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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lislife00234

    FGO:ジクヴ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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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餅人王國:瑪啡/마들에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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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lislife00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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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限迴廊】下篇
    ◆摘要
    熱氣球遠征隊最近找到了一座不祥的蛋糕塔,而在那之後、濃縮咖啡餅乾和夥伴們就被迫參加了一場充滿惡意的遊戲,而他則有必須通關到最後的理由。

    #마들에슾
    #マドエス
    mados
    #瑪啡
    mafin

    【無限迴廊】下篇◆第六章

    拿鐵餅乾帶著花束踏進病房,一照面就用責備的語氣對床上的病人唸個不停。

    「你最近怎麼了?雖然以前就很誇張了,但現在忘記吃東西是怎麼回事?別跟我說你光喝咖啡就飽了。」
    「我說過,我在調查蛋糕塔的事情。」濃縮咖啡餅乾靠著床頭擦拭眼鏡,情緒顯得相當不滿。「我現在已經沒事了,根本不應該待在這裡浪費時間──」
    「沒事?要不是我剛好有事要找你,誰知道你會躺在地上多久?」拿鐵餅乾威脅道。「乖乖待在床上,不然以後我每天會在你的咖啡裡面倒牛奶。」
    「聽著,我很忙,我──」濃縮咖啡餅乾試圖辯解的話還沒說完,馬上被前者打斷。

    「還有你在找的那個餅乾,大家都告訴過你了,而且偵查隊裡沒有任何一筆相關資料在案,我也替你查了那個世家的族譜,你為什麼就是不相信呢?」
    「沒關係,那算了。」濃縮咖啡餅乾聞言垂下目光,不過仍執拗的伸出手說道。「說好的資料呢?這幾天應該還有派另外的隊伍去勘查吧?」
    「你就不能好好休息嗎?」拿鐵餅乾嘆氣,將懷裡才剛拿到、還未整理的報告遞給前者。「給,這是目前的調查結果,因為那邊有暗黑魔女餅乾的勢力跟蛋糕怪物盤據,所以只有剛開始的幾層,畫樓層圖的時候還被自稱教團的使者關切。」
    「教團?」濃縮咖啡餅乾重複問道,低頭開始檢視手上的紙張。

    拿鐵餅乾點頭,若有所思的沉吟道。「對呀,那些餅乾挺友善的,可是那地方的確很古怪,也許你懷疑的著眼點是對的。」
    「對吧?那事不遲疑,我──」濃縮咖啡餅乾聞言就準備翻身下床,隨即被另一個滿臉笑容的咖啡魔法師按了回去。
    「哎呀,你確定?」拿鐵餅乾雖然語氣溫柔,不過濃縮咖啡餅乾知道她言外之意就是想都別想。

    「至少今天就先好好休息如何?其他部分我明天再拿給你。」
    「好吧。」濃縮咖啡餅乾皺眉望著前者一臉「我們就別在這裡比試咖啡魔法了吧」的微笑,只好妥協道,不過心裡很確定,只要自己還持續作噩夢,還沒通過所有的關卡、並把那傢伙帶回來的話、就不可能安下心來好好休息。



    ——————————————————————————————


    當晚,也就是自己進入噩夢的第六天,濃縮咖啡餅乾又聽到了熟悉的招呼聲。
    「濃縮咖啡餅乾?是你呀!願光的祝福與你同在!」

    瑪德蓮餅乾的笑容看起來與第一天時一模一樣,充滿自信並毫無摻雜任何一絲陰霾,濃縮咖啡餅乾心裡不禁鬆了一口氣,他得承認今天看到對方出現時難得挺高興的,即使好像完全忘了那個「一個月不提到光這個字」的約定。

    「這裡好怪,你有看到其他餅乾嗎?」瑪德蓮餅乾問道,濃縮咖啡餅乾則嘆了一口氣,將前者從頭到腳仔細檢視了一遍。
    「沒有,另外我要問你幾個問題。」
    「啊,驗明正身?有什麼好懷疑的,冒牌貨哪能像我──」
    「你還記得昨天發生了什麼事嗎?」濃縮咖啡餅乾用閒聊的語氣搭話,而瑪德蓮餅乾認真地細數了起來。「昨天?你是指哪件事?熱氣球遠征的報告?太晚才回王國、結果沒買到甜甜圈?還是你用咖啡魔法攻擊我?」

    「你……!」濃縮咖啡餅乾聞言震驚地僵住,一時之間看著對方不知道該先道歉還是解釋說明原委,接著就像把現實中的身體狀態帶來夢境般的感到暈眩,甚至腳步還不穩的踉蹌了一下。「我、我不──」
    「咦?就昨天你怪我脫隊、害藥草餅乾受傷那件事,不過就算是咖啡豆也是會痛的。」瑪德蓮餅乾認真抱怨道,然後困惑地查覺到前者的異常。

    唔,老實說他對於被扔咖啡豆早就習以為常了,不過濃縮咖啡餅乾今天的表情有點奇怪,竟然欲言又止的看著自己,難道是終於對此感到一點抱歉了嗎?
    「也不是真的那麼痛啦,你看,連痕跡都不見了!」瑪德蓮餅乾露出不以為意的寬容微笑,湊近了對方強調,而濃縮咖啡餅乾一顫,暈眩中彷彿見到面前的餅乾滿身裂痕,就如同昨天被自己親手粉碎、重新被粘合般的痕跡,只是下一秒又看不見了。
    由於連日以來累積的負罪感,濃縮咖啡餅乾無法繼續直視著瑪德蓮餅乾,他胸膛急促的起伏、忍不住伸手扶著牆乾嘔。

    「嗚哇,有這麼討厭嗎?你也太過分了!我明明這麼好看──」
    瑪德蓮餅乾尷尬地退後了幾步,濃縮咖啡餅乾則好不容易平復了氣息之後,帶著有些勉強的微笑重新抬起頭。「不,不是你的問題。」
    他冷靜了下來,發現此時只要心無旁鶩地想著如何通關,狀態便會好很多。
    「走,我們去挑戰關卡。」
    「現在嗎?我準備好了,可是你好像不太舒服,是哪裡受傷了嗎?」瑪德蓮餅乾皺眉打量著前者,覺得實在無法忽視這些莫名其妙的舉止,伸手攔住了對方。
    「不如你先休息一下?」
    「不行,我們得趕快找到出口。」濃縮咖啡餅乾嘆道,目光複雜地看著橫擋在面前的手臂,遲疑地伸手準備推開,瑪德蓮餅乾卻順勢抓起前者的手繞過自己的頸項、微微傾身用一邊肩膀讓對方倚靠。

    「這樣就行了,既然你堅持的話,那就一起走。」瑪德蓮餅乾偏頭朝濃縮咖啡餅乾說道,毫不猶豫的自信笑容彷彿能驅散一切陰霾,就像太陽般燦爛的理所當然。
    「……我可沒說要你幫忙。」濃縮咖啡餅乾不滿地表示,不過對方老是這麼自作主張的行為令他有了某種實感,這的確是自己熟悉的那個餅乾,就算被整個世界抹除了存在,只要自己還記得就沒有問題,所有離開軌道的日常、分界逐漸模糊的夢與現實,一切都還有挽救的餘地。

    「哈哈!在說什麼呢,明明需要就不要扭扭捏捏的了!」瑪德蓮餅乾以一種對自己感到無比得意的語氣說道,使濃縮咖啡餅乾下意識地差點直接用咖啡豆糊對方一臉,幸好及時忍住、不然事後他又要因此不安了。
    「認真點,別太大意了,這裡的關卡可沒那麼輕鬆。」
    「唔,講得好像是你來過一樣。」瑪德蓮餅乾一面配合對方的步伐放緩速度,一面帶著好奇的目光打量四周。「沒關係,我會祈禱我們順利通關的!」
    「唉,祈禱嗎,光魔法真的很沒用──」
    「不准這樣說!」
    於是兩個餅乾吵吵嚷嚷的,到了下一個關卡的門扉前。

    濃縮咖啡餅乾以自己能快速判斷關卡內容、減少突發意外反應時間的理由,說服瑪德蓮餅乾跟在身後、接著他謹慎地打開關卡門扉,裡頭的空間竟除了跟昨天一樣、是熟悉的研究室以外,裡面還已經有了另一個餅乾的身影。

    拿鐵餅乾轉身見到來者,表情有些錯愕。「濃縮咖啡餅乾?你怎麼在這裡?我記得剛剛看到你還在診療所──」
    「別在意,這裡是夢,你可以假設發生的這一切都不是真的。」濃縮咖啡餅乾皺眉望向前者說道,瑪德蓮餅乾則一聽到診療所這幾個字,連忙擔心地插話。「診療所?你怎麼了?果然是有哪裡不舒服嗎?」
    「瑪德蓮餅乾?」此時拿鐵餅乾的目光才移到金髮的騎士身上,神情顯得更加迷惑。「咦?不對呀,等下,我怎麼會忘記……」
    「你也知道這整件事多弔詭了吧?你是第一天作這個夢吧,我是第六天了。」
    濃縮咖啡餅乾語畢直接打開抽屜,放出滿櫃子的蛋糕犬,然後在其他兩名餅乾的驚嘆聲中逕自前往備品室檢查,不過沒見到昨天那袋被打翻的咖啡豆。

    濃縮咖啡餅乾沉下臉,他不曉得那該死的幕後主使又在搞什麼把戲,只是有種預感、今天的關卡同樣也會不好對付。
    「好了,別玩了。」濃縮咖啡餅乾回到房間中央望著缺乏危機感、著迷地摸起蛋糕犬的隊友,眉頭緊蹙地出聲警告。「不要放鬆警戒,那些可是蛋糕怪物。」
    「可是他們才這麼小,不會有威脅啦。」瑪德蓮餅乾懷中抱著一大把熱情扭動的白色蛋糕犬說道,牠們短短的尾巴興奮地搖著,紛紛搶著舔面前的餅乾示好。
    「是呀,還真可愛。」拿鐵餅乾附和道,微笑著撫摸簇擁在身旁的蛋糕犬。「不過還真奇怪,明明是夢感覺卻好真實,我也參加過勘查隊伍,可是塔裡並沒有像這樣的房間。」
    「沒錯,更別說有任何強制參賽的關卡設計,不過目前我們還未調查到塔頂,也無從得知更多細節。」濃縮咖啡餅乾沉吟道,注視著拿鐵餅乾身上以紫寶石為襯的整套飾品,一共也五個。「所以你提到的那個教團很可疑,除了暗黑魔女餅乾以外,他們或許知道什麼。」
    「不過照你說的,竟然可以重複到同一個夢裡六次,甚至在我們意識都共通的情況下,這或許不是單純的夢,可能是真正的現──」拿鐵餅乾試著分析,但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沉著臉的濃縮咖啡餅乾打斷。
    「不,這都是夢,不是真的。」他斷然否決道,並快速地瞄了搔著蛋糕犬肚子的瑪德蓮餅乾一眼,重複強調。「只是這地方的存在與某種運作方式干擾到現實,除此之外都不是真的。」
    「好吧,就先這麼假設。」拿鐵餅乾留意到對方語氣裡的焦躁不安,於是暫時改口換了個話題。「畢竟我是第一天來,那就請你說明一下這裡的關卡機制了。」

    「好,我就一次跟你們說清楚,不過別浪費時間,我們邊走邊說。」
    濃縮咖啡餅乾點頭同意,指向研究室外面,示意眾人一同出發。


    ——————————————————————————————


    「每層入場條件不同,也有不同限制,是這樣嗎?」三個餅乾走在深夜中王國安靜的街道上,拿鐵聽完了濃縮咖啡餅乾關於基本規則的解說,了然地喃喃自語。
    「對了,通關的條件是什麼?」
    「也是依照關卡而定。」濃縮咖啡餅乾回答,基於對面前兩名餅乾的信任,他並沒有隱瞞太多事實。「有的需要鑰匙,有些則是解開謎題或達成指定目標,如果遲遲找不到辦法,排除其他挑戰者之後,倖存的最後一個基本上可以通關。」
    「唔,為什麼之前的挑戰者不好好合作?許願的權利等找到出口後再比試決定,這樣對大家來說不是比較好嗎?」瑪德蓮餅乾惋惜的表示,濃縮咖啡餅乾則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想法也太單純了,你腦袋裡面難道只裝砂糖和奶油嗎?」
    「哦,我懂了,你是拐個彎在稱讚我的成分吧!」瑪德蓮餅乾皺眉,隨即露出豁然開朗的表情,自豪的強調道。「哈哈!沒錯,純粹無添加!怎麼樣,羨慕嗎?」
    「……。」濃縮咖啡餅乾在拿鐵餅乾被逗笑的撲哧聲中翻了個白眼,決定無視前者繼續解答問題。「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呼,這裡奇怪的事太多了,多著呢。」拿鐵餅乾環顧四周亂竄的蛋糕犬,當著瑪德蓮餅乾的面、毫不避諱的對濃縮咖啡餅乾問道。「所謂對現實世界的干擾就是這個吧?雖然我剛剛也嚇了一大跳,不過除了有餅乾的存在被大家遺忘,現實裡還有什麼奇怪的現象?」
    「其實在更早之前也有其他餅乾的存在被抹除,但是他們已經毫髮無傷的回王國了,也沒有曾在這裡挑戰過關卡的記憶,所以到目前為止,還有問題的只有一個餅乾而已。」

    濃縮咖啡餅乾說道,警戒地領頭繼續走著,拿鐵餅乾則在他們穿越街角的商店門前時,又開口問道。「那你發現了嗎?所有被抓進這夢裡的餅乾有什麼相同條件?大家又有什麼共通點?」

    「我一開始以為是參與過調查隊的成員,不過後面就不僅止於此──」濃縮咖啡餅乾還沒說完,下一刻便立即停住了腳步、抬手攔住身後的隊友。
    瑪德蓮餅乾戒備地握住了劍柄,直視著城鎮廣場中、原本該是鐘樓的地方,現在矗立著一座巨大的建築物。「等等,城中心什麼時候蓋了這個?」
    拿鐵餅乾饒有興致的打量起眼前突兀的景致,比起滿臉警戒的前兩者,她顯然帶著打算見機行事、隨遇而安的從容感。「我猜這個就是今天的挑戰內容了?」

    濃縮咖啡餅乾嫌惡地注視著建築的大門敞開,盛情歡迎三名訪客的蒞臨,不僅門口兩邊皆設有精緻的石雕,階梯的中央甚至還鋪設了厚實的紅色地毯。

    「沒錯,大家小心。」他沉聲說道,率先踏上了階梯,毫不畏懼地走向未知的空間。
    「乖,你們就在外面玩吧,裡面可能有危險。」瑪德蓮餅乾俯身拍拍還跟在身邊的幾隻蛋糕犬,然後快步跟上其他兩名隊友,而蛋糕犬們憂慮地發出哀鳴、像聽得懂似的坐在原地,目送三個餅乾離去。



    ——————————————————————————————


    這棟建築物的內部顯然是一個藝廊,寬敞的圓形空間內裝飾著芬芳的鮮花,白淨的牆壁上則有四張精緻的緞面帷幕,它們飾有綴著水晶的流蘇、半掩壯觀的彩繪玻璃窗,而中央立柱嵌著一個透明的箱子,裡頭的維妙維肖的提線木偶正在自動表演,上演著一齣小騎士挑戰大批蛋糕怪物的戲碼。
    濃縮咖啡餅乾刻意不看戲偶被大批迷你怪物掩埋的橋段,走到空蕩蕩的迎賓櫃台前,而那裡只有一張紙與一枝筆,在咖啡魔法師接近後便緩緩浮現出了一行字。

    拿鐵餅乾則一面調整自己的帽沿,一面繞著空間內部踱步、目光掃過滿牆的裝飾畫作及身邊的雕塑,這些展品全都相當精緻逼真、簡直像是以實物淋上巧克力醬或糖霜凝固而成。
    拿鐵餅乾搖搖頭,喃喃自語道。「唉,希望它們等下不要突然動起來呀。」

    而在另一邊,瑪德蓮餅乾走近濃縮咖啡餅乾,注意到後者正低頭思索著,於是也好奇的跟著讀了紙上的文字。「這是什麼?。」
    拿鐵餅乾也湊了過來,一起讀出紙上的內容。
    「世界上哪樣東西是最長又是最短的,是最快又是最慢的,能分割得為最廣大,同時是最不受重視、又是最受惋惜的?沒有它,什麼事都做不成,它使一切渺小的東西歸於消滅,使一切偉大的東西生命不絕?」

    濃縮咖啡餅乾拿著筆沉默了幾秒,與拿鐵餅乾對上目光後點頭、在瑪德蓮餅乾困惑的自言自語聲中提筆、毫不遲疑地在紙上寫下了「時間」兩個字。
    與此同時整個空間震動,帷幕向上捲起,一張張的畫作被收攏、轉向牆面內側,而環繞著圓形的空白空間、七道門分別顯現,昭示關卡的序幕已然揭開、正式的挑戰就此開始。

    「有七個房間,怎麼辦?」拿鐵餅乾問道,濃縮咖啡餅乾試探性地走向第一道門,三個餅乾探頭,只見內部是一個陰暗空曠的房間,而在深邃狹長、不符合比例的空間盡頭,隱約可以看見牆上只有三張畫作,下方擺了張跟接待台一模一樣的桌子。
    「看來這次挑戰內容是解謎,因為房間數量很多,分頭比較有效率。」濃縮咖啡餅乾判斷道,測試性的踏入房間再走出來。「沒有限制一起解題的名額,所以各自選一個房間開始,先解完的來中間立柱這邊等待會合,再一起處理下一個房間,我就選這裡。」
    「好,那我就選隔壁的第二間。」拿鐵餅乾接受提案,跟隊友們做了一個鼓勵的手勢。「大家加油!」
    「那我殿後,從七間好了。」瑪德蓮餅乾自告奮勇的提議道,擔憂地補充。「呃,如果太難的話怎麼辦?我可以出來求救嗎?」
    「那就照約定,直接來立柱旁等先出來的一起。」濃縮咖啡餅乾說完,見到隊友暫時沒有其他問題了,於是就示意討論到此為止,三個餅乾隨即轉身進入自己所選擇的房間內。

    濃縮咖啡餅乾關上門面對狹長晦暗的空間,此刻在一片寂靜間、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與呼吸聲,往前邁步的足音也在空間裡迴盪,他一面警戒著周遭會不會突然跳出機關或陷阱,一面朝著盡頭走去。

    而畫作上的內容隨著距離接近、就益發清晰,濃縮咖啡餅乾仔細地瞇眼,當他看清了畫框中的內容之後,驚訝地加快腳步走近、站在三幅畫作之下。
    三幅畫中的主角分別為左邊的黑莓餅乾,右邊的紫薯餅乾,中央的瑪德蓮餅乾則帶著淺笑注視著自己。
    「糟糕。」濃縮咖啡餅乾驚覺到某種可能性。
    若這是第一個房間,其中的畫像是第一天自己遇到的其他挑戰者,如果能以此推論……那麼,拿鐵餅乾恐怕就會碰到那個餅乾。

    而在第二間房裡,拿鐵餅乾驚愕地望著畫像裡哭得傷心的奶油泡芙餅乾,後者粉嫩的臉頰帶著裂痕,正啜泣地控訴道。「老師!他好殘忍,就這樣把我殺掉了,替我報仇──」

    同時間在第七個房間裡,瑪德蓮餅乾困惑地看著房間盡頭只有一幅畫像,而且畫布是空白的,怎麼辦,會不會這間是無效的關卡?要前面都解決完才能挑戰的那種?
    他雖然帶著疑惑,不過還是打算先接近看看再做其他考慮。

    瑪德蓮餅乾決定後隨即走到畫作下方,好奇的閱讀著作品標籤,而他馬上臉色劇變。
    眼前的作品名為「最後的通關者」,甚至在底下備註欄位寫明濃縮咖啡餅乾的名字。
    「這是怎麼回事……」瑪德蓮餅乾困惑地看著空白畫布,此時他眼角餘光捕捉到桌上的紙張浮現出一行字,簡短的句子讀起來並不是解謎的題目,反倒像是命令。
    「──填滿畫布?」
    瑪德蓮餅乾重複道,短短的幾字瞬間讓他渾身起了寒意,而整個房間內空白的牆面上突兀的浮現出同樣的句子、以鮮紅的字體書寫、「填滿畫布」的句子一個接著一個地寫滿牆壁,將剛才還空白空曠的房間整個染紅。
    瑪德蓮餅乾神情惶恐且抗拒地搖頭,然後想起了自己還在這裡的理由,雖然暫時還記不起自己這麼決定的緣由。「對了,不能讓濃縮咖啡餅乾通關。」
    瑪德蓮餅乾自言自語道,執劍指向空白的畫作。「想都別想,絕對不可以。」

    ——————————————————————————————

    等等,如果房間是按照順序排列的話,今天是第六天,應該只會有六個房間。
    那瑪德蓮餅乾選的第七個房間裡會有什麼?

    濃縮咖啡餅乾快速整理了思緒,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於是立刻轉身跑向門口,不過門扉雖然還存在、卻緊緊鎖上了,顯然這裡是見到謎題、沒解完就不能出去的設定。

    「好吧。」濃縮咖啡餅乾說服自己冷靜下來,回到桌前試著先解決謎題,而接下來紙張浮現出來的題目幸好只是藥水配方表,必須從各種成分不同且複雜的材料中算出適當的比例,調合成範例中的指定成品。
    這題目不難,但因為沒辦法實作、需要多花點時間計算,而且還不知道答案是否能重複填寫,不過如果可以的話、他倒不想嘗試太多非必要的作為。

    當濃縮咖啡餅乾低頭苦思的時候,卻驀然感到好像被誰注視著,那視線甚至會使他感到刺痛,濃縮咖啡餅乾因此懷疑地抬頭張望了一下,不過這房間裡除了他以外,就只有牆上的畫像。

    「不會是你吧?」濃縮咖啡餅乾對瑪德蓮餅乾的畫像問道,而後者毫無異狀、看起來就只是張普通的畫作而已。
    「也許是我多心了。」濃縮咖啡餅乾自言自語道,得出答案後為了保險起見,他又再驗算了一次,而紙張在被填上正確解答之後,空曠的房間隨即傳來了輕微的機關解鎖聲,除此之外並無任何異常。
    濃縮咖啡餅乾謹慎地離開桌前,走去門口的路上不時回頭張望房間內部,確認沒有漏看任何一絲動靜、門扉也可以正常開啟,濃縮咖啡餅乾跨出門檻時順手關上了房門,接著快步走向第七道門,不過在他觸到門把時、卻被及時喚住。

    「濃縮咖啡餅乾?我在這裡。」瑪德蓮餅乾從立柱後面走出來,帶著困擾的笑容。
    「抱歉,沒幫上忙,那個房間裡面什麼都沒有,一片空白,好像要前幾間都解出來才能挑戰。」
    「是嗎?」濃縮咖啡餅乾問道,放開了第七間房間的門把。「那我們先去解其他的。」
    「好啊!」瑪德蓮餅乾欣然同意,走向第三個門扉前。「那要去哪個?拿鐵好像還沒有出來,我們照順序嗎?」
    「等等。」濃縮咖啡餅乾下意識開口搶先阻止,他想起黑葡萄乾餅乾以及那些無辜的小餅乾,語氣略為遲疑的解釋道。「我們先換一個,房間順序好像有某種規律,在那之前我想先試一下第五間,另外也有話要對你說。」

    濃縮咖啡餅乾想起昨天瑪德蓮餅乾試圖阻止自己的悲傷表情,以及寧可被粉碎也堅決不讓開的決意,每項情景都歷歷在目,他不確定自己有辦法說服對方接受事實,唯一肯定的就是如果昨天的情境重現,那麼他們就算再怎麼不願、彼此仍然會下同樣的決定。
    「沒問題。」瑪德蓮餅乾點頭答應,跟著前者進入第五個房間,而隨著門扉被關上,第一個房間未關好的門縫微微敞開,晦暗房間深處中央的畫像不知為何、竟已只剩下了空白的畫布。

    ——————————————————————————————



    在第二間房裡,拿鐵餅乾望著半個身軀爬出畫框哭泣的奶油泡芙餅乾,露出有點為難的表情。「哎呀,這下該怎麼辦才好呢?」
    「老師……我好痛,幫幫我、把那個餅乾──」
    「嗯,老師一定會幫你的,你是個努力認真的孩子,老師一直都看在眼裡,就連烽火台上面對蛋糕龍時的表現也很勇敢,那是連成年餅乾都很難做到的哦。」
    拿鐵餅乾走近畫像,溫柔地替前者拭去淚水。「今天都哭成這樣了,你一定很無助吧,別怕,老師在這裡。」
    「嗚嗚……可是我還是好恨,老師,而且覺得要控制不住了,幫幫我……」奶油泡芙餅乾抓住畫框的手在顫抖,指尖用力到泛白,而她的長髮披散開來,身上的斗篷及裝束正在以可見的速度被逐漸染黑。
    「……對不起,變成這個樣子,老師會討厭我嗎?」


    ——————————————————————————————


    瑪德蓮餅乾怒目瞪視著空白的畫布,以及如同大聲催促般蔓延至整個空間的血紅文字、字跡越來越混亂瘋狂。

    「把濃縮咖啡餅乾帶來?不可能!就算我不希望他通關,不等於我願意讓出來!」
    隨著大聲宣告的話語,湛藍色的光芒劃開空氣、直向牆面而去,將桌面與空白的畫作劈成了兩半。
    與此同時整個房間震動,牆壁變得透明、並從四面八方開啟了通道,湧進大量的蛋糕怪物、他們咆哮著直撲中央的挑戰者,重新上演了木偶劇箱子裡的表演戲碼。
    「哼,真無聊,我跟那種提線木偶完全不一樣!」瑪德蓮餅乾斬殺著怪物,並在戰鬥的同時通過透明牆壁快速確認著隊友的狀態,拿鐵餅乾好像正在跟一幅畫作說話,濃縮咖啡餅乾身後竟然有另一個自己跟著。
    「等等,這是什麼?別開玩笑了!」瑪德蓮餅乾見狀驚愕的一愣,馬上決定不再浪費任何時間,於是在下一批怪物的夾擊間、舉起大劍狠狠砍向門扉。


    ——————————————————————————————


    第五間房間裡有點像身處於大廳的感覺,不過差別是把所有的畫作都換成鏡子,兩個餅乾走向房間盡頭,而濃縮咖啡餅乾經過一面又一面的鏡子,莫名覺得渾身不自在,好像有哪裡不對勁,腦內則響起石榴巫女意有所指的低語。
    「我甚至不需要使用鏡子,就能知道你參與關卡的動機,只是你不願承認──」
    濃縮咖啡餅乾搖頭、像是這麼做就能把思緒甩出腦海似的,而房間深處那裡如他所料、同樣也有張瑪德蓮餅乾的畫像。

    「這裡為什麼會有我的畫像?」瑪德蓮餅乾問道,濃縮咖啡餅乾也不閃避話題,頓了一下後直言道。「這七間房間是按這幾天以來的關卡順序排列的,而這裡是昨天的房間,畫像上會是每一關裡被淘汰的挑戰者。」
    「原來是這樣,那我昨天為什麼被淘汰?」瑪德蓮餅乾又靠近了一點,繼續追問道,距離近得讓濃縮咖啡餅乾感到吹拂在後頸的氣息,後者則簡短地開口回答,雖然口吻平靜如常,語氣裡仍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音。

    「是我,為了通過昨天的關卡。」
    瑪德蓮餅乾低笑了幾聲,前者的反應與不打算辯解的態度似乎使他感到愉快。
    「終於感到一絲愧疚了嗎?還是你覺得即使碎掉了那麼多個我也無妨,反正每天都能再看到我出現?」
    濃縮咖啡餅乾聽著耳畔的呢喃,意料之外的發展令他思緒霎時一片空白、渾身僵硬地任一雙手緩緩從背後抱住自己,張口卻說不出任何話。
    「很方便吧?你對我的想法就沒有一點改變嗎,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呢?」一句接著一句的低語毫無阻礙地進入耳中,每個都針對那隱藏在心裡底層、從未承認的不堪之處挖掘,濃縮咖啡餅乾發覺自己不是不能回答,而是不敢回答。

    「我……」濃縮咖啡餅乾試圖挣脫擁抱,勉強回頭看著瑪德蓮餅乾的臉,後者揚起嘴角、顯然是在等待一個明確的答案,而總是能言善道的大魔法師、此刻卻只是短促地吐出了三個字。「我不知道。」
    「不知道?」瑪德蓮餅乾望著搖頭不語的濃縮咖啡餅乾啞然失笑,無視於後者的掙扎、並伸手扶住對方的後頸,注視著緊閉的雙唇說道。
    「那用其他方式說也行。」
    濃縮咖啡餅乾繃緊神經看著對方的臉緩緩湊近,沒想到下一刻竟有另一隻手從後方越過自己的肩膀,按住面前的瑪德蓮餅乾警告。
    「第一天的,你給我等下。」另一個瑪德蓮餅乾說道,而房間中央的畫布上此刻變成了一片空白。「濃縮咖啡餅乾先跟我約好的,對吧?」
    第五關的瑪德蓮餅乾笑道,他身上帶著濃厚的紫藤花香氣,也湊近咖啡魔法師身邊低語。「說要繼續剛剛沒對我做完的事情,你沒忘記吧?」

    被兩個瑪德蓮餅乾抓住的濃縮咖啡餅乾無法動彈,當他勉強地伸手打算使出攻擊魔法時,卻被後方的瑪德蓮餅乾扳住下顎一抬、仰頸愕然地看清了對方臉上細微的裂痕。
    「你還要再來一次嗎?」
    第五天的瑪德蓮餅乾皺眉詢問道,周遭翻湧的氣流因施術者分心而瞬間消散,濃縮咖啡餅乾則維持著艱難的姿勢舉著手,一時之間竟不曉得該如何是好、目光下意識避開對方的注視移向旁邊、沒想到這個偶然令他留意到了某個微小的異狀。

    房間裡無數的鏡面反射著他們的倒影,唯獨斜後方一面較小的鏡子不同、裡面的景象顯示除了出口的門扉之外、還開啟了另一扇門。
    那個影像似乎感應到自己的目光,竟從門後伸出了一隻手向他招手示意──不過按照房內相應的方位、左右相反的位置推論,現在自己的右斜前方並沒有這扇門,會不會是這關卡的解謎條件?
    但此刻他別無選擇,只能孤注一擲才能離開這個房間了。

    「好吧,我答應就是了。」
    濃縮咖啡餅乾先是嘆了一口氣,放下戒備的神情並收回嘗試施法的手,用無可奈何的語氣向其他兩個餅乾問道。「你們先討論一下順序?」
    「什麼順序?等等……」兩個瑪德蓮餅乾異口同聲問道,然後見到咖啡魔法師臉上泛起意有所指的笑容,馬上恍然大悟的鬆了手、瞪著彼此準備議論,而濃縮咖啡餅乾等待的就是這個時機。
    他用力推開攬著自己的四隻手,這瞬間根本無暇顧及猜錯的後果,只能以此生最快的速度拔腿奔向牆角相應的位置,狠狠撞了上去。
    啊,或許會把自己撞碎也說不定──濃縮咖啡餅乾才剛這麼想,牆面卻在他接觸到那一刻化為光幕、整個平面宛如投石入池般地揚起了漣漪,將濃縮咖啡餅乾的身影直接吞沒,驀然消失在這個房間中。

    由於整個過程實在太快,兩個瑪德蓮餅乾來不及阻止、只能帶著驚愕的表情互望了一眼,隨後不約而同地走向剛才的角落,觸摸恢復為實面的牆壁檢查。
    「果然沒這麼簡單。」第一天的瑪德蓮餅乾惋惜嘆道,而第五天的瑪德蓮餅乾點頭同意、並提出合作邀請。
    「先停戰,調查出房間的方法,追上去再討論順序,如何?」
    「覆議,那就這麼做吧。」

    於是兩個一模一樣的餅乾很快就達成了協議,一起檢視起房間內的鏡子。

    ——————————————————————————————

    「算了,不用麻煩老師了,我自己去找那個餅乾報仇。」
    奶油泡芙餅乾飄在半空中笑道,此時她渾身散發著不祥的黑霧,法袍裝束已全然被染黑、帶著濃厚的黑魔法氣息。「因為我已經比老師強了嘛,對不對?」

    而在前者下方,身上帶著裂痕的拿鐵餅乾拄著雕花匙仰頭,粉屑不時從身上掉落,狀態看來相當危急、但她說話的語氣卻仍輕鬆閒適、若無視當前的情境,或許會以為師徒倆只是在進行平時的課後輔導。
    「表現得很棒,對咒術的掌握也更精準了呢,老師對你刮目相看哦!」
    拿鐵餅乾鼓勵道,隨即畫出帶著繁複花紋的範圍魔法陣,奶油泡芙餅乾見狀也召喚了更巨大的陣型,稚嫩的臉頰上此刻有著不符合年齡的瘋狂。

    拿鐵餅乾苦笑著、喃喃自語道。「我懂你為什麼說這全都是夢、不是真的了。」
    儘管在場的都是現實中存在並熟悉的餅乾,不過大家都為了脫離惡夢而被迫做出決斷,實在是太殘酷了。

    「老師,別怪我呀,只有強大的餅乾能活下來。」奶油泡芙餅乾高聲說道,法陣閃爍著刺眼的赤紅光芒蓄勢待發,只等她下達指令便即刻啟動。
    拿鐵餅乾仰頭注視自己的學生,後者就算變成了這副模樣,表情裡依然殘留著一絲單純對於施術成功後的天真笑容。
    「沒關係,不是你的錯,也不是濃縮咖啡餅乾的錯──該怪的應該是看著這一切的幕後主使才對。」
    拿鐵餅乾說完,也動手加強了法陣的威力,帶著咖啡香氣的霧色紋樣有如波濤般蔓延開來,中央的渦流蘊藏著豐厚的魔力,金棕色的光束盛大綻放、毫不遜色地迎上了對方的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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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個房間中的瑪德蓮餅乾好不容易斬殺完所有的蛋糕怪物,此時整個房間一片狼藉,牆上四處充滿了凌亂的斬擊痕跡、包括他在內全濺滿了各式碎屑及黏稠的果醬殘渣。

    瑪德蓮餅乾喘了口氣,方才他戰鬥時分神觀察濃縮咖啡餅乾的狀況,沒想到又莫名多了一個自己(這到底是為什麼!),氣憤到不顧身後還有怪物,便發狂似的朝牆面同一個位置連續劈砍、企圖不解答謎題直接鑿出一個通道,使他的飾品在閃躲不及間接連碎裂,現在只剩下最後一個戒指。

    不過他還沒來得及挖出一個夠大的空隙,就見到濃縮咖啡餅乾被兩者夾在中間、神情動搖不已,好像因為某種緣故而暫時忘了反擊,求救似的看向了這邊。
    「該死的假貨,給我放開他!」瑪德蓮餅乾吼道,一次將大量的魔力貫注於劍鋒,染上污漬的金髮與披風因收集元素的氣流飛揚,接著以全力重重揮下、在刺眼的強光中貫穿了牆面。

    此刻整個房間震動了起來,彷彿活物受傷般發出尖銳的噪音,有什麼從破口逸散了出去,同時間瑪德蓮餅乾一怔、覺得好像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莫名感到全身變得冰冷、不過他沒時間確認自己的狀態,便連忙把手從縫隙間伸出去,焦急地向濃縮咖啡餅乾招手,並看著對方一愣後、似乎是找到某種方法說服冒牌貨分心,接著便義無反顧的衝了過來。
    瑪德蓮餅乾下意識地展開雙手,試圖接住前者──而濃縮咖啡餅乾下一秒的確與自己撞個滿懷,兩個餅乾同時發出痛呼聲,在一陣暈眩與五感混亂後,他們重新注視彼此,卻發現此刻兩餅已不在原本的房間裡了。

    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個裝飾隆重的禮堂,兩個餅乾站在以鮮花彩帶與帷幕裝飾的拱門之下,證婚者的位置空空蕩蕩的,卻及時響起了一個模糊難辨的聲音。

    「你們可以交換戒指了。」


    ——————————————————————————————


    場景切換的太突然,濃縮咖啡餅乾回過神來發現手上多了一束捧花,身旁與自己並肩的竟是一個模糊不清、輪廓迷濛的黑影,但即使如此、他卻對這個影子有種親近感、並不會感到畏懼。

    而在證婚者空洞的嗓音指示完之後,黑影轉頭看過來、愣愣地拔下了原本戴在指間的戒指,試圖替自己戴上。
    「你這笨蛋!會不會看情況!」濃縮咖啡餅乾把捧花砸在地上罵道,這影子根本不用猜就知道是誰。「醒一醒!給我好好戴著別拿下來!」
    「啊!對噢,差點忘了。」瑪德蓮餅乾的聲音無辜地說道,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的異狀,惋惜地把戒指戴了回去。

    濃縮咖啡餅乾看著模糊不清的黑影,確認對方確實沒有攻擊自己的意圖,於是就皺眉發問道。「對了,你剛才在做什麼?為什麼變成這樣?」
    「唔,因為第七個房間的謎題太難,所以我決定直接破壞房間出來,剛好就碰到你了。」瑪德蓮餅乾隱瞞了空白畫布的要求回答,然後困惑地重複道。「變成哪樣?我看起來有什麼問題嗎?」
    「跟我來。」濃縮咖啡餅乾嘆了口氣,拽著前者的手走向禮堂的玻璃窗邊。「站好,你看一下自己的樣子。」
    「咦?這是什麼時候──」瑪德蓮餅乾這時才注意到自己的異常,大受打擊地瞪著自己一片模糊的倒影。「怎麼會這樣!」
    「怕是什麼詛咒,這樣我沒辦法確定你的狀態。」濃縮咖啡餅乾注視著黑影說道。
    「除了模樣變了以外,你現在有受傷、或是哪裡覺得奇怪的地方嗎?」
    瑪德蓮餅乾搖頭,擔憂地望著自己最後一個戒指。「其他倒沒有什麼異常,只是我的配料剩最後一個了。」

    「最後一個?你說最後一個?」濃縮咖啡餅乾聞言,想到前者剛才把戒指交出來的舉動,呼吸一滯差點氣結。「沒用的光魔法蠢蛋!知不知道你剛才差點被直接淘汰了?」
    那團黑影縮了一下,委屈地抱怨起來。「我忘記了啦!平常你連約會都不肯,現在難得願意站在這裡,氣氛又好,所以沒多想……」
    「算了,罵你也是浪費時間,手伸出來。」濃縮咖啡餅乾命令道,摘下自己的戒指與耳環各一枚,交到對方乖乖伸出來攤平的掌中。「拿著,我們再來調查這裡。」
    比起濃縮咖啡餅乾審慎的態度,黑影此時卻看著掌中的飾品倒吸了一口氣,發出了壓抑的勝利歡呼。「這、這是?嗚,濃縮咖啡餅乾給我戒指了!」

    濃縮咖啡餅乾對前者的反應不以為然地逕自轉身,任對方在原地樂得擺起姿勢並配戴飾品、自己則開始詳細調查整個禮堂,不久後便在某個長椅底下撿到一張裝飾華麗的卡片,內容則是婚禮的賓客邀請函。

    「……。」濃縮咖啡餅乾盯著紙上並排的名字,像被開了一個大玩笑般不悅皺眉,不過這畢竟是線索之一,於是他就順手把卡片收進懷裡,仰頭望著以精細的油畫鑲嵌的教堂穹頂,專注地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濃縮咖啡餅乾!你看我找到什麼了!」瑪德蓮餅乾的聲音此時愉快地在身後響起,濃縮咖啡餅乾回過頭去,看到湊近的黑影時反射性倒退了一步,隨後才開口詢問。
    「抱歉,我還沒習慣你這個樣子,那是什麼?」
    瑪德蓮餅乾對前者的反應先是一愣,才想起自己現在的模樣在對方眼裡有所不同,隨即寬容地點頭表示理解,掏出一個木製的音樂盒。

    「我在鋼琴架裡發現的,你看裡面。」瑪德蓮餅乾開啟手中的小木盒,隨著齒輪的機關轉動、清脆婉轉的旋律流瀉了出來,而盒蓋的襯墊裡鑲著一把黃銅鑰匙。
    「做得不錯,我就承認你比鮮奶油有用好了。」鑒於瑪德蓮餅乾的語氣像邀功般的興奮不已、濃縮咖啡餅乾隨口應付道,拾起鑰匙轉向禮堂大門。「先從這裡出去。」
    「啊,好。」瑪德蓮餅乾應聲,留戀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捧花,想了想後就上前撿起來揣在懷裡,接著再快步追上對方。
    濃縮咖啡餅乾一邊開鎖、一邊在腦內快速分析現狀,儘管他們換了房間,但這裡顯然還是蛋糕塔內部,關卡應該仍在繼續,不知道拿鐵餅乾那裡怎麼樣,希望她一切順利。
    另外剛才發現的賓客邀請函,或許可以假設這場「婚禮」真的有來賓,那為什麼他們都不在現場?這個關卡要怎麼做,才能回到一開始約定會合的大廳?

    濃縮咖啡餅乾推開大門,而眼前的台階底下站著一群餅乾,黑葡萄乾餅乾一見到來者眼裡便燃起了殺意,護住了身後的小餅乾們,粉雪餅乾、鍊金術師餅乾則發出驚呼聲,卡士達三世餅乾則哇地一聲咬住了下唇,看起來馬上就要哭了。
    「看來這是第三個房間。」濃縮咖啡餅乾嘆道,提高警戒準備應戰。

    「濃縮咖啡餅乾!」黑葡萄乾餅乾喝道,她瞪著抬手準備施法的咖啡魔法師,深惡痛絕地問道。「你這自私的傢伙,打算還要再來一次嗎?」
    在她說話的同時、肩上的烏鴉飛起盤旋,似乎在觀察能伺機攻擊的破綻。
    「嗚嗚嗚!你殺掉了我的國民,你是壞餅乾!」卡士達三世從前者身後探出來,他雖然含著眼淚、雙腿也有點發抖,卻努力地握緊小小的權杖指控道,一旁的粉雪餅乾也害怕地緊閉眼睛,抓著黑葡萄乾餅乾的衣角不放。

    四面盾牌此時散發著微光浮起,鑒於對面餅乾們顯而易見的敵意,瑪德蓮餅乾率先架起了防禦陣勢,隨後再憂心忡忡地開口詢問。
    「濃縮咖啡餅乾,現在是什麼狀況?他們為什麼要攻擊你?」
    不過濃縮咖啡餅乾還沒回答,鍊金術師餅乾就緊張地拉扯黑葡萄乾餅乾的衣袖,衝著模糊的黑影大喊。「等等!那是什麼東西?」

    濃縮咖啡餅乾注視著眼前的餅乾們,回想第三天發生的情景、思索幾秒後艱難地放下手、顯然已有了取捨。「瑪德蓮餅乾,你先讓開。」
    「瑪德蓮餅乾?那個騎士?怎麼會變成這樣?」黑葡萄乾餅乾質疑道,而小餅乾們則議論紛紛了起來。
    「是關卡的詛咒。」濃縮咖啡餅乾回答,然後在瑪德蓮餅乾的注視下攤開雙手、主動跨出了盾牌的防禦範圍外,揚聲說道。「聽著,我無意攻擊任何餅乾,關於今天的挑戰項目,我有個提案──」
    「濃縮咖啡餅乾!等等!」瑪德蓮餅乾及時抓住了咖啡魔法師的斗篷,不安地看向了殺氣騰騰的對面。「你在想什麼?」
    濃縮咖啡餅乾揮開阻攔,用清晰的聲音大聲說道。「瑪德蓮餅乾,你也別動手。」
    「可是──」
    「哼,空口無憑,你以為這樣說我們會信嗎?」黑葡萄乾餅乾對咖啡魔法師打算談判的行為冷笑,手上的小刀反射著森冷的寒光。「要打就來,別假惺惺的表演了。」
    「首先,這次的關卡沒有規定只有一個餅乾能通過,我不喜歡無謂的浪費,所以合作會是最有效率的辦法。」
    濃縮咖啡餅乾恍若未聞的繼續說道,毫不在意前者的譏諷,目光平靜地注視著對方蘊含飽滿殺意的紫色雙眼。「不接受提案也無妨,但如果先除掉我,你們解不開謎底,打算該怎麼辦?」
    「……這就不用你擔心了。」黑葡萄乾餅乾頓了一下,粉雪餅乾跟鍊金術師餅乾緊張地搖了搖頭,一同望向教堂對面高聳的樹籬花園、而此處厚實的灌木形成了一個狹窄的道路,隱沒於轉角的陰影間,從較高的地勢可以看出此處同心圓設計的複雜路徑,顯然是座龐大的天然迷宮。
    「與其先動手,沒有半個餅乾能出去,不如等我找到出口也不遲。」濃縮咖啡餅乾補充道,語氣平淡地彷彿事不關己,瑪德蓮餅乾則著急地低喚,有些不知所措。
    「濃縮咖啡餅乾……」
    「那個騎士團長,你留在原地。」黑葡萄乾餅乾對此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開口向濃縮咖啡餅乾要求道。「至於你先過來,別想搞小動作,我的烏鴉在看著。」
    「沒問題。」濃縮咖啡餅乾朗聲答應,在他邁步的同時、瑪德蓮餅乾卻聽到前者簡短的低語,聲如蚊蚋般細微的像錯覺一樣,一旦恍神的話也許就錯過了。
    「一分鐘後,替我爭取時間。」

    瑪德蓮餅乾一愣,望著前者緩緩離去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氣,在心裡開始默唸數字,倒數了起來。
    ──六十。

    濃縮咖啡餅乾平靜地攤開雙手、一步一步地走向手持小刀的黑葡萄乾餅乾,他周身的空氣中結起細微的冰晶,鍊金術師餅乾手裡也抓著幾管試劑,在場所有餅乾都全神戒備著。

    ──三十。

    「交出所有的關卡提示和線索。」黑葡萄乾餅乾用刀指著走來面前的濃縮咖啡餅乾,毫不留情地開口道。「快點,我知道你有。」
    濃縮咖啡餅乾放緩了動作,將音樂盒及教堂鑰匙遞給對方,黑葡萄乾餅乾隨即維持著舉刀威脅的動作,指示身邊的小餅乾們保管物品。

    「那就合作愉快了,大魔法師,儘管我不太擅長這種事。」黑葡萄乾餅乾冷哼,示意對方轉過身去,刀尖抵著法袍的後背處。
    「你先走,別想耍花招,這次我不會再被騙了。」

    ── 十。

    濃縮咖啡餅乾聞言也沒多說什麼,無異議的轉向迷宮入口處,與此同時颳起了一陣森冷的狂風,夾帶落葉席捲而過,下一秒便有個細微的、斷斷續續的聲音隱約從迷宮黑暗的深處傳來。
    小餅乾們面面相覷,濃縮咖啡餅乾微微側頭、專注地想聽出些什麼,身後的刀尖卻往前一頂,伴隨著冷酷的聲音催促道。
    「快走,你還在等什麼?」

    ── 五。
    濃縮咖啡餅乾頓了一下,邁步踏入迷宮。

    ── 四。
    「嘿!看這裡!」
    瑪德蓮餅乾突然大喊了一聲,所有餅乾不禁回過頭去,只有黑葡萄乾餅乾警戒地繼續盯著濃縮咖啡餅乾,提高聲音吼道。「那個騎士團長,不關你的事就安分的待著!我警告你──」
    「不!這很重要,那邊的餅乾們接住!」
    瑪德蓮餅乾大聲強調,而捧花在半空中劃出一個拋物線、某樣東西從裡面斜飛出去,花束則落到了到驚訝的小餅乾手上。

    ── 三。
    黑葡萄乾餅乾背對著後方,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她顯得相當生氣。
    「等等、我說別動!你們該不會說好──」黑葡萄乾餅乾罵道,此時她眼角餘光卻也瞥見了緩緩飄到地上的東西,那是一張卡片、此刻處於在場所有餅乾的中心點,靜靜地閃爍著關卡提示的魔法紋樣。

    ── 二。
    「去拿!」黑葡萄乾餅乾見是線索,趕緊對小餅乾們提醒道,同一時間瑪德蓮餅乾也衝了過來,指揮盾牌接連擋下了投擲的藥水與吹襲而來的暴風雪。

    濃縮咖啡餅乾一聽到後方發生騷動,也當機立斷抽身,深色斗篷因他急遽的動作瞬間揚起,及時避開小刀的刺擊、下一秒卻沒閃過緊接而來的掃腿、被狠狠地往旁邊踹倒,眼看黑葡萄乾餅乾即將再度撲過來,這時耀眼的藍色劍氣從中間劃過,把兩餅分開,模糊的黑影揮舞大劍接手了戰鬥、看來笨重的武器靈活度卻與小刀不分軒輊,一時之間刺耳的金屬聲隨著彼此格擋與攻擊的動作不斷。

    ──一。

    濃縮咖啡餅乾也奔向提示線索,搶在小餅乾們到達前算準位置、投下一個小型爆炸,頓時沙塵飛揚、卡片也被氣流掀飛了起來,然後他直接越過揉著眼睛、或者是被驚嚇而躊躇不已的其他餅乾,拿著卡片頭也不回地拋下了身後的混亂、直接衝進迷宮之中。



    ——————————————————————————————


    濃縮咖啡餅乾在迷宮內疾走,這裡如他一開始所預料的,飛行魔法完全失效,只能步行穿梭於一片大同小異的樹叢之間。
    此地隔絕了外界所有的聲音,方才的奇異聲響也不再出現、只剩一片靜寂,濃縮咖啡餅乾謹慎地觀察四周,同時也抽空翻看手中的卡片,上面只寫了短短一行字。
    ──我們心意相通,但行進方向相反。

    濃縮咖啡餅乾皺眉重讀了一遍,看樣子這次連線索都是以謎語的形式提供,他邊走邊摩娑著卡片的質地、將紙張舉至面前評估尺寸,隨即從懷裡拿出保留的賓客邀請函,毫不考慮地撕了開來,其中的夾層間果然藏著另一張卡片。
    ──我們異口同聲,在有限之界合唱。

    這跟第一張卡片有什麼關係?這關卡到底要找什麼?迷宮裡還會有更多線索嗎?
    濃縮咖啡餅乾快速整理著已有資訊,雖然瑪德蓮餅乾的確替自己爭取到了先手時機,不過他認為其他餅乾追過來只是時間上的問題,為了找到這關的出口,時間緊迫,而且拿鐵餅乾的情況若非親眼確認,也實在無法不去在意。

    這時又一陣風從頭頂掠過樹叢,在樹葉顫動的沙沙聲之間,濃縮咖啡餅乾又聽見了那個細微的聲音,或許因為此刻身處迷宮之中,聲音更清楚了些。
    他停下腳步仔細聆聽,全神貫注的捕捉每一個節奏,赫然發現這竟是一開始在教堂裡、瑪德蓮餅乾拾取的那個音樂盒所發出的旋律。

    清脆婉轉的音符陸續穿過密不透風的樹籬,彷彿在召喚來者、要他追循著聲音的來源處前進,濃縮咖啡餅乾則思考著謎題和音樂盒的關聯性,他剛才已經把這份線索交給黑葡萄乾餅乾了,如今好不容易脫身、要先回去拿嗎?
    經過了幾秒的短暫考慮,濃縮咖啡餅乾決定與其回頭、不如先繼續勘查迷宮找尋其他線索,反正遲早會追上來,等到需要使用的時候再向他們說明。

    濃縮咖啡餅乾邊向聲音來源走去,一邊回想起過去。
    像音樂盒這類精細的工藝品,當年位於酷寒地帶、生存艱辛的黑可可王國比較少見,他則是旅行至共和國才得以見識到的,雖然現在早已普及,不過聽說在很久以前,如此精細的賞玩物只供上流階級取樂炫耀,一般平民是遙不可及的。

    而對於音樂盒發聲的原理,自己有基本的認知──盒內裡有個滾筒軸心,當發條轉動時就會撥動長度不同的金屬片,因振幅不同、產生各種頻率的聲音,例如金屬愈短時聲音頻率就會愈高,因此可演奏各式樂曲。
    但這和謎題又有什麼關聯呢?
    「……心意相通,行進方向相反,異口同聲,在有限之界合唱?」濃縮咖啡餅乾喃喃自語,不知何時、沿著牆走著的他已經抵達了迷宮的中心,那裏有一個圓形的花壇、前方則向其他房間一樣、擺著那張熟悉的接待台。
    濃縮咖啡餅乾皺眉走了過去,桌面上穩穩地擱著一張新的卡片,第三個謎題如此敘述道──總共相遇兩次的三倍,為何在第七次聲音才終於傳達到?

    「兩次的三倍……第七次?」濃縮咖啡餅乾將三張卡片並排,聽著耳畔迴響著的旋律,將所有線索集合在一起,然後理解了通關的必須要件。

    提示就在於音樂盒的原理,心意相通、行進方向相反指的是發聲的頻率,經由撥動產生的振幅頻率相同但方向相反,彼此干涉後產生駐波,而無邊界的介質中,頻率可為任意值,但在有邊界的介質中,只有滿足共振條件的駐波才可存在,這裡就是「異口同聲,在有限之界合唱」了。
    至於「第七次聲音才傳達到」的意思,那是指波峰在金屬片上來回一次、回到自由端反射為波谷時、外力產生一個新的波峰。新的波峰會與反射波谷相消,因此金屬片不會振動,也就沒有聲音了。

    「音樂盒果然是必要的通關條件嗎?」濃縮咖啡餅乾自言自語地抬起頭,隨即看到面前突兀的矗立著一扇門,門縫微微開啟著,不知通往何處。
    「看樣子還是得回去拿。」他苦惱地想著、試探性地先開門確認外面,沒想到映入眼簾的卻是一開始自己與瑪德蓮餅乾到過的結婚禮堂。
    「咦,這是──」濃縮咖啡餅乾詫異地握著門把、下一秒背後卻被毫不留情地推了一把,直接踉蹌地踏上紅地毯,回到禮堂中。
    「濃縮咖啡餅乾,歡迎回來呀。」黑葡萄乾餅乾翻著手中厚厚的聖書,向不時朝身後困惑張望的咖啡魔法師不耐煩的說道。「如何,有找到什麼線索嗎?」

    濃縮咖啡餅乾的視線落在安分地蹲在角落,被三個小餅乾看守的黑影身上,頓時感到有些無奈,下意識邁步想走向對方查看狀態。
    「別動。」黑葡萄乾餅乾伸手攔阻,神情仍然保持著警戒。「先回答我,你找到什麼線索?」
    「是有找到,那你呢?」濃縮咖啡餅乾放緩動作、毫不猶豫地將三張卡片拿出來遞給前者。「餅乾聖經裡面有什麼嗎?」
    「……。」黑葡萄乾餅乾看完卡片上的文字後皺眉,過了半晌才不情願地將手中的聖書攤開給對方看。「這裡,在糖霜書第五章第六節的最後。」
    濃縮咖啡餅乾低頭望著書本裡隱藏的凹槽,心裡大概有了底,黑葡萄乾餅乾則觀察著前者平靜的表情,審慎地詢問道。「剛才的鑰匙也只能用在大門上,這鎖孔太窄了,你有頭緒嗎?」
    對此濃縮咖啡餅乾也不隱瞞,直截了當地回答。「開鎖需要用到音樂盒。」

    「音樂盒?」黑葡萄乾餅乾重複道,揚聲向也留意著這邊動靜的小餅乾們招了招手。「先把音樂盒拿過來吧。」
    「我!我來!」
    卡士達三世連忙舉手,不過當他從粉雪餅乾手中接過音樂盒時,原本在一旁安分待著的黑影竟突然發難,動身奪過音樂盒、用力將它砸在地上摔個粉碎
    「抱歉。」瑪德蓮餅乾對被驚嚇道的小餅乾道歉,接著轉向一起愣在門口處的濃縮咖啡餅乾及黑葡萄乾餅乾說道。
    「不過你們不可以再繼續通關了。」

    「該死!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黑葡萄乾餅乾見狀,完全忘了顧忌身邊的咖啡魔法師,快步走到黑影面前厲聲怒斥,而回過神來的濃縮咖啡餅乾也走上前,俯身看著地上四散的碎片與顯然被破壞得無法修復的音樂盒,冷靜地詢問道。
    「你一直這麼說,是不是該好好解釋下原因?」
    「我不知道,總之就是不行。」被揪住前襟的黑影似乎不打算抵抗、只是固執地回答,黑葡萄乾餅乾則握緊拳頭,看樣子想往對方臉上狠狠揍一拳。
    「算了,我晚點跟你算帳。」濃縮咖啡餅乾捧著書,用複雜的目光瞥了一眼黑影,接著將不知何時撿起的金屬梳齒插入凹槽內。

    ——————————————————————————————

    這個時候,七扇門扉前的大廳早已陷入了一片混亂。
    「等下,為什麼又回來了?我記得我明明──」
    甘草餅乾哭喪著臉指揮召喚物戰鬥,狼狽地閃過釘錘擦過身邊的勁風、被突然從面前掠過的半透明幽靈嚇得大叫。
    「敗部復活戰嗎,也好。」石榴餅乾揚起手鏡,其中反射出來的赤紅光芒瞬間暴漲。「就給你們這些在塔裡撒野、不知禮數的餅乾們一個教訓。」
    「煩死了!要打就來!一次全上吧!」紫薯餅乾暴躁地咆哮,將擋在面前的召喚物敲碎,順帶連帶在擦過的牆面也打出了裂痕,黑莓餅乾則面無表情地支援前方,抽空轉頭對靠在第二扇門扉前休息的拿鐵餅乾詢問。「你還好嗎?」
    「呵,真欣慰。」拿鐵餅乾微笑道,勉強試著起身時又掉了一些餅乾粉。
    「讓學生好好的給我上了一課了呢。」
    拿鐵餅乾才剛說完,頭上的玻璃天花板就應聲碎裂,而幾個餅乾隨著大量粉塵與碎片跌了下來,莫名其妙地加入了戰局中。
    「哈啊?又怎麼了!」紫薯餅控制不住迴轉的力道、盲目地大吼,此時分心往上看的甘草餅乾立刻被波及,順帶把上前支援的黑莓餅乾也撞飛了出去,而石榴餅乾見到狀況變得複雜,毫不考慮地使用起範圍詛咒法術,於是落下來的餅乾們不是中了詛咒、就是在煙塵中展開反擊,一時之間各種攻擊與魔法胡亂橫飛。

    「拿鐵餅乾!」濃縮咖啡餅乾在混亂中閃過紅色光束與扔擲的藥水試管,快速朝另一名咖啡魔法師奔去,在對方面前蹲下檢查狀態時、又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所以第二天,你碰到奶油泡芙餅乾了。」拿鐵餅乾開門見山地說道,濃縮咖啡餅乾點頭承認,不容拒絕地伸手攙扶對方。
    「對,有什麼話等下再說,先離開這裡。」
    鑒於眼下較安全的地方是門還沒開過的房間,畢竟只要關上、觸發謎題後就可以完全隔絕干擾,因此濃縮咖啡餅乾便護著拿鐵餅乾,一面閃避並反擊著、朝尚未開啟的六間門扉移動。

    這時煙塵散去大半、仍站著的餅乾寥寥無幾,而濃縮咖啡餅乾瞥見側邊寒光一閃、黑葡萄乾餅乾正從立柱後衝來,於是立刻召喚咖啡豆準備反擊,沒想到黑葡萄乾餅乾竟直接掠過自己前方、躍起撲向對面一襲紅衣的巫女。
    「就是你!攻擊我們村子,暗黑魔女餅乾那傢伙的手下!」黑葡萄乾餅乾咆哮,石榴餅乾聽聞後憤怒地瞪著前者。「竟然敢對暗黑魔女大人不敬!」
    她抬手使出深紅的咒術、直接貫穿對方的身軀、讓黑色的身影瞬間沒了聲息、與烏鴉一同在紛飛的落羽間墜下。

    「看來只剩你們了。」石榴餅乾以袖掩口,漂浮到半空中巡視,隨後將目光移至兩名咖啡魔法師身上,神情從容地闡述現況,濃縮咖啡餅乾則驚覺好像忘了什麼、快速在現場來回梭巡的目光捕捉到了落在地上的大劍。
    ──等下,該不會?

    「那就快點結束這場鬧劇吧。」也許是前者陰晴不定的表情令石榴餅乾認為一切塵埃落定,於是舉起手鏡施法並宣告道,結果有個聲音驀然附和,與此同時出現的藍色光芒割開空氣、將反應不及的巫女從空中斬落了下來。
    「我同意。」金髮騎士接著從陰影走出,向負傷掙扎的巫女補上了一劍。「我那天不該答應你跟濃縮咖啡餅乾組隊的,簡直是場鬧劇。」
    「瑪德蓮?不、不對……」
    濃縮咖啡餅乾一愣,不過很快就從對方口中的話語反應過來、確認面前是第四天的瑪德蓮餅乾,但就在這個時候,身邊的拿鐵餅乾發出錯愕的呻吟,一截劍尖從她胸口透出、再乾淨俐落地抽了回去。
    濃縮咖啡餅乾轉頭後,眼睜睜地看著又一名不知何時出現的瑪德蓮餅乾收劍,他不敢置信的確認頹然倒地的同僚已沒了氣息,憤怒地大聲詢問。
    「你瘋了嗎?為什麼這麼做!她是隊友,你怎麼能──」
    「我們在讓無關者退場,就跟你之前做的一樣。」瑪德蓮餅乾帶著微笑回答,以溫柔的口吻提醒道。「這裡只是夢,什麼都不是真的,用最有效率的方式幫忙淘汰者離開,不會有太多痛苦,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我……」
    兩個瑪德蓮餅乾一同盯著自己,詭異的景象使濃縮咖啡餅乾背脊發涼也啞口無言,他反射性地抬手準備奮力一搏,卻被厚重的布料當頭蓋住、馬上什麼也看不見,掙扎的同時便聞到了濃郁的紫藤花香。
    「好了,討論一下順序?」
    第五天的瑪德蓮餅乾將咖啡魔法師打橫抱了起來,對其他兩個自己提議道,而剛才被石榴法術波及失重、暫時因墜下的衝擊失去意識的黑影爬了起來,他環顧四週後意識到現況,目光落在數個一模一樣的自己身上。
    「什麼順序?等等!」瑪德蓮餅乾立刻辨識出他們之間正在掙扎的咖啡魔法師,連忙舉劍喝止。「放下濃縮咖啡餅乾!你們到底是什麼東西?」

    濃縮咖啡餅乾此時雙手反綁在身後、從頭到腳都被捆得死緊,他隔著布料聽見爭執聲,瞭解到剛才一同進入關卡的瑪德蓮餅乾還未被淘汰,於是更激烈地扭動、試圖破解緊縛著自己的繩結。
    「是誰?看就知道了吧。」第五天的瑪德蓮餅乾啞然失笑、露出了認為這問題根本無須回答般的表情,肩上還有一片未拂去的紫藤花瓣。
    「當然是約會順序,這很重要──」
    「所以你們是我的複製品?」前者話音未落,黑影就驚訝地打斷了對方的發言,另一個也持劍備戰的瑪德蓮餅乾不以為然地冷哼,他腳下的地面不知為何、留有一層薄薄的細砂。
    「不,我們就是前幾天的你,不是什麼複製品。」
    「是我?開什麼玩笑,明明就是披著我的外表耍陰謀詭計罷了!」黑影忿忿地大喊,剩下一個還未發言過的瑪德蓮餅乾皺眉,開口試圖解釋。
    「不,我們真的是──」
    「哈,還約會順序呢?」黑影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得意地大聲宣告。
    「我比你們優秀,剛才已經跟濃縮咖啡餅乾去過禮堂了,羨慕嗎?」
    而這句話竟造成了意料之外的效果,讓現場瞬間安靜了下來,瑪德蓮餅乾們面面相覷,也聽見了的濃縮咖啡餅乾動作一滯,要不是他在厚重的布料下被悶得呼吸困難,還真想給那遲到的傢伙送上一記咖啡豆。

    「他還把戒指給我了!你們有嗎!」黑影見到在場的仿冒品們都默不作聲,炫耀地補上了一句,然後下一秒便猝不及防地被十二片盾牌狠狠壓在地上。
    「不照順序的傢伙。」第五天的瑪德蓮餅乾顯得有點受傷。
    「幹掉他?」第四天的瑪德蓮餅乾殺氣騰騰地問道,而第一天的瑪德蓮餅乾無言地觀察著被壓在地上掙扎的自己,平靜地表示。
    「算了,他也只剩最後一個配料,放著等時間到吧。」

    「……前幾天?我不認為這裡會保留淘汰者,他們應該都會回到王國才對。」
    濃縮咖啡餅乾聽見金屬碰撞以及瑪德蓮餅乾吃痛的悶哼聲,當機立斷地打算爭取時間,勉強出聲發問道。「等時間到又是什麼意思?」
    這些餅乾雖然擁有他熟悉的外型,但顯然全是關卡裡的產物,此刻似乎達成了某種共識,使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親愛的濃縮咖啡餅乾,別說這種煞風景的話題。」第五天的瑪德蓮餅乾隔著布料、憐愛地對浮現出隱隱輪廓的臉頰處磨蹭。「你答應過的……」
    「第五天的,你夠了沒有?哈哈,都變成這樣了,誰還在乎這種表面功夫?」
    另一個瑪德蓮餅乾嗤笑道,而濃縮咖啡餅乾對大腿上傳來撫摸的觸感一怔,不過他反射性掙扎時、對方就及時抓住自己的腳踝阻止踢蹬,甚至還直接抱住雙腿往另一個方向拉扯。
    「小心點!我跟你不一樣,我有原則。」
    「哈,那又怎樣?」
    此時兩個瑪德蓮餅乾你一言我一語的互不相讓,誰都不打算鬆手,而濃縮咖啡餅乾聽著爭吵與持續敲打金屬嘗試脫困的聲響,夾在兩個餅乾中間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別吵了,不是有結論了嗎?」第一天的瑪德蓮餅乾苦笑道,語氣輕鬆地向前兩者搭話。「還是說有誰打算反悔,想和第二天的作伴?」
    爭吵聲戛然而止,兩個餅乾立刻變得安分,雖然還是分別抱著自己、卻沒有再拉扯的爭執的行為,濃縮咖啡餅乾從中解讀到了一種莫名畏懼的意味,並且十分在意。「你們做了什麼?」
    周遭的氣氛頓時陷入一片凝滯,只有其中一個發出笑聲,濃縮咖啡餅乾困惑不已地感到身後抱著自己、第五天的瑪德蓮餅乾手指還輕顫了一下。
    「沒什麼,只是不同意我們討論的結果,只好請他先離席了。」第一天的瑪德蓮餅乾輕描淡寫地回答,帶著笑意開口建議道。
    「對了,濃縮咖啡餅乾,你剛才想進第六關吧?趁現在大家都在,何不一起進去見識一下呢?」

    「放開我,我可以自己走!」濃縮咖啡餅乾掙扎道,而被許多盾牌壓著的瑪德蓮餅乾極力從縫隙間伸手,咆哮聲隨著憤怒和奮不顧身的動作益發高亢,他莫名覺得身軀越來越冰冷,也逐漸看得見纏在身上的黑霧、但此刻他卻無暇理會,不顧自己身上因擠壓和重物出現的裂痕,硬是擦下了不少碎片、掙脫了壓制。
    「濃縮咖啡餅乾!等等!」瑪德蓮餅乾爬起來,沒注意到隨著動作滴落的汗水已成了深黑色,他喊叫著想追上前者,沒走幾步卻又脫力地跪倒。
    「既然你們都是我,為什麼要這樣!嗚?這是……」
    「瑪德蓮餅乾?」濃縮咖啡餅乾聽著稍遠處痛苦的呻吟聲,不安的揚聲叫喚,第一天的瑪德蓮餅乾則從容地以眼神向左右兩個同伴示意,接著從他們手中接過不停掙扎的咖啡魔法師,率先打開了第六個房間的門。

    「唉,你身上那個是破壞規則的詛咒,會強制變成淘汰者,之後就會跟我們一樣,無法違抗關卡的指示。」第五天的瑪德蓮餅乾俯身觀察另一個自己,見後者像是負傷般地顫抖並縮成一團、同情的解釋道,而第四天的瑪德蓮餅乾搶過對方依然緊握的武器,收繳後冷笑道。
    「別擔心,你在這裡待越久,就會明白我們做的是對的,知道一切後的你到時候肯定能做出一個最棒的籠子。」
    「什麼……不……」黑影聞言不敢置信地顫抖,他嘗試移動、但此刻身體的管理權似乎在逐漸移轉、越來越不聽使喚,眼裡混入了其他模糊的影像、耳中聽到不該有的遙遠聲音,一切都使他感到無比驚慌,惶然無助地向其他兩個自己的背影喊道。「……給我等下!」

    第四天的瑪德蓮餅乾聞言、直接無視並踏過門檻,第五天的則帶著若有所思地神情回頭,他先確認前者距離夠遠了,才淡淡地向後方拋下了一句話。
    「第六關還沒成型,由你來決定。」
    痛苦不已的黑影才剛再度蜷縮起來、聽見關門的聲音後隨即勉強抬頭,然後發現一把和自己配劍同樣的大劍被擱在牆邊,像在示意自己把握僅剩的時間。

    ——————————————————————————————

    第六個房間內,濃縮咖啡餅乾頭上蓋著的布料突然被揭開、重獲光明的眼睛被光線刺得有些不適應,隨後目光所及之處、空曠純白的房間便映入了眼中,唯一的物品只有牆上兩幅畫像以及底下的接待台,而拿鐵餅乾的肖像已整幅完成,另一張空白畫像則是從底部正在被緩緩填上。
    「感想如何?」抱著自己的瑪德蓮餅乾輕鬆問道,口吻像詢問今天要買哪款甜甜圈似的隨意,明擺著並不介意他的看法。「喜歡嗎?」
    濃縮咖啡餅乾不打算照著前者的步調回答,他呼吸雖然急促、不過語氣還算冷靜。
    「你們想做什麼?」
    「別繼續破關,如果你堅持要離開,我們也只好進行一些必要措施了。」
    「呵,不通關,然後呢?」濃縮咖啡餅乾低聲笑了起來,儘管仍被拘束著、卻不甘示弱地譏諷道。「跟你們一起永遠留在這見鬼的塔裡?」

    三個瑪德蓮餅乾互看了一眼,第一天的瑪德蓮餅乾則把濃縮咖啡餅乾放在接待台上,而後者側臥著、臉貼在冰冷的桌面上,心裡的不安感逐漸加劇,覺得自己這姿勢簡直就像被放在祭壇上的供物,接著就像是驗證他的想法似的,大劍的劍尖便出現在了視線範圍內,指向自己起伏的胸膛。
    「沒錯。」三個瑪德蓮餅乾同聲說道,他們圍著桌台,一起伸手按住了不時掙扎的咖啡魔法師。「比起讓你通關,這會是比較好的結果。」

    而在門外,大廳中的瑪德蓮餅乾皺眉按著額頭,他剛才有幾秒的時間、眼裡看到自己將劍刃指向濃縮咖啡餅乾,和兩名一模一樣的同伴討論該從哪裡開始處理,這情景使他不禁發顫、心中焦慮不已。
    瑪德蓮餅乾明白這是方才另一個自己提到的詛咒,由開始流入腦海中的陌生情報來看,這見鬼的地方正在把自己吸收同化,雖然直覺使他不想讓濃縮咖啡餅乾繼續通關,但同時也不想成為威脅對方的一份子,該怎麼辦?

    瑪德蓮餅乾搖搖頭,爬行動作因此稍微停滯、讓地面留下了一些黑色的水跡,他無意間瞥過立柱在騷動間被破壞的迷你舞台,裏頭的提線木偶被卡在碎玻璃與布景殘骸裡,已被截成了兩段。
    瑪德蓮餅乾從不祥的景象中收回目光,奮力爬向門扉前的大劍,儘管時間所剩無幾,眼下也打不過這麼多跟自己一樣的餅乾,希望似乎很渺茫,但為了濃縮咖啡餅乾,無論如何都不能坐以待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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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第六個門扉內的空間以可見的速度開始變化,無窗的房裡氣流湧動、高度與寬度的邊界延伸展開,讓出口大門的位置瞬間拉遠。

    「瑪德蓮餅乾,別開玩笑了!」
    濃縮咖啡餅乾覺得不能再拖下去了,他對現況再也無法從容以對、狹窄的瞳孔縮得比原本更為細小。「你明明知道我繼續通關是為了什麼,我要帶你出去──」
    「不需要你這麼做。」執劍指著自己的瑪德蓮餅乾毫不考慮地回答,暫時將武器收了起來,饒有興致的俯身觀察咖啡魔法師聞言不解的表情。

    「──什麼?」
    濃縮咖啡餅乾錯愕地問道,看著其他兩名瑪德蓮餅乾也湊近自己,左邊的輕蔑地哼了一聲。
    「認清現實吧,你的理由前後矛盾,只是為了說服自己心安理得,你在這裡的期間,魔法越來越精進,爆炸的殺傷力也越來越強,你敢說不為此自豪?不曾竊喜過?戰鬥的時候又是否感到興奮?覺得血液沸騰?」
    「沒有!你到底在胡扯什麼?你本來就不應該留在這裡。」濃縮咖啡餅乾強硬地辯解道,右邊的瑪德蓮餅乾悲傷的微笑,輕聲追問道。
    「別的餅乾都解答不出謎題,只能依靠你,破關很有成就感吧?你敢說對塔裡的未知不感興趣?研究得不開心嗎?」
    「不!研究是為了破解機制,帶你出來!」濃縮咖啡餅乾繼續反駁,覺得有些口乾舌燥,而瑪德蓮餅乾的聲音毫不留情的繼續數落。「你算計一切可利用的資源,達成目的後就以『夢境中都不是真的』的理由拋棄,我重複警告你這麼多次,你卻寧願殺掉我也要前進。」
    「……」濃縮咖啡餅乾至此緘默不語,身邊瑪德蓮餅乾不時輪流說話,他已經分不清是哪一天的在發言了,只覺得莫名暈眩,而周遭氣壓此時驀然變得沉重,空間裡蘊含著大量的濕氣。

    「醒醒吧,想帶我出去?你有沒有想過,我就是因為你才留在這裡的?」
    瑪德蓮餅乾的聲音輕描淡寫地問道,濃縮咖啡餅乾隨即僵住、他還真沒想過這種可能性,不過這怎麼可能呢?難道這關卡發生過的事除了瑪德蓮餅乾以外,自己也有忘記的部分嗎?

    他神情動搖的被三雙手抓著搖撼,六隻眼睛的目光全集中在自己身上,嚴厲的就像在進行一場審判,只要目光稍加猶疑、就會被扳住臉頰、無處可逃地直面著對方的控訴。
    「濃縮咖啡餅乾……」他們同時喚道,不同音調、不同情緒此起彼落,但喊的都是同一個名字。「被怪物分食。」「流沙掩埋。」「──被爆炸粉碎。」「……都很痛,你為什麼不回頭看看我?」
    「你為什麼不聽我的勸告?」
    「抱歉,我的碎片那時候到處都是,撿得很辛苦吧?」

    而此時回到大廳中,瑪德蓮餅乾好不容易抵達第六道門扉前。
    「呼……哈啊。」他喘息著握住大劍,平時只要走幾步就能到達的距離,現在卻無比艱難。
    時間一分一秒的無情流逝、雙手顫抖的幅度很大、完全不聽使喚,得使盡全力才能將劍柄拿好,瑪德蓮餅乾深吸了一口氣,將劍刃轉向自己。
    這是剛才臨時想到的方法,毫無根據,卻也是現在力所能及的最後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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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到底該怎麼做……」
    濃縮咖啡餅乾頹然問道,他沒料到存在被抹消的本餅竟然拒絕幫助,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頓時被完全否定,也沒想到對方會以這種形式出現,就算只是記憶或是幻影之類的東西,也足夠令他因罪惡感而自責不已。
    「沒關係,你什麼都不用做。」其中一個瑪德蓮餅乾回答,愛憐地輕撫著咖啡魔法師神情恍惚的面頰,目光轉向牆上即將完成的肖像畫說道。「就快了。」

    不過就在他話音剛落時,一陣突兀的撕裂聲響起,彷彿某種看不見的力量在畫布上戳了一個洞,隨後試著擴大這個破口、顯然意圖摧毀這幅畫,而這突發情況立刻使在場三個瑪德蓮餅乾一愣,分別有了不同的反應。

    「不!怎麼可能?」第一天的瑪德蓮餅乾慌張地衝向出口,像是要阻止什麼似的,第四天的瑪德蓮餅乾神情一凜、顯然為了在變數中確保目標,毫不考慮地搶先舉劍砍向咖啡魔法師,卻被第五天的自己奮不顧身地擋住,硬生生在對方身上割出了一道切口。
    「你這叛徒!說好至少要讓他不能行動吧!」
    「不,我約定過的!」第五天的瑪德蓮餅乾雖然空著手,然而他不顧傷勢、想都沒想地撲向另一個自己,以雙臂扼住對方的脖子用力扭絞。
    「這才是……最好的……決定!」第四天的瑪德蓮餅乾喘不過氣的勉強吼道,抓住箝制自己的手試圖掙開,另一手則以大劍無情地刺穿對方。
    「我反悔了,不行!──呃啊!」第五天的瑪德蓮餅乾悶哼,但儘管臉上表情扭曲、扼緊的動作絲毫不打算鬆手。
    濃縮咖啡餅乾驚愕地面對眼前突發的混亂,抬頭注視牆上色彩完全填滿,卻破了一個大洞的畫像,思緒一片空白,下意識不願承認自己推論出的假設。

    接下來毫無預警的,原本是空間穹頂處的上方、瞬間變成萬里無雲、陽光熾烈的蒼藍天空,伴隨著鳥類遙遠的鳴叫聲,強風帶著某種特殊的氣味席捲而來,空氣裡的溼氣又再度升高,某種波動使地面的輪廓微微模糊、起了一陣漣漪。

    濃縮咖啡餅乾見狀,望著畫像不確定地喊道。「瑪德蓮餅乾,是你嗎?」
    而就像他的話語得到了回應,下一秒地面即刻化為洶湧的汪洋,將在場所有的餅乾直接吞噬。

    ——————————————————————————————

    濃縮咖啡餅乾落入水中時,大量的氣泡湧上、瞬間遮住了眼前的景物。
    待到泡沫散開了之後,他便看到魚影從身邊擺尾游過,徜徉於無盡的蔚藍中,而陽光自上方投下變換的光影,珊瑚礁間棲息著斑斕的果凍魚群,水草隨著洋流婆娑擺動。
    不過由於全身還被緊緊捆著的關係,他扭動身體掙扎但卻徒勞無功,只能任憑自己緩緩沉入更深之處,過了不知道多久、即使自己已墜入了海底,卻觸及不到地面,只能漂浮在晶瑩的白色細砂之上。

    這時濃縮咖啡餅乾發現身體因為海水開始崩解,不禁感到惶恐不已,水裡相當冰冷,停滯在此也沒有施力點,完全是一個不能動彈的狀態。
    自己會就此淘汰、成為夢境裡蛋糕塔的一份子,永遠徘徊在迴廊之間嗎?
    (瑪德蓮餅乾,你就這麼不想讓我找到出口嗎?到底為什麼?)
    濃縮咖啡餅乾絕望地在心裏想著,如果關卡形成是根據對方想像的具現化,這次果然鐵了心不讓自己離開,畢竟作為牢獄這裡的規模過於誇張,在這種狀態下別說逃脫解謎了,連苟活都有困難。

    濃縮咖啡餅乾神情迷離地抬頭,上方是眩目模糊的世界,海面處波光粼粼、透下幾道不斷變換的虹色光影,而這是幽深水底下的自己永遠也無法觸及的。
    也許分解掉也好,至少在現實中可以遺忘一切,不用再經歷這個惡夢,只是有一點點遺憾。

    「濃縮咖啡餅乾?」一個聲音恍若幻覺般由遠而近,似乎在呼喚自己,幽深的海底也隨之產生奇異的波動,接著水流倏忽向兩端而去、就像被切開一樣地一分為二,措手不及的濃縮咖啡餅乾則被退潮的海水留在沙地上,面朝下的劇烈咳嗽。

    不遠處的另一端,濃縮咖啡餅乾不用抬頭就能見到藍色披風的下襬、以及一對金屬靴踏著穩定的步伐向自己走來,對方顯然已脫離黑影的纏繞,汪洋則隨著他的腳步形成兩座蔚藍高聳的牆壁,還能透過純淨的水壁見到裡面悠遊的生物。

    「我不該讓你繼續通關。」瑪德蓮餅乾的聲音說道,濃縮咖啡餅乾則任對方的陰影壟罩在自己身上,狼狽地趴在地上冷哼。「那你為什麼不乾脆加入他們?」
    「……我也不知道,身體自己就動起來了。」瑪德蓮餅乾苦笑道,伸手替前者解開束縛。「大概是不想看到你被切開吧。」
    濃縮咖啡餅乾沉默地聆聽,卻發現有某些細小的碎片落在面前,這使他訝異的抬頭、 將前者胸口上插著自己武器的一幕映入了眼簾。

    「你──」
    「嗯,所以這一關你不用解謎,很快就會消失了。」瑪德蓮餅乾平靜地說道,周遭的影像彷彿也在驗證似的,輪廓瞬間模糊一晃、然後又暫時回復到先前奇異繽紛的海底景色。
    「不!今天應該是我淘汰才對,這樣不就又一樣、什麼都沒改變嗎!」濃縮咖啡餅乾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怒火,衝著前著咆哮,此時不少碎片正在從切口邊緣崩落,裂痕也蔓延開來,儘管如此瑪德蓮餅乾依然像沒事般坐了下來、順勢靠在濃縮咖啡餅乾的身邊輕嘆。「我得先這麼做,不然被完全控制住後就沒辦法了,還有一些時間,聽我說個兩句?」
    濃縮咖啡餅乾一時之間啞口無言,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卻無法控制自己顫抖的聲音。「你別動,也不要說話。」

    瑪德蓮餅乾揚起嘴角,注視前者想幫忙治療卻沾了滿手的粉末,反之更加大了裂痕,於是自顧自地說了起來。「關卡命令我們帶你去最終的房間,所以大家試著在不違抗規定的原則下把你留在這裡,不過失敗了,真不甘心。」
    濃縮咖啡餅乾遲疑地望著瑪德蓮餅乾身上逐漸擴大的破口,現在甚至可以透過那裡清楚看到對方身後的景象,後者則露出疲憊的微笑、伸手指著不知何時出現的門扉。
    「如你所願,去吧。」
    「……瑪德蓮餅乾。」濃縮咖啡餅乾對前者的指示恍若未聞,並沒有直接動身離去,而是緩緩開口向對方詢問。「剛才有一個你對我說過,說不希望我拋下你,對嗎?」

    瑪德蓮餅乾並未直接回答,只是揚起嘴角湊了過來,濃縮咖啡餅乾這次沒有躲開,他垂下目光等待著,感到對方的髮絲輕拂過自己的面頰,隨後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便落在了額頭上。
    「即使你這麼做,我也不可能留下來的。」濃縮咖啡餅乾皺眉說道,儘管他早已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得繼續破解關卡,只是一想起剛才那些發自心底的控訴,胸口某處就不自覺地揪緊。
    「沒關係,你沒必要改變想法。」瑪德蓮餅乾直視前者,即便話語聲逐漸微弱,他眼裡的顏色仍然明亮,就如同充斥整個空間、海天一色的蔚藍。
    「我不會被拋下的,多少次也好,我都會追上你,直到跟你一起……」
    濃縮咖啡餅乾先是沉默以對,隨後才用非常輕微的幅度點頭、伸手環抱對方,注視懷中的餅乾微笑著閉上了眼睛。

    ——————————————————————————————

    在唯一的倖存者離去後,殘破的大廳裡陷入了一片沉寂。

    此時某堆餅乾碎片發出微微的亮光、浮起的光粒匯集為羽毛的形狀,隨後光芒逐漸變得盛大,覆蓋住所有殘骸,神奇地將碎片恢復成原本的面貌。
    瑪德蓮餅乾困惑地坐了起來,轉頭張望四周,像是不知道自己為何身在這個地方。
    「奇怪,這裡是哪裡?嗚哇,怎麼有這麼多餅乾粉?」他皺眉抱怨道,隨即緊張地在周遭四處摸索,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武器。「啊,幸好沒有不見!」
    瑪德蓮餅乾鬆了一口氣,執劍以光魔法充盈劍尖,但身邊在光暈映照下的景象相當詭異,餅乾們的碎片四散、牆上充滿污漬與裂痕,簡直像經歷了一場激烈的殊死戰鬥。

    「等等,發生什麼事了?」見到在場甚至有熟悉的餅乾,瑪德蓮餅乾的表情立刻變得嚴肅,他保持戒備地確認各個殘骸的身分,正準備要調查大廳時,整個建築隨即震動了起來、天花板也隨著不知何處響起的沉重轟鳴聲落下粉塵。
    同一時間裡,蛋糕塔裡進行過無數次的關卡重置再度展開。
    瑪德蓮餅乾眼睜睜地看著眼前的餅乾殘骸裂開、崩解成更小的碎塊風化消失,而圍繞大廳的七道門按順序一個接著一個關閉,隱沒至牆裡消失無蹤。
    「這裡到底是……」瑪德蓮餅乾因地面劇烈的震動微微俯身、穩住自己,驚訝地看著貫穿整個房間的巨大立柱緩緩升起、被收回穹頂上方,此時迴廊中的最後一個火炬也剛好熄滅。

    「……。」瑪德蓮餅乾沉默了下來,上一刻慌張不解的表情歸於平靜,然後在大廳內搜索起來,他找得相當仔細、任何一個角落都沒有放過,而這裡果然如他所料、在剛才的混亂中的確有餅乾不小心遺落了飾品。

    花了一番功夫,瑪德蓮餅乾將撿起來的四件飾品配戴完畢,他運氣不錯、沒走幾步又看到一個落在玻璃碎片間的紅寶石戒指,它反射著斑斕的光芒,跟濃縮咖啡餅乾剛才交給自己的一模一樣。

    瑪德蓮餅乾幾乎是下意識的彎腰去撿,戒指卻在被觸及時立刻粉碎,這使他愕然地愣了一下。
    (對了,怎麼忘記上限了?剛才應該要先丟一個飾品再拿才對。)
    瑪德蓮餅乾惋惜地想著,接下來便獨自佇立於黑暗中,等待此地下一個即將開啟的關卡挑戰。

    ──濃縮咖啡餅乾,等我,這次一定會追上你。

    ◆第七章

    另一邊的早晨,純白診療所素雅的窗簾被捲了起來,使得溫暖明亮的陽光能照射進來,窗外鳥聲啁啾、空氣聞起來十分清新舒適。
    病床上的濃縮咖啡餅乾也醒了,他茫然地睜著眼睛,儘管現況沒有大礙,但不知為何身體感到沉重不已,打從出生以來、前所未有的倦意也侵蝕了全身,不僅思緒遲緩、甚至連呼吸都感到吃力,彷彿躺在厚重的層層雲朵之中,緩緩陷落了下去。

    他覺得好累。

    濃縮咖啡餅乾閉著眼睛試著放鬆,但由於神經過於緊繃、連小睡一下都辦不到,此時耳畔有開門的聲響,於是他一動也不動地微微瞇眼打量來者,而這名護理師餅乾端著托盤,見到病人未醒、就把手中的東西放在床頭櫃上,稍微整理一下室內、補充清水後就離開了房間,不過門不知為何沒有關好、微微敞開著。

    室內回歸沉寂,濃縮咖啡餅乾則繼續昏沉的躺著,任由房門敞開,反正這種小事現在也無所謂了。
    以糟透的心情來說他想休息、不過由於一直以來養成的習慣,大腦稍微清醒些時就思考了起來,完全無視於紛亂的情緒,不受控制地開始分析資料。
    昨晚的關卡挑戰實在是記憶猶新,要冷靜地整理並更新線索內容確實不易,大致上最重要的疑點就是得知對方「因為自己才留在此地」的這種說法,還有「通關會導致不好的結果」這兩件事。

    既然知道通關以後產生的結果,那是否可以推論瑪德蓮餅乾曾經通關過呢?
    而對方無比堅持要他留下,甚至不惜被塔裡的機制利用、以各種詭異的方式出現並一再提醒,證明自己與整件事並非毫無關係。
    可是現在他別無選擇,即使知道通關會導致某種厄運,也只能想辦法在面臨的時候當場反應了,不然迴廊內完全沒有通往向外的出口。
    那時瑪德蓮餅乾口裡悲傷的呼喚,向自己重複數次為什麼不回頭的詰問,更加強了他不能坐視對方被關在這裡的決心。
    是的,他承認自己有私心,對不同關卡、不同餅乾也會有全然迴異的標準,戰鬥的時候、解開謎底的瞬間難免也會心情激動,但初衷無庸置疑的都是同一件事,沒有改變過。

    濃縮咖啡餅乾想到這裡,覺得心情平復了一些,才慢慢地坐起來戴上了眼鏡,不過卻在此時聽見了奇異的鐘響,清脆的金屬聲帶著尾音、有節奏地從遠方傳來。
    但音色及曲調聽起來不像廣場的鐘樓、更何況此處離城鎮中心有些距離,僻靜清幽的周邊也沒有太多建築設施,根本不可能會聽見這種聲音。

    「這到底是……」濃縮咖啡餅乾皺眉自言自語道,而房外好像有隱約的交談聲,於是他一面注視著門口、一面準備下床打聽情況,沒想到這時就在半掩的門扉間、看到瑪德蓮餅乾直視前方經過的身影。

    濃縮咖啡餅乾愣住了,儘管只有短暫瞬間,但他不可能看錯。
    一頭金髮、厚重的鎧甲,隨著步伐揚起的披風、當一切都從門後掠過時,他差點衝動地追了出去、出於某種偶然、濃縮咖啡餅乾回頭一看,發現托盤上擺著的竟是夢裡自己保留著的飾品,其中一個配料即是如同汪洋般蔚藍的寶石戒指。

    這時幾乎是極大的自制力,才讓濃縮咖啡餅乾遲疑地佇立在原地思考,種種異相昭示了面前看來普通的門扉或許並非一般,自己到底在哪裡?現在的狀況跟前幾天完全不一樣,此刻到底是現實還是夢裡?自己是清醒的嗎?或是根本沒醒過來?

    濃縮咖啡餅乾快速穿戴好飾品、整理裝束,雖然已經無法區分虛實、夢境和現實的界線已出現了混淆,另外也可能這個世界正常運轉、只有自己失常了,不過拋開這些理論、現在要做的顯然只有一件事。
    ──濃縮咖啡餅乾推門而出,他要追上剛才的瑪德蓮餅乾。

    隨著開門的動作,方才的鐘聲大作,原本該是診療所走廊的景象、瞬間被狹窄且滿載貨物的通道取而代之,而不斷震動的空間充滿噪音,鋼鐵在枕木上彈跳、嘹亮的氣笛長鳴響徹四周,頭也不回的呼嘯著朝終點疾駛而去。
    濃縮咖啡餅乾愕然地張望四周,身著紅色制服的果凍熊車掌正在清點貨物、對一旁的餅乾視若無睹,隨後還打開懷錶確認了一下、便自顧自地往前面車廂移動。

    濃縮咖啡餅乾皺眉檢視打包好的貨品,觸碰堆疊的花盆與裝著工藝品的木箱,這的確是王國現實中會有的貿易物資,不過他倒是沒想過自己會搭上這班火車。
    「……這是今天的關卡嗎?」濃縮咖啡餅乾喃喃自語,隨後也走向車掌剛才進入的前方車廂,謹慎地開了門。
    而眼前堆滿書籍與精細器材的房間,竟是自己在共和國的居住之處。

    濃縮咖啡餅乾踏進室內環顧周遭,要說自己對此完全無動於衷、那還真是太過矯情,眼前的景象確實令他十分懷念,若非清楚這裡僅是蛋糕塔製造出來的幻象,他還可能會馬上開啟研究室的儀器檢查,測試所有物品是否如自己剛離開時一樣、保存完好。
    不過現在有更緊要的事得做,可用的時間有限,於是濃縮咖啡餅乾走向衣帽架,將方才在狹窄的車廂內探查、擠過貨箱而沾染塵土的外袍掛了上去,照以往的慣例找起通關所需的提示或線索。
    這裡必定有什麼特別不一樣、先前不存在的東西,他如此思考著、將堆在桌上的信件拿起來檢視,而最上面的一份婚禮請柬吸引了自己的注意。

    當年為了研究所需的設備或經費贊助,他曾經參加過不少各界人士舉辦的活動,這場婚禮也是其中之一,但這是現實中曾發生過的事件……難道這關卡的時間點是被設定在過去嗎?
    由於過於專注地思考,濃縮咖啡餅乾沒發現到稍遠處臥室的門把微微彈了一下,只是拿著請柬繼續打開每一個抽屜檢查,而在他看不見的房間內側,有隻蛋糕犬正焦慮地扒門,他豎起尖尖的草莓耳、不高興地瞪著緊閉的門扉低鳴,隨後將目光轉移到擱在門邊的小沙發,靈光一閃地退後了幾步、奮力一躍跳上去,接著再爬上椅背、用短短的前足搆到門把。

    接下來濃縮咖啡餅乾才剛蹲下來、準備檢查另一個櫥櫃的時候,某樣重物便伴隨著歡快的汪汪叫撞到了自己的後背處,還蹬著四肢想爬到頭上。
    以為突然受到襲擊的濃縮咖啡餅乾一僵、反射性把不明物抓下來、準備往旁扔擲的時候,手裡感覺就像掐住了某團又小又鬆軟的東西,而且還扭動哀鳴了起來。

    「什麼東西?」濃縮咖啡餅乾定睛一看,手裡拎著的竟是一隻藍眼睛的蛋糕犬,後者似乎相當高興終於被正眼注目,朝自己咧嘴伸出粉色的舌頭,尾巴也快速地擺動示好。
    「……希望這次不是要找咖啡豆。」濃縮咖啡餅乾看著無害的迷你蛋糕怪物,嘆了口氣將對方隨意放在旁邊,順手摸了一下,接著繼續尋找線索。

    蛋糕犬抬頭看著濃縮咖啡餅乾忙碌的身影,不甘寂寞地又吠了兩聲,貼著對方腳邊躺下來露出腹部,舞動短短的四肢討摸。
    「走開,我沒空。」濃縮咖啡餅乾逕自跨過蛋糕犬,檢查另一個書櫃,並仔細地打開每一扇隔間查看,指尖劃過眾多古籍的書脊,不時挑出一兩本翻閱。
    「……。」見到前者不理會自己,蛋糕犬嗚咽了一聲,隨即在原地蹦起來、穩穩地四足落地,牠先對翻身大成功感到自豪不已,滿足地挺著嬌小的身軀並翹起尾巴,隨後才繼續跑來濃縮咖啡餅乾腳邊吠叫,跳上跳下地強調自己的存在。

    (為什麼這隻蛋糕犬這麼纏著自己?難道是餓了嗎?)
    判斷書桌附近沒有新的線索,濃縮咖啡餅乾準備去下一個房間調查,不過卻差點被亂竄的蛋糕犬絆倒,於是他無奈地把激動的蛋糕怪物拎了起來、想找個空房間暫時限制一下這個干擾調查的小變數。
    「安靜,這裡沒有能吃的東西。」濃縮咖啡餅乾心不在焉地對蛋糕犬說道,反正後者也不一定聽得懂。「先安分點,等我忙完。」
    蛋糕犬聞言像是抗議般的大聲吠叫,求情似地舔了舔餅乾抓住自己的手,而此時玄關竟湊巧傳來了清晰地叩門聲響,有節奏地敲了三下。
    會是誰來拜訪呢?這使得濃縮咖啡餅乾訝異地停下腳步,與蛋糕犬一同往外看了過去。

    「濃縮咖啡餅乾,在嗎?」瑪德蓮餅乾的聲音愉快地響起,即使隔著一道門也聽得一清二楚。「我來接你了!」

    「瑪德蓮餅乾?」
    濃縮咖啡餅乾開口應聲、下意識想邁步走向門口,但手中的蛋糕犬不知為何突然兇性大發,狠狠咬住自己的袖子拉扯、同時還從喉間發出充滿敵意的警告低鳴。
    「……你到底想幹什麼?」濃縮咖啡餅乾困惑地停步,而蛋糕犬馬上露出無辜的表情,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注視自己並嗚咽了起來。

    濃縮咖啡餅乾見狀也謹慎了起來,儘管剛才是追著瑪德蓮餅乾的身影而來、但上一關遇見複數的對方這件事令他有深刻的體驗,親眼所見不一定為真,對關卡內的一切必須隨時保持懷疑,而這是一路挑戰至今、重要的生存法則。
    於是濃縮咖啡餅乾決定暫時不說話,他抱著蛋糕犬等待門外後續的動靜,決定以此再判斷自己該如何應對。

    在回應沒有下文之後,外頭的聲音靜默半晌,接著又再度響起,叩門的力道比先前加重了一些。

    「濃縮咖啡餅乾,你在的吧?開門!」瑪德蓮餅乾喚道,頓了一下補充道。
    「快趕不上婚禮了,我們要遲到了!」
    「婚禮?」濃縮咖啡餅乾皺眉,想起剛才被刻意置於所有文件上方的邀請函,也許就是關卡的提示,隨即揚聲向外回覆。
    「我自己去就好,你先走。」
    「濃縮咖啡餅乾!你果然還沒出門嗎?」
    聽見房內終於傳來回覆,門外的瑪德蓮餅乾欣然表示。「我看突然下雨了,從這裡要去會場也比較麻煩,決定順便來載你一程,你應該還沒有叫馬車吧?」
    「好吧,的確有這麼一回事,但……」濃縮咖啡餅乾喃喃自語,雖然他記得當時的婚宴並沒有邀請這號人物,不過畢竟在夢裡,什麼可能都會發生。
    濃縮咖啡餅乾猶豫了一會,將懷中的蛋糕犬放了下來,接著保持警戒地打開大門,隨即陰雨連綿的天空,共和國的街道、以及在台階上等待自己的瑪德蓮餅乾便全都映入了眼中,後者身著一襲正式的禮服,與周遭簡樸的市容完全格格不入。

    「等等,你為什麼知道我住哪?」濃縮咖啡餅乾皺眉問道,他記得彼此在得知獲選為任務代表後也不曾見過,直到一起踏上旅途的那天。
    「畢竟是未來的搭檔,稍微了解一下也不為過吧?」瑪德蓮餅乾笑道,從容的神態間完全沒有任何一絲窘迫,不過當他把前者從頭到腳的裝束看清之後,微微挑眉並以稀奇的口問詢問。
    「呃,所以你還沒準備好?我聽說大魔法師一向不喜歡遲到。」
    「當然。」濃縮咖啡餅乾快速判斷情勢,他認為眼前的瑪德蓮餅乾言語間沒有來到王國以後的記憶,有可能是記憶遭到竄改的本餅,或許又只是一個關卡製造出來的魁儡,不過提示明顯指向這場婚禮,他還是得去一趟才行。「在外面等我一下,很快。」
    濃縮咖啡餅乾語畢便走向臥室,而縮在角落警戒著的蛋糕犬瞪了門外的金髮騎士一眼,也緊跟在濃縮咖啡餅乾身後竄進了房間。

    濃縮咖啡餅乾踏進房間,卻發現床上突兀的出現了一束用精緻的緞帶裝飾的捧花,不過此時已經全都枯萎了,乾癟萎縮、失去色彩的花瓣在自己拾取觀察時紛紛掉落,隱隱帶著某種不祥的意味。
    蛋糕犬仰頭看著濃縮咖啡餅乾沉默的身影,也跳上床嗅聞掉落的花瓣、關切地吠了一聲。
    「這是什麼意思?」濃縮咖啡餅乾反覆翻看著花束,不過卻沒像昨天第三個房間的捧花一樣藏著謎語卡片,此時門口也有要應付的關卡提示,於是他索性暫時放下花束,在衣櫃裡找起適合正式場合的服裝。

    而蛋糕犬原本還在嗅著枯萎的花瓣,打了個噴嚏後瞪著玄關的方向低吼,接下來因為布料窸窣的聲響豎起草莓耳,好奇地轉頭望向身邊的咖啡魔法師,才發現後者正在解開鈕扣、褪去衣物。
    望著面前坦露出大片的深色肌膚,蛋糕犬震驚得連嘴巴都忘了闔上,牠啪地一聲馬上跌倒,立刻以短短的前腿掩住自己的雙目,發出了微弱的低鳴聲。
    「嗯?」濃縮咖啡餅乾皺眉坐在床沿,在大腿處扣上固定襯衫用的襪帶,不知道為何旁邊這隻蛋糕犬的反應令他有點不自在,困惑地加快了更衣的速度。

    眼見濃縮咖啡餅乾更換完裝束要赴約,蛋糕犬憂慮地繞來繞去,然後靈機一動、將剛才花束的緞帶裝飾啃下來,努力頂在頭上、接著可憐兮兮地趴在對方靴上嗚咽了幾聲。
    「不能帶你去。」
    濃縮咖啡餅乾斷然表示,那種場合連一點失儀都足夠讓那些名門貴族大驚小怪好一陣子、甚至會成為茶餘飯後的話題,更別說是蛋糕怪物了。
    「汪汪汪汪!」蛋糕犬一聽前者不讓自己跟隨,更急切地上竄下跳著,刻意發出了無比悲切的拉長低鳴,然後蜷起身體顫抖、使盡全力表達被拋棄的悲傷。
    「不是我不想帶你去,只是真的不行,在這裡等著。」
    濃縮咖啡餅乾說完後就率先踏出臥室、不過當他準備順手把門帶上時,蛋糕犬就以閃電般的速度立刻從床上跳下、不顧身體被擠得變形、也要將自己卡在門縫之間。
    「嗷嗚汪嗚──」
    「我沒時間了,別鬧!」濃縮咖啡餅乾困擾地伸手抓蛋糕犬,想將牠關回房間,而蛋糕犬只是敏捷地奔竄閃避,保持固定的距離瞪著面前的咖啡魔法師,挺著小小的身軀不停吠叫。「汪汪汪汪!」

    「濃縮咖啡餅乾?你好了嗎?」門外的瑪德蓮餅乾似乎發現房內的動靜,探進頭來查看、正巧見到一餅一狗互相對峙的情景。

    「我好了,就是這小傢伙有點麻煩......。」濃縮咖啡餅乾皺眉表示,而蛋糕犬趁勢撲進前者懷中,在對方要伸手抓的時候敏捷地竄到頭上趴著,以一種充滿敵意的目光瞪著門外的金髮騎士,草莓耳向後傾倒並露齒低鳴著。
    「哈哈,沒關係。」瑪德蓮餅乾看出對方困窘的原因,於是輕鬆地提議道。「不然你帶著,晚宴的時候讓牠留在馬車上,我會請隨從幫忙照顧。」
    「好吧。」眼下再浪費時間也不好,這也是一個折衷的作法,於是濃縮咖啡餅乾點頭答應,走到對方面前。「那就麻煩你了。」
    濃縮咖啡餅乾說完,彷彿意識到什麼似的輕笑了一下,要是在過去這個時間點的自己,絕對不會以這種語氣和對方交談,他們的關係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

    瑪德蓮餅乾則凝視著大魔法師揚起的嘴角,目光移至後者此刻身著的禮袍,整套裝束是低調的黑色、袖口衣角處隱隱浮現著精緻的紋路,貼身挺拔的剪裁襯托出前胸到腰間的曲線,下擺則在腿部左右兩側有著開衩設計,而整件禮服赤紅的內襯顯然會在邁開步伐時隨著腳步翻飛揚起。

    「……很適合你。」瑪德蓮餅乾思考了幾秒後、只吐出了短短的一句話,隨即轉身走出玄關,冒雨先打開了車門,並在濃縮咖啡餅乾踩上踏板時伸手攙扶,另外也對其懷中的蛋糕犬微微一笑,同為藍色的目光裡瞬間冰冷得毫無溫度,而查覺到視線的蛋糕犬也對前者咧嘴低鳴,不甘示弱地回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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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窗外細雨滴答敲打玻璃,微微搖晃的車廂中,濃縮咖啡餅乾抱著蛋糕犬坐在瑪德蓮餅乾對面,沉默之間他也不禁觀察起對方。

    瑪德蓮餅乾的禮服一如往常是熟悉的藍白配色,少了平時厚重的盔甲、此刻的騎士團長也帶著自信的笑容、神采奕奕,貼身的正裝使對方看起來特別輕盈俐落,胸前翻領上綴著家族紋章的胸針,內側則鑲有雕花的銀扣,衣領及與袖口處以滾金邊為裝飾,細緻純白的布料一塵不染,完全不像剛才淋過雨的樣子。

    瑪德蓮餅乾似乎注意到有個打量自己的目光在身上不斷梭巡,於是他看著濃縮咖啡餅乾、眼裡流轉著無聲的笑意,微微湊近對方問道。
    「怎麼了嗎?」
    「沒什麼,就是覺得你這麼安靜很少見,有點不習慣。」濃縮咖啡餅乾隨口回覆,然後才發現自己這句話有點不妥,瑪德蓮餅乾則笑了起來。
    「習慣?我還是第一次有幸拜見咖啡魔法的首席呢,難道你注意我很久了?」
    他說完後帶著饒有興致的笑容等待前者回答,而蛋糕犬快速在兩者之間張望,接著以護衛濃縮咖啡餅乾的姿態挺身瞪視對方。
    「我……」濃縮咖啡餅乾正在想該怎麼向過去的瑪德蓮餅乾解釋,下一秒馬車就大幅度的搖晃了一下,隨即直接停了下來。

    「怎麼回事?」瑪德蓮餅乾皺眉說道,而濃縮咖啡餅乾回過神發現自己被前者抱在懷裡護著,不過他還沒來得及做出其他反應時,對方就從容鬆手、打開車門向外詢問狀況,於是濃縮咖啡餅乾聽著外面傳來的隱隱爭執聲,安撫剛才因意外被自己擠到、有點喘不過氣吐舌的蛋糕犬。
    外面的爭吵聲未曾減緩,接著瑪德蓮餅乾暫時側身回到座位上,對濃縮咖啡餅乾苦惱地嘆了一口氣。
    「真糟糕,好像是車伕沒注意,下雨路滑不小心擦撞到,但對方好像對賠償不滿意,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傢伙在法師公會名聲是不是不太好?」
    「我看看。」濃縮咖啡餅乾聞言自薦道,也開門往外一瞥。「剛好我認識,我去談吧。」
    「那就太好了。」瑪德蓮餅乾微笑道,看著濃縮咖啡餅乾把蛋糕犬順手放在身旁,然而蛋糕犬緊張地嗚咽,牠似乎不想與濃縮咖啡餅乾分開,拚命蹬著短腿想跳到對方身上、卻被及時抓住按在座位上,發出了淒厲的哀鳴。
    濃縮咖啡餅乾聞聲回頭,對蛋糕犬訓話。「別這樣叫,在這裡等一下。」
    「放心,我會看著他。」瑪德蓮餅乾點頭附和,順帶叮囑道。「別淋雨太久。」
    「好,那拜託你了。」濃縮咖啡餅乾說完就起身離開車廂,留下蛋糕犬驚慌地看著車門被關上,接下來按著牠的金髮騎士笑了起來,輕聲說了一句話。
    「……抓到你了。」

    蛋糕犬狂吠著,無路可退的現況並沒有使牠畏懼,而是立刻大力扭動嬌小的身軀,以匪夷所思的柔軟度擠出箝制,在車頂、座位與踏板間敏捷地上竄下跳。
    「別抵抗了,這不是你昨天打算做的事嗎?現在就不行了?」
    瑪德蓮餅乾一邊問道,一邊試圖捕捉蛋糕犬,但每當抓住的瞬間對方硬是會從臂彎間或掌中溜走,這他感到煩躁不已,乾脆抓起禮帽、決定用捕撈或掩蓋的方法來捉,不過由於動作太大,肘部撞到了另一側的車窗,使窗戶隨之微微敞開。

    蛋糕犬見狀當機立斷,飛身彈跳至對面的車門,然後奮力一躍掠過面前餅乾的肩膀,撞開窗戶打算往外逃,沒想到躍出在半空中的瞬間、牠發現外面的景色並非共和國下雨的街道,而是帶著巨大噪音行駛的火車旁邊,龐然的鋼鐵巨獸噴著蒸氣呼嘯而過,小小的身軀則隨著前方飛來的煤渣,瞬間就消失在快速飛逝的窗外景象中。

    「再見啦。」車廂內的瑪德蓮餅乾露出勝利者的笑容,他伸手關上窗戶,窗外景色隨即恢復為下著雨的街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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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處理完紛爭,濃縮咖啡餅乾才踏進車廂內,就看到瑪德蓮餅乾整個餅趴在窗邊張望,接著欲言又止的回頭,被淋濕的金髮甚至貼在臉上。
    濃縮咖啡餅乾對前者的樣子不解地皺眉,然後發現車內沒有蛋糕犬的身影。
    「……狗呢?」他開門見山直接問道,不知為何,明明只是一隻偶然出現在住處的蛋糕犬,自己卻為此感到相當緊張。
    「對不起,我沒看好,牠跑掉了。」瑪德蓮餅乾難過地低語,也不加以辯解、垂頭喪氣地承認道。「是我的錯。」
    「算了。」濃縮咖啡餅乾注視前者凌亂的禮袍與手上的咬痕,心裡雖然莫名鬱結,但也不清楚蛋糕犬為何突然變得凶暴,明明在自己膝上時都還挺溫順的。

    「是我堅持要帶出來的,早知道把牠留在家裡就好。」
    「不,是我的問題,牠從剛剛就很不喜歡我,再加上這環境讓牠覺得不安吧。」
    瑪德蓮餅乾猜測道,一面整理起服儀、對自己突然被襲擊絲毫無怨言,令濃縮咖啡餅乾也不禁感到歉疚,畢竟這份意外某方面來說也是自己導致的,於是坐到對方身邊,主動提議道。
    「如果不介意的話,容我幫忙治療。」
    「太好了,我剛才在想臉上的傷自己很難處理,這樣去婚禮也不妥,那就拜託你了。」
    瑪德蓮餅乾微笑著說道、愉快地閉上眼睛等待,而濃縮咖啡餅乾得到應允後,仔細湊近並以魔法治癒擦傷,這段期間很難不去注意到對方臉上的細微變化,輕顫的金色長睫、還有因臉上的觸碰感微揚的嘴角,另外眉宇間的神采也並未因小傷與濕髮受損,甚至將面前的容顏襯得更加英氣煥發,任誰都會不自覺地多看兩眼。

    「可以了。」濃縮咖啡餅乾處理完傷口後說道,不過在他施法完畢的手還未放下時、就毫無預警地突然被對方抓住,湛藍的雙眼同時緩緩睜開,目光飽含著赤裸裸的侵略感,十分專注地凝視著自己,這時候濃縮咖啡餅乾才意識到噴在臉上的灼熱氣息、發覺彼此的距離太近了。「……瑪德蓮?」
    一時之間濃縮咖啡餅乾尷尬地抽手、卻被緊緊握著不放,然後瑪德蓮餅乾執起他的手背淺淺吻了一下,致謝後隨即乾脆地鬆手,彷彿剛才一瞬間的凝滯感只是錯覺似的。
    「謝謝你。」他微笑說道,濃縮咖啡餅乾則點頭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雖然仍覺得莫名不舒服,不過那的確只是騎士團的禮儀之一,會不會是自己在連續經歷各種意外期間神經過於緊繃、不小心想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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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禮即將舉行。
    而在宴會廳裏,巨大璀璨的水晶吊燈光彩奪目,雍容盛裝的人們穿梭其中,集當代時尚頂端、奢華無比的禮服令人目不暇給,名門仕紳們各個都慎重打扮,仕女們輕搖手扇、三兩群聚的低聲交談,所有參加者臉上都帶著高貴矜持的笑容、互相頷首致意。

    兩個餅乾也順利到達會場,不過濃縮咖啡餅乾進場時發生了一點小插曲,或許因為還在思考關卡內容、也可能是階梯上的紅地毯一角微微隆起,使他不慎絆了一下、差點跌倒時被身旁的騎士團長及時抱住。
    「小心點。」瑪德蓮餅乾關切的表示,隨後手就自然地下滑、搭在咖啡魔法師的腰間,轉頭向其他賓客打招呼,濃縮咖啡餅乾則不自在的維持笑容,待到話題結束才壓低聲音向對方說道。「好了,剛才只是小意外,我不想耽誤你的時間,看、那邊有餅乾在叫你──」
    「不用客氣!」瑪德蓮餅乾聞言爽朗的回答,不過他似乎是曲解了對話內容,手沒有半分要放開的意思。「好,我們走吧。」
    濃縮咖啡餅乾錯愕不已,自從踏入關卡後,他是很高興不費多少力就能見到對方,但到目前為止,不知為何不安以及違和感正在逐漸增加。
    身旁的餅乾雖然長相、記憶與說話的方式沒什麼明顯問題,不過卻顯得無比陌生,他與王國裡無論何時都開朗笑著的騎士團長不同,有某種說不出的微妙差異,但也有可能是自己從未見過對方在社交界應酬的模樣,是這個原因嗎?

    不過現況再怎麼詭異,此刻好歹也抵達了關卡提示的地點,濃縮咖啡餅乾認為應該要馬上開始調查線索才對,但他一開始並沒料到會有個全場焦點緊跟在側,導致想進行的一切都困難重重,一舉一動難免也連帶備受矚目,即使向瑪德蓮餅乾強調多次不用跟著、甚至鑽入賓客群中試圖甩掉對方,但瑪德蓮餅乾只是微笑著堅持,大聲強調搭檔要一起行動。
    面對各種臆測、若有所思的目光,濃縮咖啡餅乾簡直想放棄調查直接離開,只是剛來就走實在有損主辦方的顏面,只得維持笑容入席,枯等儀式進行完畢。

    直到婚禮儀式完後的婚宴階段,重要出席者與家屬按照順序致詞,祝福新婚的流程之後,樂隊才開始奏起節奏歡快的舞曲、讓大家可以隨興放鬆,此時所有賓客互相介紹交際、也不少搶著向騎士團長搭話,富豪權貴們爭相握手寒暄,仕女們目光傾慕、手執扇子置于臉側聆聽。
    而濃縮咖啡餅乾整個流程下來心不在焉,眼見終於有機會可以離席,於是不動聲色地悄悄起身,沒想到隨即就被身旁的瑪德蓮餅乾抓住手腕,後者看了一眼場中開舞的新婚佳偶,也跟著站了起來、笑吟吟地提議道。
    「濃縮咖啡餅乾,請問我有榮幸邀你跳一支舞嗎?」
    「我……」
    濃縮咖啡餅乾下意識準備開口婉拒,但騎士團長在他還未說完時便直視著自己,向左一跨,自然地欠身的同時右脚也往後移,流暢地做了個朝舞伴敬禮的動作,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等待回覆。
    這個瞬間,濃縮咖啡餅乾感到周遭無數的目光集中在身上,宛若實質般地刺痛,而他臨時想不到足以說服眾口、恰當的拒絕理由,只得點頭答應。

    明明舞蹈姿勢中,覆持意義是保護的舉動,但濃縮咖啡餅乾在對方依循規則以左手牽著自己右手時一顫,緩緩撫上手背的觸感不知為何使他心驚,攬在腰上的動作即使輕柔莊重地貫徹風度,也莫名帶著沉重的壓迫感。
    濃縮咖啡餅乾審慎以對,此時某種說不上來的直覺警鐘大作、警告自己得不顧一切快點離開此處,而金髮騎士微笑攬著他的舞伴,開始緩慢地墊步移動。

    他們在水晶燈下的共舞吸引了全場的目光,黑與白,看似相斥於極端的兩方此時緊貼並行。
    黑色的舞步瀟灑柔韌,顧盼間從容沉著、轉身時肢體呈現了一個優美的幅度,迴旋的袍角帶起勁風,隨著步履翻飛的赤紅如同燃起不熄的火焰。
    白色的則負責引領,他攬著舞伴的腰、微啟的唇似乎在輕哼曲調,動作如流水般順暢、他率先反身轉向、再將舞伴自然地順勢接住。
    儘管現場演奏的是輕鬆的曲調,但兩者之間的舞步卻逐漸有種緊繃的張力在攀升,有些步伐和動作在尚未考慮時就已直覺踏出,他們越跳越快。
    這時,濃縮咖啡餅乾覺得節奏和旋律令他開始有些暈眩,在周遭連續不停轉動的模糊景象間看見某種昏暗的破碎片段。

    自己不知為何虛弱得無法動彈,在相當高的地方俯視底下的瑪德蓮餅乾,身體幾乎沒有知覺了,後者的神情因為過於遙遠而看不清楚,似乎在仰臉大喊著什麼,而自己困惑地嘗試聆聽,眼皮重得瞇成一條細縫,終於再也支撐不住、即將
    闔上的時候,聽見了不顧一切的淒厲喊叫。

    ──不,等等,我要許願!

    濃縮咖啡餅乾回過神來,他們已隨著樂隊演湊的曲調漸弱,動作也沿著舞池邊緣緩了下來,此時濃縮咖啡餅乾的目光掠過周邊窗戶,瞥見玻璃上反射著室內的倒影,震驚地發現此地除了自己以外,豪華的陳設間裡一片空曠、並無半個賓客。
    濃縮咖啡餅乾因此不慎絆了一下,被舞伴及時扶住,後者看起來玩得很開心。

    「還好嗎?你臉色好像有點不對勁,該不會有哪裡不舒服?」瑪德蓮餅乾關切地問道,而他注意到濃縮咖啡餅乾驚愕的神情,也循著對方的視線看向窗戶,輕笑了一聲後溫柔地補充詢問。「你累了?休息一下吧。」
    「你……」濃縮咖啡餅乾皺眉注視著面前的金髮騎士,又快速地看了窗戶一眼,但這時候的倒影完整映出場內所有的事物,毫無異狀,難道真的是自己的錯覺?
    「好吧,我們去安靜一點的地方。」濃縮咖啡餅乾接受提案,指向二樓的露天陽台,他需要點時間與空間思考關卡提示。

    戶外的雨還沒停,所以寂靜的陽台處並沒有半個賓客前往,不過原本打算去隱密點的角落涼亭喘口氣時,濃縮咖啡餅乾就感到身後跟隨的瑪德蓮餅乾驀然靠近,他反射性地拍掉朝自己後頸伸來的手,接著警戒地轉身朝向對方、同時判定了面前的瑪德蓮餅乾身為傀儡的概率偏大,不過當濃縮咖啡餅乾準備施法反擊時、就立刻被撲倒、扼住了脖頸。

    宴會場內是賓客極其繁複的服飾和妝容,各式思緒在衣香鬢影粉飾下汹涌流動、整齊劃一地隨著節奏對弈旋轉,此時又一首樂曲正奏到高潮,悅耳悠揚的轉折爬升到最高點,盛大華麗的旋律震動廳堂,掩蓋微不足爲道的喘氣打鬥聲。
    奮力掙扎的濃縮咖啡餅乾弓起身體、奮力一踢似乎剛好正中要害,在對方反射性彎腰時反手一個攻擊魔法拉開距離,接著毫不留情地將面前的騎士團長炸個粉碎。

    二樓連續兩次爆炸的巨響引來一陣喧鬧騷動,濃縮咖啡餅乾則直接翻過陽台躍下,卻被守衛目擊到並立刻動身攔阻,顯然此時為了逃脫不得不反擊。
    身後跟著大批追兵,濃縮咖啡餅乾邊跑邊快速拔掉刺進肩膀的箭矢,抬手炸掉遠方的瞭望台,無視於慘叫墜下的弓箭手,一次又一次投出致命的攻擊魔法,詛咒辱罵、要他束手就擒的咆哮聲此起彼落。
    好不容易逃出了莊園,驛站收到通報的衛兵見到自己也舉著武器衝過來,進了城鎮後到哪都被指著尖叫,成年餅乾抱住哭泣的幼兒,周遭無一不是充滿敵意與恐懼的目光,宛如整個世界都在排斥他。

    大雨滂沱,冰冷的雨絲打在遍體麟傷的身軀上,濃縮咖啡餅乾為了躲避搜查、在大街小巷間狼狽地穿梭,即使這裡曾是他的故鄉之一,此刻卻不再熟悉。
    濃縮咖啡餅乾告訴自己,反正只是夢,醒來就沒事了,沒錯,完全不需要在意,這都是假的。
    他不知道跑了多久,身體越來越沉重,下意識往自己曾經的住處跑,畢竟那裏是關卡開始之處,或許結尾也在那裏,就像第三關,開始與結束的鑰匙都在同一個線索上面。

    在四周的街道被衛兵擠得水洩不通,完全被包圍的同時,濃縮咖啡餅乾忽然想起剛才那隻蛋糕犬,拚命黏著自己撒嬌示好、水汪汪的藍色眼睛及柔軟的嬌小身軀……原來,這麼明顯的提示一直都在身邊,是自己過於心急,徹底忽略了。
    回首最初的關卡,若是只有他一個進入,是絕對無法通過所有的謎題、走到目前的進度的,一直以來他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倚賴對方,卻刻意無視這樣的事實,將必要的犧牲視為理所當然,現在再來後悔、是不是有點太遲了?
    明明一開始就碰到了,為什麼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誤,總是無法共同戰鬥直到關卡結束呢?

    濃縮咖啡餅乾如此想著,握到門把的同時也力竭倒下,栽進了玄關內。

    ——————————————————————————————

    被扔出火車外的蛋糕犬快速向後飛,出於絕佳的運氣、啪嘰一聲栽進最後一節露天車廂敞開的白糖砂粒中,若非身軀優異的柔軟度,還有裡面裝的是碾碎過後的磚粉及布袋、牠早就變成一坨摻著鮮奶油的碎屑了。
    即使倖存了下來、龐大的衝擊力也使蛋糕犬不禁吐出舌頭、覺得全身部位都要變形了,牠暈呼呼的埋在砂礫堆中,過了半晌才起身抖了抖,測試性的轉動耳朵確認它們還在。

    蛋糕犬想起方才的情境,也搶著爭取時間的牠立刻以短短的四肢邁步、小心翼翼地在高速行駛的列車震動間移動,好不容易到了車廂邊緣、低頭看向此處和前方車廂鏈接的窄小踏板,底下即是無情滾動的金屬車軸與鐵軌,高速移動間不時噴著火星,要是失足就沒有下一次機會了。
    蛋糕犬神情嚴肅地舔了舔自己的鼻尖,雙耳專注地往後貼伏,隨即在車鉤上方縱身一躍,精準地落到預定地點,先是緊張兮兮地抓扒周遭任何可以固定住自己的零件穩住,接著再爬到前方的車廂門前,硬是擠進了窄縫之間。

    進到火車內部的蛋糕犬快速查看周圍,順帶辨識一下貨物、試著找出通關線索,而牠在嗅到某個傳出甜甜圈香氣的木箱後全身一震,差點忍不住直接跳進去,不過幸好及時克制住衝動,流著口水用力甩頭。
    「嗷嗚(好險)……。」
    不知道為什麼剛才食慾突然暴漲,蛋糕犬喃喃低鳴,另外這裡跟共和國突然切換的狀態也很詭異,兩者之間有什麼關係嗎?
    蛋糕犬思考著,準備前往下一處調查的牠走到車廂前端,意外透過半開的門縫間、看到下一個車廂地上竟有個熟悉的身影,後者沒有明顯外傷、卻倒臥著一動也不動。

    「唔汪汪汪!(濃縮咖啡餅乾!)」蛋糕犬焦急地大叫,不過在牠立即倒退準備助跑衝刺的時候,面前的門隨即關上,裡面空間轉變為青翠蒼鬱的庭園、露出了白色建築物的一角。
    蛋糕犬愣愣地看著面前的景象,牠沒想太多、決定按照原本計畫跟著衝過去,跳進了另一個未知的新空間之中。

    ——————————————————————————————

    濃縮咖啡餅乾疲憊地睜開眼睛,望著診療所白淨的天花板,而早晨的陽光照進窗台,窗外藍莓鳥啼鳴、空氣聞起來也清新舒適,只是現在自己的腦海中一片混沌,昏沉沉地躺在軟綿綿的乾淨床褥間,完全不想起身。
    不知為何此景充滿了既視感,而且好像有個重要的待辦事項,可是腦中暫時紛亂不已、毫無頭緒,不知該從哪裡開始思考。
    濃縮咖啡餅乾因此嘆息,他微微轉頭換了個姿勢,然後看見坐在病床旁邊微笑的瑪德蓮餅乾,下意識一縮。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他警戒地高聲問道,瑪德蓮餅乾則垂下目光,他說得很快、像是並非第一次這麼解釋般的順暢。
    「濃縮咖啡餅乾,你先冷靜,聽我說完,我一直都在這裡。」瑪德蓮餅乾說道,門外的藥草餅乾似乎聽見剛才的動靜,擔憂地探頭瞄了一醒來的病患及瑪德蓮餅乾。
    「有需要幫忙嗎?」
    「沒關係,我自己可以,謝謝。」瑪德蓮餅乾向前者點頭,接著轉向濃縮咖啡餅乾,姿勢靠著椅背並未湊近、保持不動像擔心驚擾到對方。
    「還記得我們去蛋糕塔的任務嗎?跟紫薯餅乾、黑莓餅乾他們。」
    「記得。」濃縮咖啡餅乾謹慎地靠著床板回答,瑪德蓮餅乾則繼續說了下去。
    「回來以後你的狀況就很怪,經常作惡夢,之後甚至一連好幾天都沒辦法保持清醒,拿鐵餅乾說你可能是接觸到什麼詛咒,我們也暫時找不到解咒方法。」
    「所以呢,我後來怎麼了?」濃縮咖啡餅乾問道,不過這問題的答案顯然只要看著身邊的環境以及守在床邊、神情有點憔悴的騎士就能猜出個大概。

    「嗯,你後來清醒的時間很非常少,幾乎沒辦法辨識大家的身分、時常喊錯名字,也到處說我不見了,也常對我說塔裡有某種關卡的事情。」瑪德蓮餅乾說到這裡,苦笑了一下。「話說回來,我很久沒有跟你正常對話了,希望是新藥方的功勞。」
    「我現在算清醒的嗎?」濃縮咖啡餅乾問道,他試著分析現況、還是感到有些暈眩。「蛋糕塔那些事……你真的沒有印象?完全沒有?」
    「濃縮咖啡餅乾,這幾天下來我都一直在聽你描述噩夢內容。」瑪德蓮餅乾於心不忍地注視著前者,緩緩說道。「我知道你很難受,不過再忍忍,我們一定會治好你。」
    濃縮咖啡餅乾聞言,恍然地重複道。「不正常的只有我?所以都是夢嗎?」
    「你會好起來的。」瑪德蓮餅乾認真地反駁了第一句,然後放緩語氣溫柔地強調道。「對,那都是夢,全都只是一個比較長的噩夢罷了。」

    如果都是夢的話,這一切怪異都說的通了,可是真有這麼簡單嗎?
    濃縮咖啡默不作聲,心情上他希望先前那些經歷全是妄想,不過理智與直覺告訴他,自己還必須謹慎求證。

    「……好吧,我相信你。」
    濃縮咖啡餅乾不動聲色,悄悄地在心裡決定好了接下來的行動,他先輕嘆一聲,瞥向窗外。「所以你說我今天難得狀態比較好?那可以出去走走嗎?」
    「不行。」瑪德蓮餅乾看見前者終於放下戒備,鬆了一口氣後皺眉說道。「你之前都不肯好好進食,難得比較清醒了,當然要先吃點東西、喝完藥以後再說。」
    「可是我不餓……」濃縮咖啡餅乾抗議道,接著像想到了什麼似的改口。「那喝完藥以後,你可以陪我出去嗎?」
    瑪德蓮餅乾聽著前者的要求,揚起嘴角考慮了半晌才答應下來。「可以,不過前提是你得好好配合,把藥全部喝掉。」
    「怎麼聽起來很難喝的樣子。」濃縮咖啡餅乾不滿地抱怨,隨後才無奈同意道。
    「……那拜託你了。」

    大概是病患的配合度令瑪德蓮餅乾相當滿意,他替前者拉好被角,就毫無異議的離開房間做準備,不過卻在他帶上門之後幾秒、濃縮咖啡餅乾便快速起身,試圖開門出去。
    ──可是門是鎖著的。

    此時在診療所外的花壇下方、誰也沒注意到的角落裡躲藏著一隻蛋糕犬,正專注地看著忙碌的護理師與訪客來來去去,牠不想引起騷動,於是抓緊時機以嬌小的身軀奔竄於櫃檯及推車底下,基於某種直覺、蛋糕犬相信濃縮咖啡餅乾應該也跟自己一樣被轉移到了同一個地點,現在問題是要怎麼找到對方,另外要調查的疑點又多了一項。
    共和國的街道,火車,還有這個診療所,這幾個空間的轉換到底有什麼規律?
    這麼小的身軀實在是戰鬥力低落,而且結構也鬆散,不過也有好處、像是嗅覺與聽覺都比餅乾靈敏數倍,此刻蛋糕犬就豎起了耳朵,捕捉到了一絲熟悉的說話嗓音,空氣中也有對方淡淡的氣息。
    「嗚嘤……(在樓上嗎)」蛋糕犬判斷道,接著拼命動起短腿、快速往階梯衝去,而經過的餅乾只看到白色的殘影、還來不及分辨,那個小小的身軀就一溜煙地竄過腳邊消失。

    當蛋糕犬伸著舌頭大口喘氣,好不容易抵達味道最濃的樓層時,並未見到熟悉的身影,於是牠仰頭試著蹦上手扶欄杆,打算以此爬到各間個房間的窗口調查,卻聽到身邊不遠處的走廊上響起關門聲。
    蛋糕犬立即回頭,剛好對上了另一個藍色目光的注視,牠立刻垂下尾巴、惡狠狠的露齒怒瞪,金髮騎士的神情則從訝異轉為輕蔑。
    「真礙事。」他望著嬌小的蛋糕怪物說道,隨即開始抓捕對方。

    眼見與冒牌貨的第二場戰鬥即將展開,蛋糕犬緊盯著對方的動作,儘管剛才瞬間爬了數個樓層、每一個階梯都比自己還高,四肢有點痠軟,不過走廊可比馬車的車廂寬闊多了,況且他絕對不能輸!
    「汪汪!」蛋糕犬示威地大叫,將另一個自己的注意力完全集中過來,而牠留意到冒牌貨剛才離開的房間,門把正在輕微搖晃,似乎有誰試圖出來、卻無法從內側開啟,於是牠決定幫對方一把。
    「別跑,就快成功了。」金髮騎士低語,捕捉的動作狠戾且毫不留情、簡直像打算在抓到的同時直接把手中的蛋糕犬捏碎。「就剩你這個變數了!」
    「嗚嗚嗚吼!(想都別想)」
    蛋糕犬大聲吠叫、左右來回跳著挑釁,隨後在前者撲向自己一撈時、踩著對方的臂膀飛躍,正中門把並以全身的力壓了下去,接著被及時打開的房門撞到,無奈地嗷了一聲彈到對面的角落。

    濃縮咖啡餅乾踏出房間,對眼前的情景毫不考慮、反手向剛才還相談愉快的瑪德蓮餅乾扔一個爆炸魔法,不過後者這次早有準備、防禦的光壁環繞在周身擋下攻擊,而他似乎不在意被突然攻擊,只是嘆了一口氣,對咖啡魔法師換上了溫和的笑臉。「別鬧了,你需要治療,都說那一切是你的惡夢,這也只是意外闖進來的蛋糕怪物。」
    金髮騎士再次強調現狀,後方不少護理師及訪客聽見騷動,也紛紛圍了過來,階梯底下被許多好奇的餅乾堵住,瑪德蓮餅乾見狀也放緩聲音,以不計前嫌的溫柔態度建議道。
    「濃縮咖啡餅乾,把蛋糕犬交給我,我可以當作沒事發生。」

    望著眼前大批熟識的餅乾,角落則是一隻蛋糕怪物,濃縮咖啡餅乾接下來逕自奔向後者,快速地將嬌小的身軀擁進懷裡,當著眾餅乾的面、頭也不回的衝向往上層的階梯。
    「怎麼這麼慢?」濃縮咖啡餅乾一邊跑著、對懷裡的蛋糕犬唸道,而蛋糕怪物委屈地大叫,用力舔了一下前者抱著自己的手,同時擔憂地聽著後方傳來的紛亂腳步聲,顯然追兵也全跟了上來。
    「嗚汪!」蛋糕犬警戒地吠了兩聲,扭動身體大力掙扎落地,似乎想為對方爭取時間,不過濃縮咖啡餅乾奔跑的動作停了一下、立刻喊牠過來。
    「過來!我知道怎麼破關了。」濃縮咖啡餅乾急促地說道,與緊接著衝來的蛋糕犬一同跑到了最上層、他以魔法爆破面前的門鎖,衝進頂樓、帶著一群也跟上來追捕的餅乾們,迎向毫無遮掩的刺眼陽光。
    「我沒時間解釋,相信我,一起。」濃縮咖啡餅乾對身邊的蛋糕犬簡短說完,就跨過矮牆、縱身從頂樓跳了下去。

    ——————————————————————————————

    在一片空白的房間裡,濃縮咖啡餅乾醒了,這裡沒有診療室、沒有火車,也沒有共和國的街道,只有身邊另一個沉睡不醒的身影。
    成功破關後的房間發出機關輕響聲,敞開的門通向外頭的迴廊,這裡依舊還是蛋糕塔的內部,顯然他賭對了。

    濃縮咖啡餅乾坐起來,為了打發時間而閉目沉思,半晌後躺臥在一旁的瑪德蓮餅乾也醒了,他睜開眼睛後倏忽直起身體,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雙手,然後轉向咖啡魔法師,眼裡瞬間蓄滿淚水並大叫著。
    「嗚,我、我看到你碎掉了!」
    「嗯,那是關卡機制。」濃縮咖啡餅乾冷靜地回答,然後皺眉詢問。「所以你這麼慢才跟上來,是不是不相信我?」
    「我也很努力了!」瑪德蓮餅乾委屈的說道,然後不顧前者一臉無奈,仔細地到處摸著確認對方是否完好無損。「剛、剛才你直接跳下去,說真的有點嚇到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通過了嗎?可以解釋一下嗎?」
    「可以,簡單的來說,今天的關卡是多層夢境,或者是有順序的空間。」濃縮咖啡餅乾回答,率先站起來向對方伸出手。「這裡是夢境的關卡,那下一層是診療所,接著再下層是火車裡,最深層是共和國,關卡會以垂直或平行的結構切換。」
    「呃,所以你是怎麼知道出來的方法?沒有其他門可以走?一定要到這種程度嗎?」瑪德蓮餅乾一臉惡寒,似乎完全不想再回顧剛才破關的感覺,濃縮咖啡則接著補充道。「關卡會自動切換,除此之外沒有主動離開的方法,我在共和國的時候,其實已經也以這種方式出來過一次了,不過之後好像就直接被傳到更上層的結構。」
    「等等,所以你在共和國發生了什麼事?」意會過來的瑪德蓮餅乾神色一凜,擔憂地問道,而濃縮咖啡餅乾只是淡淡的微笑,示意這個關卡的討論到此結束。
    「總之出來了,沒什麼好說的。」

    兩個餅乾一起回到了燃著火炬的長廊上,他們之間不發一語、各有所思,氣氛有種說不出的微妙,然而過了不久,一扇從未見過的大門便打破了這種狀態,濃縮咖啡餅乾伸手觸向門把,轉頭對神情猶豫的瑪德蓮餅乾問道。
    「你現在還要阻止我帶你出去嗎?」
    「我會跟你一起。」瑪德蓮餅乾也一同握上了門把,表情嚴肅地說道,語氣裡如同濃縮咖啡餅乾昨天在汪洋海底裡感受到的,是經過了一番掙扎才許下的、沉重間帶著溫柔的決定。
    「走吧。」濃縮咖啡餅乾也不多說,與對方一起推門,而眼前無比壯觀、前所未見的一幕便映入了兩個餅乾的眼中。

    寬闊而延綿不絕的平面上,瀰漫著濃厚的香甜氣味,這裡四處都擺放著巨大華麗的裝飾,與他們挑戰的高塔相當類似的建築一座座矗立著,寬闊如泳池般的容器裡盛著芬芳的紅色茶湯,正氤氳的冒著芬芳的熱氣。

    瑪德蓮餅乾望著眼前這一切、不知為何思緒瞬間被極度的恐慌洗刷成一片空白,他僵直在原地、呼吸急促、心也不停狂跳著,回過神來發現濃縮咖啡餅乾不在自己身邊,已經好奇的走到遠處探查了起來。
    「不!不要!」瑪德蓮餅乾大喊著,卻來不及阻止對方踏上光可鑑餅的銀盤。

    ——————————————————————————————

    兩餅破關那天,瑪德蓮餅乾見到了傳說中的神。

    一頂寬帽,一雙大手,那龐大的身影直接把濃縮咖啡餅乾在他面前咬去了雙腿,落下了不少餅乾粉。

    望著毫無防備、突然被拎起來的搭檔停止了掙扎動作,瑪德蓮餅乾慌張不已,這跟他們原本以為的不一樣,原來蛋糕塔出口通往魔女的餐桌,等待著他們的最終命運竟是如此下場。
    「把他還給我!」瑪德蓮餅乾顫抖著咆哮,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與「神」作戰,直覺告訴自己,彼此間的力量天差地遠,任何抵抗在祂面前全都微不足道,這副身軀簡直脆弱的簡直不堪一擊,但即使惶恐得不能自持,他也繼續淒厲地喊道。
    「──不,等等,我要許願!標語上有寫!」

    「神」抓往他的大手停頓了一下,饒有興致地在奶油色的餅乾頭上點了一下,表示正在聆聽,看著香甜可口的小餅乾淚眼汪汪的舉起一個更細小的配料。
    「說好可以許願的吧?這個給你……我有好好保管!還給我!」

    而「神」聽完後,竟真的照要求實現了這個願望,祂將口中咬過的餅乾放下來,接著再捏了點細小的麵團、稍微烤過後再黏回去、彈指間一道光閃過,身旁的餅乾就回到了原本的模樣,只是下襬顏色有細微的不同、昏迷著沒有醒來。
    瑪德蓮餅乾愣愣地注視著一切過程,然後於「神」再度向自己伸手的時候驚醒,抱起身邊的餅乾、拔腿就朝進來時的大門奔去。

    蛋糕塔裡的環境也瞬間轉換,原本一層又一層的迴廊,立刻變成了垂直的構造,於是他們也隨之從塔裡的最高處墜下,瑪德蓮餅乾緊抱著懷中的餅乾、指揮所有盾牌裹住彼此,為即將來臨的衝擊全力緩衝。
    ……沒問題的,一切都會沒事的,因為我有多一次機會嘛。

    瑪德蓮餅乾想起他們初次探索此地,濃縮咖啡餅乾打開寶箱確認後,就直接將裡面白糖天鵝的符文交給自己。
    「咦,給我好嗎,還是你拿著?寶物好像很稀有,我們開這麼多箱子也只看到一個……」
    瑪德蓮餅乾遲疑問道,而對方則從容回答。
    「給你,你每次都差點踩到陷阱,比我更需要。」
    「這是在說我笨嗎!」
    「呵,我可沒這麼說,誤會是個人自由。」濃縮咖啡餅乾微笑,補充了一句話。
    「做好你的工作,我就不需要用到這個寶物,對吧?給你多一次機會。」

    ——————————————————————————————

    此刻瑪德蓮餅乾再次看到濃縮咖啡餅乾被抓住,所有記憶都回來了,腦海裡甚至有無數個自己的聲音飲泣、怒吼著,悲傷地低語,冷笑聲同時此起彼落。
    「看吧,原本的方案不好嗎?」
    「不行!我不同意!」
    「與其被吃掉,還不如留在關卡裡面。」
    「我反對,你砍掉他的手腳,這跟祂做的有什麼兩樣?」
    「我明明想出這麼完美的計畫,都是因為你,你自作自受!」

    而身在大手指間的濃縮咖啡餅乾相對冷靜,他已經從這幾天的經驗以及瑪德蓮餅乾拼命阻止自己的舉動,還有此刻對方失魂落魄的表情猜出一切。
    由於被拿起來的緣故,濃縮咖啡餅乾也看見遠處有兩盤烤焦的失敗作,看起來是黑莓與紫薯餅乾的輪廓,這就是他們當晚沒回到王國的原因嗎?
    ……原來一切都不是夢,全是現實。

    「瑪德蓮餅乾!這次不用救我!」濃縮咖啡餅乾用盡力氣對底下叫喊,雖然情況無法挽救、但他也不忍見到前者曾經歷過一遍、現在又緊握著大劍,毫不放棄地嘗試拯救自己的舉動,於是他把握時間快速喊道,聲音裡有著明顯的顫音。
    「如果我猜的沒錯!結束後我們可以回去王國,一切都回到正軌,只是沒有這裡的記憶!相信我!」
    瑪德蓮餅乾在底下,恍然地看著咖啡魔法師在指間掙扎著、朝自己伸手,臉上帶著前所未見過的燦爛笑容,那是了然一切、欣然許諾的神情。
    「一起!」
    瑪德蓮餅乾想起自己昨天被詛咒強制轉化,心有不甘卻帶著期許說出的話。
    (我不會被拋下的,多少次也好,我都會追上你,直到跟你一起……)

    「……並肩同行。」瑪德蓮餅乾嘆道,喃喃唸出最後沒說完的語句,放下大劍,毅然決然地踏上銀盤。
    他默默許下願望,就算彼此將會全然遺忘在這裡所發生過的所有一切,也能再次與彼此攜手,並肩同行。

    ──那麼,濃縮咖啡餅乾,明天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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