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彰冬】fire flower fire flower

-

　　初夏的氣溫升得比想像中還要快，很快就揮別清晨還微冷的涼風，早晨逐漸變得熱烈的陽光昭示著夏季的序曲。
　　「夏日祭嗎？這個時間點比往年都早了吧。」彰人看著公園布告欄上張貼的傳單說著。四人這才剛結束早晨的自主訓練，正在販賣機的樹蔭下躲避著上升著的艷陽。
　　「確實是這樣呢，以前的祭典應該都是七月多才舉辦的，提前了嗎？」冬彌順著彰人的目光，也閱讀起公告上的文宣。
　　浴衣、煙花、河畔的攤位、滲著濕氣和些許燥熱的空氣，一如所有既有印象中存在的夏日祭典的模樣，但這樣的慶典大多都是舉辦在暑假期間，那樣絕對正統的「盛夏」。雖然定義和意義在現代文明之下都早已變得不再重要，這時卻又唐突地感受到了違和感。
　　「啊，不過應該不算是提前，是額外舉辦的活動喔，」杏整理好高高紮起的馬尾，也加入他們的討論，「我也是聽街道上的叔叔說的，『因為五月份也算有夏天的感覺了吧』，大概是這樣的理由，所以決定在七月的夏日祭之前辦一場『初夏祭』。」
　　「哼哼，小杏和街道上的大家還是相處得很熱絡呢。」心羽笑著應答著。
　　在彰人吐槽著杏的訊息來源和活動的舉辦動機時，冬彌往公告欄又走近了一步，反光的亮面海報並不方便閱讀，「舉辦時間是五月二十四日啊⋯⋯那天下午是不是也要去演出啊？」
　　「嗯，和之前一樣，爸爸會從學校接我們過去，」杏朝冬彌點了點頭，「啊，不過這樣可能就趕不上祭典大部分的活動了⋯⋯」
　　彰人偏頭去看冬彌被樹蔭蓋著的表情，眉眼似乎都下垂了些，雖然並不明顯，但在看到宣傳的一瞬間，可能還是有些期待去祭典的機會的吧。
　　「果然還是覺得有點可惜呢，一年才這麼幾次夏日祭的⋯⋯」心羽也看起來有些低落地說道。
　　「先不說這個了，待會還要去謙叔那邊吧，趕緊收拾後過去吧。」彰人伸手拍了拍冬彌的肩膀，然後轉身從樹影中步入初夏的陽光。

　　「冬彌還是想去的吧，那個初夏祭。」他們倆並肩走在街道的徒步區裡。在從公園走來的路程中，彰人也一直在瞥冬彌的表情，試圖在最適當的時機提起這個話題。
　　「還是被彰人看出來了嗎，」冬彌明顯愣了一下，「但是對現在的我們來說，從演出中得到的經驗是更加重要的吧，遠征之後也需要充足的休息⋯⋯」
　　「你呀，真的想去的話就直說啊，」彰人輕輕苦笑了一聲，他將手搭在冬彌的肩膀上，好像他們正商討著什麼機密的話題，「那個祭典的煙花表演，在午夜十二點才會開始的，」
　　「一起去吧，初夏祭。」

　　不管怎麼說，他的邀約都是充斥私心和一瞬間的衝動組成的產物。或許他也在無意識地釋出他的偏愛，或是有意識地想被當作能依靠的對象。更加直白些，他也想成為冬彌眼中裡優秀的戀人，又或者是他們常說的，「最棒的搭檔」。
　　但真正讓彰人意識到自己必須提出這次的邀約的原因，除了那副看著有些失望，卻極力不表現出來的委屈表情外，還有祭典舉辦的時間，和活動表定的煙火大會。
　　五月二十四日的午夜施放的煙火，也就是說他會成為第一個給予冬彌生日祝福的人，也會成為在他新長年歲時，陪伴在他身邊的「見證者」。
　　冬彌大概完全沒意識到時間點的特殊性吧，彰人如此想著，畢竟那個雖然大部分時候都聰明有敏銳的，在某些事上又變得格外遲鈍。
　　他們的日常幾乎被學習、練習、歌唱、演出給填滿，過度相依的關係性會將對方納入自己的生活，習慣養成的第二天性容易將某些相處的細節用默契兩字輕易定義，近乎如常的對話中會對少數的變化和特殊性感到遲鈍。
　　這樣也好，彰人這麼想著，若是冬彌先意識到了，在說出口前他就會感到彆扭的吧。況且對他們來說，能有這樣習慣成自然的相處才是最可貴的。
　　手機螢幕在震動中亮起，是冬彌在團體群組中確認明天演出的曲目，然後不到一分鐘後，在私人訊息中也收到了冬彌的訊息。
　　「明天就是祭典了，總覺得比想像中要期待呢。」
　　「別再因為過度期待睡過頭啦」
　　「會好好控制的。倒是在祭典之前還有活動呢，總覺得現在一直期待後頭的事不太好就是了⋯⋯」
　　「唱起歌的時候一定就會專心起來的吧，你就期待著就好」
　　「明天，一定會順利的吧。」
　　「一定會的，你早點睡」
　　「啊啊，晚安彰人。」
　　「晚安」
　　對話最後以冬彌新買的小兔子晚安貼圖畫下句點，彰人盯著冬彌頭像旁的綠點熄滅，心臟在此時卻沒有要平緩的樣子。自己大概比想像中更要期待明天吧，彰人看著自動黑屏的螢幕上反射出的自己。
　　他決定再去聽一遍明日演出的歌單，唱起歌的時候一定能專心起來的，他也對自己說道。街頭音樂激昂的鼓點或許不適合作為睡前晚安歌，卻能精準敲擊在兩個未眠之人的胸口上。
　　薄雲在夜晚遮擋住城市本就不算明亮的星辰。

　　演出的檢討會結束後，兩人走在已然入夜的澀谷街頭。初夏的夜晚沒有吹起涼爽的微風，反倒是悶熱的水氣佔領了呼吸，如同熱帶夜一樣，氣溫彷彿還在上升。抬頭也無法看見明亮的星，不知是過多的雲遮擋住了，或是被都市明亮的霓虹奪去了風采。　　
　　「今天遇上的隊伍也很厲害呢。」
　　「是啊，但要論實力或是氣勢，我們也沒有輸吧。」彰人回覆道，「接下來呢？要直接過去祭典那邊嗎？」
　　「啊，這個嗎，」在這個問題上，冬彌少有的猶豫了一瞬，「稍微，再回家準備一下吧，而且演出之後也沒有好好休息⋯⋯」
　　冬彌很少主動提出要增加休息時間的要求，聽見冬彌這麼回答時，彰人也有些訝異，卻一時也想不到自家搭檔試圖籌備些什麼。「那我也去換身衣服再出來好了，半個小時後在活動那裡的廣場集合吧。」

　　彰人在內襯外疊穿上一件短款襯衫，從耳飾中精挑細選出與之相搭配的，加長的墜鍊給整套搭配添了一股張揚的氣息。這樣不就變成一般的約會了嗎，彰人莫名這樣想著。
　　他照慣例提早了五分鐘在約定地等待。大概是因為主要的活動早就結束了的關係，現場的人潮沒有想像中的多，但初夏潮濕的悶熱卻仍然無法散去，天空都被蒙上一層霧似的，朦朧著失去了明亮。
　　「啊，彰人，等很久了嗎？」
　　「也沒有很久啦⋯⋯」彰人聞聲轉頭過去，在看見冬彌的一瞬間彷彿失去了一秒的呼吸，「你⋯⋯穿了浴衣啊。」
　　冬彌穿著深青色的浴衣，布料上頭還隱隱浮現著深色的藤花花紋。琉璃，或是紺青？彰人此時想起了父親收藏的色票集，但這時大概什麼都不重要，他只要知道這是最適合冬彌的顏色就好。深藍色的沉穩正好能凸顯冬彌白皙的肌膚，天青色的腰帶則具象化了初夏的清新，胸前的墜飾在燈光的照射下反映出閃爍的白光，冬彌戴了他日常佩著的項鍊，也是彰人送給他的那條。
　　「嗯，前幾天和母親提起要去夏日祭典的事，她就把這套浴衣給我了，」冬彌低頭捏了捏浴衣稍寬的袖子，「好像是兄長以前穿過的，也不知道我穿起來合不合適。」
　　「非常合適⋯⋯」彰人幾乎是脫口而出的。
　　冬彌聞言後終於笑了出來，漂亮的眉眼彎起好看的弧度，要將城市的所有燈火都變得黯淡似的，「彰人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他們到會場時其實已經不早了，不少攤子已經掛起完售的牌子，不少人沒有耐心等到午夜的煙火施放，只剩稀稀疏疏的人潮，和他們一樣還期待著初夏的花火。
　　從即將收攤的小販上買到了最後一份蘋果糖，佐著會場免費提供的冰麥茶，兩人坐在煙火施放地旁的長椅上，邊吃著簡單的食物邊消磨著餘下的一個多小時——雖然因為冬彌還是吃不慣裹著厚厚糖殼的蘋果切片，大部分的蘋果糖還是進了彰人的肚子裡。之後不知是誰先取出有線耳機的，他們開始研究起了下午演出的錄像，就著忽明忽暗的路燈和夏日的潮氣，數著街頭音樂熱烈的節拍。
　　在冬彌專注地看著手機螢幕時，彰人才有辦法分出神去描摹冬彌的側臉，和深色浴衣後若隱若現的鎖骨。明明特別穿了浴衣出門，特別到了祭典現場，卻在做著過分日常的事，彰人都要開始懷疑起自己的決策失敗。
　　他珍視著每個被稱為平常的相處，坦白說，他有時會對此感到驕傲，這代表他們的互動已經融入他們生活的每一刻，會成為彼此身邊最特別又最不特別的那個人。可在這樣應該被日曆特別標示的，特殊的日子，又會矛盾地開始惆悵起是否該增添什麼變化，例如在這段時間裡的最佳選擇或許就不是在昏暗的燈下檢討演出的影像。
　　不管怎麼說，今天的邀約就是彰人他提出來的，何況以冬彌的性子，大概在這個時候是不會提出什麼要求的，彰人在心裡暗自想著，是不是也要帶冬彌去稍遠處還沒收攤的撈金魚小攤看看，但是現在離開的話，最適合看煙火的位置一定會被占走的⋯⋯在冬彌沒看見的地方，他在內心瘋狂計算著最佳解法。

　　「總覺得，聚集起來的人比想像中的少呢。」在手機螢幕暗下後，冬彌將耳機摘下說著。他們坐著的地方應該是觀賞煙火的最佳位置，卻沒有像預期那樣洶湧的人潮。
　　「是嗎？時間太晚了吧？從剛剛開始就覺得來祭典的人意外地挺少的。」彰人將手機收回自己隨身的斜跨包。
　　冬彌抬頭看了看天空，夜空被薄雲和密實的樹葉給遮擋，看不清厚重的水氣後是否藏著幾顆落單的星。「大概是天氣預報說今天晚上會下雨的關係吧。」
　　「哈？」彰人倒是沒料到這點，不禁激動地從長椅上站起，「真的假的啊⋯⋯」
　　「昨天睡前看天氣預報說的，但是現在還沒開始下雨，所以應該還好的吧⋯⋯」話還沒說完，腳邊的水泥地就出現了深色的小圓點，變得越來越密集，連頭頂的樹葉也開始發出哭泣的聲響。

　　他們到原先準備舉辦煙火秀的場地，一旁立起了被雨水打濕的，宣布煙火取消施放的公告，大會總部給還留在現場的觀眾發放小型的花火，作為今日活動取消的補償。彰人和冬彌也領到了兩份小型的仙女棒，他們倆並肩擠在冬彌帶來的小折疊傘下。
　　但熱帶夜降下的夜間陣雨沒有要歇息的樣子，敲擊在傘面上的雨點變得越來越大，地面上迅速累積出水窪，映照著原先應當屬於夜空的光。雨下得過於大了，舉行祭典的場地早就走光了人，冬彌帶的傘對他們兩個來說過於小了，即使胸膛和後背有一半緊貼在一起，外側的肩膀還是淋濕了大半。
　　他們決定在廣場後頭的舊公車站稍停，降雨幾乎可以被稱為夏季暴雨了，難以繼續向前。建了新的候車亭後，舊公車站周圍就顯得杳無人煙了，但遮雨棚依然完好，看得見城市的燈光，卻又寂靜得只能聽見落雨的聲音，此時或許是最適合他們兩個的避雨處。
　　兩個人的喘息間都充斥著飽和的水氣，呼吸聲又被大雨打在塑膠遮雨篷的聲音所掩蓋。好像有雨水沿著冬彌過長的瀏海流進他的眼睛了，正以過高的頻率眨著眼，而彰人有些手忙腳亂地用衣袖乾燥的那塊擦拭著他的眼眶。冬彌再次緩緩睜開眼，青朽葉色和淺霧灰色的兩雙眼睛在夜裡不甚明亮的燈光裡四目相交。
　　也不知道最後是誰先移開目光的，但四周的空氣似乎又上升了幾度，即使夜間的大雨已經沖刷掉不少初夏的悶熱。
　　「總覺得，有點對不起彰人了。」冬彌蹲坐在遮雨棚下，突然這麼說著，「今天才到外面演出，應該好好休息的⋯⋯」
　　「喂，冬彌⋯⋯」彰人是真沒想到冬彌會這樣對他道歉，他聽著絲毫不歇息的雨被拍落在地面，「那冬彌你，為什麼知道今天晚上有機會下雨，還願意特地回家換浴衣再出門呢？」
　　「啊⋯⋯大概，就算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機率，也想和彰人一起看煙火呢，我或許是這麼想的吧⋯⋯」
　　「在這點之上我是和你一樣的啊，」彰人伸手揉了揉冬彌的頭，半濕的髮並不像先前那樣柔軟，他還得重新將深淺雙色的髮重新分邊，「所以，以後不要再說這種話了。」
　　他也在冬彌身側蹲下，「況且，我大概和你的想法差不多吧，這樣特殊的日子，最後感覺不完美的結束了，我也挺不好意思的。」
　　「特殊？」
　　彰人抬手整理了自己同樣濕透了的瀏海，冬彌知道在他感到彆扭或不好意思時總會這樣做，「明天，是你的生日吧。」他說完才恍如想起了什麼，慌忙從包裡取出手機，螢幕上顯示著十二點十一分，看起來並不完美的時間點，「已經是今天了呢⋯⋯」
　　「彰人居然考慮到這個了嗎？」
　　「誰叫你對自己的事永遠都這麼遲鈍，連自己的生日都沒意識到嗎？」彰人無奈地笑著，「我就是為了第一個和你說生日快樂才約你出來的。」
　　「生日快樂，冬彌。」
　　冬彌在昏黃的路燈下笑了起來，潮濕、明亮、濡濕的深青色浴衣，大概從此之後會成為彰人的初夏關鍵詞。

　　「雖然沒有大的花火可以看，但我們還是有仙女棒可以放喔。」彰人從小包中拎出剛剛得到的小型煙火。
　　「那，打火機或火柴呢？」
　　「剛領的時候和工作人員拿了。」
　　「還要還要準備水桶⋯⋯」
　　「旁邊到處都是水漥呢。」
　　最後他們在遮雨棚下少數的乾燥空間點亮了小支的仙女棒，金黃色的亮光瞬間照亮兩人的臉龐和午夜的黯淡，鎏金般的火光在他們之間綻放成煙花。
　　但大概是在移動過程中也沾上了雨水的潮氣，或是主辦送的煙火本來品質就不佳，仙女棒不到一分鐘就熄滅了，之後想再點燃也沒有辦法了。
　　冬彌看著正對著在和打火機和熄滅的煙火發脾氣的彰人，不禁又微笑了起來，「謝謝你彰人，是最特別的生日了喔。」

　　雨天的夏日祭典，取消的花火大會，點燃不了的仙女棒，大概會組合成某個失敗的夏日碎片，或成為失敗的約會黑歷史。但對他們來說，陪伴本身就是日常的一部份，而這場初夏時分的大雨，則會成為又一個片段中濃墨重彩的一筆，成為那個平常當中最特殊的一部份。
　　一如殘留在深紺色浴衣上的，尚未消去的大雨的痕跡。

end.


很趕地寫一下編後語！

01
試圖寫出那種「啊因為平常就一直在一起了結果特別的日子想做出不一樣的事的時候感覺還是和平常一樣啊！」這種感覺的小小困擾（感覺文裡已經夠不明確了這下講起來更不知道在說什麼了！）
我覺得彰人應該會是在這種問題上糾結的人，相較之下在某些感性層面上他會比冬彌更敏銳一些（尤其是對冬彌的事吧，相對而言冬對自己大概遲鈍許多）所以他會是傾向於提供「變化」或是冬口中的「新的體驗」的人
也因此會煩惱這樣的行程會不會過於普通了？而事實上是因為他們日常就一直在一起了，所以所有互動都會變得過於「平常」。
但冬實際上又是能夠察覺彰的用心和新鮮的改變的，更何況他一直都覺得能夠將作為搭檔的互動成為自己的習慣，是很值得珍視的事物吧。
從這樣的想法出發寫了這一篇（我是這麼想的啦是我自己的理解而已！）（雖然感覺我也把自己繞進去了！）

02
放煙火的時候還是要在空曠的地方比較好喔，這邊他們只是，呃，劇情需要（鞠躬）

03
然後 可能 有點久沒有寫文了
如果可以的話想得到一點評論 TT
感謝看到這裡的人！

！總之祝我們最好的孩子冬彌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