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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usferrocky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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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伊卡洛斯的2-4部分,已完结一次性放出。

    预警:精神崩溃,还有彰人的幻觉里的血腥暴力,以及内脏露出描写。

    #akitoya
    #彰冬
    akitoya

    【彰冬】伊卡洛斯 2-4 已完结Chapter 2


    东云彰人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感谢他和他家人还算一直健康的身体,医院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熟悉的地方。对他来说,关于抢救室的印象就只有在电视上的医疗剧中看到的场景,嘈杂拥挤,到处充斥着撕心裂肺的呼喊,每一分钟都有人获救,也每一分钟都有人离开。

    但当他真的坐在抢救室外的长椅时,除了惨白的灯光和电视里毫无区别以外,其他并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他什么都听不见,耳朵里回响的依然是水流声。

    他已经完成了警察的笔录,尽可能冷静地描述了一切,警察和医生看到他的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提议让他先回家。冬弥的父母已经接到了消息,他们在另一个城市,正在紧急往这里赶来。

    但彰人执意要留下来。

    看到他的样子,好心的护士给他提供了干净的衣服,干毛巾和热水,告诉他走廊的尽头可以洗个热水澡。他用沙哑的嗓音说了一声谢谢,把披在身上半干的外套脱下来,才发现上还有大片发褐的血迹——都是青柳冬弥的血。

    他的视线就停在那片血迹上,好像他的灵魂也被那片棕褐色吸走了。

    接到电话的杏和心羽急忙赶到医院,看到彰人的样子被吓了一跳——他就那样坐着一动不动,手里紧紧攥着脱下的外套,头发和衣服还没有干透。

    “彰人!振作一点!”杏和心羽向医生询问了冬弥的情况后立刻回到彰人身边,“你难道希望冬弥醒过来就看到你病倒的样子吗?”杏的声音焦急又带着哭腔,明明今天下午大家还在一起讨论音乐节的演出,大家都还斗志满满,为什么事情会突然变成这样。

    听到冬弥的名字,彰人总算是有了一些反应,心羽拿起干毛巾和衣服,几乎是推着彰人走到更衣室。


    在彰人即将转身前,他回头看了看急救室。急救室的红灯还亮着,一直都没有变化,就好像他现在一样,无法抽身,也无法前行。


    “我要是先生病了可不行,冬弥还需要我。”



    心羽在等待彰人期间去买了几罐热饮,她本来以为彰人会需要很长时间独自冷静一下,没想到等她从便利店回来,彰人已经穿好衣服回到急救室门口了。她递了一罐热饮过去:“喝一点吧,不管怎么说我们三个要先补充一点能量才好继续。”

    彰人看了一眼突然亮起的手机,并没有接的意思——是绘名打来的电话。

    虽然很对不起家人,但是他现在实在没有接电话的心情,想到要再次和别人解释发生了什么,他就觉得累得无法发声。

    杏和心羽看出了彰人的困境,她们对视一眼,心羽转身去走廊尽头给绘名回电话,压低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到彰人这里“……冬弥还在抢救”“……彰人一直没走”“……嗯,冬弥的爸妈应该快到了”。

    她挂断电话走回来时,发现急救灯灭了,一名医生走出病房环顾四周。彰人猛地站起来,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不敢说,只是愣愣地看着医生。

    “病人恢复了自主呼吸,暂时脱离生命危险。”医生说,“但因长时间缺氧目前仍处于昏迷状态,合并肺部感染,头部的伤和缺氧对他大脑的影响暂时不确定,今天凌晨我们会将他送入 ICU 继续观察。“

    “……冬弥他还活着。”心羽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她缓缓蹲到地上抱住自己的膝盖,尽量让自己的哭声不要太明显。

    彰人看起来并没有太激动,只是低声重复了一遍:“还活着……吗。”

    突然,他们听到电梯“叮”的一声到达,同时还有人穿着高跟鞋奔跑的急促的声音。

    青柳春道与妻子站在灯下,脸色苍白而憔悴。

    彰人下意识地站直了些,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不敢看冬弥父母的眼睛:“……伯父、伯母,对不起,我……”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青柳夫人红了眼眶,一把抱住彰人:“我们在来的路上已经听警察说了整件事,谢谢你救了冬弥。”

    青柳春道有些疲惫,他看着彰人的眼神很复杂:“谢谢你救了我儿子。”

    彰人愣住了,他从未想过青柳春道会对他说“谢谢”。

    “你不是一直很讨厌我吗?”彰人几乎是本能地脱口而出。”……如果不是我带他一起组乐队,他可能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了。“


    青柳春道恢复了以往严肃的表情,但他声音里却带着一丝不解:“我确实之前不喜欢你,但这件事不是你或者冬弥的错。”

    他说完这句话,没有再看彰人一眼,转身向病房走去。

    “不好意思……我先生,他一直是这样。“青柳夫人有些抱歉地浅浅举了个躬,”彰人,是我们要谢谢你,请不要自责了。”

    她慈爱地看着彰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在和杏和心羽稍微打了个招呼后便和青柳春道一起向病房走去。



    杏和心羽在青柳夫人的劝说下先回家了,但是彰人一直等到凌晨两点。终于,医生说冬弥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被转入ICU进行观察。

    “目前病人依然处于昏迷状态,需要48小时的密切监护。”医生摘下口罩,“家属可以在每天上午和下午的指定时间探望,但 ICU 不能陪床,请尽量回家休息。”

    青柳夫人立刻站起来表示谢意,手里还拿着捏皱的纸巾。

    “我们还是住在附近吧。”青柳春道说。“从家里赶过来也需要一些时间,住在附近的宾馆的话,如果有什么突发事件,我们也能够及时赶到。”

    “彰人,你也回家吧。”青柳夫人转过头,看着他,“你今天受的惊吓已经够多了,我可以开车送你,回去先好好睡一觉。”

    “我想留下来。”彰人脱口而出,然后顿了顿,“就算不能进去,我也想待在这附近。”

    “医院不让陪夜。”春道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生硬,但看着彰人失魂落魄的样子,他还是退了一步,“但如果你不想离开,就和我们一起去宾馆住吧。”

    “房费我们来付。”青柳夫人接过丈夫的话,“真的很感谢你,你今天陪着冬弥,也受了很多苦。”

    彰人张了张嘴,他想说自己等在医院大厅也可以,但是看起来青柳夫妇并不会这么简单的同意,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宾馆离医院不远,步行十分钟就能到。刚一进屋,彰人就感觉整个人脱了力。他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手机里塞满了家人和朋友的短信和未接电话,他机械式的划动着满是未读消息的手机屏幕,突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青柳 冬弥

    手机屏幕熄灭的一瞬间,他终于闭上眼,却无法停止他脑海中各种碎片一样的想法。他先是看到眼前一片血红色,又看到无数炸裂开的白光,同时旁边有蓝色的液体浓稠地流动,越来越快,吞噬了他能看到的一切,紧接着,画面突然变得清晰了起来——是躺在病床上,苍白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了的青柳冬弥。

    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的。”他抱住脑袋,用被子蒙住头,试图挡住自己的胡思乱想。可是思绪还是像洪水般冲刷过他的大脑皮层,一幕接一幕。他看到第一次在商店街遇见的那个神情冷淡的冬弥,看到第一次一起在一起唱歌时的冬弥,第一次叫自己名字的冬弥,第一次商讨乐队名时微笑的冬弥,开心的冬弥,好奇的冬弥,苦恼的冬弥,伤心的冬弥……

    然后,是几小时前,被担架推进救护车的时候,完全失去意识的冬弥。

    如果那时候没有和他组乐队就好了。

    如果自己没那么坚持要找他做搭档,没那么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配得上他,不,或者从一开始,如果我没有选择唱歌,如果我还在踢足球,如果我没有遇见他,他是不是就不会——

    脑中这个念头刚一成型,彰人猛地从床上坐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闷在被子里让他因为缺氧而浑身发麻,一直冒冷汗。

    他从没想过放弃音乐,从来没有。

    但这一刻他竟然……竟然责怪起了音乐本身。

    “……我到底在干什么……!”

    他终于明白,冬弥对他而言远比他想象中重要得多,重要到能颠覆他原本坚定无比的信念。

    他的手颤抖却又用力地着抓住自己的头发拉扯着:“拜托了……你快点醒来吧……”



    彰人不知道自己是在梦境中还是在现实中。

    他站在一条空无一人的街上,四周弥漫着潮湿的水汽,像是寂静岭里的场景,又像是迷雾里随时会生出怪物的村庄。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听到远处传来潺潺的水声,混乱的脚步声和肉体被殴打的沉闷声响。

    他感觉自己被手机铃声吵醒,电话的另一边是杏和心羽的哭声:”……冬弥……已经不在了。“

    啊啊,这样吗,他已经不在了啊。

    他往前快速顺着街道往前跑,却始终看不清前方,直到他看到一条暗黑的死胡同,死胡同的末端有一群人,他们在狰狞地笑着,殴打着中间的人。彰人努力地想看清中间的是谁,但是他的眼前像是被蒙了一层纱一样,什么也看不清。

    被围殴的人倒在地上,几团模糊不清的影子围住了他。他们挥舞着拳头、砖头、棍棒、甚至是一把生锈的刀,没有人说话,能听到的只有笑声和骨头断裂的声音。

    他努力迈开腿,想冲上去,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甚至只能慢慢挪动,像是地上有什么东西黏住了他。

    接着,彰人又听到了电话铃声,他一边向那群人的中心移动,一边无意识地接通电话,电话对面是青柳夫人的声音。

    她听起来很高兴:”彰人君,冬弥已经没事了,他已经醒过来了。“

    下一秒,周围的黑影都消失了,彰人清晰地看到了被他们围在中间的人。

    是青柳冬弥。

    他看到冬弥浑身都是血,头发也被染成了深红色,脸被砸得几乎辨认不清,眼睛被挖出来,胸口前的刀口深到可以看到骨头,内脏暴露在外,他的四肢被扭曲成奇怪的形状,怎么看都已经——

    从手机的听筒里,冬弥妈妈的声音还在不断传来,她说冬弥已经醒过来了,没有大碍,看起来很精神,可是彰人跪在“冬弥”身边,几乎无法呼吸。

    他看到原本应该毫无生气的青柳冬弥缓缓抬起一只满是血迹和伤口的手,肩胛骨扭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青柳冬弥”的手指僵硬,却又发颤着触碰着彰人的脸。那张血肉模糊的脸竟然浮现出一个温柔到不可思议的微笑。

    “没事的彰人……不是你的错。”



    他猛地惊醒,冷汗和泪水打湿了枕头。

    彰人坐起身,发现手机一直在震动着,是陌生的电话号码。

    他颤抖着接通了电话:“……您好?”

    “东云彰人先生是吗?这里是警察局。我们已经抓到了伤害青柳冬弥的嫌疑犯,作为目击证人,可以请您来警察局指认他们吗?

    东云彰人松了一口气,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早上九点半了。




    Chapter 3


    彰人到达警察局时,杏和心羽已经等在了门口。两人看起来也没能怎么好好睡觉,尤其是心羽,眼圈肿得像是刚哭过。

    “我们陪你一起进去。”

    警察带他们进入指认室,透过单向玻璃,彰人看到几个神情冷漠的少年被并排带进来。

    “请您确认,昨晚推人入水的是不是在场的其中几位。”

    彰人死死地盯着那几张脸,指关节因用力握拳而泛白。他怎么会忘记他们的脸?他在脑海中无数次预想,如果哪天在路上看到他们,他一定要亲手让这些人体验到生不如死的感觉。他还记得最右边那张脸,就是举起砖块摧毁冬弥最后一丝意识的人。

    “如果不是有这一层玻璃隔着,我就能亲手让他感受到冬弥当时的痛苦了。”

    彰人说不出话来,对着身边的警察狠狠点了点头。

    确认完后,警察将他们带走做笔录。原以为那几个少年会拒不认罪,却没想到他们反而态度坦然,一五一十的描述了他们是开始怎么在匿名论坛讨论这件事,又是怎么将这件事投稿给知名音乐博主,也承认了是他们推冬弥下水,像是描述一场小小的恶作剧一样。

    “我们也在做音乐,可以说是——见多识广吧。”一个带眼镜的男生说:“在听到青柳冬弥创作的新歌的一瞬间,我们一下子就想到了这那首冷门作品。说实话,警察先生,如果你也看过那个视频的话,你也会觉得他是照搬的吧。”

    “我没想要杀了他,只是想教训他一下,让他没有办法参加音乐节而已,没想到他这么不经折腾。”领头的男生说得轻描淡写,“我们半路突然遇见他,正义感促使我们做出了这样的事——网络上的大家都会支持我们的。”

    “没错!他就是个抄袭的骗子!我们早就受够他了!那种人不配写歌,我们只是帮他早点面对现实!”

    “而且这附近的河水很浅,我们夏天经常在这里游泳,从小就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不是吗。”最右边的少年笑了一下,耸了耸肩,“谁知道他不会游泳?我们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这样说的话我们也是受害者吧?”

    一句比一句恶毒,句句都在扭曲事实为自己开脱。

    “真是一群疯子。”杏完全没有想到笔录过程会是这样,她不可置信地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彰人听得头痛欲裂,不自觉地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手,希望疼痛能让他清醒一点。

    “这里是警察局,我是唯一的目击证人,必须要冷静。”他在心里默默重复,努力做着深呼吸,旁边的心羽担心地抚上他的后背。

    “你们推他下水之后,谁拿了砖头砸他?”警察一边翻着目击证人——也就是东云彰人的笔录一边问。

    几个少年的表情突然变得尴尬,他们看向四周,交换了眼神。

    领头的男生立刻露出谄媚的笑容,看起来甚至有些不好意思:“我们……确实有人拿了块砖,但不是用来伤人的,是、是想吓唬他一下。”

    “我们那时候根本不知道他不会游泳啊,怎么可能提前准备这种东西!而且当时是他自己站得不稳,那块砖也不是我们带的,是在那条河旁边的……对了!也许就是他自己背的包里掉出来的东西,可能是演出的道具吧。”

    “他当时已经快要沉下去了,可能早就神志不清了,说不定是他自己撞到了哪里。你们不能光凭一个人的证词就认定他的伤口是我们动手的吧?”

    “其实……”最右边的男生突然有些语无伦次,像是承受不住各方面的压力,“我把砖头丢下去只不过是想让他清醒一点,没想到他会流那么多血……是他太弱了,自己撑不住而已。”

    彰人猛地站起来就想冲过去,完全忘记了自己和那些人之间隔着完全隔音的单向玻璃:“你们再说一遍试试看!!”

    冬弥在水中挣扎的模样像是在彰人脑海中慢动作回放,他瘦弱的身体在水中浮浮沉沉,努力地挥动着手臂却根本掀不起一点水花,他试图大声呼救却又发不出声音,彰人看到河水无情地灌进冬弥的气管,冬弥的表情看起来很惊恐,却又有些迷茫。

    然后是“咚”的一声。

    那块砖头从岸边砸下来的瞬间,他清楚地看到冬弥的头猛地一偏,鲜红色的血丝像烟花一样在水中迅速绽开,因为冬弥之前的挣扎而波动的水纹让那些血丝散成一团,又化成雾状。

    “他们在撒谎,”他咬牙切齿,声音几乎撕裂,“我看到了!他们根本就是早有预谋!!”

    “彰人!别冲动!”杏和心羽连忙拉住了他,警察也紧张地将他按回座位,“请冷静,先生。”

    彰人仍喘着粗气,背部剧烈起伏,他被杏和心羽按在椅子上,拳头重重砸在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看到的不是恶作剧或意外,而是那人满脸兴奋地举起凶器,带着某种戏谑的快感重重地砸向冬弥。

    在旁边的警察正好是昨天做笔录的警察,他自然记得东云彰人对他说的细节。

    ”搜查还在继续中,如果情况属实的话,会找到证据证明他们的罪行的。“

    彰人的情绪已经不适合再继续参加笔录,警察带着他们三个人走出笔录室。

    杏知道彰人一定又会觉得自责,她想告诉彰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如果是她或者心羽看到了当时发生了什么,她们听到这些人的狡辩的反应一定比彰人更大。

    他们刚走出警局,还没等杏或者心羽能说些什么安慰彰人,就接到了青柳冬弥父母的电话。

    “东云君……冬弥醒过来了。”



    他们三人一路狂奔到医院,正午的阳光很温暖。

    青柳冬弥躺在床上,额头和太阳穴缠着厚厚的纱布,氧气面罩下的脸依旧苍白,嘴唇失去了血色,手背插着吊瓶,各种各样不知名的线和塑料软管在他身边缠绕,维持着他的生命。听见开门声,他缓慢而小幅度地把头转向门口,眼神有些游离,像是在努力地理解着眼前的一切。

    “……对不起大家。”他开口的声音极轻,几乎淹没在呼吸机和心肺监测器的机械声中,“音乐节的曲子……我还没写完……”

    他的声音太虚弱了。

    东云彰人拼命地把泪水压了下去,只是走过去小心翼翼地绕过层层叠叠的管线,握住冬弥没有打吊瓶的那只手。

    “……你先别管作曲的事,好好休息。”他说,”你能醒过来真是太好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冬弥小幅度地晃了晃头:“我没事,彰人……“他一边说一边努力地维持呼吸稳定,”我已经听我父母说了,谢谢你救了我。”

    彰人正准备笑着说没事时,冬弥的下一句话让他浑身发冷。

    “我…………不小心掉下去了,真的很对不起。我会好好恢复,不会影响到我们的音乐节表演的。”

    “还有,确实应该好好学一学游泳了呢。”他努力挤出一点笑意,带着点开玩笑的语气补了一句。说完这句后他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这句话一出口,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

    杏和心羽也愣住了,心羽的嘴唇微微张开,刚想说些什么。

    “……我知道了,没关系。”彰人赶在她们之前开口了。

    欸?杏悄悄把视线移向彰人,发现他一直看着冬弥,却最终什么都没问。


    他们离开医院的时候,太阳已经过了中午最烈的时段,沿着河岸走时依然能感受到吹拂过来的风,但没有之前那么冷了。

    冬弥终于醒了,这两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睡觉的三人决定去Sekai小小的庆祝一下,正好也和大家分享好消息。

    Miku看到他们出现立刻迎了上来,有些激动地问:“你们去看过冬弥了吧!冬弥他现在状态怎么样?”

    “醒了,说话也没问题了。”杏微笑着说,“他第一句话甚至还是在担心作曲。”

    Kaito忍不住笑了一声:“真是拿他没办法。”

    “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不然我们会一直盯着他不许让他写歌的。”Len掐着腰说。

    气氛算不上轻松,但比昨天好太多了。Meiko为他们准备了冰咖啡,几个人坐在开着空调的咖啡店,有一搭没一搭地提着别的话题,还有音乐节的准备,没有人直接提起医院的事。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Miku说要去帮Meiko准备晚餐……当然,Kaito一脸欲言又止地跟了上去,其他人也选择去帮忙,杏看了看彰人,又和心羽对了个眼神。

    她和心羽一直尽力活跃着气氛,但是彰人连在大家面前维持微笑的心情都没有。

    其实在医院发生了那样的事,杏心中也一直非常疑惑。

    “彰人,”她压低自己的音量,用只有彰人和心羽能听到的声音问,“你刚才为什么没有跟冬弥说,你其实知道他是在撒谎?”

    半晌,彰人说:“他这样说是不想让我觉得有负担吧。”

    “他昏迷之前并没有看到我,所以他大概以为我是后来才发现他的,”彰人慢慢转动着手里的咖啡,“他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不想让我背负这件事……可是他不知道我都看到了。”

    “他甚至还在安慰我们,还说应该去学游泳。”彰人握着杯子的手猛地用力,“他居然觉得这件事,是他自己没做好。”

    “他觉得这件事不是我的错。”

    “可我……”他停顿了一下,“我做不到不怪自己。”

    “彰人……”杏和心羽担心地看着他,“这件事不是你的错,是那群混蛋的错。”

    “而且如果非要说的话,我们都有责任不是吗?”心羽看着彰人,“当时我们都应该更重视一点网络上的评论的。”

    “这可能正是他想要隐瞒自己落水真实原因的理由吧。”杏觉得自己有些理解彰人的心情了,“冬弥担心我们会把这件事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那你就更不应该自责了,彰人,如果冬弥知道你在自责的话,他会难过的。”Luka悄悄地走到他们身边,“抱歉,我想叫你们来吃晚饭,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没关系,我们去吃饭吧。”彰人暗暗松了口气,终于找到了一个能转移话题的机会。

    那天的晚饭吃得很简单,气氛意外地没有太压抑,偶尔大家也会笑作一团,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随着夏天的逼近,再也没有人抗议教室常开的窗户了,早上第一节课时的气温还不是很高,风吹进来把彰人摊开的课本的吹得翻了几页,听着哗哗的翻书声,他的眼神才从窗外的运动场那边又飘回教室里。

    上午第一节是数学,教室里安静得只能听见粉笔和教尺在黑板上摩擦的声音。

    下课铃响的时候,教室里总算有了一点活人的气息,有人站起来活动肩膀,有人直接趴下睡觉,也有人从抽屉里掏出面包吃——看起来早晨的第一节课,大多数人都还没能从美梦中清醒过来。

    “喂,彰人。”后面的同学戳了戳他的肩膀。“今天……是你最近第一次来学校吧?”

    “嗯。”彰人回头,“怎么了?”

    “冬弥他……还好吗?”

    “已经醒了,医生说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他语气平稳。

    “那就好……”对方松了口气,但又迟疑了一下。他慢慢凑近彰人的耳边,轻声问,“你们……遇到了什么事啊?那天不是跟我说你们要去排练吗?”

    “……那天我先去排练了,后来冬弥一个人去排练的路上可能是太累了,结果……不小心落水了。”

    “是你发现他的?”旁边的同学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也加入其中。

    “……嗯。”

    “啊……对不起。”那人立刻低声道歉,“我不是想让你回忆这些。”

    “……”

    安静几秒后,又有人轻声问:“那……他之后还会继续唱歌吗?”

    “什么意思?”彰人觉得有一些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眉头轻轻皱着。

    提问的人眼神有些闪躲:“我是说……经历了那样的事,会不会留下阴影……青柳君还挺敏感的吧。”

    彰人有些不耐烦,他低头盯着课本上他刚刚无意识画出来的杂乱的线条。

    他其实也想知道答案。

    当然不是同学猜测的“敏感”的原因,但是冬弥肺部受的损伤也好,心理状态也好,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是否还会继续唱歌“,彰人在心里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但他已经有一两天没敢去看冬弥了。

    说实话,即使有见到冬弥的机会他也不敢问,他怕听到那个他不想接受的答案。

    只要冬弥活着就好了,他真的还应该奢求更多吗?

    “……抱歉,我不该问这个的。”提问的人看着突然沉默的彰人连忙道歉,“真的对不起,我只是担心……”

    “没事。”他抬起头,“谢谢你们的关心。”

    察觉到彰人的状态,后座的同学赶紧岔开话题:“对了,下午是不是要换体育课老师了?”

    “真的假的?之前的老师辞职了吗?“

    “好像是退休了。”彰人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真是看不出来,平时那么精神的人居然已经是个老头了。”

    “欸??可是他之前跑得比我还快!”

    这几天,彰人都没有再去医院。



    Chapter 4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懦弱,明明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在现场,在急救室的时候他也在现场。他至今都能回忆起青柳冬弥没有丝毫起伏的胸膛和冰冷的嘴唇,还有冬弥醒来的那天彰人握住的冰冷纤瘦的手。最坏的时候已经过去,杏和心羽每天都在群聊里告诉彰人,冬弥的身体恢复得很快,他越来越有精神了,但东云彰人还是觉得害怕。

    周五的晚上本来是Vivid BAD SQUAD排练的固定时段,杏和心羽想要一起去探望冬弥,彰人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回家整理音乐节需要准备的歌单,顺带再处理一些混音工作。

    他尽可能地让自己全身心地沉浸在音乐中,不去关注其他事。一直到深夜,他才发现杏和心羽发来的消息。

    “今天冬弥的状态好多了,已经可以下床活动了。“

    “我们去的时候看到他还在写歌呢,果然冬弥还是那个冬弥 ;p”

    写歌……吗?

    彰人盯着那两个字,几乎是本能地感到一种难以遏制的欣喜,一瞬间他觉得一直压在自己身上的巨石变轻了一点,身体久违地产生了轻盈感。



    第二天是周六,他本来只是准备照例在家附近晨跑,可是他的腿鬼使神差地带着他跑到了青柳冬弥所在的医院前。

    他有点不记得上一次来看冬弥的时候天气是如何了,其实只是几天前的事而已,但当时的他并没有心情注意这些。他手里握着从便利店买来的运动饮料,还有一盒之前冬弥说过很喜欢的曲奇。

    等他走到病房前,他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清楚冬弥现在能不能吃这些东西。

    病房门虚掩着,里面传出轻微的咳嗽声,还有手指在键盘上轻快地敲击的声音。

    很轻微的,甚至能听到一点哼唱的声音。

    彰人推门进去时,冬弥正靠坐在病床上,左手打着点滴,头上还缠着纱布,气色依旧不太好。床边放着看起来刚取下来不久的氧气面罩——冬弥的鼻翼旁边还有残留着一点淡淡的红痕。他抬头看了彰人一眼,先是有点惊讶,然后很快笑得眼角都垂了下来。

    “彰人,你来了。”

    “啊。”只是一个星期没有见到自己的搭档而已,彰人却觉得自己已经忘记了要怎么和他相处。他把曲奇放到床头:“……你不是该好好休息吗?”

    “我还是很想把音乐节的曲子写完。”冬弥挠了挠头发——或者说他挠了挠纱布,“躺太久也会头晕,医生说可以偶尔坐起来活动一下。”

    他的声音比记忆中要沙哑一些,看起来是嗓子还没完全恢复。说话时偶尔还会咳几声,呼吸时带着轻微的喘息声,听得彰人眉头紧皱。

    “你……咳得这么厉害,要多久才能恢复?”话刚说出口,彰人就有些后悔。什么嘛,听起来好像我在意的只有他嗓子有没有恢复而已。

    “已经好了很多了。”冬弥看起来并没有介意,“医生说肺部的炎症还没完全消下去。”他顿了顿,克制住自己想要咳嗽的冲动,“但是医生说我恢复得还不错,很快就可以出院了,之后只要定期来检查就好。”

    彰人看着他一边咳一边试图掩饰虚弱的样子,心里实在难受。他坐在冬弥父母陪床的位置,很想找点什么话题,但自从他推门进来的那一瞬间开始,他心里想的就只有冬弥而已,什么别的话题都想不到。

    “彰人。”

    没想到是冬弥先打破了他们俩之间的沉默。

    “我父母、杏和心羽……她们已经跟我说了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后来你去警察局指认的事。谢谢你,彰人。”他合上笔记本电脑,把它放到一边的床头桌上,认真地看着彰人,“对不起,我之前对你说了谎。我不是想要欺骗你,只是……觉得如果我不说的话,事情就不会那么严重,我……”

    冬弥微微垂下眼睫,“我不想让你们担心。”

    “那你失败了。”明明一直在咳嗽的是冬弥,彰人却觉得自己的嗓子干涩发疼,“我这几天一直睡不好,闭上眼就会想到那天的事……”

    彰人盯着冬弥,眼眶有些泛红。

    “事到如今,既然冬弥都这么说了,那我可以更任性一点吧?”彰人心想。

    “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我坚持和你一起走,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如果我早点告诉你那群人在网上有多疯狂,是不是你就会更小心?如果我在一切发生之前就找到那些污蔑你的人,是不是你就……“彰人突然想到了那天毫无生机的冬弥,他使劲摇了摇头,试图让过于生动的记忆离开自己的大脑。

    ”我一直以为自己可以保护所有人,但结果呢?我连你一个人都保护不好——我连我最重要的人都保护不好。”

    “彰人,不是这样的,我——”冬弥有些着急地想要打断彰人的话,但彰人像没听到一样。

    “我还让你一个人承担那么多工作……我为什么会答应让你包揽所有的创作工作?如果你没有熬夜创作的话,是不是结果也会不一样?”彰人扯了一下自己的嘴角,苦笑着说:“我甚至……开始怀疑我们当初组乐队是不是错了。”

    “我第一次开始想逃避,我在想……要是没有音乐就好了,要是没有Bad Dogs就好了,甚至……要是我没有遇见你就好了。”

    冬弥怔住了,声音里带着一点不可置信:“彰人…..你在说什么啊?”

    彰人用力擦了一下自己的眼角,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对不起,冬弥……我不该这样想的,可是带着这样觉悟的我要怎么面对你呢?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你当时对我说想要解散的时候是这样的心情……”

    下一秒,他被抱住了。

    冬弥完全没有顾及还在打着的点滴,他伸出双手抱住快要崩溃的彰人。冬弥的身体还是很单薄,以往一直能闻到的咖啡香气和温暖的香水味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消毒水味、药味、甚至还有一点血腥味。彰人看到冬弥手上本来打着点滴的地方,血迹正在慢慢渗透医用胶布,锁骨附近没有被病号服包裹住的皮肤露出可怕的黑紫色淤青。

    他下意识想紧紧抱住冬弥,却又怕碰到他身上的伤口,只好轻轻地环住了他瘦削的肩。

    他的额头抵在冬弥肩上,骨头硌得他生疼,泪水一滴滴地落在病号服上。

    “你这么在意我,我很高兴。”冬弥颤抖着,轻轻摸着彰人的头发,“但我真的没事了。你看,我好好的在这里,一切都过去了。”

    “你听到我的心跳声了吗?我从医生那里听说了,它曾经几次停止跳动,但是是彰人又给了它生命。”

    “那些伤害我的人,也已经受到了惩罚不是吗?也是彰人的证词把他们送进监狱的。”冬弥温柔的声音在彰人的耳边回响,“我还会继续唱歌,继续写歌,和彰人一起,和杏还有心羽一起,和Sekai的大家一起。我要继续创作——直到我燃烧殆尽为止。”

    “用实力证明自己。这才是我们的方式,不是吗?这样的生存方式也是彰人教给我的。”

    彰人点了点头,这几天发生了太多的事,从未有哪段时光像现在这样漫长、沉默、无措。他试图平复自己的呼吸,可是想到冬弥的话,他的心脏反而越跳越快,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原来自己在冬弥心中这么重要,这是不是意味着,冬弥永远也不会离开自己了?

    为什么你经历了这么多,还能这么温柔的对待所有人?不论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我血肉模糊的噩梦中,你总是先来安慰我,把我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把你藏起来,锁在一个只有我能去的地方,再也不让别人靠近你。这样干净的单纯的灵魂,只属于我一个人……我不想你再被任何人伤害了。

    彰人放任各种疯狂的占有欲在他脑海中不断翻涌,直到冬弥像读懂了他的情绪一样继续解释。

    “我有时候也会想,”他轻轻拍着彰人的后背,“为什么我经历的事情和别人不一样?”

    “但后来我明白了,创作者最重要的东西就是经历。正是因为走过了那些特别的路,我才成为了现在的我。“

    他微微拉开一点距离,直视着彰人。他好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肺部有些灼热的痛感,嗓子也像被砂纸摩擦过一样难受。青柳冬弥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越来越费力,全身都在抗议自己的任性,但是他必须要继续说下去,他不能看着自己的搭档如此痛苦。

    “如果没有被逼着练古典,那我就不会叛逆地跑出家门遇到彰人,如果以前就经历过各种正常人的生活,那就不会有那么多和彰人一起经历的第一次。”

    “所以,我不后悔过去发生的事,所有的经历造就了现在的我。而我……喜欢现在的我。”

    冬弥说这句话的时候,轻轻笑了。

    “所以,彰人,”他慢慢伸出手,覆在彰人因为哭过还有些浮肿的脸上,声音仍旧沙哑。

    “偶尔,也多依赖我一些。”

    伊卡洛斯和父亲用羽毛和蜡制成翅膀逃离囚禁他们的高塔,即将飞行前,父亲告诫他不要飞得太高,否则炽热的阳光会将蜡融化让翅膀瓦解;也不要飞得太低,因为海水会打湿羽毛让他坠入深海。

    但感受到自由的伊卡洛斯被天空与阳光吸引,最终他飞得太高,离太阳太近,翅膀被太阳炙热的光线融化,最终身葬大海。

    东云彰人和青柳冬弥亦是如此,明知道接近理想会灼伤自己,却宁愿燃烧自己到最后一刻。

    “冬弥,我也喜欢现在的你——不,我爱每时每刻的你。”

    “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

    冬弥没有用语言回答,只是慢慢靠过来,想要贴上他的额头。

    于是彰人顺势把它变成了一个吻。

    如果最终的结局无论如何都是坠入深海的话,那就不要回头,让我们一起振翅高飞吧。




    Notes:
    后记:想到这个脑洞的就是觉得自己写了很多冬弥精神崩溃彰人安慰他的剧情,但是偶尔也想看看彰人精神崩溃被冬弥安慰的样子。冬弥的性格一看就是很温柔很会照顾别人心情的类型,所以在脑这部分的时候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我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到,什么样的事件才能让彰人崩溃到动摇自己的信念……最后确实是想出来了一种可能性,但是与此同时好像有点把小冬写得太惨了qwq

    后面的剧情走向以及小冬和彰人的性格其实是参考了电玩回两个人的表现。

    小冬是那种觉得受到伤害的只有他的话就没有关系(被泼果汁也能原谅别人),但是如果别人被欺负他反而能生出更多勇气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的心态(看到宁宁和emu被攻击的时候甚至会开枪)。

    彰人是看到不公平的事会生气但还是挺能装的(一开始看到有人作弊会装作友善的样子去沟通(其实是威胁ww)),不过如果这件事发生在自己的搭档身上就立刻震怒(冬弥被泼果汁之后立刻暴起),但是被搭档安慰之后又能平静下来。

    我非常喜欢这样的互动,有点哨向paro的感觉,如果我能让你感觉到万分之一的这种互动的嗑点那我会很高兴的!

    希望读到这里的你能喜欢这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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