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ng Way为什么醒来了?
听到过的属于同级生的声音像一根羽毛,孤零零地从月球飘下来。idia没有回头。有一瞬间他没敢回头;好像只要执行这个动作,眼前的世界就会即刻被宣告死刑,而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ortho一只手还被他紧紧攥住,散发人类体温的纤细手指贴着手心微乎其微地颤抖。ortho的表情保持着讶异,微张的口型像在问怎么了哥哥。idia嘴唇动了动,没能说出话来。
世界像被按下了停止键。短暂静止的几秒内,许多画面和回忆从他眼前流淌而过,像每晚在睡梦中看见的那条地下河。真实的、扭曲的、被植入的,现实、梦境、妄想,它们轰然倾塌,雪崩一样将他的意识淹没;他愣在了原地。
这不是无法实现的心愿。那个充满怜悯又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用一种哼唱摇篮曲般的语调,在他耳边轻声劝说道:为什么要醒来呢?
ortho。他默念着世界上最短的咒语,艰难地抬起眼眼睛,以一种复杂的眼神凝视自己面前的少年:正用自己的双腿站立在地面上的ortho,与自己面容相似的ortho,穿着跟自己不同校服的高中生ortho,完整的、身为人类的ortho。
要直视那双无辜的眼睛还是难度太高了。idia紧咬着下唇,砰砰直跳的心脏,被火焰烧灼的喉咙和胸腔,潮水一样涌进脑海的记忆,还有手心里随着意识模糊而逐渐消失的触感和体温……一时间,他说不清楚哪个更让他感到天旋地转。
难道这不是你所期望的吗?
那副总是猫着背,仿佛要枯死的瘦长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在不熄的诅咒炙烤下,他的灵魂终于跨越了所有的动摇、痛苦和不忍,只剩愤怒从干涸的暗金色瞳孔里爬出来了。
“……开什么玩笑。”他的声音像是用尽全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谁拜托过你做这种无聊的事了?”
为什么?
idia在施术者发出的叹息和疑问中回过头,虚假的回忆和美好悉数剥落,露出早已千疮百孔的世界的遗迹。眼前的景象迅速被扭曲、撕裂,黑色的荆棘从地底疯狂涌出,很快长得就跟故事里的豌豆藤一样高耸入云。
顺着荆棘来到idia面前的龙之末裔,在不悦和不解之间优先选择了满足好奇心,向他抛出了一连串的疑问:“这不是你所期望的现实吗?这不正是跟童话故事主人公相配的幸福结局吗?
“为什么要拒绝?”
“哈?”
“童话故事?你在一脸认真地说什么啊?”
“……不要笑死人了。你把我的人生、ortho的人生当成什么了?攻略游戏?可以随自己心意改写的童话故事?就算你是那种超稀有级别的ssr角色malleus draconia也实在是傲慢过头了吧。”
即使已经处于overblot状态,malleus还是语气平静地、像是履行义务一般向idia叙述着自己的想法:“为什么要这么生气?这明明都是为了你们的幸福。
“跟重要之人分别的痛苦和悲伤,你应该比谁都更有体会才对吧,shroud?”
“…………”
“如果从最开始就不用经历离别,不需要失去家人和朋友,就不用再感受到这样的悲伤了。这正是名为现实的噩梦啊shroud,而我要从噩梦的囚禁中保护你们。”
idia抿着嘴唇好一会没有说话,只是闭上眼晴轻轻叹了一口气,像是已经平复好心情:“……哈。我算是明白malleus氏你做那么多的用意了。
“既然在现实里要面对失去和离别,那么大家只需要永远活在美梦里,就不用再体会现实的苦痛和难过,过上永远幸福快乐的生活了……是这样没错吧。”
“如果是之前的我,或许也会许愿让过去那些令人后悔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可是现在的我得到了…不,应该说是终于找回了一直陪伴在身边的最重要的事物。
“换句话说,malleus氏编织的这个所谓幸福的梦境,我已经不需要了。”
“……!”
“离别的痛苦和悲伤,也是可以跨越的。现实也不是完全的让人无法忍受。就算是这个烂透了的、充斥着无聊的世界,也还有让人留恋的存在……让我明白过来这些事情的人,我已经找回来了。”
“事到如今如果就因为malleus氏一厢情愿想要给大家幸福而制造的虚假梦境,导致我忘掉了重要的人和约定……我是绝对不会饶恕的。”
malleus维持着倾听的姿势悬浮在半空,像是还没从再次被拒绝和idia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为什么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啊?明明malleus氏也见过ortho的吧,明明都亲眼见过了却还是想要否定他吗?奇迹是真的存在的……那孩子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所以,我不会承认你创造的梦境。重要的人,想见的人(奇迹)还在现实等我。就算一时忘记了,我也一定会想起来。”
他像是祈愿又像是呼唤一般,轻声地说道:“……ortho,我在这里。”
脚下的地面突然开始剧烈摇晃,跟先前只是外壳剥落的感觉不同,仿佛是世界本身要崩坏了一样,大量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要将idia吞没。
“诶?!什么情况?在下可没听说过还有这种突发高难度任务啊??”
“果然这个梦境也要崩坏了啊……即使努力醒了过来,没有在梦境之间穿行的手段的你,也很快就会被暗吞没,然后再度陷入更深的沉睡吧。”
“…哈??原来是这样的设定吗?!在梦境之间移动什么的听起来也太作弊了吧!可恶,这样的话就算醒过来了不也改变不了现状吗……”
在被暗彻底吞噬之前,idia看到的最后画面是微笑着目送他被拖入黑暗中的malleus:“……愿你做个好梦,shroud。”
…………
……
咕嘟咕嘟翻涌着的无边无际的黑暗。
沉重得难以支撑的眼皮,思绪像是一团跟破烂的棉絮搅在一起的浆糊,连移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的疲累感填满了idia的躯壳。他的思维和动作越发滞涩,整个人像要融化一般缓缓沉入看不见光的海底。idia不知道自己像这样下沉了多久,时间观念在这里已经被抛弃。
直到有一道非常微弱的呼喊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这个虽然微弱但是坚定的声音像是一束穿透云层的光芒,即使身处浓墨似的黑暗中,idia还是能依稀地感觉到它由远及近地不断朝自己而来。
不断变得清晰的、熟悉的声音。
“……哥哥——”
“哥哥——到底在哪里——”
“拜托了,快回应一下——”
这个声音……ortho……像触发了关键字一样,idia的身体挣扎着动起来,重新找回了睁开眼睛和说话的力气:“……ortho,在这里。我在这里……”
刺眼的光芒闪电一样瞬间划破了整片黑暗,idia看清了从远处极速朝自己飞奔而来的ortho的身影。
再次睁开眼时,idia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童话般奇妙的空间。
他们在粉红色的云朵间穿行,同样粉红色的飞鸟排着队从他们的身边绕过,而背景的天空是油画一样鲜艳的湛蓝。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现实世界该有的场景。
“ortho……这里是?”
“终于醒过来了吗哥哥?我也不清楚这里具体是什么地方,不过可以确认的是,这里是梦境世界的一部分。”
“果然还是在梦里吗……但是,谢谢你,ortho,帮大忙了。”
“嘿嘿,能看到哥哥平安无事比什么都重要!总之,现在马上要离开梦境回到现实了,绝对不要松开我的手哦,哥哥——”
与漫长的梦境和下坠相比,回到现实就像是一转眼的事。着落点是idia的房间,idia恍惚地坐起身,看到身边的ortho才确信自己回到了原来的现实而不是又陷入了新的梦境。
只是,眼前的ortho似乎跟自己所熟知的ortho看起来不太一样。终于得以脱困之后才有空反应过来的idia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在一种不妙的预感中试探性开口:“……说起来,ortho,这个新机体是……”
“哼哼,很帅吧?这是为了救援哥哥和大家而拜托妈妈设计制作的可应对魔法灾害的特化机体,名为刻耳柏洛斯·机体!”
“诶原来是妈妈制作的啊…呼嘻嘻,确实是充满个性、非常帅气的设计!这种风格也能驾驭得非常完美,不愧是在下的弟弟!……不对等等、意思是妈妈黑进我电脑了对吧!?”
“这、这个嘛……妈妈说了她绝对没有偷看那些设了密码的秘密文件……”
“难以置信!这是侵犯隐私吧??这绝对是侵犯个人隐私吧?!简直难以相信母亲竟然会做出擅自黑进自己儿子的电脑这种恐怖的事!”
“这也是为了帮助哥哥和大家而且事态紧急才不得已的……现在还是先把事件解决了,等回到styx再好好地跟妈妈抱怨,好吗,哥哥?”
“……理性上虽然能理解,但是感情上果然还是不能接受。啊啊真是的……ortho,快点打倒最终boss,结束这场闹剧吧!回去之后在下一定要讨个说法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