了爱人先爱己,所以更不能自欺欺人地忽视目前存在的问题。
    感谢藤堂葵吧,是他的那句承诺让千早觉得就算会受伤也不需要止损,奖励太过丰厚,是一只会做家务且全心全意只爱着名为千早瞬平的人的金毛,就算是为了奖励也值得去赌一把。

    千早从包里找出自己的干净衣服,如果有条件,他不能忍受自己当个脏东西,去阳台上取了藤堂葵的浴巾,转身进了浴室。他对沐浴液和洗发液有特殊需求,所以确定了要每天来藤堂葵家吃饭后就购置了自己常用的品类放在藤堂葵家浴室。沐浴液的瓶子是透明的,每次的使用前后,他都会记下剩余用量,这次的刻度线果然比上次低了——藤堂葵又偷偷和他用同款沐浴露——这种小细节往往给千早瞬平带来巨大的满足感,他们两个在明面上并没有在一起——没有确定关系这一点确实会让他感到心慌。尽管有人拉着他往前走,但他有时候不可避免想到退路的事,这种两个人身上相同的沐浴液味道是被爱的证明,他会觉得自己和藤堂葵是现在时的相爱。

    洗完澡,正好上菜。藤堂葵招呼着姐姐妹妹和他坐下,并给每个人分碗筷。他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讲究,如果姐姐妹妹们都在,那话题应该是围绕着姐姐的工作抱怨和妹妹的上学生活开展的,而千早吃饭一向是爱听多于爱讲,他们就算要讲也是白天在棒球部发生的趣事,将给妹妹要圭哥哥今天又犯什么蠢了,葵尼尼今天打击练习的时候击出了一个非常厉害的球……诸如此类。两人白天是时刻待在一起的,所以藤堂葵会讲个大概,然后千早来补充细节,藤堂樱很能给情绪价值,讲到高光时刻会一边给他家的藤堂葵大人鼓掌一边夸奖哥哥。怪不得藤堂葵的性格有这么开朗犯蠢的部分,原来每天都是在这么有爱的家庭环境里长大的啊。千早瞬平有时也羡慕,毕竟这样幸福的氛围他大概只有逢年过节才能体会到。

    “葵,我今天接了一个电话,爸爸再过几天就要回来了。”藤堂槿放下筷子,打破了弟弟妹妹其乐融融的氛围,千早也侧耳好奇,他认识藤堂葵以来一直听说藤堂葵的父亲在外地务工,然后每个月给家里的孩子打钱,没想到要回家了。不过槿姐的表情倒是有点紧张和正式,至少不像高兴:“葵,如果你有什么话要对爸爸说,一定要想好措辞再沟通……”

    “好的,谢谢姐。”藤堂葵很少对槿姐这么认真的讲话,此刻的千早和樱一样摸不着头脑。千早帮着收拾了碗筷后在房间里等藤堂葵洗完澡,翻开作业本先把自己的作业给写完了,然后在习题册里找了两道和今天课上藤堂葵板书写不出的那道题相近的例题,打算这个晚上给他讲明白了。

    藤堂葵擦着头发进卧室的时候,就看到千早支着头等他的这副情景——未免太幸福了,这样被他用全心全意的目光注视着,像是家里养了一只很依赖自己却故作傲娇的小猫。他盘腿坐下,千早接过他的毛巾,替他把半湿的头发瞎揉一通,等他终于受不了发出抗议时,千早才乖乖把他的头发用毛巾包起来,并用毛巾的两个角打了个结。

    千早今天没选择坐在他对面,而是靠在他身上牵起他的手把玩。虽然这并不明显,但是藤堂葵能感觉到他的小猫在确认自己的领地,在闻他身上的沐浴液的味道啊……如果说第一次是真的洗头时看不清两瓶沐浴液的区别,后面几次不如说是藤堂葵故意的。千早瞬平缺乏安全感,藤堂葵能理解,如果这样的小事能满足千早的占有欲,那他很乐意做。而且这样相似的想法他也有差不多的,想要这样靠在千早身上,一直拥抱,一直感受千早身上温凉的体温。千早握着他的手给他手上缠上了那根手链。

    “嗯?怎么给我带上了?”藤堂葵把下巴压在千早的肩膀上,想摘下还给千早。
    “感觉给你带更合适一些。”
    “这话说的……你带什么不好看?”藤堂葵对千早的那句“更合适”颇有微词。
    “哦……那就是因为感觉像狗链一样把你拴牢了。”千早说完这句就乐得笑塌了腰,嗯,到也有一部分藤堂葵听完这句后故意挠他痒痒的原因啦,不过主要是因为他顺势就往人家怀里倒。他枕着藤堂葵盘着的腿,没看到藤堂葵生气,相反,眼睛亮晶晶的,抿着嘴委委屈屈地拉长声音说了声:“喂,那你一定要把我拴紧点。”
    “一定要说几句不好听的才肯收下,别扭死了。”千早拉过藤堂葵带着手链的手腕,比他的粗好多,细长的手链本身是有些秀气的,戴在藤堂的手上与粗犷碰撞出一种野性的性感——千早知道自己送对人了。
    “你不别扭吗?我们两个谁也别说谁。”藤堂怕他躺在自己的腿上腰被硌得慌,从旁边抽出自己的枕头想要垫在千早的腰下,不料千早只愿意躺在他腿上,拿了枕头反而坐起来了。藤堂葵还没来得及窃喜,就看到千早拿着笔敲了敲桌上的本子,示意他来学习。

    “我们两个怎么老是因为这种事情吵架?”藤堂葵没有想出思路,咬着笔续上了闲聊的话题。
    “这算吵架吗?一般拌嘴吧,没原则性问题,主要是我的嘴比较欠。”千早坏笑着改变了坐姿。
    “哈?某人现在怎么如此有自知之明了……你!”藤堂葵没想到自己桌下的脚会被另一双脚踩上,柔软的脚尖沿着腿从下往上轻点,最后勾住了藤堂葵的大腿,他乖乖闭了嘴,用眼神控诉着同桌的恶行——这反而让坏心眼的同桌更加洋洋得意了。

    写完作业,藤堂葵把千早瞬平送回家,顺路夜跑。他们两个的家相距并不近,但是是同一个方向,所以和反方向的要圭家相比就近了许多,晚上夜风正凉,是特别适合夜跑的气温,藤堂葵会在千早楼下等,等到他家的灯被打开,千早隔着十几楼的窗户,变成一个红发小不点与他挥手后再离开。



    日子就这样与艰苦的训练和偶而出现的长打一起被打包装进过去的行囊,当下出发的旅行箱每天都会收拾出些不一样的东西。
    “各位听众您好,本日我市天气预报为晴,最低气温16℃,最高气温22℃,时有大风。谢谢收听,祝您生活愉快。”千早起床时打开了MP3的调频功能,正好赶上了天气预报的最后一段。“挺好的,温差不大。”千早满意地用手把头顶的翘起的呆毛捋顺。

    接下来的一整天可以说与往常一样,除了部活结束的比较早,于是二人打算先去打击中心加练——最近千早尝试站在右打席来提高打击准确率。藤堂会陪他练一会儿,然后站在他的角度给千早提一些姿势,角度以及力度上的问题,然后亲自上场示范藤堂葵大人的全力开轰。

    pɑːŋ——

    飞出去的棒球撞击到打击中心的打击板,发出巨响。

    “你别一球把对面的打击板击穿了。”千早无奈地提醒藤堂葵开屏也注意点尺度。
    藤堂葵没理,摆好打姿,等待发球机的下一记——击飞到更高更远的位置。
    千早受不了了,那句话就在嘴边,忍着说不出口,不料藤堂葵又俯身握紧了球棒,看上去不得到回应不会停,“哇~藤堂大人也太厉害了吧!我真是太,喜,欢,了!”藤堂葵作势放下球棒,露出一副计划通的表情回头看。
    千早瞬平一脸无语,藤堂葵一边挠头一边笑着打开千早的那个打击隔间的门,像一只疯狂摇尾巴的大犬,从身后环住千早瞬平,装模做样地帮他调整站姿。
    千早这个时候是憋不住笑的,他喜欢这样被藤堂葵蹭着抱着,关键是藤堂葵还会故作委屈地申诉他不配合。
    哎,太宠他了。搞得现在两个人的边界感完全名存实亡。

    “等等,这是下雨了吗?”毫无预兆落下的几滴雨让两人意外。
    千早想起早上的天气预报,有些懊悔自己没做两手准备:“今天不是全天都晴吗……你带伞了吗?”
    “只带了一把,看上去雨也不大,等雨小了再回去吧。”藤堂葵对此一向是随遇而安的。
    “最好不要,这雨可能是不会小了……”千早瞬平打开手机屏幕给藤堂葵看学校刚刚发的停课消息。
    “……台风要来了啊。”

    正常情况下,对于藤堂葵这类不爱上学的学生来说,停课应该是个好消息,但是现在的训练时间实在是紧张,部活室里小山会每天撕距离预选赛时间的倒计时,停课也即是暂停训练。

    二人迅速收拾好自己的背包,踏出打击中心的那一刻身后传来惊雷巨响。隆隆裹挟着二人,棒球球儿训练有素的强壮体格也同频颤动。狂风先登场,用恐怖袭击一般的架势横扫了街上的落樱,对抗着想把伞撑开的藤堂葵。藤堂葵不打算与他纠缠,多用点劲就把伞撑开了,没有多言,把千早搂到伞下,确认了伞不会让千早淋到雨:“走?”千早也知道不是礼让的时候,没废话,争分夺秒地一起迈步奔跑。

    狂风不仅卷起地上的微尘,树梢刚萌发的新叶也被击落,混杂着雨水的散叶被飚飓从地面袭卷到天际,恍恍这雨逆流而上。具体表现为,好似有人惹了这雨,让他绝不会乖乖降于伞面,顺着伞骨滚落,而是从四面没有伞遮蔽的镂空处舞一段泥泞之歌,糊了千早瞬平满脸雨水,让他不得不把眼镜摘下。飑风把藤堂葵用了多年的伞当作蹦床落点,每一次夹杂着雷声的起落都足以掀翻那脆弱的防水薄布,路旁的行道树也深受其害,明明是春天却只能举着快秃了的枝桠愤愤呐喊,摇晃着摩擦出刺耳沙哑的叶哭声。路上水凼汇集的速度不像是暴雨所致,更似地下水涌上了征服汪洋大海的心愿,且与天上的滂沱沟通好了立即执行的高效率——不然很难解释这变化得诡谲的天气。
    和二人刘海一同掀开的是不怎么遮雨的伞,伞骨违抗机械构造和雨一起被疾风击出高飞球,藤堂葵不得不收回紧握千早腰的手,尝试还原这把旧伞——未果——伞骨的链接部分被折断了。
    “别管了,我们跑快点吧!”明明靠得这么近,却要为了避免喂入雨水而挡着嘴说话,千早抓住了藤堂葵仍然滚烫的手,拉着他的手在雨里往前冲,藤堂葵单手举着摆设一样的破伞,还是试图替千早挡下些许风雨,尽管再这暴风雨中实在太微不足道,他也这么做了。他放慢的脚步被千早带动,跟上拉着他的千早,雨水顺着脸颊流落,浸湿了两人的校服,压塌了两人的发顶,身后是隐入暗处的瘦长树影,上方是瓢泼倾盆,就连鞋袜也湿透,为二人的奔跑添加负重。前路,水汪不断被雨球击碎,反射不出一块完整的镜面,暴雨下落的频率完美贴合杂音的波形,藤堂葵和千早瞬平的步伐却趋于一致,在这个并不和谐雨天踩出和谐的步调,每一步的起落,甚至跨越水凼贴腰迈步时,藤堂葵扶在千早瞬平腰后的托举,都为这个狼狈的台风天献上了默契的合舞。

    等到跑回藤堂家楼下,两人才喘着气停下了脚步,互相替对方把滴水的头发往耳后捋,对视的那一刻千早瞬平有股奇异的冲动——想要拥抱,想要亲吻,想要……
    “千早,你看!这鬼天气居然还有太阳,我真服了……”藤堂葵的眼神被光照亮——等等,哪来的光?

    回过头顺着来路望去,天地坦坦荡荡,黄昏的落日被台风的黑冥包围,却陷落一井方寸,透出油画的浓郁色彩,蒙着粉橙的雾霭,柔和地蔓延,光粒如粉尘般飘洒,周围的阴云张牙舞爪地扩张领地,却始终止步。

    如此光怪陆离的气象,得见雨日同辉。

    暴雨把二人淋得透彻,滴着水开了门后,把藤堂姊妹担心坏了。姐姐这次没催藤堂葵,主动去厨房做饭了,叮嘱二人赶紧把自己拾掇好,千万别感冒了。
    但是浴室只有一间。
    千早瞬平没打算纠结这个问题,更麻烦的是——平常训练结束他冲澡会换上书包里自带的换洗衣物,而今天书包里的所有东西都被雨浇透……

    “额,其实有的,上次你脱下来的衣服不是在这里洗了嘛……”谈到这个,藤堂葵还是略有心虚的。
    “那是你没经过我允许——抢过去洗的!”想到此人恶行千早就犯红温,只是那天他恰好没注意到,没把衣服及时收拾好,藤堂葵就已经上手搓洗了。那两天藤堂葵家的阳台上晾晒了一套千早瞬平的衣服,导致他来的时候都不敢往窗外看。之后衣服晾干了,藤堂葵也没主动还,他也故意没问。

    “别纠结这个了,我帮你把衣服和浴巾拿过来,你先衣服脱了进去洗澡,湿成这样千万别生病了。”藤堂葵没等千早瞬平说出一句他身上也湿透了的谦让就已经出了浴室去拿东西了。

    千早没扭捏,脱了衣服站在花洒下。浴室的玻璃门漫上冷热冲突形成的水雾,藤堂葵敲门进了卫浴,把千早和自己的衣物分开放在了洗手台的台面上。他正打算出去,浴室门对面只能看到影子的千早瞬平开口:“别出去了……”

    浴室里有回音正常,藤堂葵也怕自己听错了字句,等千早把话续上:“你也淋了雨,把湿衣服脱了先用浴巾擦干。”

    原来是这个意思,衣服贴在身上确实难受,藤堂葵便依照千早的指令照做。在他把裤子脱下时,千早好像正在冲洗头发上的泡沫,哗啦啦的白色气泡顺着身体以重力滑下,他能听见水声的冲量。

    里面的千早传来一声很轻的喂叹,好似突然想起什么,问:“嗯……藤堂,我的衣服还是干净的吗?”
    藤堂葵没懂,千早瞬平换了个说法:“就是……你没用我的衣服做过什么奇怪的事吧……”
    藤堂葵此刻光着身子裹了个浴巾,还被喜欢的人赤裸裸地问如此问题,简直又羞又燥:“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千早的声音好像有些遗憾:“是吗?”
    “好吧,想过,没实施……千早君对这个回答满意吗?”说实话能拉下脸承认这种事,确实算是藤堂葵行得端坐得正,他咬着牙问千早喜不喜欢这个回答,千早却不接他的茬。

    水声停了。

    “藤堂君可以帮忙把浴巾递过来吗?”藤堂手忙脚乱地把千早的东西递进去,闭眼等他在水雾后换完衣服走出。

    “谢谢,但是……我好像没有内裤。”千早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句话,但是再害羞也不能不说,然后挂空挡吧。
    这句话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藤堂葵下意识睁眼,看清水雾散去的部分里透出千早的裸体,和千早瞬平在氤氲后看向他的红色眼睛,他赶紧闭眼,顿了顿,回答:“那你穿我的好了。”

    "呃,如果可以的话……谢谢。"两个青春期男高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接话,便只余藤堂葵捂住眼睛向里面递——自己的内裤。

    千早瞬平拉开门,觉得这个场景怎么看怎么滑稽,轻轻和他碰了拳:“我换好衣服了……那我先出去了噢。”

    藤堂葵只闻得到他身上留有的余香,不由自主地吞咽。这很难克制住自己吧……藤堂葵打开花洒,怀疑自己可能真的被大雨影响,整个人热得发烫。

    千早啊,千早。
    喜欢他始于第一次和帝德打练习赛之后,是千早先拉开了打击中心的门,
    是千早先说出:“要是我们转学的话……就等于再度逃避了清风叶流火和要圭两人。”
    也是千早瞬平先说出:“我们不会转学。”

    那个时候的千早瞬平熠熠生辉,眼里倒映的光彩也如方才的雨日同天般一眼万年。

    千早是一个对于外界环境认知领先所有同龄人,却自我认可十分苛刻的选手。他严以律己,然后撞伤于南墙。彼时藤堂葵一直对此没有自觉,直到意识到自己对千早的好感,才发现他们是如此相契的同路人。原本他以为和千早在场上屡屡配合二游美技只是因为两人都是高水平的选手,后来他发现——那仅仅因为,他们是藤堂葵和千早瞬平。

    喜欢他,又不由自主的怜惜他。
    所以他想给千早绝对的安心,绝对的安全感,又或者说,这是藤堂葵本人义不容辞的责任。

    藤堂葵擦着头发在卫浴室踩出一个水坑,单手给自己套上一件黑色的无袖背心,然后意识到——自己带进来的内裤被千早瞬平穿出去了——这件事其实不能细想。

    为了克制好不容易才在浴室里压下去的邪念,藤堂葵选择了比较暴力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

    所以在千早瞬平恹恹地吃完今天的晚餐后——他就知道老姐做饭谁吃了都没胃口——好在猫比较有礼貌还不挑食,除了观察了千早瞬平吃了两年饭的藤堂葵没人发现。
    “千早,你可以在房间外面等一下吗?”刚洗完碗的藤堂葵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怎么了?”千早皱着眉看手机,没被他引起好奇心。
    “就是,我的……不是给你穿了嘛,我得去给自己穿一条新的……”藤堂葵看了眼姊妹都没注意到他们这里,俯身在千早耳侧,用手挡着嘴,断断续续挤出这几个词。
    “你不要告诉我……!”千早差点炸毛喊出来,然后意识到在别人家,家里还有两个女眷,于是低声惊呼:“你不要告诉我你刚刚吃饭的时候一直没穿……”
    藤堂葵摸鼻子:“主要是一直没找到机会,而且你穿了我的……之后也没帮我拿条新的。”
    “等等,这难道还是我的错吗!”千早打断了他的喏喏,“我哪知道你内裤放在哪里?”
    “你真的不知道?我以为你第一次来我家的就找出我国中时的不良穿搭配饰的时候已经把我衣柜翻了个遍了!”
    “低声些,这难道光彩?”千早瞬平打断了藤堂葵。
    “你敢说你真的不知道我的……放在哪吗?”
    其实是知道的,但是千早瞬平绝对不打算承认:“好了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愣着干嘛,想邀请我在旁边观赏吗?”千早瞬平恼羞成怒地把他推进卧室。

    藤堂葵怕他在外面站久了更加冒火,速度完成了脱穿的步骤。有人如果在打开门后眯着眼瞪他,那一定得好好哄一下。不过他对上了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这雨有点太大了,甚至我回家的那段路也被淹了。”藤堂葵凑过去,看千早指给他SNS上的实时照片——千早家到他家的必经之路上有一段低洼路,现在除了船和高底盘的车,应该没有能回去的方法了。

    “千早……”虽然很突然,但是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藤堂君——”千早低头,回避着他的目光,却说:“今天晚上……我可以在你家留宿吗?嗯……我爸妈本来今天出差回来的,现在想来应该家里也没人吧……”
    “这么小心翼翼干嘛,早说了,把我家当自己家一样好了。更何况,你要留宿我求之不得。”藤堂葵的坦荡反倒让千早瞬平感到意外,难道他一点也没往其他方面想吗?他刚刚可是连内裤两个字都说不出口啊!
    怎么搞得一副阳角的态度,显得他心里有鬼:“嗯,那请多指教了藤堂君。”

    直到铺床的时候藤堂葵才反应过来,留宿不仅仅代表了睡觉,还有同床共枕。今天晚上当然什么都不会发生,所以没必要大惊小怪——他应下千早瞬平的请求时没多想,因为他对于自己是一个正人君子这件事有着绝对的自信。

    但是千早瞬平显然没有这么想。

    房间里亮了一盏夜灯,暴风雨好像拳头一般击打窗户,屋里要不是有两个人能互相依靠,那确实太孤独了。

    听不太懂的实验电子乐响起,千早意外地去拿在充电的手机:“喂,爸妈?嗯,雨很大——你们其实已经回来了啊……噢,被困在机场了。我?我没在家,我之前不是说现在每天在同学家吃晚饭嘛,然后雨太大了,路被淹了回不去了,我同学打算收留我一晚……放心,没有问题。谢谢同学啊,那要让藤堂君来接电话吗?”一直竖着耳朵听的藤堂葵把他原不大的眼睛瞪圆了,食指指了指自己,歪头做口型:我吗?
    千早举着手机挪动到床边,藤堂葵听到手机里传来千早母亲的声音:“是藤堂同学吗?今天晚上麻烦你了,感谢你对瞬平的照顾了,真的是很靠谱的好孩子啊。”
    “没有没有,本身千早和我就是很好的搭档,算不上照顾,他平常对我也很好,还帮我辅导作业的。”藤堂葵被电话对面千早母亲热情又天花乱坠的夸奖说脸红了,千早瞬平趁机捏了一下他的耳垂,收回手机,“好啦妈妈,你们也照顾好自己,我们学校已经发了停课通知,明天等积水疏散了我就回家。”几句寒暄后,千早便也挂了电话。往常挂掉父母说不回家的电话后,千早多少会有些落寞,虽然次数太频繁了能习惯,但不代表会消减这种落寞。不过今天抬头就能看见藤堂葵单腿盘着,手撑在另条腿的膝盖上托额注视他的场景——他觉得很满足。

    17岁,雨夜留宿,互相喜欢。
    应该是会发生什么的吧?

    藤堂葵换上的是黑色的无袖背心,在房间里只亮了一盏小夜灯的情况下,明暗切割了他,光打在他的脸和臂膀,显得肌肉线条愈发明显。千早脱鞋,坐上了床,努力控制自己,但还是忍不住——
    一眼,两眼,三眼——
    忍不住将视线往往藤堂葵的手臂肌肉上瞥。

    “好烫……”千早瞬平顺着自己给藤堂葵戴的那条手链往上摸,他能感受到藤堂葵抓紧了床单,上肢屈肌绷紧,变得僵硬,却偏过头垂目看他。

    “是你的手太凉了,之前从雨里跑回来的时候我就想说,不过当时不太方便。”其实比起被摸,藤堂葵更想把千早的手给捂热了。他试图抽出手,却被千早瞬平勾住了那根手链。

    “嗯……别动。”千早瞬平低声警告他,眯着眼,眼尾斜上挑,从手肘往肱二头肌摩挲。
    藤堂葵如何不能感受到此时气氛的升温,明明——这夜,这雨,这风,这暗屋,没有一样能烘托温暖的氛围,但是他就是感受到前胸后背都在沁汗,流淌粘稠的,因千早而起的欲望。
    “好羡慕……好喜欢……”千早语义不详地呢喃着,他一直很羡慕像藤堂葵这样的身材,他最开始接触棒球就是因为像藤堂葵这样的选手,他们能打出最王道的全垒打,改变比赛的局势,是赛场上的英雄。他多羡慕藤堂葵,多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与他一样高大……后来,后来,他不羡慕了,羡慕没有任何意义,他是千早瞬平,如藤堂葵所说,就算身材小巧,他也是最优秀的选手。
    但是他还是喜欢,喜欢藤堂葵,藤堂葵的身材也是这样的,每一次挥棒,肌肉的协同发力,爆发出让球棒震颤的力量,球飞越球场,成为消耗品,想捡回来都不知道上哪里找。

    藤堂葵不知道,每当这个时候,千早瞬平的心跳就和棒芯同频轰鸣。

    千早把脸贴在藤堂葵的上臂,用手勾着藤堂葵的背脊,然后——他被藤堂葵抱到了怀里。

    “你脸怎么这么烫?不会真的发烧了吧……”藤堂葵颦眉,直接上手掀起千早的刘海,用手背量他的体温。

    千早瞬平是一只不乖的坏猫,他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跨坐在藤堂葵身上,捋开藤堂葵的刘海,挪开藤堂葵的手,凑上去抵着藤堂葵的额头,轻声道:“没有发烧啦……葵,你的脸现在也很烫……”

    怎么会靠的这么近,千早的声音太轻,却清晰,好像是通过相触之处骨传导到心脏,因为耳边的雨声在怒吼,他本应该听不到这么轻的爱语的……而且千早这次居然没有因为害羞逃跑——藤堂葵的鼻梁碰到了千早的眼镜架,两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目成心许,无声胜千言。

    千早瞬平以为,就是现在了。

    藤堂葵没有眨眼,舍不得眨眼,千早瞬平却把眼睛闭上了。

    藤堂葵不是傻子,他知道正常情况下自己应该做什么。
    他应该触碰他的,他应该贴紧他的,他应该就这样吻上他的。

    可是他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只将千早死死地搂紧。

    千早瞬平不知道擦过唇间的轻掠算不算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就算是,那也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下意识感到惊慌,不过藤堂葵还抱着他,他还能感受到藤堂葵的温度,他还能闻到藤堂葵用了和他同款的沐浴露,两个人身上有着一样的浅淡香味。

    为什么没有亲我?千早瞬平一瞬间想尽了所有的噩梦素材,譬如藤堂葵只是在玩弄他感情,其实并不喜欢男生,但这完全不合逻辑。为什么——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不应该是这样的。

    “千早,我们还没在一起——”藤堂葵轻拍他的背,慢慢从上往下抚,像给猫顺毛。
    千早瞬平觉得不可思议:“你在乎这个?我们现在和情侣有什么区别——不是情侣就不能接吻了吗?”

    “我觉得这总是不一样的……千早,我很喜欢你,甚至我可以说,我很爱你。我喜欢你使坏后会露出的虎牙,也喜欢你害羞后逃跑的小表情,很生动也很可爱。但是千早你想过我们的以后吗?我每天都会想,我应该怎么样才能和你在一起一辈子……我没有你聪明,但是在我的理解里,我应该要对这段感情负起责任,我应该要对你极度认真……就算这样我都觉得不足以回应你对我的爱。我知道你家里的经济条件比我好太多,平常你也从不把这当回事,但是不一样的,我以后要是想和你组建一个家庭,我必然不能让你受委屈。棒球选手的年薪是很高没错,可是对目前的我来说还太远,要对千早的感情负责,现在的我还能做什么呢?我这样问自己,然后我想到了——我不能让你承受这段感情带给你的麻烦——我是家中长子嘛,我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母亲去世了。家里对我,肯定是希望去传宗接代的……不过这件事我已经和姐姐还有妹妹好好谈论过了,小樱很支持我,老姐虽然不看好,但是不至于来反对我们,何况她也很喜欢你。接下来就是父亲了,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我不知道他会怎么想,但是我打算和他好好谈判……出柜这件事,我想了很久,做了很多准备,就算死缠烂打我也要让他那封建老顽固的态度软化,可这个过程一定是不太体面的战争——我不能让你被迁怒,因为我给你带来麻烦,这可不是爱人的表现。所以在解决了目前所有的问题前,我还是希望我能对你尊重一些……我想,和你在一起,必然是要这样的,如果我做不到这些,我怎么配拥有你?”

    太温柔了,太温柔了藤堂葵,你这样也太犯规了……我在幻想以后的时候,你在计划这个以后……千早抹了把发红的眼圈,抽着鼻子故作生气道:“为什么这些我们共同的问题,都由你一个人来承担?你看不起我?”

    “千早,你有没有想过,经济、家庭,这些都是我的问题,当然要我去解决。如果你不喜欢我,你本不该担心这些的。你的喜欢像是奖赏,如果不为此奋斗,我是不配轻易获得的。如果这么容易就可以亲吻到你,那绝对是我对这段感情不够慎重——那太轻浮了。”藤堂葵自嘲地笑了笑,“我也会怕,要是我没有处理好,千早就跑掉了。”

    藤堂葵太懂千早瞬平了。

    他也许不知道千早瞬平的犹疑不定,但是他知道要给满千早瞬平安全感。

    “其实只要藤堂同学让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和我对你的是一样的,我应该就不会跑了。”千早关了那盏夜灯,勾紧藤堂葵的脖颈钻进被窝,缓缓道。

    “不够吧,至少还要每天强调,那样你会更高兴。”藤堂葵反驳。
    千早思考:“每天都强调有点蠢诶。”
    “可是你每天闻我身上气味的时候会笑。”想到这,藤堂葵也笑了。
    啊,被发现了。
    不过千早瞬平就是口是心非,嘴硬否认了:“没有吧,其实我想听的是你每天晚上做梦都想着我——你会躺在床上这样想我吗?”

    “这样是指——?”被子里的千早打了他一下,他便不打算继续逗他了:“不会冒犯吗?”

    “有冒犯的内容?”屋子里已经没有光源了,藤堂葵但就是觉得此刻的千早挑眉了,他用着兴致勃勃的语气说:“想听欸,你梦里的我是什么样的……”千早说着,也不自觉地哑了声音。

    “很性感……”藤堂葵说这话时有些游离,像是想到了什么。
    “还有呢?”千早瞬平追问。
    “啊,那就不方便说了……”藤堂葵感觉得到千早不断往自己的怀里缩,有好有坏,靠太近也有坏事,比如:
    “会像你现在一样吗?”千早发现了他的变化。
    “当然……额,抱歉……”但其实应该抱歉的是千早瞬平,因为他直接上手碰了。
    “怎么了?”千早明明在干坏事,却老是偷笑。
    “就是我突然想到,你这次换下来的衣裤,我洗完澡也帮你洗了……”通常情况下藤堂葵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千早一定能马上理解他的未尽之意。但是千早在对比,为什么藤堂葵的短裤在他身上就贴得紧实,在自己身上穿着就凉飕飕地漏风——真的差这么大吗?
    所以千早只是接话:“然后?”

    “包括你的内裤。”

    “藤堂葵!”

    反应过来藤堂葵说了什么的千早瞬平想卷着被子缩进茧里,可是藤堂葵早有准备,伸手把他抱在怀里:“好了睡觉吧。”
    “这样睡得着?”千早问。
    藤堂葵无奈答:“每天都是这么睡的,这么说你满意吗?”
    确实挺满意的,千早瞬平在藤堂葵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两个人就此睡下。



    次日,作为棒球选手的两人,都不是会赖床的。千早睁眼后立马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家,而且今天去不了学校也没法训练。

    藤堂葵一睁眼就感觉到了躺在他旁边的千早瞬平——千早倒是没拿他的手臂当枕头,毕竟棒球选手的手是很重要的。但是他早上起床的时候居然会有呆毛诶!那一簇红毛随着千早同学的一呼一吸挠着藤堂同学的下巴。

    没过多久,他感觉千早应该是醒了,偷偷挪动自己的位置,结果又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坏猫闯祸之后才敢出声:“啊哈哈,原来你醒了啊。”
    他能怎么办,喜欢坏猫就是这么幸福的事情:“今天不去学校,再陪我睡一会。”
    千早伸手抱住他,他原本是打算感觉消下去了就起床的,没想到这种氛围太祥和,又或者天天早起加训的他和千早都太累了,于是两人便又睡了过去。

    回笼觉通常睡不熟,千早瞬平的手机铃声唤醒了二人的同窗共梦。

    “喂?爸爸……我刚醒,你和妈妈已经平安到家了,好的。雨小了点,被淹的路段也被应急排水了啊——开车来接我?啊……行。”千早瞬平原本想再多待会的,现在未免有些遗憾,藤堂葵找了把梳子玩弄他头顶的呆毛,被他伸手拍掉了,只得转头拿起皮筋,被自己扎了个随意的马尾。
    “定位可以发给我爸爸吗?”他问藤堂葵。
    “这个没事,你要走了吗?”藤堂葵在那里叠被子。
    “大概率是的,我爸爸开车来接我。”千早的情绪不高。

    藤堂葵捏捏他的手,千早瞬平没什么反应,藤堂葵点点他手上的茧子,千早瞬平抬眼看他。
    “好啦,千早,去洗漱吃早饭吧。”藤堂葵半跪在他身边,“忘说了——早上好,我的千早。我真希望——那个每天早上睁眼就能看到你在旁边的日子快点到来。”

    因为一句话感到熨帖,这就是藤堂葵对千早瞬平的特攻。

    千早的父亲到的很快,藤堂葵帮千早背上昨天晚上用吹风机烘干的书包和书本:“我送你到楼下吧,到时候你先拿我的伞回去。”

    藤堂葵背自己包的时候总是拖拖拉拉挂在身后,帮千早拿包的时候反而很规矩,老老实实地单肩背着。千早举着伞,把头靠在藤堂葵的胸前。
    天色阴沉,雨幕如注,伞上卷起的珠帘给二人围了圈结界。
    远处驶来的SUV切了一下远近光,然后降速停在二人面前。

    “是这辆车吗?”藤堂葵听到了车门解锁的声音,千早瞬平点头,拉开车门坐上后座,伞没收,他探出半个身子,等着藤堂葵把另一把伞撑起再折起。这个过程里未尝不会溅到泥泞的雨水,但是他还是希望可以这样多为藤堂葵打一会伞,最后获得一个严实的告别拥抱。

    车门轻轻关上,藤堂葵站在原地等SUV消失在视线中。千早瞬平坐在窗边试图通过后视镜看到藤堂葵的身影,可是做不到,只能看到路边提着行李箱的人在雨天衬成黑影往家赶——这个天气还在外面,未免也太幸苦了。

    车驶出这条街道,藤堂葵正打算回去,却被喊住了名字:“葵?你怎么在外面?我没和你们发消息让你们下来接我吧。”

    藤堂葵回首,看到撑着伞,拖着行李箱的高大身影狼狈地从雨中走来。

    “父亲?”


    “瞬平和朋友的关系很好呢。”副驾驶的妈妈给千早递了几张餐巾纸让他擦干身上的雨水。
    千早的父亲附和:“是啊,瞬平现在这样真的很好,我们以前都担心瞬平没有朋友会不会太孤僻了。”
    “那个小同学看上去也是很靠谱很温柔的人呢,千早你们是一起打棒球的吧。”
    是哦,藤堂君确实是又温柔又靠谱。不愧是妈妈,以她的阅历一眼就看出来了。但是千早在想其他的问题,比如藤堂葵昨天晚上对他说的一番话。诚然,千早瞬平也是独生子。
    “是哦……爸、妈,我可能有话要和你们讲。”千早瞬平做决定一向很快,况且这件事没什么好犹豫的。
    “说吧,有什么问题需要我们帮忙吗?如果闯了祸,我们也可以给瞬平托底的——我们这么努力工作为的不就是这个嘛。”父亲手握方向盘,拐上了大路。
    “之前爸妈你们应该是希望我升学的吧……然后走上和父母一样的道路。但是我现在想去试试走职业棒球的路。我想,打一辈子棒球,和藤堂葵同学一起。”千早瞬平声音不高,却很坚定。
    “嗯,这个和藤堂葵同学一起听着有点怪欸。”妈妈的语气里反而有些调侃,“有故事?”
    “因为藤堂葵同学,其实是我的男朋友。”对不起啦藤堂君,虽然我们还没有在一起,但是这种早晚会发生的既定事实我就提前告诉我爸妈了。
    “嚯,有出息了啊千早瞬平。”爸爸的语气里也没有反对,反而挺欣慰,“你有自己的想法和规划当然很好,像你国中的时候说不想打棒球了,那就升学,工作,父母这里有大把资源可以保证你的升迁,更何况瞬平的学业成绩本来就优秀,就算没有我们也可以达到很高的位置。”
    “对哦,后来你放弃了报送,去都立高中反而又打起了棒球。我和你爸爸还讨论来着呢,国内的环境可能对千早不太友好,要不要高中结束后送你去美国,在美国大学打NCAA,我们都很相信凭借千早的本事,一定可以用精彩的比赛表现获得职业联盟教练的赞赏。”妈妈在一旁补充,他们虽然对千早匮乏陪伴,但是从不给千早设限。
    千早瞬平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长成了很优秀的少年,所以他们也并不打算用自己的经验去束缚他。给千早足够的尊重和支持,是他们仅能做的事。
    千早爸旋了一把方向盘,将车倒进家里的车库:“至于你的感情生活,开心,幸福就好,别的我们不干涉——欸今天还是太匆忙了,应该把他带回家,让我们好好看看你那个男朋友长什么样子。”
    “他很帅的。”千早瞬平在父亲面前给自己的准男友拉好感。



    “你说什么!”
    一个大男子主义的一家之主感觉到震惊,愤怒,荒谬。
    “我喜欢男人。”藤堂葵并不想让舟车劳累的父亲在雨天刚赶到家就听他说这些事,但是气氛都到这里了,也没办法。
    所以被父亲迎面打了一拳也是没办法的事。

    “爸,你冷静一点,我是很认真地在和你说这件事。”藤堂葵捂着脸,庆幸还好没打到会影响打棒球的地方。“您以前一直教育我要对喜欢的人负责,要承担起男人的责任,我现在只是按照您的教育做了。”
    藤堂葵把他准备了很久的出柜宣讲一点一条地讲了两个小时,躲在门后偷听的藤堂槿和藤堂樱都对这么有条例讲道理的藤堂葵感到惊讶。
    两个小时,就算藤堂父一开始再怎么愤怒,最后也会麻木。
    何况藤堂葵的结语软硬不吃:“就算你反对其实也改变不了我喜欢他的事实,父亲,我不是来获得你的同意的,我只是有必要通知你,也不能隐瞒你,要承担我身为一个男人,我爱一个人的责任的。”

    藤堂家的一家之主刚回到家,家里就陷入了冷战。不过藤堂葵不知道,他的父亲背着他和家里的姐姐妹妹都聊了聊,他也不知道,放在他房间门口处理伤口的医药箱也是父亲准备的。

    台风结束后要圭一进班就看到了藤堂葵脸上的乌青,意外极了:“下这么大雨的台风天,葵酱你又上哪里当不良去了?”
    “滚呐,前智将……”藤堂葵注意到千早瞬平走进班,试图挡住脸,可千早的速度更快,他抓住藤堂葵的手,急切地问:“怎么回事?”

    “呐,就是……我父亲回家了。”不清楚情况的要圭还在一头雾水,了解内情的两个人都沉默了。
    “令父态度有够恶劣的,再怎么样也不能打人吧。”千早皱眉,他自己在父母面前出柜太顺利,反而更让他心疼藤堂葵为他的付出。
    “其实还好,就是一开始听到的时候老爹太过愤怒了,后面听我讲完之后就不理我了,也没什么反对的举动。”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千早没打算让藤堂葵蒙混过关。
    “我软磨硬泡,他岿然不动……诶,今天晚上估计不能带你回家吃饭了,我爸回家的时候我也不负责做饭,我们出去吃拉面吧。”
    “意面,谢谢。”
    “那还是看打击情况?其实你现在长打能力真的好很多了。”
    “那当然,你就等着输吧。”

    街道上的尘埃已然被风雨带走,互相打闹的金发同学和红发同学又在打击中心练到傍晚结束,路灯亮起。两人背起包,打算去面馆解决晚饭。

    “不会吧……”千早瞬平真的对这诡异的天气无言以对了,“我今天也没带伞。”
    藤堂葵抹了把脸:“没事,毛毛细雨,跑的快点就到了。我们什么暴风雨没经历过啊……”藤堂葵把校服外套脱了挡在千早瞬平头上,抬头打算再次冲进雨里,“啊!父亲……你怎么来了。”

    藤堂葵父亲站在打击中心正门口,举了一把伞,手里还提了两把伞。他把手里的伞递给藤堂葵和千早瞬平:“这位就是你喜欢的那位千早同学吗?”

    见家长这件事对于千早瞬平来说太突然,他一边给藤堂葵使眼色,一边鞠躬:“你好叔叔,我是千早瞬平。”

    “不用这么紧张,我从小槿那里听说你现在每天都会回我们家吃饭,本想今天见见你,没想到葵太不懂事了,反而没打算带你回来。”藤堂葵的父亲走在前面,千早瞬平觉得藤堂葵的那份沉默的温柔大概就是来源于这位为赡养家庭奔波的中年男人。藤堂葵也意外,他以为父亲并不看好他,也不认可他,但想来也确实——除了一开始,父亲就没表现他对此事的态度,而是沉默。
    “葵和我讲了很多,讲了他对未来职业的规划,讲了未来和你组建家庭的规划……虽然你是一个男性这件事确实让我不太满意,但是喜欢这件事本身就没有道理,葵喜欢你,我也拦不住。”藤堂父话锋一转,“我更在意的是,你和他是一个想法吗,你也和他一样觉得你们能过一辈子吗?”
    藤堂葵和父亲谈判的时候对千早的大部分事情都回避了,他怕父亲去找千早麻烦。
    其实他父亲在不得不接受儿子喜欢男人后最想知道的事是——葵喜欢的那个男生也喜欢他吗,那个男生也和葵一样认真地对待感情吗?葵会不会被人欺骗感情?
    藤堂葵,虽然可能有颓废过叛逆过,但现在还是长大了,变成了有责任有担当的男子汉了,可是在父亲眼里,他也还是个孩子——而且是自己的孩子。
    他其实很赞赏儿子将这件事和他和盘托出的勇气。
    所以他也只是想看看葵喜欢的是不是一个好孩子,是否能配得上藤堂葵那如此赤忱的勇气。


    他没有在家里等到藤堂葵和千早瞬平,和藤堂槿打听了一下才发觉自己的态度给藤堂葵带来了误解。还好有下一场雨,让他可以以送伞的借口去看看两个孩子。
    他在打击中心前站了很久,能听到里面持续传出的击球声,很晚了,他们还要练吗?恰逢此时,两个孩子出来了,那个站在葵旁边的红发小同学一边从葵脸上的伤开始絮絮叨叨,一边拉住要冲进雨里被飞速驶过的摩托车撞到的藤堂葵。葵把他的校服脱下来挡在两人身上,那个小同学还会帮他整理领子。
    藤堂父想起,好像很多年前自己的妻子还在时,也是爱这么嘴上嫌弃他这,又嫌弃他那,然后帮他把他关注不到的小细节都打点了。原来他觉得烦,后来没有人烦他了,他才明白过来——那是,有人一直在关心他,一直在关注他。其实妻子去世后他才明白如果相爱的两个人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那么别的都不重要了。

    藤堂葵真的是青出于蓝,这么小就知道要抓住属于自己的幸福了。


    “叔叔,我当然和藤堂葵是一样的,如果没有打算在一起一辈子,那就不要开始。我一直是这么想的,请放心。”千早知道一段双向的感情,从来就没有什么只有一个人的付出,藤堂葵向他走了多少步,不说他也得向藤堂葵走更多的步数,至少要走同样的步数,“我知道叔叔可能会难以接受我,抱歉,性别这件事我也没办法,但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很幸福,不仅仅是因为棒球,还有性格上,相处模式上我们都很和谐。而且我也和我的父母讲起了我和葵的事,他们还很欢迎我下次把葵带回家呢。”

    “我也不是什么老顽固啊——”葵父觉得这个小孩说话挺有意思的,“罢了罢了,你们想怎么样随便吧,不过小朋友,我希望你们永远记住现在在我面前说的这番话,也希望你们永远保持着说这话时的心情。”

    藤堂葵和千早瞬平疑惑地对视,这是获得了认可的意思吗?

    “那我们现在算在一起了吗?”千早瞬平和藤堂葵故意和藤堂葵父亲拉开了些距离,确认前面的叔叔听不到之后,千早好奇地问,“你之前说你要去解决的那些事好像差不多都做完了吧。”

    “你还没告诉我你父母很欢迎我回家是怎么一回事呢。”藤堂葵压低声音道。

    “就是我发现自己太喜欢你了,就告诉我爸妈了,放心,他们没打我,还很高兴呢……”千早倒是用最随意的态度甩出王炸,“别转移话题,我们现在算在一起了吗?如果现在我在你面前闭上眼,你还会躲开吗?”

    “嗯……我想应该还需要补给你一个告白,之后才能算在一起吧。”
    “好吧,那我就等着了。”

    慵懒又柔和的雨,像彩色的粉笔涂抹街景,
    黄昏的余晖,路灯的闪烁,被雨珠折射出粉彩的色调弱化了雨的阴郁。

    此后行路风雨,既有并肩之人相守,大概只会和相爱之人一起融于夜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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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eryldodo

    PAST未交往但双方都知道对方喜欢自己的暧昧期
    (藤堂葵是很有分寸感的人,但是本文因为暧昧期藤千会更亲近些,做一些越过千早个人空间的事)
    二游间的默契在暧昧期是这样兵荒马乱的吧
    为了写原作向去补课了棒球打击,但是还是一知半解,别管了写一下吧,有规则错漏请指出
    mchz老师写的上一话让本文添加了一些叶流圭cp元素和智千cb元素
    本篇时间线为170话之后 ,写于171话之前

    全文1.2w+
    【藤千】长击正当时沙地球场,休息区,步迹凌乱的垒包
    灼热的看台,应援,欢呼与沉默
    千早瞬平喜欢垒上无人的球场,只有那样他才可以将自己的能力最大化,将一个个垒包踩在脚下。
    无足为奇,爱待在舒适区并不是只有他独有的劣根性。
    至少在这场比赛里,这样的骗子多了去了。
    千早瞬平承认他曾经是一个骗子。

    曾经

    他其实从没和小手指的朋友们讲过为什么不再打棒球了,他们如果愿意理解为被噩梦投捕震撼到一蹶不振,那也随他们去。主要是以目前的关系,千早觉得说出真相后藤堂葵那个家伙一定会表面上刺他几句,然后故意在放学路上和他贴得更近些——有什么必要吗?一句把棒球手套丢进海里却藏在箱子里的谎言已经够那个家伙发散了。
    他以为自己的不解释就是释然。
    但是总有不长眼的人要凑上来问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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