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我们的那个春天-1逃离我们的那个春天·1
CP：ひめあん
全文分级：NC-17
本篇分级：PG-13

今年419的课题是：思春期
本篇约2.6w字。



*

这是不会发生的事情。

这条再熟悉不过的柏油路，她至少有一年多的时间都在这条路上往返，一开始还有些不熟悉，总是会在红绿灯亮起时下意识朝原先的方向走去，不过等过了马路又会想起来走错了，于是她又站在路口等信号灯再次变色好让她走向当下正确的路。这条路上要路过几个路口，几个信号灯，地铁什么时候来，街边有哪些商店，她都记得很清楚，即使是闭上眼睛在睡梦中也会将这个场景还原出来。耳边一晃而过的啼鸣、来来往往的学生——这条路上有很多学生，和她不同的校服象征着不同的目的地。她出现在这幅画卷中恰如其分，如同一滴清澈的眼泪缓缓从天与街道的交界处流淌下来，地上是前不久被雨水打落的花瓣，粉色的、铺天盖地，好似“罗曼蒂克”这一词被卷进碎纸机里泼洒了一地。从樱花树的中落下斑驳的阳光，落樱被照亮几处，她的眼睛慢慢亮了一点，双腿开始往前，周围的景色也开始因为她而流动。她的耳朵开始听到了更多声音，身旁的人笑了起来，她困惑地停下，抬起头望向了走到自己对面的人。她试图辨析出那个人所说的单词，未果，失落地沉下了视线。现在应该是在上学的路上，但是自己为什么会伫立在这儿，貌似是因为刚才对方说了什么自己才无法离开。但是她实在分析不出刚才的那几个发音到底所指的是什么，肩上的通勤包愈发沉重，她竟然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她的意识开始落在了眼前深灰色的校服上，这显然不是来自她现在的学校，也不是她以前的学校……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这件制服？她知道自己是在梦里，身体沉重得由不得她控制，她不知不觉把身体靠了上去。对方也没有躲开，深灰色的制服上有着太阳的气息，她很喜欢衣物晒干时的味道。踮起脚就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梦中的这点真实让她感到了莫名的宽慰，唇上碰到柔软的触感让她深感意外，因为是自己的梦境吗，对方才没有避让开。只是双唇贴到了一起，这是接吻吗。她所见过的接吻都是充满着热情的，像这样仅仅是轻轻碰了一下也是吻吗。如此轻盈，像樱花降落时不小心扑了上来。她抬起手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唇，仍然有着唇彩的滑腻，意识又要飘散到她不知道的地方去了。

耳边愈发聒噪起来，闭塞的感官似乎在刚才的那个吻之后被打开了，这个她所构建出来的世界愈发清晰。香槟色的眼睛温柔地看着她好久，她是后知后觉才意识到的，仰头迎上去对视了好几秒，起初她想到了蜂蜜，刚才的吻也是这样的滋味，接着她又想到落在她身上的阳光，把她的心照得锈迹斑斑……她的胳膊被对方攥住了，虽说她的手也还停在他的胸口上，她抚摸到了他的心跳，是因为刚才接吻的原因吗，还是因为她也在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想起眼前的人是谁。

是你吗……HiMERU君。

第三学期就要开始了。



*

第三学期的第一天是从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开始。杏被手机闹铃吵醒，捂着头坐起身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才把睡衣换下。昨晚的梦实在奇怪，但是她又着实想不起来具体内容，梦境这一东西似乎会在醒来的那一刻就进入倒计时，等完全清醒时就什么都不剩下了。她对着穿衣镜系好领结，一转身看到桌子上的电脑，敲了一下回车键发现居然只是息屏，解锁界面发现还停留在昨晚看电视剧的界面，她匆匆关机合上屏幕。餐厅里弟弟已经坐在了餐桌旁，不过她刚要坐下弟弟就起身要离开了，他说今天也是君咲的开学典礼，要早点去学校礼堂搬东西，她点了点头和他道别然后漫不经心地开始对付面前的早餐。她的脑海里还残存着梦中的感觉，轻飘飘的，漫长的梦总是会给身体带来疲惫，果然还是不应该临睡前看太久电视剧。她正思索着突然被温润的触感惊醒，一低头用筷子在碗里搅动了一下才发现今天的味噌汤里放了豆腐。

连吃饭的时候都心不在焉，这样可不好啊，今天开始就是第三学期了，很快就要毕业了。走在上学路上的杏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早晨的空气，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振作起来，似乎这一打气行为真的起了作用，融入早高峰的人群之后她的心情一下子明朗了起来。周围不断有走过的学生，不同风格的制服出现在这条人行道上产生一种奇妙的心情，两侧的樱花树满是盛放的姿态，大概等毕业之后这些花才会落光。

“早上好，杏さん。”

她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条件反射停了下来，转过身看到的是穿着深灰色制服的学生，她挥了挥手：“早上好，HiMERU君。”

HiMERU是从去年春天开始和她进入同一家公司的员工，虽说对方是休养了一年才复出但是经过几次合作其能力也可见一斑。杏记得HiMERU的资料上写的是17岁已完成大学学业，对于已经毕业的人来说还要重新读高中心情应该很复杂吧，业内对于学生气质的追求近乎病态，她也说不出什么宽慰的话。不过像这样在上学路上遇到他是很难得，HiMERU走在了她的身旁，领带不是很规矩地挂在领口。在她克制自己的视线望向他时对方主动开了口。

“今天也是梦之咲的开学典礼呢。”

“是的。我记得昨天在公司里七种君一副情绪高涨的样子，就猜今天或许也是秀越开学的日子。”昨天在走廊上就听到七种茨急促的脚步声，她原本想站在原地避免撞上，毕竟若是和那个人打了照面免不了会有新的工作推来，然而七种茨却直接走了过去让她倍感诧异，擦肩而过时她看到了他脸上挂着不同往日的笑容。她暗暗想着，原来七种君也有高中生的一面。

“那个人还真是一点都不掩饰。这样一看副所长就是人们口中所称赞的优等生吧。不管工作还是学习都充满热情，HiMERU说不定也要学习一下这种精神。”HiMERU轻笑着打趣道。

“呵呵，难道HiMERU君不是吗？”她偏过头微笑着看了过去。

“HiMERU？”

“我觉得、唔只是我这样觉得，HiMERU君好像也很高兴能去学校。”

HiMERU思考了片刻，似乎是因为她的发言而自我审视了一番，随后才接上话：“……啊，在杏さん的眼中HiMERU是这样的？大概是因为一直都忙于工作偶尔有了回学校的机会就觉得比较稀奇。其实在HiMERU看来你也是一样的，刚刚HiMERU在后面看着你的背影比平时要精神一些，所以特意追上来打个招呼。”

这个人……这个人还真是轻易地就会把这些话说出口，明明现在并没有在聚光灯下。杏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落回了前面的路面，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声音严肃一点：“被盯着看很让人不好意思……不过就算HiMERU君没有追上，我们待会儿也会在路口遇上。”

“像这样穿着校服和杏さん相遇HiMERU也觉得很特别。就像——这两天热播的电视剧里的情节。貌似那个剧组也是在这条街上取景的，怪不得HiMERU产生莫名的亲切感。”HiMERU不经意的补充一下子点醒了她。

“唔……”

“怎么了？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我想起来了……”杏喃喃道。

“想起来？”

“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奇妙的梦……刚刚想起来貌似就是在这条街上。”

“是什么样的梦？”

“是我和HiMERU君……”她仰起头正要脱口而出时回忆的下半部分让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当时我们正在拥吻呢。这样的话怎么都不可能对着当事人说出口。她的微笑尴尬地挂在嘴角，然而HiMERU却仍然饶有兴趣地等待着她说下去。

“……哦呀，杏さん的梦里也有HiMERU吗？真让人高兴。我等发生了什么呢？”

“……上学。就像现在一样，我和HiMERU君一起去上学了。”她道来了其中的一半，听到了她的解答HiMERU也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对梦境和现实的巧合进行了感叹。他说看来自己会在这里遇到她是预知梦的作用呢。杏随意地应和着，心里想着若是将真相说出来你可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坦然自若了。

“刚才杏さん停顿了片刻HiMERU还以为自己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毕竟有时梦里出现的也不完全是好事，要是因为HiMERU的失礼而让杏さん回忆起什么伤心的事情那可就是HiMERU的过错了。”

该说直觉敏锐还是观察细致好，几乎被说中了内心的杏很害怕再和他说下去就会说漏嘴。幸好此时信号灯变色了，她匆匆随着人群跑了过去，刚迈出去几步她又转过身朝他挥了挥手：“啊、HiMERU君再见。等放学之后……要是能遇上的话，再见。”

她看到HiMERU愣了几秒，随后仍然是笑着和她挥了挥手。等走过了转弯口杏才意识到，自己久违地走错了方向，再一个劲地走参加的可就是君咲的开学典礼了。明明是新学期的第一天却像受到惊吓的鸟雀乱了方向，她暗暗下定了决心绝对不在临睡前看爱情片了。



*

光线穿过玻璃照在视网膜前方，空中漂浮的灰尘仿佛也有趣味，如同星屑在她的眼前闪烁勾起她对另一边光景的记忆。杏站在休息厅里手上还捧着刚刚泡好的红茶，原本想去空中庭院休息一会儿，然而刚走到门口就因为涌现的回忆而停下了脚步。前两天结束了开学典礼，第三学期极其短暂，临近毕业的杏也没有多少东西还留在学校，虽然学业还没有结束不过梦之咲不选择继续升学的人基本上都开始和工作接轨，三年级的教室能看到的人越来越少。原本对HiMERU说的要是放学之后还能遇到就再继续早上的谈话，然而不知是否是她隐瞒的愿望被察觉了，那天放学之后并没有再能看到他。这样也好，杏放平了心态从林荫道走回去已然没有了早上的心悸。原本以为这件事会就这样过去，只要过了一两个夜晚她就能忘记这件事，然而梦中的内容却不受她的控制。

春天的阳光显然没有太多热情，视线从层层树叶坠落，周围的场景也慢慢显现。萌芽的花坛、棋盘格的路面——这是公司的空中庭院。她在睡梦中确认了这件事，她动弹了一下身体，膝盖上的书掉了下去，她弯腰拾起貌似是一本关于某品牌的介绍册，也许是和哪个品牌方合作时找的参考资料。虽说梦里她总是清醒的，然而意识还没有精密到连纸上的字都复刻出来，只是她拿起这本书时自然而然地给了它这样的定义。紧接着她听到了身旁传来了翻书的声音，很显然坐在她旁边的又是HiMERU。这一点她没有转头就已心中了然，不看过去只是因为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这场的梦的下一个镜头是什么。

为什么呢？为什么又是HiMERU君？她不知道自己这是厌恶还是困惑才会发出这样的疑问。思春期的梦总是错得离谱，在看过的各种影视作品里这样的梦通常都会蒙上一层梦幻的滤镜，和爱慕的人也好、和怀念的人也好，和爱情挂钩的梦往往都有艺术加工的成分，为的是让现实中的人能够心怀爱意。然而当自己成为剧中的角色时就完全高兴不起来了，腿上的书完全看不清字，她试图转移注意力也做不到。此时身为这场戏里的女主角她要怎么做才好，她想不出策略，内心却意外的冷静，她开始思考关于自己的事情。

如果说第一次是巧合，那么第二次在梦中看到他为什么呢。她思来想去发现最大的困惑是这一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是HiMERU君呢。她并不记得自己和他有过什么交集，擅自对平日里友好相处的同事产生性幻想也是失礼的事情，她实在不想因为自己毫无缘由的妄想而没办法和HiMERU说话。她甚至产生了一种可笑的念头，也许是因为HiMERU君总是给人一种性感的氛围才会被抓来这个梦里。

这样想着她不知不觉抬起了头看了过去，HiMERU却没有看过来，手里的书也半耷拉了下来，她凑上去观察才发现他睡着了，HiMERU会在空中庭院小憩是鲜少发生的事。她忍不住更靠近了一些伸手想摇醒他，不过如果HiMERU醒来了并且有自己的意识，那么自己该怎么和他解释这个梦呢，如此一来刚要说出口的话也戛然而止，短促的“ひ”音像是倒吸了一口冷气。HiMERU摊开的书一如既往是一本小说，不过已经被风吹过去了好几页，她放在他肩上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破坏了他的平衡，眼看着可能会惊醒他，杏下意识地伸出双臂迎了上去。HiMERU伏在她的肩上没有一点动静，然而他似乎也像是抓住了什么令人安心的事物一样搂住了她。

她本来以为HiMERU会和第一次梦里一样吻她，然而HiMERU只是这样拥抱着。杏一下子都分不清这个梦到底是什么了，恍惚中她的脑海中浮现了HiMERU拿着的小说上的内容：也许我想。任何人都不会紧紧搂抱我，我也不会紧紧搂抱别人。我就这样……像贴在海底岩石的海参一样孤单单地一年年……

或许梦中出现这种启示是想让她的内心变得脆弱，然而她却产生了相反的念头，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摸索到了HiMERU的领口，她好不容易从HiMERU的怀抱里抽出一只手在他的冬装里摸索到有机可乘的地方，她暗暗思忖着道歉的话，手上用力地将这件灰色的衬衫扯了开来，像是要硬生生地将自己从梦境中剥离出来，然而之后内心深处却翻涌着莫名其妙的苦楚。难道说自己的潜意识里其实是期待着这样的事情吗。那么自己究竟是期待着HiMERU君还是疼爱的行为，她一下子失去了挣脱的勇气，不知不觉泪水流了下来。她不觉得自己是个多愁善感的人，然而此时的泪水似乎是遵从了她的内心。她松开了手重新抱住了HiMERU，等待着梦的尽头。

真是个温柔的梦。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站了多久，试图清一清嗓子却没能发出声音，反而是身后的声音将她唤醒。

“……杏さん。”

“唔。”该说什么好，从梦里走出来的人过于真实，她一下子分不清是梦的延续还是现实。

“怎么了？怎么站在这里发呆？”看着她一言不发，HiMERU关心道。

“……HiMERU君什么时候来的？”

“啊、HiMERU……HiMERU刚刚从月桂餐厅回来。午休时间想来这里走动走动，没想到正好遇到了杏さん。”

“哦……”

HiMERU为了能听清她的声音而俯下身，她的视线却擅自向下沉到了他的手上，他手腕上的手环自然地向下倾斜引导着骨骼的轮廓，在那个妄想里拥抱住的她的手就是长这样的吗，她不敢细想，害怕会在下次进一步细化梦的细节。她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冷不丁地留意到了他的戒指上——原本应该在中指上的戒指不见了。

“呵呵，说起来真是巧合呢。最近HiMERU好像总是能遇到你——不过公司上上下下总共能碰到的人就那些。也许是HiMERU的错觉……还是就把刚才这些话当做是缓解氛围的闲聊吧。”察觉到了她的叹气声后HiMERU很快转换了话题，“所以说杏さん在这里发呆时在想什么呢？”

“啊我……”她趁HiMERU说话的间隙很快想好的回答的话，如果HiMERU问她发呆在想什么，她就说因为天气很好在想最近什么时候能去赏花就好了。然而这个构思好的答案还没有说出来，肚子就不合时宜地发出了声响。她的脸色一下子暗了下去，这才想起来自己会在这里发呆是因为上午开了很久的会议，她打算去空中庭院休息一会儿再去吃饭，结果一愣神就连午休时间都混过去了大半。她半张着嘴一下子不知道是该先道歉还是假装若无其事地回答他的问题。

“……HiMERU好像把笔记本忘在餐厅里了。如果杏さん不忙的话可以一起去吗？正好HiMERU想为上次的事请你吃点什么。”HiMERU温柔地笑了笑缓解了尴尬的场面，明明他才刚从月桂餐厅回来。他已经侧过身示意她过来。

“谢谢……HiMERU君。”她快步走了过去，低声道谢，“之前的事不用客气，是我作为制作人应该做的。”

“那么HiMERU先把杯子放回茶水间吧，待会儿会有人来收拾。”

HiMERU顺手拿走了桌子上的杯子，红茶已经见底，焦褐色的茶叶露出水面。她看到HiMERU左手拎起杯子，右手勾住杯把自然地引导着方向，杏微笑着应了一声。HiMERU拎起茶杯时拇指刚好覆盖在了她喝过的位置，这一点他会注意到吗。她下意识抬起手碰了一下自己的唇确认唇膏的状态，所幸得到了令人安心的答案，然而随之而来的还有浅浅的遗憾。自己难道是期待着能够在HiMERU身上留下什么吗？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暗自懊恼起来注意到这件事的自己也不好，杏极力不让自己将过分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HiMERU勾住杯子的手指完美地挡住了戒指的位置，却没能截断她对戒指的惦念。HiMERU把杯子放在了水池边就走了出来，两人走到电梯处时她还是情不自禁地问了出来：“HiMERU君，你的戒指？”她抬起自己的右手指了指中指的指根。

HiMERU愣了一下苦笑着解释道：“啊，是的。貌似HiMERU之前不知道放到哪里了。杏さん观察得真仔细呢，HiMERU还以为不会被其他人注意到。”

“唔，我记得是之前的占卜节目？HiMERU当嘉宾的那一期，占星师说要从你身上借用一个东西作为施法的道具。”

“老实说那期节目上HiMERU发挥得不好，可以的话还是希望你不要记住。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参加了朔间前辈主持的节目带来的附加效应，很多类似的企划都会发邀请，明明HiMERU也不是搞笑艺人，也不可能每次都能做好节目效果。真是头疼……真希望大家不要总是期待HiMERU和超自然事物之间能产生什么火花了，现在的HiMERU也不会再处理……”

不会再处理这些超自然事件。HiMERU明显是察觉到自己在她面前差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他及时打住了。然而她早就已经在心里补全了他的发言，梦之咲里奇怪的人很多，难以解释的事情也很多，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件好事还是坏事，明明是那样害怕灵异事物的自己却身处于这样的环境，过了一年了也没有丝毫的长进。以前的HiMERU君是做什么工作的？她的思维一下子就跳到了另一个问题上，虽说是和自己一样的高中生，不过既然是在那个秀越上学的，有隐藏的履历也不奇怪。就像她第一次和七种茨打照面时也吃了一惊，没想到和自己接头的制作人是自己的同龄人。

杏笑了起来，尽管她看到了HiMERU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却仍然故意地说出了坏心眼的话：“我觉得很有意思。‘通过这个祝福能让意料之外的因缘降临在接受者身上’，我也很好奇……HiMERU君身上会发生什么。”

“杏さん的好奇心真是比HiMERU想得要强烈。嗯，那么要是HiMERU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就告诉你吧。不过施了魔法的戒指已经不在HiMERU身上了，不知道效果会不会转移……说起戒指，也许是上次在茨塾玩桌游的时候当做道具给收到一起了。”

“要是在学校里遇到春川君我也会帮忙问一下。”

“多谢，不过既然那是一只施了魔法的戒指或许是去找比HiMERU更适合的人了。说不定哪天就会回到HiMERU手上了。”HiMERU笑了起来，看起来并不在意戒指的去向。轻松的语气就像是说那只被赋予了祝福的戒指只是独自出去旅行了，等到魔法失效就会回到他身边。

电梯打开了门两人一同走了进去，杏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时隔着手帕摸到了一枚坚硬的环状物，显然不是自己的东西，手指惊得蜷缩了起来。她看了眼HiMERU，对方只是微笑着并未察觉到什么，她沉默了下来思考起刚才HiMERU的话。看到她突然落寞起来的表情HiMERU突然说了一句：“杏さん总是这么客气HiMERU当然倍感欣慰。不过杏さん偶尔也向周围的人主动索取一点，HiMERU觉得不是坏事。”

她点了点头，还是十分不理解HiMERU的意思。



*

一切的源头应该是去年夏天。杏被这场没有暂停键也看不到进度条的情色妄想纠缠得神经紧张，害怕会碰到HiMERU，也害怕会碰到其他人。如果遇到HiMERU自己该如何面对他呢，如果遇到其他人难免会被察觉到自己有难言之隐，更甚难以保证再和自己接触的人不会被卷入这场荒唐的春梦里。如此惴惴不安的心绪日复一日，终于让她回忆起了去年发生的事情。那一天HiMERU对她说的：这是我等之间的秘密，可以的话希望杏さん忘掉吧。

这句话如同那个十三岁才会灵验的诅咒一样，事到如今终于在她身上降临了。既然是如同诅咒一样的东西，为什么不索性让她像荆棘城中的人一样沉沉睡去再也不醒，这样伴随着生长期而来的精神折磨几欲使人崩溃。杏在燥热的呼吸里模糊地回忆着上一个夏天。

去年的夏天比往常要热闹。那段时间公司附近经常有记者徘徊，出没于此的目的也不难猜，都是为了能拿到那几个引发骚乱的麻烦制造机的一线消息——HiMERU也是其中之一。光凭印象而言HiMERU会和“问题儿童”几个字画上等号就足够让人意外了，对组合有怨言又执意想要以单人名义进行活动的人为什么还会做那些事呢。HiMERU让她觉得难以对付的地方就在于此，她所知道的情报和他的行为并不能对上号，而HiMERU又擅长避重就轻推回她的好奇心，因此她对HiMERU的了解不甚了了。

“HiMERU君，这是我之前对接过的一家广告公司，最近那边想给一款夏季新饮品拍摄一支宣传广告。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她记得那天找到HiMERU向他介绍单人工作时特意关注了一下他的表情，然而从HiMERU的标准笑容里她没能捕捉到一点另外的暗示。HiMERU接过企划书粗略地翻了翻，随后收下向她道谢。在她短暂的制作人生涯里和各种各样的人对接过，16岁时的自己一定想象不到两年后的自己已经完全将过去的梦想抛之脑后，现在成为了忙碌的人的一员。对于17岁的自己而言，人生的意义似乎已经没有了自行定义的权利，与其说是喜欢这份工作不如说是已经习惯了工作的流程，即使可以重新做出选择她也不确定自己会有勇气规划其他方向。

说起来……HiMERU君是直到今年春天才复出吧，空窗的这一年他有考虑过别的吗。不对，就算是想过什么，对于躺在病床上的人来说也只是一时消极的念头。现在HiMERU君已经完全康复了，大概也不会把那时的想法当回事。

“杏さん？”

“抱歉。不小心发呆了。总之HiMERU君觉得没问题的话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吧。”她眨了眨眼睛抬起头同样用标准的笑容回应道。

“哦呀，杏さん也会一起去吗？”

“你不希望我在旁边吗。明明我也算是制作人……”她故意用着遗憾的语气偏过头观察着HiMERU的反应。然而HiMERU并没有像预想的那样慌张起来而是平静地解释道：“并不是这样。HiMERU很感激你在这样四处碰壁的情况下能为HiMERU介绍工作。只是HiMERU担心这样会不会影响你的行程，毕竟在HiMERU看来杏さん的忙碌程度应该不足以有富余留给HiMERU。”

“拍摄现场是要有负责人在场的……虽然cospro的艺人并不是我来负责。但是这份广告委托是我站在P机关的角度和HiMERU之间的交易，我可以直接作为你的负责人到场。”

“原来如此。是这样呢……因为杏さん很年轻，有时就忘记了你已经是P机关的工作人员了。HiMERU明白了，那么到时候就麻烦杏さん了。HiMERU会完美地完成这次拍摄，不让杏さん给对方留下坏印象。”

“我是大家的制作人，这都是应该做的，所以不用这样郑重。”她下意识地说出这句话时她看到HiMERU注视着她似乎想了什么，只是她还是像往常一样猜不透他的心思。

广告拍摄的日程安排妥当，预计拍摄时长为三天，导演列出了七条拍摄思路，最终上线的会是七条中的四条。杏拿到策划案时注意到开机时间刚好在HiMERU生日后不久，这算不算是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呢。她找到HiMERU的聊天框将拍摄时间发了过去，上一条来往信息还是他生日那天，HiMERU的最后一条消息是：下次HiMERU物色到喜欢的咖啡豆会再分享给你。今天真是辛苦了，谢谢你杏さん。

那天收拾得太晚回家一下子就睡下了。她临睡前检查消息时看到过，在对话框里思考是否应该回消息，删删改改中就昏睡了过去，貌似最后有想到什么文字不过醒来之后就全都忘记了。当然包括这条消息本身。第二天她还以为是梦的错觉。

七月中旬的热让人失去了很多生活的念头，不过兴致缺缺的模样决不能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来。第一天的早上她到车站和HiMERU汇合，最近两个月里公司的客户很多基本抽不出空安排车辆，即使有空档期也会优先给更加高人气的偶像组合，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她记得当初和trickstar一起外出时也是公共交通居多，不过对于秀越的优等生而言应该很稀奇，大人物们也真是毫不留情，一旦毁誉参半就冷冷地松开了手。HiMERU在车站远远地向她挥手，她也很快甩开了脑海里的胡思乱想跑了过去。HiMERU给了她冰贴和薄荷味压片糖，她注意到HiMERU把工作证拴在了通勤包的肩带上，她也拎起了自己的工作证：我们是一样的呢。毕竟这个带子总是会把脖子磨破。说着她不好意思地用手遮住了颈侧的创可贴。

虽说拍摄持续三天，每天她也都会和HiMERU汇合然后去拍摄场地，结束拍摄再回到车站分别，然而三天里却没有多少说话的机会。到了现场他们才注意到现场有两组演员，导演想增加广告的趣味性所以采用了双线并行的拍摄，HiMERU参与的是其中一组，另一组由另外的拍摄组负责拍摄。作为主角的新产品早就摆了好几箱在地上，HiMERU拿了两瓶走到她身边，她把瓶子拿在手里转了一圈，宣传图和成分表都看了一遍，她听到HiMERU对她说，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尝一下新品的味道吧。她点了点头拧开了瓶盖，淡淡的香味从瓶口飘了出来，这次上新的一共有两款，都是以“初恋”为主题设计的面向学生的茶饮料。她转过头看了看HiMERU的情况，HiMERU已经喝过了，似乎在细细思考待会儿该如何在镜头下表现设计理念。杏也端起瓶子抬了头，入口先是淡淡的甜味，随后苦涩在舌根上散开最后只剩下包装上画的不知所谓的花的香味——“初恋”的滋味是这样的吗？好像找了个不太适合的企划给HiMERU君。这是她品味过后产生的第一个想法，不过事到如今也不可能反悔了，HiMERU把饮料留在了她身旁就往拍摄组那里走去。

两条故事线，七个情节，最后会选其中的四条成品投入市场，也就是说HiMERU君至少会有一条广告被选中。杏站在道具组旁复盘了一遍情况，她手里也有一份剧本，趁两组演员拍摄的功夫她复习了一遍。HiMERU这一组所要展示的是即将毕业的三年级生和已经毕业的前辈——HiMERU的角色是三年级生。她困惑地看着人选结果，尽管她知道HiMERU和她是同龄，然而若非亲身经历她很难想象自己会和高中生HiMERU走在一起。摄像机移动的声音近了，她抬头看到HiMERU身旁的女演员在林荫道上停下了脚步。太阳晒得耳朵发烫，她合上剧本放在饮料边，小跑钻进了化妆组避开摄像头的移动。

拍摄用到很多机位，录音师跟着到处跑，演员把同一段内容演到麻木，直到导演满意为止。杏站在导演旁边时对于局面看得一清二楚，时不时导演会喊停然后询问制作人们关于刚才效果的想法，如此这般一天下来大家都筋疲力尽了，和HiMERU一起返程时自然也说不出话。坐在地铁上时她看到HiMERU又翻了一下剧本，她拧开饮料喝了好几口缓解喉咙的疼痛，仍然是带着花香的苦涩滋味。空调很冷，湿冷的衣服贴到后背时让她忍不住打个寒战。

“……啊，这里的‘初恋般的吻’是指什么呢。”

第三天终于要拍最后一支广告时她看到HiMERU的剧本和自己拿到的不一样，上面多加了一个场景描述，HiMERU这一组的剧情要拍完了。最后的场景是雨中的吻，并非是和另一位演员而是剧情中出现的塑像。这就意味着这条故事线走向了破灭吧。

“这可能是一种艺术的表现形式，现在不是很流行创意广告吗。导演的意思是‘初恋’可以并非是指具体的人，只要是深爱的事物都可以。竟然是将石膏美人视为初恋，真是吓了一跳——不得不说道具做得很好哦。杏要看看吗？貌似是导演特意从****大学的美术部借来的，好像是雕塑系的某个获奖作品。”

HiMERU揭开了推车上的白布露出了一尊美人胸像，搭档的另一位演员的装造就是模仿的这个。杏站在它面前端详着，明明是冰冷的石膏作者却刻画出了人类皮肤的柔软、发丝的细致、布料的重量，说不定作者就是按照自己心中的初恋雕刻出来的——这就是摄像头下HiMERU君所“爱慕”的事物啊，并非是温暖的人类而是冰冷的物品，这才是导演同意人选的原因么。一种怅然若失的情感油然而生，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产生这样的感触。

“真是漂亮……”她轻轻地赞美道。随后HiMERU重新蒙上了白布交给了道具组，一会儿的拍摄场景在室外，还要再布置一下。

“导演让HiMERU将它想象成恋人——HiMERU可没有恋人，而且即使不进行这样的想象训练HiMERU也能代入进‘暗恋的高中生’的角色当中。这并没有多困难。反而是导演的一番话让HiMERU为难了，说什么想要情书一样暗流涌动的感觉……”

“暗流……涌动？”

“是的。所以最后的场景选在了室外，别说‘暗流涌动’了，等一会儿HiMERU就要被‘滂沱大雨’浸湿了。幸好现在是夏天——啊，道具组在叫HiMERU了。待会儿见。”

拍摄进入了尾声，杏站在导演组里看着屏幕上的画面，摄像机从教室一步步探向窗外，雨水打落了樱花沾在了手中拿着白布的学生身上，他浑身湿透，胸前的毕业胸花已经半边脱落，白衬衫紧贴着肌肤透出生命的颜色俨然和苍白的塑像形成了对比，他的肩膀因为剧烈的呼吸而不自然地颤抖着，一步步踏过草地走向中央的只到胸部为止的它，学生站在那里平复着呼吸温柔地注视着它，它被雕刻出的发丝和他一样挂着雨水，他伸出手轻轻拂去，似是整理一般顺着塑像的纹路勾勒出恋人的模样。随后他展开了挂在手臂上的遮布，双臂绕在它的身后缓缓披上，如同头纱一般的白布。他低下头靠近了塑像，头发从耳后滑落，遮布完全盖住它的瞬间学生轻轻凑了上去，重叠的阴影如同——如同婚礼一般。

是……是“初恋般的吻”。HiMERU君完成了拍摄。就和他所说的一样，想象训练是多余的，和搭档练习也是浪费时间。这条会上线吗……HiMERU君所表现的青涩的恋情。要是不上线就好了……耳边总有沉闷的声音徘徊，杏过了一会儿才从自己跳脱的思维里抽身发觉是自己的心跳声，并且自己的手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按在心脏处，只可惜并没有起到安抚作用。场面持续了几分钟导演喊停了之后周围才开始嘈杂起来，她的身体比意识先一步行动，她快步走进了片场把早就准备好的干毛巾披在了HiMERU的身上，他回过头时眼睛里还流动着悲伤的情绪，她深呼吸了一下笑着夸赞道：“HiMERU君表现得真是太厉害了，大家都情不自禁看入迷了。”

“啊，是吗。谢谢你，杏さん。”HiMERU很快恢复到了平时的状态，他拿起毛巾擦拭头发又向后退了两步，很快另外一组演员也回来了，那边的拍摄进度也很顺利。另外一组演员走过来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看样子他们那边完全不知道这边是淋雨的戏码。工作人员开始收工，杏整理好随身物品给HiMERU发了条在外面等他的消息。

天空呈现出绚丽的绛紫色，夏天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晚，杏察觉到上方的路灯闪烁了一下，随后自身后起逐渐亮起昏黄的光。已经快到晚上了，杏这样想着解开了马尾上的皮筋让头发放松下来，她的脑海里仍旧时不时回味着刚才的拍摄场景，扮演着高中生的HiMERU似乎和她平时所见的有所不同，到底哪个才是他所展示的真面目。

“这段时间辛苦了，杏さん。”最后一日的夜晚仍旧是和HiMERU走在返程的路上，工作告一段落心情自然也愉悦起来，这是三天里难得的闲聊。

“没关系，只是三天而已。而且我也很高兴能看到不一样的HiMERU君……说实话看到HiMERU君饰演的高中生我都有点心动了。”

“哦呀这真是HiMERU最想听到的话了。能让那位传说中的制作人怦然心动看起来HiMERU以后也可以尝试在影视界里谋取一席之地。”

“好哦，如果以后有类似的试镜我会帮你留意的。”她不知不觉已经习惯了HiMERU调侃的话，“对了，HiMERU君。我们待会儿要吃了晚饭再回去吗？如果组合那边没什么事的话。”

“嗯。HiMERU也正有这个打算，前两天HiMERU就在网上看到了附近要举办狂欢节的预告，本来也是打算等今天收工之后就去看看，顺便给组合的其他人买点礼物回去。”

“……呵呵。”

“怎么了？为什么笑了起来。”

“明明HiMERU君一直表现出很排斥大家的样子，实际上已经和另外三个人相处习惯了。唔，我觉得这是个好兆头，HiMERU君以后一定会——”

“并非如此。”没等她的话说完HiMERU就打断了，他还是用着平静的语气解释了起来，“事实上在HiMERU参加这次工作之前天城就拉着大家一起举办了聚会，虽然很吵闹但是HiMERU也不是不懂礼貌的人。既然接受了他人的好意当然也要回应，而且HiMERU在聚会进入尾声时也说了会带礼物回来。不如说能正好得知附近要举办狂欢节真是省了不少力气。”

“哦……是这样。”得到了单纯由理性组织出的答案她的声音低了下去。“这样也足够啦……慢慢来就会彼此熟悉了。”她还是做出了积极的回应。

“……杏さん为什么要在意Crazy:B的内部关系？”HiMERU察觉到了她的情绪起伏发出了疑问，“就HiMERU看来Crazy:B不过是副所长随手凑出来的快消品并没有多深刻的意义。而且刚好starpro也推出了自己的新组合，在HiMERU看来这算是一种商业竞争，两家公司同时推出竞品来观察市场走向，包括领导层给我等下达的不合理的要求。HiMERU只觉得自己被戏弄了，像是个随叫随到的龙套演员。”

“……这样说也对……毕竟HiMERU君过去就一直在当单人偶像。然而等我开始当制作人的时候业内就已经是不流行单人偶像的风气了，抱歉，明明我并不了解HiMERU的心情。”

“哦呀，真是的。”HiMERU苦笑了起来，“HiMERU并不是抱怨你什么，而且能在仅仅接受了一年专业授课的情况下就做出这番成就HiMERU觉得你是很厉害的制作人，没什么可道歉的。HiMERU只是对眼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种种感到不平，下意识就说出来了。”

“没关系，有什么苦恼都可以告诉我哦。毕竟我是制作人嘛，如果HiMERU君不介意的话。”

“呵呵，那真是谢谢了，制作人さん。这下子HiMERU也放心了不少，身边又有了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夜市的热闹冲淡了刚才的心结，由于工作的缘故推掉了很多约会邀请，对于杏来说这是难得的放松机会。在某个餐厅里简单解决了晚餐，和HiMERU一起在狂欢的人群里走过时她觉得他们像马赛克画里两处忘记上色的格子，格格不入，明明是久违的狂欢节却情绪得不到丝毫调动。走在她身旁的HiMERU也没有做出任何表示，不，他一直都是这副不为所动的样子。附近有乐队在进行表演，他们拿到了派发的宣传单，这并不是什么人气乐队，而且附近的高中生组织的社团表演。不过对于这些学生来说这样一个小小的舞台只不过是梦想的开始，以后说不定能在更大的场馆里看到她们。她这样说着小心地把宣传单收进了包里，像是珍藏了一个她人的梦想。

路过精品店时HiMERU驻足在橱窗前观察了一番最后决定在这里买带回去的纪念品，他在不同的货架上选了不同的商品，结完账出来时HiMERU将一对小小的耳钉放在了她的手心里，说是作为这三天陪同的谢礼。她把盒子放进了包里，逐渐偏离闹事之后她才问道：“HiMERU君为什么不选刚刚架子上的摆件，一组刚好是四个。”

“如果是带给Crazy:B的伴手礼HiMERU已经选好了，这盒点心会在明天和他们碰面的时候拿出来。至于杏さん所说的……HiMERU认为只有重要的人才会选择一样的纪念品，选择同样的物品就意味着将接受者视如己出，也是给自己下了‘不可以离开’的暗示。姑且不论HiMERU的想法，组合的其他人也未必接受，杏さん也很清楚吧，Crazy:B里都是性格迥异的人。倒不如说有着深刻感情基础的组合才比较少见——比如杏さん现在用的星星挂件和trickstar带的是一样的。不是吗？”HiMERU笑了起来。

“唔。你怎么知道。”

“在公司里注意到的，trickstar的成员都用了一样的挂件。虽然都挂在了不同的地方，不过看到杏さん包上的挂件时觉得很眼熟，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在哪里见过。以HiMERU作为单人偶像的经历来说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过去‘HiMERU’也有想过结成组合让自己站上更广阔的舞台，不过很可惜失败了。结果就是为了弥补这一天真的错误休整了一年才重新回到大众的视野里。而且直到最后‘HiMERU’也没有想明白失败的原因。”

“……是因为没有选对搭档吗？”

“搭档吗……或许吧。‘我’也不明白其中的因素，只是觉得如果当初早点斩断这个念头就好了。”

HiMERU一连串的发言让她一头雾水，她试图理解他所说的东西，然而对HiMERU没有更多了解的情况下她只觉得自己每一次发言都是自讨苦吃。那个人为什么能用温柔的语气说出完全拒绝的话呢，她在心里埋怨了起来，完全不愿意敞开心扉的偶像并非是没有见过，然而像这样把话说得云里雾里不让她解出答案的还是难得。“HiMERU……唔！”她不甘心似的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然而下一秒她就被身后的爆裂声吓了一跳，原本散在四周的人群也突然流动起来，幸好HiMERU搂住她的肩膀才避免被冲散，她抬起头看到了绚丽的火光——夏天必不可少的烟火。HiMERU好似也被吸引了驻足了几分钟才带着她穿过人群走到了稍显空旷的地方。

“HiMERU君。”在漫长的沉默之后杏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了，这是她很早以前就想问的问题，如果是HiMERU的话会给出怎样的答复呢。听到她郑重的声音HiMERU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她。

“HiMERU君……生病的那一年里你考虑了这么多问题，难道就没有想过不再当偶像了吗？抱歉，我不是对你有意见。只是我有时会这样想……最初顺应他人的心意选择了制作人这条路的我，是遵从了我的真心的吗。”

HiMERU显然被她的问题吓到了，那双香槟色的眼睛里一瞬间浮现了一丝名为反感的情绪，即使只相处了三个多月她也很清楚，HiMERU不喜欢别人质问他的判断，然而好奇心驱使着她探寻内心渴望得到的解惑。HiMERU停顿了片刻随后露出笑意：“……杏さん当制作人很努力呢。努力的人总是会不知不觉承受很多的压力，HiMERU很理解这一点。今天HiMERU在你身边好像总是说出不该说的话，也许是因为疲惫而口不择言了，既然是HiMERU造成这样的结局那也只能面对了。要问HiMERU有没有想过这一点，‘我’的回答是肯定的。如果不选择成为偶像，HiMERU一定还有许多可以做的事情。尽管在你看来也许是自夸，但是‘我’其实很擅长适应角色。杏さん不也是吗？正如你刚刚所说的，自己是半强迫走上了这条路，不能说是一帆风顺，但是你也已经习惯了，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你是在担心自己是否还有选择的权利。”

“唔。……HiMERU君难道有读心的能力。”

“只是推理。杏さん的表情完全出卖了自己呢，露出这样惹人怜爱的表情一下子就猜到了。虽然HiMERU并不介意你在别人面前袒露真心，不过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也许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幸好是HiMERU。”

“幸好是HiMERU君。身为‘问题儿’的HiMERU君已经对于麻烦事已经见怪不怪了。”

“被杏さん这样评价HiMERU可高兴不起来。HiMERU还是要纠正一点，HiMERU并没有把杏さん的倾诉当成负担或者麻烦事。不过就像你说的一样，HiMERU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的表情松懈下来，烟火和音乐声仍然从远处向这里流淌，不过再走一段路它们就没办法跟上来了。她注意到地上两人的影子，烟火的彩色光亮将灰黑的影子也镶上了发亮的边框，轻快的脚步仿佛心情愉悦，如果现在回头自己露出的真的是那般愉悦的表情吗。不知什么时候HiMERU停了下来，这次她不得不转过头来。

“话又说回来，刚才杏さん的忧虑。如果说……HiMERU是说如果——如果HiMERU可以带你离开现在所选择的现状你会如何抉择呢，你可以重新选择一个身份开始一段新的人生，尽管听起来很不切实际，不过HiMERU有能力为你做到，倘若你有这个决心的话——你会想和‘我’一起逃离这个春天吗。”

开玩笑吧。杏一下子愣在了那里，背后明明被汗水打湿却升腾起一种冷意，她嗫嚅着想要出声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作答。站在面前的HiMERU认真地看着她，耐心地等待她的回应。如果自己的回答是愿意，是否显得自己太过愚蠢了。但要论自愿，自己却也没有病态到这个程度。那个时候的她还猜不透HiMERU的意图，只觉得对方是故意顺着她的心意而提出了另一种假设。如果可以逃离，无论如何，自己一定……一定不会再站在这里。

“……啊。”她清了清嗓子，“我想起来前段时间HiMERU君不是还对我说了‘会和相似的人坠入爱河’这种话么。我只是想了一下，觉得HiMERU君刚刚说的话应该和这句话是一个意思。”

“哦？那么杏さん是如何理解的呢？”HiMERU一下子产生了兴趣。

“……你、只是觉得我的反应很有趣。”她一字一顿地说道。

“很多人都这样说。”她无奈地笑了起来，“……毕竟我从前开始就不怎么擅长表露情感，也不知道怎么控制表情。所以总是会有人抱着好奇的心理想让我做出反应……也有人觉得既然我什么反应都没有那么做什么都无所谓，各种各样的人，我接触过的。……HiMERU君就好了，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完美地扮演着被安排的角色，即使是截然不同的框架里也能很快适应。我是不是也该去精进一下演技？还是说……削弱自己的感性……”

她当然意识到了自己后半句话在有意针对他，不过她只当做是自己对他的回敬，听了她的独白后陷入了沉默的HiMERU，她还是感到了一丝不安，试探地叫了他一声：“HiMERU君？”

“在HiMERU看来杏さん本身就是很有趣的人。是HiMERU刚才的话有些冒犯了，痛苦的经历不应该放在天平上衡量，HiMERU也不是想让你回想起不幸。寻找合心意的答案的路还很漫长呢，但愿明年的春天我等能为这份忧虑画上句号。”

HiMERU顺利将话题略过，也忽略了她带刺的话。她正有些失落，只见HiMERU向她靠近了两步，就像刚刚在人群中那样伸出手拥抱了她，只是这次并没有受到外力的影响。

“还有……今晚的对话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可以的话请你忘了今晚和在‘我’这里的事情吧。”

视线越过HiMERU的肩，杏看到烟花在上空层层绽放，原本以为走出了这么远，过了这么长时间，不应该再看到烟花的踪影，然而眼前的被火光燃烧着的夜幕却深深吸引着她。在一阵阵破裂的声音中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听到HiMERU说过这句话。不过她还是用微弱的点头表示了回答。


*

这样的梦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因为HiMERU的抚摸而颤抖，声音在发烫，像是要将这具封尘已久的身体自内向外层层燃尽，泪水不断滴落却不是因为悲哀的心情，裹挟着羞耻感的愉悦让她渴望着对方能更进一步填补思春期空白的一角。

这一次的展开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热烈，杏不明白是否是因为自己的内心深处在不断强化这一概念才使得自己愈发无法逃离，渴望慰藉，渴望满足，这些念头都是她清醒的时候绝对不会说出来的。哪怕是再微小的愿望她也不敢保证是否会成为有朝一日刺向自己的匕首——不同于在学校时那样，身处社会的自己已经失去了表达个性的权利。尤其是这里还有和自己关系紧密的人，稍有不慎就会给他人造成麻烦。

即使在这样的梦里也好，即使是利用了别人的好意也好，仅仅是在这个梦中她可以短暂地逃离毕业的钟声。

“……呜嗯……”

她应该要说什么，然而直到最后杏还是没能喊出他的名字，只是紧紧揪住了他的后背，让意识沉到更深的地方。



*

那个时候她完全走错了方向。

第三学期的开始完全出乎意料，HiMERU事先看过行程安排特意将这一天空出来以便于自己能去看一场展览，是他很感兴趣的一场关于推理小说的场景展示。然而正当他结束了前一天的工作准备休息时却看到邮箱里有七种茨发来的邮件：请HiMERU先生务必参加明天秀越的开学典礼。

“开学典礼”这个词听起来相当陌生，毕竟HiMERU已经毕业很多年了，完全没想到自己还要参加高中的开学典礼。他后知后觉到原来第二天的行程能够空开并非是顺应了自己的想法而是七种茨要求他回学校所以才批准了他的行程修改。恐怕对方也知道如果提前和他说明他会婉言拒绝，所以索性就按照他的想法把这一天空出来，等到开学的前一天才提醒他第二天要记得来。

这可真算不上是什么好事。他当然可以装作没看到这条消息，然而考虑到他现在的处境并没有回避的权利，最后HiMERU还是从衣柜里拿出了制服放在椅子上。行程要修改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过如果开学典礼一结束就赶过去的话就还算来得及。HiMERU就这样睡下迎来了第二天清晨的到来。公寓离秀越学园有些距离他需要早点出门，新年结束以来接二连三的活动让人忙得晕头转向，用俗语来说就是连小猫的手都想借来用用。原本就是想着趁春天的各种工作安排上之前的这段时间给自己补点假期，没想到连这点心思都被副所长算计完了。

HiMERU很少去秀越学园，不过当初办手续时来来回回了好多次因此凭借着肌肉记忆也不会走错。这条步行街似乎是学生的必经之路，大部分学校都集中在这块地方，一路上他看到了各种各样的制服，不禁让人产生了念旧的情绪。他在人群里轻轻一瞥看到了那个穿着深蓝色制服的女高中生，熟悉的背影让HiMERU一下子就认出来是她，只是她的步伐很慢有些心不在焉，HiMERU跟上去打了个招呼看到她平静的脸才放下心来。

“天气一暖就很容易让人发呆呢。”

“唔……是的。风暖呼呼的，空气里还有甜甜的味道——虽然应该是前段时间新年里吃了很多红豆年糕汤的缘故。”她笑了起来。说起新年，HiMERU去神社参拜的那天看到了她，她说有以前认识的人在这里值班所以特意到这个神社来参拜想和她们打个招呼。HiMERU倒只是随机选了一处神社，这或许就是运气吧。新年开头就运气不错却让他后怕起是否会和去年一样不断发生“幸运事件”在自己身上。

“红豆年糕汤确实美味，甜品会也趁着过年的时候去品尝了各种食物——因为椎名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混进了我等之间导致活动内容从只是品鉴新甜品变成了各家餐厅的新菜式，再后来直接就演变成丹希厨房和甜品会的联合活动，HiMERU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呼呼……那不是很热闹吗。唔我想是因为品尝到了引发灵感的食物所以让椎名さん兴致大发了吧，既然是联合活动岂不是还见到了濑名前辈？”她眨了眨眼睛调侃道。

“嗯——在杏さん的视角里HiMERU和濑名前辈关系很好呢。真希望那个人也是这样想的。不过就和杏さん说的一样，因为那段时间濑名前辈刚好在国内所以也参加了活动，多亏了有他在活动场面非常热闹，HiMERU都被他那副气势惊到了。濑名前辈真是非常有意思的人。”他顺着杏的话说了下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能够和杏这样顺利地交流下去，明明去年的这个时候她在自己的心目中还只是个模糊的概念，一种广为流传而塑造出来的幽灵形象。事到如今他也意识到杏也只是个再常见不过的人类而已，并且对他而言是年纪稍小一点的高中生。

“啊……我想起来了。”和睦的氛围是从她的这句话开始产生了变化，她说起她昨晚做了个轻飘飘的梦，然而HiMERU只是随口问了细节却惹得她慌张了起来。杏只停顿了几秒钟很快就接上了他的话，只是他的观察过于细致，眼神的飘忽、语气的迟疑以及故作平静的笑容早就将她的心底揭露的一干二净。他意识到了杏不愿意继续聊下去这个话题，于是顺着她的话聊回了开学典礼上。

秀越和梦之咲不是同一个方向，等过了红绿灯就要分别了。正当他停在路口等信号灯变灯时杏突然不辞而别，她跟着另一波人群走了出去，走出了好几步回头和他挥手告别。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里并不是梦之咲的方向而且名为君咲的女子高中，她为什么往那里走了呢，HiMERU在原地愣了一下最后还是微笑着和她挥了挥手告别。上学这么久还会搞错学校的位置——这种事应该不会发生，也许她是去那所女子学校有什么事情。是去见朋友吗？毕竟梦之咲并没有多少女学生。这样想着信号灯变了色，HiMERU朝秀越的方向走去，同行的人越来越少，毕竟秀越本身就是所精英学校只有少量的学生。这种情况下真是想逃都逃不掉。

HiMERU叹了口气想起自己的包里还放着展览的门票，希望七种茨不会在开学典礼上讲太久。

那么在那之后她有没有赶上梦之咲的开学典礼呢？这就不清楚了。秀越的开学典礼一结束HiMERU就离开了，展览的入场截止时间是下午三点半。



*

意识到杏在有意识地回避自己是一个月后。

正式开学一周后公司里时常就看不到一些人了，虽然工作更重要但是文化课也不能太落后，事关毕业还是要放点心思在上面。茨塾开考前突击大会的频率有所提高，毕竟下个月就是高考的日子了——紧接在情人节之后还真有些不近人情。HiMERU并没有参加过国内的升学考试一时间感到有些新奇，决心升学的人虽然不多但是既然有这样的需求副所长也极力协助，HiMERU原本想借着不打扰大家备考的想法翘掉几次小组活动，但是还是被抓了回来。

“小HiMERU前辈写的公式我看不懂诶，可以用高中里学过的知识讲给宙听吗。”

“嗯，HiMERU想一下——不过，HiMERU记得春川现在才二年级？”

“因为大家都呈现出了紧张的颜色，宙也想趁着这个氛围努力一下。”

据说春川宙有着能看到他人情绪颜色的通感，这一点很神奇。HiMERU先前查过他的资料对于这一描述有些半信半疑，出于安全起见他还是会在春川宙的面前表现平静以免被察觉到什么。世界上总是有些人有着异常的过人之处，这是无法用科学理论解释的，擅自归类为超自然现象之类也很不对。

“啊是这样，那么HiMERU也会尽力帮助大家的。”

春川宙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唐突地喃喃自语起来：“果然小HiMERU前辈的颜色看不透吶，像是有点透明的蓝色又像是深调的紫色，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唔——有点像最近杏前辈的颜色。”

“嗯？”一时间HiMERU不知道该从哪里着手问起。不过春川宙的话倒是提醒了他，自从在信号灯处一别他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看到过她了。春川宙把这段话抛给他之后自顾自低下头研究他写的公式，这种时候比起公式还是应该好好解释一下刚才的结论吧。HiMERU很想对他这样说。

“姑且有些好奇所以问一下，杏さん的颜色……之前是什么样的？”

“杏前辈的话之前一直都是非常漂亮的水色，有时心情好时也会浮现出梦幻的樱色。不过最近看到她时感觉颜色有点复杂呢，宙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嗯——小HiMERU前辈，这个我看懂了，接下来要怎么解呢。”

为什么话题又扯开了呢。HiMERU有时觉得春川宙某种意义上是难以对付的人。

由于春川宙在小组活动上的一番话让HiMERU重新思考了起来，自从开学典礼一别就没怎么见过面了。虽然都在一个写字楼但是没有必要的话也不会到各个楼层走动，午饭时间虽然也会碰到，但是大多数时候也是只是看到并没有产生什么交流。起初HiMERU并没有在意这件事，毕竟各自都有工作在身忙到没有精力寒暄也是常见的现象，更何况她是P机关的工作人员。HiMERU这样的念头是在情人节之后产生了转变，情人节当天一如往常看到公司里的人拿着特制巧克力，这个水色的丝带打法和包装纸不难猜到是她的礼物，要给所有人都准备巧克力也太拼命了，去年HiMERU收到时就吃了一惊。然而那个人不管什么事都会朝着开明的方向去想。

“HiMERU前辈还没有拿到吗？”到了cospro的工位上就碰上凑过来的葵裕太，他打量起HiMERU试图找出点蛛丝马迹，最后他不得不承认一无所获，HiMERU身上除了通勤的东西之外什么都没有。

“你是说巧克力？”HiMERU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所指的东西。

“是呀，杏学姐在一个个派发呢。早上我和大哥还一起帮忙搬箱子了呢，我们可是最早拿到巧克力的。估计晚点看到HiMERU前辈就会给你了。”葵裕太一副期待表扬的样子。

“……啊，是这样。看样子今年的分量也很多，也辛苦裕太你们了。”

原本没有把这份巧克力放在心上的HiMERU在被告知“一遇上就会收到巧克力”这件事之后内心产生了动摇。并不是在纠结收下礼物时该用什么样的话去回应，也不是在期待自己收到的巧克力会是什么样的，HiMERU的注意力落在了会在哪里遇到她上。这个时候的HiMERU只是在回忆总结她经常出现的地方，尚且没有觉得对方是在故意避开自己，在他看来杏完全没有躲着自己的必要，自己一直遵守着行业规则，也没有牵涉进对方的私人生活，而且“HiMERU”是很有能力的偶像，身为制作人也不应该冷落。倘若杏是什么记仇的人，那么早该在他去年做出冒犯的行径时就拒之千里了。

一旦开始思考就会持续在意下去，即便如此也无济于事，该发生的事总会发生。HiMERU写完最后一份粉丝回信整理好放进箱子里，这些情人节的粉丝来信早在半个月前就陆陆续续寄过来了，每天都会抽空回复几封但是也是直到今天才全部写完。之后就是交给仓库负责人寄出去，这部分的费用按照惯例挂在HiMERU的账户上等到第一季度结束时再结算。

“晚、晚上好……HiMERU君。”这一刻在不经意的时候终于降临了。HiMERU从办公室里出来刷好门禁卡一转身就看到了她，杏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她的脖子上还挂着员工证，双手背在后面明显是拿着东西。HiMERU自然地向她打了招呼：“晚上好，HiMERU正打算回去了。杏さん呢？”

“唔、我也是……我们可以、一起下楼？”

“当然好。”他把员工证放进了包里和她一起往电梯口走。现在这个时候电梯里没什么人了。

“HiMERU君刚刚是在写粉丝回信吗？”杏抬起右手竖起了小指提醒道，“手指沾上墨水了。”

他把手掌翻了个角度果然看到了自己的小指侧面染上了没干透的墨水：“啊，HiMERU都没注意。谢谢。”他转身回到刚刚经过的洗手间冲洗了一番，墨水这种东西是没办法一次性洗干净的，幸好明天没有涉及拍摄的工作。

“……那个很难清理干净。”

“是的，不好意思杏さん。我等下楼吧。”

杏摇了摇头用着感慨的语气说道：“HiMERU君看起来明明是更喜欢用电子设备的类型，却还是会为粉丝们写手写信。真不可思议。”

“因为这些都包含了其他人的心意不是吗，HiMERU也想认真地对待这些传达过来的话语。”

“那……我的话呃？”杏关上了电梯门终于把手里拎着的礼品袋递了过来，“情人节快乐，HiMERU君。这是最后的份了。”

“HiMERU从刚才开始就在想着你会什么时候送给HiMERU，选择在两人独处的时候很有策略呢。”他戏谑着接过了袋子，杏果然一下子不知所措地僵住了动作，他继续说道，“谢谢。HiMERU也会好好回应你的‘倾诉’，下个月的白色情人节……若是杏さん有什么愿望也可以提前告诉HiMERU，如果HiMERU能够为你实现的话。”

“提前告诉你不就省了很多力气吗。”

“啊呀，HiMERU可没有敷衍的意思。那么HiMERU也得花点心思揣摩杏さん的心思才行呢。”

两人走到门口分别，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开。

第二天步行街的橱窗就堆放着挂着打折标签的情人节巧克力，这些东西就像辛德瑞拉的水晶鞋一样一旦深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迎来的就是打折的命运，谁能想到几个小时前它们还都是高身价的节日气氛品。他从四季大道走过时看了站在橱窗前发呆的杏，然而只是叫了她一声她就立刻转身逃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觉杏确实是在避免和他见面。

所以说自己为什么会被避开。HiMERU不能理解其中的原因，正如现在，即使是正好在月桂餐厅偶遇所以和樱河琥珀一起参与到了他关于先前工作的话题，这种情况下她却在一旁发起了呆，大概完全没有把刚才HiMERU说的内容听进去。

“HiMERUはん居然接了这么有趣的工作，然后呢？HiMERUはん遇上什么事了呢？还有戒指回来了吗？”樱河琥珀兴致勃勃地看着他，让他继续说下去，关于先前接的那档占卜综艺的后续。

“后来HiMERU确实遇上了意料之外的事情，有一天HiMERU在空中花园里看到日日树前辈在练习魔术表演就观摩了一会儿，前辈非常热情地邀请HiMERU作为搭档陪同联系。那个人的表演着实厉害，HiMERU试图找出其中的运作原理然而日日树前辈的手法滴水不漏，即使是离得那么近也没找出破绽。”

“这个我倒是知道，日日树前辈和杏はん是一个学校的吧？老早就听说公司里的长发怪人甚至能用头发把人举起来。所以他表演这个特技了吗？”

“这个……HiMERU觉得应该不太可能。不过那位前辈目前的水平已经可以和魔法媲美了。因为帮忙前辈排练于是他很大方地教了HiMERU怎么从手心里变出玫瑰花的魔术。”

“哈哈哈听起来就好有意思，每次看到浪漫剧团的成员吵吵嚷嚷的就觉得很热闹了，早知道就让HiMERUはん带我一起去了。HiMERUはん既然学会了一招就给我看看嘛。”

“嗯，正好HiMERU也可以检验一下学习成果。”

明明坐在旁边视线却飘向了远处，到底在为什么事情如此出神。HiMERU展示了他空着的手心，朝下捏紧翻转过来的同时做出了响指的手势，随着“啪”的一声玫瑰从拇指和食指的缝隙中探了出来，原本此时应该是捧场声。

“呀！”“啊！”杏吓了一跳和凑上来想观察手法的樱河琥珀狠狠撞到了一起，两个人都从吧台前的座位上摔了下去。

“杏、杏はん……”樱河琥珀揉着额头趴在椅子上，这场猝不及防的袭击让他晕头转向。

“对、对不起！琥珀君！还好吗。”杏匆匆忙忙站起来去扶他，明明自己的额头也红了一片。

“……抱歉，HiMERU只是。没想到你会一下子跳起来，看来HiMERU真是弄巧成拙了。”

“啊、不、没有……HiMERU君……”她转过头时眼眶泛红却还是优先宽慰道。

“好啦好啦，你看杏はん都为难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樱河琥珀重新坐回凳子上甩了甩头，露出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不过HiMERUはん刚才的表演真厉害啊，明明手上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会出现花呢。”

“呵呵，杏さん貌似刚才没有在认真听我等的谈话，忍不住捉弄了一下。杏さん的反应很有意思，不过HiMERU也确实使了一下坏心思，这一点还是要道歉。可以原谅HiMERU吗？”HiMERU替她抚平了头发，下一句道出了他最想问的话，“此外杏さん刚刚发呆的时候在想什么？HiMERU很好奇。”

“什么也没有。”杏一下子撇开了视线，声音也低了下去。

“HiMERUはん差不多可以了……你看，杏さん果然还是生气了。HiMERUはん还是好好道歉吧。”

“抱歉，杏さん。可以原谅HiMERU的恶作剧吗。”HiMERU按照樱河琥珀的说法做了。

杏点了点头，随后又闪烁其词起来：“……不是这样的。但是……不能告诉HiMERU君。”

HiMERU和樱河琥珀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下子是完全捉摸不透她的反应是什么意思了。究竟是因为在生气还是遇上了什么不可外传的困难，她抛下这句话后借着工作为由离开了月桂餐厅。姗姗来迟的椎名Niki手上还端着一杯刚刚做好的咖啡，然而点单的人却不见了，没有办法，HiMERU代为付了那杯咖啡。

正是如此，那个人最近总是有意识地和我避开。HiMERU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得到了这个结论。



*

总是会被莫名其妙地躲开，这种事情倘若当事人没有察觉倒也不是不能忍受，然而HiMERU已经完全证实了这一点，并且在那之后连普通的碰面她都会立刻从他身边逃掉。即使强行开启话题也会在五句话之内就撇开视线，之前的占星师说会有出乎意料的因缘降临在他身上。难道就是指这个？出乎意料是有了，可是这种因缘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短暂的二月就在朦朦胧胧中过去了，高考结束后公司里依然安静了一段时间，毕业生们规划着毕业旅行，显然这些事情和他没有关系，和杏也没有关系。HiMERU有想过是否是因为临近高考的缘故才让她心神不宁，不过后来得知她提交了和公司的续约就把这种想法作罢了。当偶像自然是和学历没有关系，不过制作人也是这样吗。HiMERU在国内的时间过于短暂以至于时而出现常识偏差，比如他早早地结束了学业是为了能够更高效地利用起自己的生命，为了不像母亲那样带着空虚离世，至少也不要步入父亲的后尘。身为高中生的杏度过如此仓促的青春却是为了全身心奉献给公司，多少让他产生了不解。

生命只是一纸短歌，却有人花费大半段叙述无味的事。

三月的时候他参与了一个时装杂志企划，邀请各家公司的艺人共同完成这部春季时尚指南，cospro派出的人选是他。摄影棚内聚集了各家模特，从早上拍到了晚上，HiMERU卸了妆换好衣服从休息室走出来时迎面碰上了刚刚在摄影棚里看到的其他公司的制作人。

“HiMERU先生对吗？”对方看到他走出来立刻迎了上来，像是已经恭候多时。见HiMERU稍有警惕，他又从口袋里摸索出名牌递了过去：“啊，刚才在拍摄间时和您搭档的女孩子是我们公司的艺人。因为是初次进行拍摄工作一直紧张得不行呢。”

“HiMERU觉得那位的表现很好哦，将来也许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HiMERU营业性微笑着收下了名片，转身就要离开时又被拦住了。

“我一定会转告她的，能得到HiMERU先生的赞美，她一定也会很高兴。对了，请问您接下来还有时间吗。”

“呃不，HiMERU已经完成工作要离开了。”HiMERU皱着眉笑着婉言拒绝，再怎么说都不能当着别人的面流露出不快，“谢谢您的好意，如果是想让HiMERU帮忙引荐，之后若遇到合适的场合HiMERU会考虑的。”

“不过看样子您身边并没有其他公司的其他人员在呀，像HiMERU先生这样在时尚界小有名气的艺人公司至少会派遣一位随行的经纪人负责打点。”

“不……我司的制作人……”这个人为什么不依不饶，言语间恭维又带着讽刺，简直和副所长一模一样。这条走廊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要是造成肢体冲突第二天就要上新闻了吧，但是在这继续纠缠下去也实在让人厌烦。

HiMERU正思考着该怎么支走他，她就从旁边走了过来一下子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不好意思，这边是HiMERU的制作人，请问找我们家的艺人有什么事吗。”杏从名片盒里拿出名片递了过去，很快和对面的制作人寒暄了起来。

“啊您好您好，这边是***事务所的制作人，刚才看到HiMERU君一个人在这里就想着自我推销一下呢，没想到ES的制作人就在这附近，真是不好意思。”

“非常感谢对蔽社艺人能力的认可，不过合作意向还需要在公司内部进行商议才可以。”

“这一点是当然的，这边只是来和前辈打个招呼。既然HiMERU先生的制作人已经过来了，那么我也先回去了。”

对方很快就转身离开了，走廊上的其他人也继续做各自的事去了。为了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他和杏离开了摄影棚。走到外面他松了一口气却听到刚刚还一脸严肃的杏在旁边偷偷笑了起来，注意到他的视线后杏举起双手遮住自己的笑意：“抱歉，只是没想到HiMERU君也会被人缠上。”

“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可以当做是你在捉弄HiMERU吗。”HiMERU微笑着声音里却听不出笑意。

“不是的不是的！唔、只是看到HiMERU君难得露出为难的表情有点意外……毕竟我以为你会找点什么借口糊弄过去。”

“……那位制作人完全没给HiMERU说话的机会。而且ES的状况又比较复杂，总不能对他解释说‘ES没有聘请很多制作人，cospro唯一的制作人七种さん也有自己的组合需要照顾。’，虽然Crazy:B在业内只是从被排挤的境地好转了一点，但是要自己亲口向其他公司承认自己不受重视，也太打击人了。”他无意识抱怨起公司的现状，刚说出口就后悔了，旁边站着的这位不就是对公司感情最深的人之一吗，“抱歉，HiMERU没有责怪你的意思。ES或许也有自己的打算吧，HiMERU应该庆幸幸好你在现场。再次感谢，多亏了杏さんHiMERU才能避免尴尬的局面。”

杏随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偏过头看了过来：“其实我是特意来找你的哦。”

“嗯？”

“我刚才去便利店买水的时候看到了去年HiMERU拍的宣传广告的饮料，货架上摆了很多我就有点担心，结果店员さん告诉我销量很好，这是刚刚才补货的。我想起来今天HiMERU君也在这里拍摄，就问了工作人员房间号来找你了。”她欣喜地说着，仿佛这对她而言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HiMERU无奈地叹了口气：“去年的事情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哼哼，我可是制作人，怎么会不记得大家的事情。”

“杏さん……你这个人真是。”

“嗯？”

“很感谢你哦，能够记住HiMERU的事情。很了不起呢，能记住HiMERU。”HiMERU用着服输了的语气感叹道。

“唔这两句话重复了哦。”

“因为HiMERU是真心的。”因为我是真心的。

喜剧也好，悲剧也好，这份施在我身上的魔法什么时候能结束就好了。体会到的已经够多了，感受到的也已经足够了，再继续下去可就是让人困扰的程度了。一件事情一旦开始注意就会投入越来越多的关心，说到底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求知欲也是问题。那枚戒指快点回来吧，再这样下去可就受不了了。最好能在月底参加节目录制前回来。和杏道别时HiMERU在心中这般默念道。



*

“因为HiMERU是真心的。”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杏在门口和他告别后重新回到了摄影棚内，另一边trickstar的工作还没有结束。她在脑海中回味着HiMERU这句话的含义，不知不觉她的脚步慢了下来，她抬起手碰了自己的脸颊，被夜风吹得有点发烫。明明春天的夜晚如此寒冷，身体却迟钝得没有接受到“寒冷”的信号，熟悉的感觉再次蔓延至四肢，她感觉到脉搏的起伏，脑海里闪过蜂鸣一样的声音。

这一天的晚上杏在梦里看到了熟悉的场景，这是她一开始创造出来的梦，这条绵延不断的林荫道，两侧樱树繁盛，还是和一开始时一样站在面前的是穿着制服的HiMERU。她试图让视线集中到一起，让梦中的轮廓变得清晰，直到她看清了HiMERU的视线，那是同她一样的目光。

所以说是这样一回事啊。我在害怕新的春天的到来，所以才会不断在梦里延续这个时间。

杏轻轻地开口了，这是她在漫长的春季里说出的第一句话：“……抱歉哦，一直以来都没有出声。”

“我想这样对HiMERU君也不好……所以就这样结束这个梦吧。”她伸出双臂拥抱了他，仿佛存在于现实中的触感。

“等明天醒来之后……明天醒来之后遇到HiMERU君的话。我想好好对你说……”

“……这段时间以来我在梦里想对你说的……”

“还有这个……”她拿出了口袋中的手帕，摊开露出了在其中缱绻的戒指。她拿起戒指物归原主，牵起HiMERU的手戴回了他的手指上。

“很抱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我这里……但是——”她正想继续说下去手却被攥住了。

“等一下。这里其实是杏さん的梦境吗？”

“唔？”

tbc.


*文中引用段落是村上春树的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一本关于“我”和“我”的影子的奇幻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