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彰冬】奶油——喜欢一个人啊，就好比得了什么不在医保范围内的精神疾病。

  

  就算作为知名歌手，偶尔的应酬也是必要的存在。

  当然，如果对象不是自己的前单恋对象就更好了。

  彰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和“青柳冬弥”的关系。

  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也说不定。

  

  第一次见到冬弥时是某个下午，具体什么时节、什么时候他已经记不清了。但盛开的紫罗兰和冬弥温柔的笑容在时光的冲刷下反而越加耀眼。

  “以后就要和青柳先生一起生活了哦。”姐姐少见地摸了摸他的头，似乎在为自己的离去感到抱歉，“来打个招呼吧，彰人？”

  虽然去国外明显对绘名是更好的选择，但彰人还是对“被抛弃”这件事耿耿于怀。父母在他尚在襁褓时便离开了他们。现在连绘名也要离自己而去吗？

  哪怕才是小学的年纪，但彰人已经对这种事司空见惯了。

  他没有回应绘名的抚摸和微笑。

  绘名有些尴尬:“这孩子是有点轴，以后多管管就好了。”

  冬弥看上去完全不在意的样子:“没关系的，绘名姐——彰人是个好孩子。”

  他俯下身，轻声对着彰人说:“我叫青柳冬弥。请多指教了，彰人。”

  彰人此刻短暂地原谅了绘名。尽管有些对不起她，但冬弥的笑实在太美丽了——就像鸟的羽毛，轻飘飘的。

  如果能让冬弥笑出来真是太好了。

  于是，彰人就此成了青柳家人。

  照理来说，冬弥现在还是在大学挣扎的时候。但据他所说，因为曾经跳过级所以现在算是提早毕业了。目前是自由工作者。

  到底是什么职业冬弥没和他说过，但从房间的摆设能看出来和音乐脱不了干系。

  第一次被领进冬弥位于市区的房子时彰人就被吓了一跳。

  里面冷淡的装潢完全和繁华的市中心完全格格不入。

  空间是黑白灰的三色，普通到乏味的配色，很难想象这种东西和冬弥联系起来的场景。

  但这件事就这样发生了。

  唯一让人有点在意的是角落的钢琴以及被收拾整齐的乐谱。

  看到冬弥手的那一刻，彰人就在想这样的手不拿点乐器似乎就对不起它的白皙修长。

  “彰人的房间在这个哦。”冬弥打开某扇门，里面的配色是不可思议的暖色调，摆满了玩偶，看起来软绵绵的。

  不可否认，彰人很丢脸的感动了一下（虽然对平时这种露骨的可爱有些避之不及）。

  父母早亡对他这种孩子来说还是会有点影响。再加上绘名这家伙平时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什么姐弟的温情时刻也是很少见的。

  所以，这真的是东云彰人小朋友第一次被某个人这么重视。

  可惜这个温情的房间并没有派上多大用场。

  天气总是多变。沉重的阴云如海浪一般涌来，带起雷鸣。

  彰人绝望地敲开了冬弥的房门。

  他一点也不想给对方留下“胆小”的印象。

  “彰人……？”

  冬弥有些惊讶。

  绘名在拜托他带孩子的时候特意提过彰人是非常有距离感的，偶尔的独立生活也练就了一些必要的生活技能。总而言之，是个哪哪都省心的好孩子。

  并不是说彰人这样不好啦。害怕打雷这一点真的蛮可爱的。只是冬弥没想到，原来彰人这么信赖他吗？

  彰人没说话，绿色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冬弥。水润的眼神这让冬弥想到了幼犬。

  冬弥的心动摇了一下，抱起彰人，安慰道:“好啦好啦，没事了。有我在呢。”

  万幸还处在发育期的彰人体重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否则以冬弥运动过少的身体，能不能抱起他都是个问题。

  直到钻进温暖的被窝，彰人还处在一种晕乎乎的状态。

  开玩笑吧，他被冬弥抱着进来了……？

  这种事也太超过了吧。没人告诉冬弥要小心其他人吗？

  黑暗的环境让彰人看不清冬弥的脸，只有身边的温度昭示这他旁边躺了个大活人的事实。

  彰人这样想着，挤进了冬弥怀里。

  

  队友推着他来到饭店的某处。

  该说店家很浪漫吗？店内颇有古典风味，窗外还栽着紫罗兰。

  “真没想到我们能和青柳先生合作。”队友有些雀跃。

  彰人没搭话。

  能和知名网络作曲家合作确实不错。

  小学时的未解之谜，长大后就理所当然地得知了。但其实也没多大成就感。反正自己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了。

  他没和任何人提过这段失败的单恋，就连多年的好友杏也只是个知道个大概。很正常吧，这里面没有任何值得诉说的点，直到离去，冬弥还是觉得自己的爱都是小孩错将爱慕当成了爱。

  开玩笑吧，他那时十六岁，这点基本的东西还是分得清的。

  抛去这些不谈，八岁的年龄差就是别人不看好的理由。不过彰人才不在乎这些。管他几岁，管他什么差别。喜欢一个人是毫无道理、毫无办法的。如果有那么一点在一起的可能，就算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也无所谓。

  没错，我们亲爱的东云彰人先生，天不怕地不怕的浑了一辈子。分别了四年还纯情地想着和自己的初恋在一起。

  不理解也好，责备也罢。只要冬弥能接受他就好了。

  彰人走前特意对着镜子打理了好几小时的仪容仪表，势必要给冬弥留下一个好印象。

  至少不能让对方以为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

  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彰人知道冬弥是绝对不会迟到的类型。所以每一秒都度过的很艰难。就算等待死刑的囚犯。

  越想触碰就越是担忧:担忧是否会用力过猛而将对方碰碎了，担忧自己是否变得能和对方一样好。

  彰人甚至想去洗手间看一下自己的外表是否依旧满分。

  但现实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随着房门被推开，一张熟悉的脸走入他眼中。

  冬弥基本没怎么变，还是那样漂亮，他甚至按彰人的喜好搭配了衣服。看向他的眼神也不是淡然。

  反而像他表白之前一样、看弟弟的眼神。

  东云彰人有些崩溃。

  

  紫罗兰的香气总会让他想起爱情破灭的瞬间。

  彰人在高中绝对算是受欢迎的类型。优秀的外貌，酷帅的性格导致追他的人一直不在少数。

  奇怪的是他从来没有答应过任何人的表白。

  “你又拒绝人了吧？昨天那女生找我哭诉了，人家那么好一孩子，你怎么不喜欢啊？”杏问，“喂，我说，你不会喜欢男的吧……？”

  彰人趴在桌子上:“单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罢了，还是别耽误人家了。而且我有喜欢的人了”

  “啊，我就知道又是这句话——唉，等等你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这不能怪杏大惊小怪。要知道对方可是拽的个二五八万的东云彰人，而且就目前来看还处在都可怜的暗恋期。

  当纯情小男生为恋爱黯然失色什么的也太扯了吧！

  杏忍不住八卦的心:“谁啊谁啊，和我说说。我帮你出主意。”

  “就你……？全是理论，实践全无。真的有参考价值吗？”

  “哇啊——怎么可以这样？”

  或许是今天冬弥带回家的男人刺激到了彰人，他少见的没和杏继续扯，也没有将暗恋这件事一笔带过。反而闷闷的地出了声:“就是一个一直对我很关照、很温柔的人——最近他把一个男人领回家了。可恶啊……要是我早出生几年。”

  “哟，还是年下。”杏笑眯眯的看着彰人吃瘪的模样，“我就说你最近怎么格外丧气。原来是有了潜在恋爱危机。”

  “你再说废话就给我滚出去。”

  “好啦好啦。说认真的，要不你找你对象旁敲侧击问一下呢？对方既然这么关照你，说明你的地位真的超高……！”

  好吧，这真的是个很有建设性的意见。虽然彰人也不知道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怎么会想不明白。可能这就是爱情使人盲目。

  他和冬弥生活了四年，除了必要的上学时间，他一直都和冬弥黏在一起。从来没见过对方有什么关系亲密的友人，更别提什么恋爱对象了。

  但也没法排除这种可能，毕竟冬弥那么招人喜欢。他一直不问就是怕从冬弥口中得知某个不好的消息。

  要是这样的话，他会控制不住想杀了对方的。

  他和冬弥同吃同住了四年，在他的诱导下，冬弥和他的距离感几乎为零。凭什么就让一个外人捷足先登了？

  “我回来了——”彰人拉长了声音，寻找着某个身影。

  在彰人的参与下，冬弥（和他）的房子总算有了点活人气。客厅里不再只是乐谱，反而充满了回忆。

  冬弥从书里抬起头，扬起了微笑:“欢迎回来，彰人。”

  彰人走过去，抱住冬弥，像大型犬一样蹭了蹭冬弥。

  冬弥被弄的有点受不了，放下书，回抱住他。

  “怎么了，彰人？最近变得好粘人啊。”

  “你昨天带回的男人是谁？”

  冬弥这才明白是陌生人都到来让彰人有了领地被侵入的想法。该说是青春期男生的普遍心理吗？

  “是司前辈啦，平时他帮了我很多，是个值得尊敬的人呢。只不过之前最近几年不在东京，昨天才回来，所以想着和他见一面。没考虑彰人的感受真是抱歉，原谅我吧……？”

  彰人完全无法将某个大吵大闹的黄色身影和“值得尊敬”联系起来。

  冬弥抚摸着彰人坚实的躯体，不由得感叹彰人真的长大了啊。

  小时候还只是个怕打雷的小孩子，现在已经长成成熟的大人了呢。

  他想起临走时司前辈对他说的。

  “冬弥，虽然很不想这样说，但你还是小心一点彰人哦。他有点太……”

  “司前辈，谢谢你的好意。但没关系的，彰人只是太依赖我了。以后会好的。”

  司有点担忧，他没想到自家后辈还是如此单纯。他很想让冬弥找到自己的幸福，在发生了那么多事后。但前提是不是被骗着的。

  “冬弥我尊重你的选择。但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是你坚强的后盾。”

  现在想来，他和彰人的距离真的有点诡异。但这有什么错。彰人这么多年一直和他生活，多点依恋也没事吧？

  也许吧……？

  “现在就该乘胜追击了。你一直不说对方怎么知道你的想法啊？”非著名恋爱军师白石杏小姐发表了重要见解，“对方难免要谈恋爱嘛。到时候再说就太迟了吧！你总不会要横刀夺爱吧……！”

  彰人没有回答。

  “诶……？不会吧……”

  彰人没法回答。他不想让冬弥难过，但一想到冬弥和别人在一起的可能性就恨的牙痒痒。

  他已经完全将冬弥当成自己的所属物了，真是太可怕了。

  但事实证明，他还是低估了“被当做弟弟看待的人告白”这件事对冬弥冲击的冲击力。

  “你说你喜欢我……？”冬弥有些不可置信，眼睛微微睁大。

  彰人不敢抬头看他:“我知道这很突然。但，冬弥……我不想和你只当监护人与被监护人的关系了。我马上就成年了，到时候绘名一定会催着我离开。我不想离开你，我会给你幸福的。不要讨厌我，好吗？”

  冬弥很绝望。

  他都干了什么？答应绘名好好照顾彰人，结果给她养出来一个性取向为男的弟弟，他的暗恋对象还是自己。

  太荒唐了……

  冬弥勉强笑了一下，不想给彰人施加太大压力，毕竟这种事也不是他能控制的。

  “我不会讨厌彰人的。”

  他看到彰人的眼睛亮了一瞬。

  “但彰人现在还不明白爱是什么概念。以后长大了就会明白的，现在只是因为经常接触我才会生出这样的冲动。还是多和正常的女孩子一起玩比较好吧……？”

  彰人的眼神暗淡下去。璀璨的绿宝石被蒙上了一层雾。

  “什么嘛……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搞不懂什么是爱？！我现在喜欢你，以后也喜欢你，这辈子只喜欢你。你明白吗——”

  话语未尽，就被冬弥打断。

  “抱歉，我先回房间了……”

  空气凝滞着，只剩下关门的声音。

  彰人坐了许久。试着打开冬弥的房门，结果发现门被锁上了。

  这是冬弥第一次锁门、第一次拒绝他的进入。

  再次见到冬弥时对方正拿着一个行李箱。

  “最近接了个外地的工作，就麻烦彰人独自生活一段时间了。如果需要的话，绘名姐马上就回来了，和她一起也可以。”

  他将一张卡放在餐桌上。

  “这里面是生活费，不够的话随时和我联系……那我先走了，再见。彰人。”

  于是冬弥再一次离去。

  彰人看着变得空荡荡的家。沙发上的玩偶是他和冬弥一起夹的，冬弥看起来是那种完全对这种游戏不感兴趣的类型，结果却异常的擅长以及喜爱这些呢。平时如果有兴致，冬弥也会为他弹奏钢琴曲，他不了解古典乐，只是觉得这样的冬弥非常优雅，就像童话里的王子。

  现在王子走了，连同那个逐渐腐烂的夏日。

  只留下彰人一个人以及充满他的痕迹的城堡。 

  当晚，彰人拉着杏唱了一晚的歌。

  “我一定要追到他……！”在酒精的作用下，彰人许下誓言。

  他想起初见的紫罗兰。

  

  “好久不见了，彰人。”

  冬弥对自己的逃避很是抱歉，但当时的情形不允许他的大脑做出更理性的判断，只能使用一贯的方法。

  阔别四年，说不想念都是假的。虽然无法亲口诉说出恋爱的话语，但四年的养育也让他无法轻易割舍属于“东云彰人”的一部分。

  “你和青柳先生认识？”

  “以前生活过一段时间。”冬弥答道。

  “什么嘛，这种事情彰人居然不和我们说！太不仗义了吧！”

  队友非常愤慨，他们和彰人共事也快两年了，结果完全没听过对方认识青柳冬弥这件事。

  光是“闪耀的钢琴王子”这一称号就够让多少人膜拜了，更别提对方在作曲方面简直可以称得上天才。

  “本来也只是临时进的。没有告诉你们的义务吧？”

  冬弥离开后，彰人整个人陷入了低气压。连杏也看不下去了。

  “如果太痛苦的话，要不去唱歌试试看？你的声音超棒啊！”

  杏说的确实很有用。唱出口的瞬间，就好像将近日来的迷茫宣泄出来了一样。

  然后他就被想要组乐队的叛逆期少年盯上了。

  前一年都算是临时工，直到两年前他才决定正式加入。

  那是冬弥回来的时候。

  他没去见冬弥，哪怕对方曾给自己发过了好几次邀约，都被他以乐队有排练拒绝了。

  那是他顶多算个初出茅庐的新人，给冬弥依靠什么的完全不可能。

  他想要冬弥看到他最强大的一面，让他明白自己是个很好的恋爱对象。

  所以这次乐队和冬弥合作少不了他的教唆。

  冬弥柔软的笑了:“彰人还是和以前有活力呢。”

  逊毙了，“和以前一样”是他最不想从冬弥嘴里听到的话之一，另一句是拒绝他的表白。

  好吧好吧，随便吧！反正他今天时决心要表白了，至于其他的什么都见鬼去吧！

  彰人给杏发去一条消息:

  追不到他我就跳楼。

  没有管杏后续的一连串问号。他起身，走向冬弥:“冬弥，我们能出去聊聊吗？”

  “当然可以。”

  队友在后面发出了诡异的声音。

  

  秋天的风带着冷瑟，临近黄昏，日头半坠着。红色的光轻盈，泼洒出烈焰的颜色。

  冬弥的脸在里面美得像一副油画。

  他想要冬弥永远看着他，永远。

  “我回去想了一下，觉得之前的想法还是太唐突了，完全没考虑冬弥的想法。”

  “这样吗？那真是太好了……”

  彰人的脸晦暗不明:“所以我现在决定郑重地向你表白。冬弥，我喜欢你。从一开始就喜欢了。如果要纠正这个错误的话，很遗憾，我们只能永不相见呢。冬弥你不想离开我吧……？”

  冬弥脑子没转过来，他以为彰人已经忘记了之前的一切，他们能重新回到所有未发生前的状态。

  结果他大错特错。

  “我当然不想离开彰人……”

  “这样就够了。你说我不够成熟，现在四年过去了。无数个夜晚我都在思念你，无比确信我爱你。”

  爱情，首先是一种本能，要么生下来就会，要么永远都不会。₁

  “彰人我很感激你喜欢我，但是……”

  “为什么你要拒绝我呢，冬弥，是我哪里不够好吗？”

  冬弥连忙道:“不是的彰人很优秀。真正配不上彰人的是我啊！”

  他现在还记得离家出走时，父亲失望的眼神以及母亲担忧的神情。

  冬弥或许从来不适合建立亲密关系。喜欢他的人很多，偶尔也会有荷尔蒙上头的时候。大学的时候谈过几次，但最后都是不了了之。他不确定自己能否担起责任，也不确定对方好不好厌烦他的无趣、他的多虑。

  但彰人出现了。

  他爱彰人吗？肯定的。哪怕多少有点禁忌之恋的味道。但他是如此爱彰人。

  “现在我们分开的时候快比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长了。”彰人说，“四年，一千四百六十天，没有一天我不在等你的答案。”

  冬弥的睫毛闪着光，那是泪水还是夕阳呢？

  “我爱你，彰人。我爱你。”

  【“我叫青柳冬弥。请多指教了，彰人”】

  在无数个孤独的日子里，是彰人陪伴着他。他会不厌其烦地带着他去玩那些幼稚的游戏 ，也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爱”。哪怕无数次退步，哪怕无数次擦肩而过。

  回到房间时，他们是牵着手的。

  两人的脸都有些泛红。

  队友看到这一幕，默默地微笑着。

  “恭喜啊，彰人。”

  “居然是你先脱单，可恶……”

  “太好了，这样我追的女神就不会看见彰人后就给我发好人卡了。”

  “没有彰人你也会被发好人卡吧！”

  紫罗兰的香气渗透出来。

——

¹引自加西亚∙马尔克斯霍乱时期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