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彰冬】脱狱*我流堵车paro,请结合彰二箱彰冬卡花后食用
*哨向/架空/非常ooc/私设众多/没有逻辑
1.
“东云彰人,死于五年前的军演。”
中央塔第十处的机密会议室里,一群身着白大褂的“研究者”正一份份清点着手上的档案。
坐在角落的青年翻看着面前的“军演牺牲者名单”,始终维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直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传进了他的耳中。
他的眉头一皱,但半秒后又恢复了那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数年前由于中央塔组织的军演出现重大失误,在幸存的哨向和民众的游行抗议下,中央塔上层军官被迫进行了一次大洗牌,许多机密资料和档案也随着众多军官的革职查办而消失得无影踪。
理所当然的,这份军演牺牲者的档案上,没有这位名为“东云彰人”的哨兵的具体信息,连一张照片也没留下。
“青柳冬弥。”
青年抬眼,望着会议桌最前端站着的男人,平静地应了一声。
他早就知道下一个流放进“牢狱”的实验品将会是他自己,被中央塔监视了五年的精神域里,连一丝涟漪都未泛起。
倒不如说,被扔进“牢狱”才是他一直都在盘算的事。
还剩了点良心的几位研究员面露难色,似是没有想到长官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中校,这样会不会有点不妥......青柳他毕竟还是.......”
还是什么?你们最得意最听话的秘密武器?
冬弥在心里嗤笑。
于中央塔来说,一个S级哨兵的含金量比向导高得多,可惜的是,目前中央塔只有两位S级向导,哨兵更是连影都摸不着。
总统大选迫在眉睫,以军事扩张闻名的此届总统要想连任,必须得拿出相应的军事成绩,所属于总统的此届中央塔不得不挑起重担,为了拥有一个能称为战争机器的哨兵,中央塔可以说得上是无所不用其极。
“还请中尉相信我的能力,”冬弥躬身,在中校开口前抢过话头,“一定能找出最强力的哨兵并将其带回中央塔。”
个屁。
2.
东云彰人此刻十分的无语,由于精神阈值太高,他不得不与精神体共享一部分痛觉,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个画面——
跟在身后的赤狐被一只白猫死死地咬住了脖子,东云彰人吃痛地捂着自己的后脖颈,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柄尖刀架住,他被迫对上那双迷雾一般的眼睛。
见了鬼了,他丝毫没有觉察到此人的气息。
不过他自诩最敏捷的哨兵,哪怕是枪顶在他太阳穴旁,他都能想方设法逃脱,何况一柄刃都卷了边的匕首。
“喂,”彰人垂眼望着那人拿刀的角度,盘算着该从哪个方向翻折对方的手,“你谁啊?”
话音落下的一瞬,彰人以迅雷之势闪身,同时伸出的左手也准确地抓住了对方的手腕,缓慢施力试图让其扔掉匕首。
对方只是沉默地松开了刀,哨兵的力量是普通人的好几倍,没人能在这样的握力之下逃脱,比起无用的挣扎,还是选择就范更为明智。
匕首摔在地上叮当作响,清脆悦耳得仿佛就要宣告东云彰人的胜利,结果下一秒迎接他的却是毫不留情的一记顶膝。
对手在他放松的间隙挣脱,踢开地面上的刀,迅速退后与他拉开了距离。
彰人拔出腰间的刀,挡在身前,等待着对方的主动出击。
作为一位S级哨兵,他对方圆几百米的风吹草动都了如指掌,而这次却是直到刀锋抵在他的命门,他才察觉到这人的存在,这是从未出现的情况。
他到底是谁?比他级别更高的哨兵吗?
就在思考的间隙,那柄刀再次攻了上来,与他挡在身前的刀锋碰撞出火花。彰人在刀光剑影中望见那游刃有余的表情,顿时有些火冒三丈,侧身闪避时用快于普通哨兵几倍的速度,抓住了对方腰间的手枪。
“我操,你哪来的这玩意?”
在这破牢狱待了大半年,这是他第一次摸到枪械。
在牢狱里,会配枪的除了偶尔会出现的几个警官,就是......
“你是监督员?”
彰人发现对面这位哨兵实际上力速都只是非常普通的水平,但是那身经百战游刃有余的劲却是他在牢狱从未见过的。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建议你长了眼睛就学会用一用。”
还在嘴硬的“监督员”被彰人一个扫腿绊倒在地上,属于东云彰人的影子落在他的身上,而属于他的武器却被彰人全部夺去。
“没关系,你是谁不重要,反正你马上就要死了。”彰人跨坐在他身上,将枪口抵在他的额头上。
就在东云彰人以为自己即将能拿到新的积分之时,一根精神触丝几近蹂躏般破开了他毫无防备的精神屏障,不,甚至可以说是,他高高竖起的屏障像只乖顺的小狗,主动蜷起以迎接精神触丝的入侵,连一点反抗都没有。
他妈的,到底谁才是这道精神屏障的主人!
“靠!”
东云彰人大骂一声,但依旧来不及做出任何应对措施,战局扭转只在这一瞬间,具有极强攻击性的精神力击得彰人昏了过去。
他从一开始就想错了,对方根本不是哨兵,而是能力至少在A级以上的向导。
3.
东云彰人来到这座牢狱已经有半年之久,要说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还得从五年前讲起。
五年前的某个夜晚,他自一辆卡车中醒来,映入眼帘的是漫天的星光,以及乡间小路两旁昏暗的路灯。
他躺在草垛中,思考了两秒后发现自己完全失去了从前的记忆。
这种像是被洗干净脑子扔进屠宰场的感觉让他十分不舒服,于是他毫无犹豫地选择了跳车。
科技发达的现代社会中,没有身份证明和户口的彰人只能辗转各地,伪装成普通人游离于市井乡间。
身为一个哨兵,脱离中央塔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哨兵的感官敏感度远远超于常人,中央塔之外的各地也几乎没有白噪音室这种保护哨兵的地方,他必须每天暴露在高分贝的噪音之中,并且不得不捏着鼻子强迫自己吃下普通人家的食物。
有一次他被某个热情的小姑娘投喂了一盘胡萝卜炒肉,异于常人的嗅觉味觉在遇见满盘红色的瞬间,被击败得体无完肤。
虽然很难以启齿,但在强颜欢笑着尝了一勺之后,他那双眼通红神志不清的模样,耻辱得令他终身难忘。
堂堂S级哨兵,上阵能十步杀一人,却输给了胡萝卜。
说回正题,总之就是在全国各地流浪了几年后,随心所欲惯了的东云彰人,在一次例行检查之中,没能悄悄从队伍里溜走,被警察逮住,查出黑户。好巧不巧一支哨向军队路过,在他犹豫着要不要与警察大打出手之时,领头的军官及时架住了他——
“把他带去牢狱吧。”
队伍里有哨兵交头接耳,彰人将他们的悄悄话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里。
“少校怎么总是做出这种出人意料的决定......”
“好可怜,罪不至此吧......”
“牢狱”,顾名思义,就是监狱,建立在一座废弃城市之上,是中央塔专门用来监禁哨向罪犯的地方。
但它并不是普通的监狱,在牢狱之中,哨兵向导会被套上项圈,进行一种名为“大逃杀”的游戏,得分超过两百的哨向能获得逃离牢狱的机会。
而得分规则,非常简单粗暴,杀一个人便能夺取对方的分数。获取其他人分数信息的手段也非常简单粗暴,只需望一眼对方项圈上的数字,便可知道此人价值几何。
与他同一天被押进来的哨向皆哀嚎遍野,唯独他一副面无表情满不在乎的模样。
感觉不如胡萝卜炒肉。
“你有完没完?”
第一场战斗结束后的第三天,青柳冬弥终于忍无可忍,对这个每次见面就提刀对他大打出手的哨兵报以烦躁的问号。
虽然一开始确实是他先招惹的对方。
“你是监督员?”东云彰人饶有兴趣地收起了逼近对方脖颈的刀,用体格优势将他抵在墙角。
“你是色盲吗?”冬弥无语地看着彰人脖子上的蓝色项圈,镶嵌在项圈上的是一个微小的显示器,上面的数值从第一天见到他时的二,变成了此刻的三。
“不是,只是想确认一下。”
话音刚落,一根手指猝不及防地插进了冬弥脖子与项圈的缝隙间,橙色项圈尾部警铃声大作,对侵入者发出警告。
东云彰人无视警告,扯着青柳冬弥的项圈,将两人的距离缩小到呼吸能喷洒到对方脸上的程度。
他的随心所欲、不守规章制度、不按常理出牌简直是到达了一个新的高度。
冬弥狠狠握住彰人的手腕,一个翻折后如愿听到悦耳的骨头错位声。
在这个牢狱中,监督员是非常稀有的存在,因为没有任何一个编制于中央塔的哨向会愿意踏足这里,除非是被中央塔记了大过,下放到牢狱将功抵过。
监督员的工作如其名,是维护牢狱秩序,预防“犯罪分子”们勾结做出破坏围墙、集体越狱等中央塔无法控制之事。
但总有那么一个人,会无视一切条条框框,做出常人不敢想象之事。
就比如,身为被监管的“犯罪分子”,却对中央塔派来的监督员发出“合作越狱”邀请——
“是监督员正好,要不要和我合作?”
对彰人来说,骨头移位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口般无感,他只用了两秒又将其安了回去,然后嬉皮笑脸地发出邀请。
冬弥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建议你搞清楚一件事,你现在在和监督员讲话。”
彰人对向导都是学院派的刻板印象又加深了。
“反正无论是什么身份,来到这不就代表你被中央塔抛弃了嘛。”
事实如此,所有被下放到这里的监督员最后只会有一种结局——消失在这座偌大的牢狱之中。
并不是因为能力不足,而是因为寡不敌众。
监督员身上只比普通罪犯多了一样东西,那就是枪。就是这把枪,会让监督员陷入一个恐怖的环境之中。
他们脖子上特殊的橙色项圈在阳光下十分显眼,像个行走的靶子,昭告所有人,这里有一把现代武器能抢。
而中央塔对监督员的死活完全不在意,没有人能够帮他们脱离险境。
因此近乎所有监督员都有去无回。
给一把枪就能完美执行中央塔给予的工作,实在是痴人说梦。
冬弥没有答话,只是斜睨了他一眼,抬手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项圈。
所有戴上项圈的哨向,一言一行都被中央塔监视着。想通过非法手段取下项圈,只有死路一条,项圈爆炸的威力足以造成一地血腥。
彰人对他的这个动作早有预料,他在冬弥的注视下,一脸平静地取下了自己脖子上的蓝项圈。
没有应该响起的警报声,也没有爆炸声。
无事发生。
冬弥开始觉得自己小瞧了这个人。
当然,不是战力方面的小瞧,毕竟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东云彰人的破坏力。
“这样吧,我们做个交易。”
他准备试探面前这个人此时的极限在哪。
结果“交易内容”还未说出口,就被不识趣的闯入者们强行打断。
“不是吧,你们饥渴到连三个积分都要抢啊?”听话只听一半的感觉糟透了,彰人啧了一声,把项圈扣了回去。
“那倒不是,你只是附带的,”领头的家伙抄着不知从哪拆来的水管,在地板上敲得哐哐响,“等我们把枪抢到手之后,顺便解决一下你这个只有三分的喽啰。”
来者大概有十人,人数优势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方才还在对峙的彰冬二人不得不一致对外,这倒遂了彰人的愿。
“怎么样,先合作一次试试?”彰人再次把刀抽了出来,架在胸前。
代替语言回答的是冬弥伸出的精神触丝,上次是毫无留情地闯入了彰人的精神域,而这次他收敛了原本的攻击性,先礼貌地打了两下招呼。
“......其实这部分可以省略的...”精神触丝对着他大开的精神域鞠躬的场面他是真没见过,彰人已经不知道该从哪个部分开始吐槽。
“你上次把我击晕之后是不是帮我梳理了精神触丝?”彰人在精神连接里问道。
他们此刻共享五感,冬弥熟练地帮彰人去掉了与战斗无关的感知,原本一团乱的世界变得井井有条,彰人甚至能够清楚地从敌人的动作中推测出他们下一步的行动。
“我们以前......”
“不知道。”
冬弥对彰人在意识中的提问的回答,一律都是这三个字。
他们的契合度高到离谱,建立精神连接的那一瞬间,一种从未有过的舒适感向彰人涌来,充斥感官的杂乱世界消失了,他此刻所能感受到的一切都是有用的信息。
像是置身于秋日,头顶是万里晴空,身侧阵阵微风拂过,他们背靠背站在一片空旷的世界中央,只字不语。
这种感觉十分熟悉,熟悉到令人以为他们已经无数次建立过这样的精神连接。
4.
腰间的手枪连出场的机会都没有,上赶着挑战他们的哨向就已被东云彰人打得满地找牙。
冬弥倚在墙边,全程冷眼旁观。
“我的建议是下次见到我们就尽量绕路走,”彰人踹了领头的那人一脚,“当然,没路走的话,本人也不介意替你们保管下分数。”
“友情价只需一个项圈。”
在方才的战斗中一字未言的冬弥,终于悠悠地来了这么一句。
他绝对在刚刚那场精神连接中偷看了自己的记忆,彰人还以为这次冬弥对他“鞠躬”是洗心革面的表现,结果这人还是死性不改。
第一次是强行闯入他的精神域,击晕他,如此大费周章只为梳理他那杂乱得与毛线团无异的精神触丝,但他们明明毫不相识。
第二次就是现在,他们合作,无比自然地建立起精神连接,一切都顺理成章得好像并肩战斗这种事曾经发生过许多遍。
冬弥读取了他的记忆,他却毫无觉察,仿佛接受冬弥的一切举动,早已成为这具身体的本能。
这太不寻常了。
“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
扔下躺得横七竖八的哨向们不管,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的彰人拽着冬弥离开了干架现场。
“不知道。”
依旧是这三个字,冬弥打定了主意不会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那我换个问题,”彰人坐在弯折生锈的路牌下,表情严肃,“你说的交易,是什么?”
冬弥沿着台阶坐下,他的白猫再次现出实体,与主人有着同样的气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座废弃城市的一角。
“帮我从精神域里取出来一样东西。”
他们此刻身处牢狱的边界,身后便是装满了屏蔽器的大型围墙,只要找到翻越这座墙的手段,他们就能离开这里。
彰人在中央塔监视不到的地方,准备着他的逃狱计划。
收集并改造项圈,这是天然的炸弹。
在彰人回忆里读到这一段的时候,冬弥没有意外,因为他总是相信东云彰人的能力,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取什么?”
冬弥没有回答,只是点燃了一根烟,仰着头吐了一口烟圈。
升腾起的烟雾越过围墙,越过密密麻麻的哨向屏蔽器,朝着天空的方向,消散离去。
在屏蔽器周围活动对于哨向来说是极其痛苦的,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玩意就是一堆毫无意义的废铁,而对于哨向,它就像千万把刀子,刮在他们的感官深处。
也只有在这里,青柳冬弥才有半刻喘息的机会。
他顶着巨大的痛苦,再次伸出精神触丝等待彰人的连接,他知道这么做无异于拉着东云彰人自残。
“你真是个疯子。”彰人对此评价道。
在大规模的哨向屏蔽器附近强行建立精神连接,他还没见到第二个会做出这样疯狂举动的人。
“但是很巧,我也是。”
彰人觉得他们简直就是天生一对。
他们的精神连接非常不稳定,哨向屏蔽器的威力太强,两人共享着痛觉,只感觉脑袋下一秒就要爆炸。
这是彰人有记忆起,第一次进入到别人的精神域。
很黑,周围没有一点光亮,他像沉入深海,海水灌进他的喉咙,扼住他的呼吸,五感被漩涡吞噬,绝望痛苦如黑泥,涌进他的血管里。
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只是几秒钟,终于有一束光落了进来,而后一切皆退去,周围的风景只剩一片虚无。
“这究竟是什么?”在冬弥这个诡异的精神域里,彰人费了好大劲才挤出了一丝气息询问。
“......”冬弥看着他,露出了他从未见过的表情。
他那灰雾般的双眸里,盛着想念,痛苦和一种不知该如何命名的感情。
他也会有这样的神情吗......彰人愣了。
他们身后有一轮赤月升起,血红色的月光映亮了整个精神域,它像个记录一切的摄像头,时刻监视着这片精神域乃至精神域主人的一举一动。
“监控芯片。”彰人提出了一个猜想,如果这个猜想正确,那么冬弥一开始那副“别想从我嘴里套出什么”的样子就有了解释。
对方没有否认。
精神连接却在此刻出现了巨大的波动,原本接驳着的触丝,受屏蔽器的影响,猛地被弹开。
“我靠,感觉你用枪把子弹塞我脑子里的痛苦,与这下断开精神连接相比,也不过如此了。”
强行断开连接的下场就是疼得他耳畔嗡嗡直响,但彰人在捂着脑袋的同时,还不忘调侃。
“既然如此,要不试试我的子弹?”冬弥回敬。
5.
监控芯片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即便是对于东云彰人这种做了不知道多少坏事的家伙,也很难想出方法去解决它。
他手上有一套完整的工具,从牢狱里专注做生意的奸商们手里搞来的,作为交换,他贡献了全身上下的值钱玩意(指几根从监督员身上顺来的烟)。
彰人坐在破旧轮胎上捣鼓了快整整一天的工具箱,还是没能想出对策。
他能非暴力拆解项圈,能将项圈显示器上的分数随意更改,甚至还能将项圈改造成炸弹,但都基于项圈存在于体外的这个前提。冬弥精神域里的芯片是植入的,老实说他根本想不出有什么方法能取出来。
感觉像是被对方故意刁难了。
就这么不想和他合作?
东云彰人有些愤懑地踢开了面前的石子,无辜的石子高高飞起,又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落下,正中井盖缝隙后,掉进了下水道。
等等。
彰人顿了两秒,还是没有听到石子落进水里的声音。
这下面根本不是下水道,也不是什么干枯的井,哨兵的听力让他能迅速判断出井盖底下是一个地下室。
石子还在顺着台阶向下滚,几秒钟过去,才终于跌到了地底。
看来这个地下室还挺深的,不仅是它距地面的垂直距离,还有它隐藏的方式。
彰人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大门,被风吹得吱呀乱响的铁门上,挂着一个摇摇欲坠的生锈铁皮,上面的字已经褪得差不多了,但还是能辨识出牌子上写着“孤儿院”几个字。
孤儿院怎么会建在边境战乱城市上,但凡用膝盖想想都知道,这里根本不适合幼孩生存。
它甚至还有个故意隐藏起来的地下室,彰人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身为一个想到什么就一定要去做的人,彰人没有犹豫地掏出了工具箱里的手电筒,撬开井盖就跳了进去——
同他预想的一样,井盖下方是一块小空地,往前走两步就是台阶。长久没有人来到这里,四周结满了蜘蛛网,脚下还满是青苔,湿湿滑滑的,彰人嫌弃地皱起了眉。
台阶像是无尽延伸,没有个终点,并且越往下走,空气就越稀薄,窒息的痛苦涌上来,彰人靠着墙,整个世界只剩下他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东云彰人常常称自己为“疯子”,有很大一部分表现为他的执着,不撞南墙不回头,对一件勾起好奇心的事物也是如此,就比如此刻他意识到再往下走可能就会因为缺氧死在这里,但他还在坚持着向下探索。
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好像也有那么一个夜晚,他顺着台阶向下,扑面而来的是尸体的腐臭味,和黑暗尽头野草的芳香。两种味道混杂在一起,他只能死死咬着舌尖不让自己吐出来。
“自由。”
往前走,走到尽头,就能重获自由。
这个念头出现得很合时宜,他刚好到达了地下室的最深处。
一束光出现在地下室空地的尽头,抬头向上看还能隐约看到牢狱外的蓝天。
那股腐臭味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褪去了不少,但他和当年一样,依旧没有办法获得他梦寐以求的自由。
因为哨向屏蔽器连几十上百米深的地下都不放过,他知道顺着光亮从地下室最深处向上攀爬就能逃出这里,可疼痛、窒息和身体各处传来的警告,还是将他留在了原地。
回去吧。
彰人转身离开了这里。
他并不惧怕死亡,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到了真正要直面死亡的时候,某种孤独感就会疯了般占满他的心脏。
于他来说,死亡不是深渊,孤独才是。
6.
“快成功了,你今天先试着到处走走,我们这边测试一下能不能将证据完整拦下。”精神域里的芯片实现了传话功能,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好。”青柳冬弥闭着眼,在精神域中回复。
“你在和谁说话?”东云彰人伸手在冬弥的面前晃了两下,冬弥一如既往地不搭理他。
彰人已经完全习惯了冬弥这种非必要不透露任何信息的交流方式,反正比起冬弥面上对他的态度,还是实际行动更坦诚。
没错,在短短半个月后,青柳冬弥就完全撤掉了他的精神屏障。换句话说就是,几乎每时每刻,他们的精神都连接在一起。
彰人可以随性地进入他的精神域,感受他的情绪波动,与他共享感官。
冬弥会给他梳理精神触丝,替他屏蔽一切不必要的外界信息,偶尔并肩战斗的时候,还会不留痕迹地安抚他躁动的情绪。
虽然知道这是他们合作时必要的手段,彰人还是觉得他们现在的关系非同寻常。
哪有哨向会在结合之前,精神触丝就如胶似漆地每天接驳在一起。
冬弥不回应他,彰人就枕着脑袋靠着墙,乐得看他们的精神体扭打在一起。
他的赤狐和冬弥的白猫总是相互看不顺眼,见了面就要先来上一架,结果因为两只都是敏捷性动物,谁也给不了对方痛击。
等双方都打累了,就会靠在一起休息,舔舔身上被抓乱的毛,这是难得的和平时间。
在狐与猫准备开始新一轮的战斗之前,沉默了大半天的冬弥终于开口问道:
“你之前说的那什么格斗场在哪?”
“哦?你居然会对这个感兴趣,真是稀奇,”彰人轻笑,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手绘地图,“不是很远,顺着这条路往北走,穿过一片树林,再沿着轨道走,终点的火车站就是‘格斗场’。”
“格斗场”,顾名思义,就是为了能快速获得分数逃离这里,哨向们改造了一座大建筑,用于举行赌上性命的格斗。
后来都快发展成一项娱乐活动了,跟外界拳击比赛一个性质,只不过输掉的下场就是死亡。
大家闹哄哄地来,下赌注,旁观几场生死对决,再闹哄哄地离开,去往牢狱的各个角落继续苟活着。
“不是为了参与其中,做个记录罢了。”
冬弥起身,直接在精神域里示意彰人带路。
“行,今天我来做你的向导。”彰人招呼着赤狐跳上自己的肩头,顺手拉住了冬弥。
“.........”莫名其妙就被牵住了手的冬弥在挣脱无果后,只能放弃挣扎任由彰人摆布。
今日格斗场的氛围异常鼎沸,不怕死的看客们围在台子四周,等待着新一轮战斗的开始。
冬弥只觉得他们的谈论声嘈杂得令人头疼,他加强了屏蔽的力度,将彰人和他的感官隔离在一个小房间里。
这种感觉很奇妙,明明他们置身于场内,却仿佛坐在特殊包间里,隔绝了恼人的混乱。
“那个向导居然还没死啊,现在赔率是多少了来着?”
“谁能想到他一个向导居然连续杀了三个哨兵,大家都赔惨了。”
“我剩下的最后一根烟都输光了......”
...........
.....
冬弥放了些还算有用的信息进来,彰人只是皱着眉头静静听着。
“开始了。”
台上的向导手中握着两把刀,哨声响起的一瞬间,他俯身冲向对面的哨兵,速度惊人,挥刀直逼对方命门。好在哨兵的各项体能都比向导高好几个维度,差一点就被将军的哨兵在半秒间反应了过来,闪身避过了向导的下一轮攻击。
“这个向导...不太对劲......”彰人扫视了一眼场上的情况,向导身上有一种异样的氛围,不是单纯的好战,而是更为深刻绝望的什么感情。
“他在寻死。”冬弥准确地说出了彰人内心所想。
连战三场的向导有些力不从心,拿刀的手也以肉眼可见的程度颤抖着,台下改注向导的人们开始大声抱怨和咒骂,连输三局的人已经快按耐不住自己上台杀人的手。
“听说这个向导的结合对象前几天在台上被杀了。”
“怪不得他这么疯......”
“决斗不都是你情我愿的吗,被杀有什么好稀奇的?”
“不是,那个哨兵一看就很弱,是被强行押上去的。”
“?”
“就昨天因为拿到两百分被中央塔带走的那个哨兵啊,现在在台上的就是那个哨兵的同伙,这帮人靠逼迫人上台赢了不少分,说什么在台上赢才是真正的哨兵。”
..........
什么歪理。
彰人无语,这番对话让他更觉得这个牢狱的哨兵多多少少脑子都有点问题。
“嗯,我也觉得。”冬弥在精神域里来了一句。
靠,忘了他们的精神还在连接着。
等下...这不等同于把他也给骂了吗?是可忍孰不可忍,彰人不服气地用手肘碰了碰冬弥的上臂:
“我俩干脆上台再打一场得了,反正你的小白猫想干掉我的赤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行,你不能死。”冬弥的语气严肃,往常那种半调侃的感觉消失了。
“你现在的一言一行都更加让我坚信我们从前的关系不浅,但,青柳冬弥,总有一天我要从你嘴里撬出来真相。”
不出意料地,台上的那位向导在僵持了十五分钟后,双腿卸了力,整个人快跪在了地上。
他缓缓抬头,眼角下方被刀刃划出了一个细长的伤口,腹部止不住的血染红了他破旧的上衣。而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前方,那眼神里写满了仇恨和绝望。
他的人生本不该是这个样子,如果他没有在十五岁那年分化成了向导,如果不是这该死的中央塔,如果他的哨兵没有被这帮恶鬼杀掉,他现在应该会过得很幸福。
可惜世界上根本没有如果。
既然一切都无法挽回,那就让所有人都一起去死吧!
“不好......他要陷入狂暴了!”冬弥比其他人更先一步感受到台上向导的精神波动,他能接受到的精神信息比一般的向导更多。
废弃火车站的中心,人群的中央,爆发出一声悲鸣。
而后人群作鸟兽四散,一时间格斗场变得前所未有的混乱。
进入黑暗状态的A级向导在精神层面的破坏力不亚于一个正常状态的S级哨兵,对哨兵的影响甚至更巨大。
所有受到狂暴化向导精神攻击的哨兵都会进入梦魇状态,精神域里会不停重复播放他们此生最恐惧的画面。
离台子最近的哨兵首当其冲地被拖入了噩梦,有些主动对四周发起无差别攻击,有些痛苦得蜷着身子哭叫,有些甚至已经开始分不清现实虚幻,开始拔刀自刎。
“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
冬弥慌了,抓着身侧人的手就要拨开人群飞奔而出。
但已经晚了。
彰人最害怕的事究竟是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他们不曾间断的精神连接在此刻忽地断开,冬弥的精神触丝被弹出,一道高高的精神屏障出现在彰人的精神域周围,无论冬弥怎么努力,那道精神屏障依旧坚固得如城墙,将他阻隔在外。
“杀了我.......”耳边是那位向导不断重复的低语,央求着他拔出腰间的手枪。
冬弥握紧了拳头,沉吟两秒后他转身,抬手对跪在台上的向导开了一枪。
子弹脱膛,沿着预定的轨道行进着,穿透皮肤与血肉,穿透那颗盛满了悲伤凄苦的心脏,那破破烂烂的黑洞中,有艳丽的红光迸溅而出。
“......谢谢。”向导张着双唇,声音微弱。
最后鲜血代替了话语,从其间涌出,浸湿了他的前襟。
那形状就像一朵盛放在地狱的花,夺目而灿烂。
7.
“我去另外一边。”
是冬弥的声音,好像很遥远,又好像近在咫尺。
彰人睁开双眼,发觉自己此刻正身处一片树林,身上别着的不是那把陈旧的廉价匕首,而是一把威力十足的枪。
面前站着的是正在弯腰往腿上系带子的冬弥,他的表情淡淡,那张脸依旧漂亮清冷,不过看起来像是年幼了几岁。
连续数日的作战让他蒙上了一层疲惫,高强度集中精神力却得不到足够的休息,冬弥垂下眼,没什么精神地打了个招呼就背着枪往树林的另一方走去。
明明彰人根本没有关于这段情景的记忆,望着冬弥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野里的身影时,强烈的悲伤、恐惧和不舍还是涌了上来,彰人告诉自己应该去追,可身体根本不听他的话。
这是五年前军校组织的演习,是无法改变的过往,更是他的梦魇。
十分钟前,他们用于休息的据点周围出现了枪声,四面八方的,彰人无法辨别它们具体出现在哪个地方
一旦被敌人包围,局势将会变得不太乐观。
所以他们决定分头行动,靠着精神连接来知晓对方所面临的情况。
东云彰人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他打了个呵欠,准备向着反方向前进。
他们的契合度是百分之百,因此他们建立起的连接会比普通的哨向更加牢固,范围更大,也更不易受外界的干扰。
彰人能够很清楚地感知到冬弥在那栋诡异建筑外绕了一圈,一番检查后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
他松了口气,正准备让冬弥进去逛一圈就赶紧回来。
事实证明,那时候的他还是太天真了,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却还无意识地把自己当做普通人来看待。
真枪实弹无法先发制人,所以敌人用了哨向屏蔽器。
五年前,这还是没几个人体会过的新兴科技。很不幸,他与青柳冬弥再次成为了小白鼠,任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冬弥踏进大楼的那一瞬间,自建立起的那一刻就不曾断开的精神连接,毫无预兆地被强行截断。
“冬弥!”头痛欲裂,他仿佛又回到了觉醒的那一夜,小黑屋里无边际的灰暗将他吞噬进去,那时的他靠在墙边,痛苦得用头一遍遍撞击着身后的墙壁。
强行断开精神连接的后果就是,他那有着浅淡色彩的精神域重新褪回成黑白,他低估了自己对冬弥的依赖性,也低估了他对冬弥的感情。
“我们只是普通搭档而已,要是我遇到什么危险,你别来找我......先确保你那边的安全。”演习前冬弥的话被东云彰人抛了个干净,此刻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去找到青柳冬弥。
“去他妈的普通搭档!”
他朝着来时的路狂奔,但这条路像是没有终点,无论他怎么努力,周围的风景还是不曾变化。
他的感知被干扰,唯一的应对方法就是逼迫自己集中精力感知冬弥所在的区域,哪怕只有一点破局的引子,他也要即刻抓住。
理论课的老师曾多次强调,哨兵不要在脱离向导引导和梳理的情况下,试图摒弃多余的信息去钻研一件事,这样做只会让哨兵陷入困境,他们会被关在自己的世界里,最终精神过耗而难以走出来。
东云彰人将所有的教导都当做耳边风,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逼疯一个哨兵的最好方式是什么?
废弃大楼里布满了刚研发出的哨向屏蔽器,大楼里每一层每一个方向都有埋伏,踹开大门踏进楼内时,他看见无数个枪口正齐齐地对着他。
此起彼伏的枪声响起,有子弹擦过面颊,划出一道伤口,血从其间渗出,彰人啧了一声,飞快地跑向一旁的柱子,冷静地计算弹道后,从隐蔽物后探出头来反杀一枪,准确无误地击穿了敌人的天灵盖。
屏蔽器的功率被拉到最高,即便他和冬弥此刻在一个建筑物里,也很难再建立起精神连接,甚至他连冬弥所在的位置都感知不到。
他的精神域甚至已经开始没有了光亮,精神触丝也在这番高度集中和焦虑不安中变得无比凌乱。
他强忍痛苦躲开枪林弹雨,在高强度屏蔽下强行张开精神感应,可无论在哪一层,都没有冬弥的气息。
直到他用中了弹的左肩去撞开顶楼的大门。
——杀了他的向导。
他已经有些不记得他是怎么踏出第一步的,灵魂好像在这一刻终于逃出了伤痕累累的躯体。有血从左肩蜿蜒而下,染红了他手中的枪,但他似是没了痛感,只是愣愣地、机械地往那个方向走去。
网状围栏的角落,有个倒在血泊里的身影。
停滞的指针开始转动,漫天的雨终于落了下来。
8.
“彰人......”
还是这个熟悉的声音,只不过这次的音色更偏成熟一点。
他在最后关头穿越了吗?还是说他其实也死在了那个雷雨天,此时此刻的一切都是死后世界的产物。
“那你也太不幸了,死了还要遭人惦记。”
这种冷淡的风格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这么想着,东云彰人终于醒了过来,睁开眼却感到大受震撼——
有人在给他膝枕。
这并不值得多惊讶,毕竟他东云彰人身为一个能力顶尖的哨兵,按理来说应该有很多小向导暗自崇拜着他,会在他陷入梦魇期间偷偷跑来给他膝枕也在情理之中。
但这个“小向导”是青柳冬弥,是那个他稍微想占点便宜就会被对方直接锁喉的青柳冬弥。
于是哨向现代情感大片直接一个大拐弯变成了灵异恐怖片。
“如果你再在精神域里胡思乱想,我就让恐怖片变成凶杀片。”
差点忘了只要他们连接着精神域,就能完全听到对方的心声。
“咳咳......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冬弥的脸近在眼前,与方才那场梦相比,褪去了原本的稚嫩,轮廓也更锋利了些。左眼下方的泪痣依旧独特漂亮,映得那双灰色眼眸有了生气。
“格斗场那个向导暴走了,离他近的哨兵都被影响了,你也不例外,”冬弥不动声色地把腿从彰人的后脑勺下方挪走,“怕你做出什么把大家都带去死后世界的事,我把你带出格斗场了。”
“是你杀的吧,那个向导。”彰人无赖地按住他的腿,阻止了他的下一步动作。
“是,你想说什么?”冬弥眯了眯眼,懒得挣扎,索性直接靠在了身后的树上。
有零零星星的光圈穿透枝叶的缝隙,洒在他的发顶,落在他的深蓝色大衣上。深秋的风盛了些凛冽,而彰人静静地看着冬弥,某种温暖感受久违地涌了上来。
“如果我也变成那副模样,你会毫不犹豫对我开枪吗?”
彰人笑着问道。
“不会再有那么一天,”冬弥轻轻阖上了双眼,“永远都不会再有这种可能。”
迷雾般的眼瞳被遮盖住,那张冷冰冰的脸上少见地出现了一丝落寞,却又转瞬而逝。
“说实话,”彰人支着身体坐起来,暗自伸手去寻别在腰后的刀,同时计算着冬弥的刀枪迎着他的脑门砸下来时,他该以什么样的方式来保住自己这条命,“你现在......真的.........”
冬弥好整以暇地望着他,等他将这句话说完整。
“让人很想亲上去。”
东云彰人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主,从来信奉的人生道理就是及时行乐,喜欢什么就做什么,爱什么就去追什么,也从来都不计较后果。
所以他在冬弥震惊的目光中,在他反射性地掏出枪抵在自己前额之前,吻上了那双温热湿软的唇,强势霸道,无所畏惧。
“!”被强行堵上唇的冬弥还没来得及推开这位半压着他的恶霸,牙关就被狠狠撬开,不速之客顶着他的舌尖,带他卷入一场互换气味的缠绵中。
秋风拂过落叶卷起一阵沙沙声,即将入夜的天空澄澈,光线弱下来,他们的影子重叠在一起,暧昧缱绻。
两分钟后,为防止事件发展到结合热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一直仰着头承受着彰人进攻欲望的冬弥终于忍不住咬了对方的舌头,当然,嘴下留情是不可能的。
“嘶......”撕咬后的血腥味对哨兵来说很浓重,但是他在其间品鉴到了其他味道,诚实如东云彰人,他吐了吐疼得发麻的舌头,评价道,“甜的。”
相隔了五年的重逢,他们的身份对立,一个满身秘密,一个失去了从前的记忆,即便知道他们的前路难测,东云彰人还是迈出了这一步。
白猫和赤狐在亲眼目睹了主人们“相互撕咬”的全过程,决定短暂地达成停战协议,开始效仿两位,对这种打架的新方式跃跃欲试。
“好傻。”东云彰人对此做出了重要点评。
格斗场出现的事故导致不少哨兵命丧火车站,现在已经没有多少哨向敢在这片区域附近游荡,除了彰人和冬弥。
他们不光在附近游荡,还在尸臭味冲天的火车站内逛了一圈。
前提是冬弥替彰人屏蔽了嗅觉,否则他一定会被熏得原地去世。
“还需要更多证据吗?”
冬弥又在精神域里对着那轮赤月说话,这次回应他的是一个不太沉稳的声音——
“足够了,这个破中央塔终于要栽在我手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中央塔埋下的芯片,终将会成为摧毁其本身的导火索。
原本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监控被神代类和天马司拦下,此时此刻中央塔那块巨型监控屏幕上全是他们提前准备好的假录像,而真正的实时画面,则落入了类与司的手中。
如果将拦截下的这份记录了牢狱残酷现状的录像公之于众,这一届中央塔又会面临怎样的下场?
没有人会比冬弥更期待中央塔的倒塌。
而他会成为见证的那双眼。
“等下......”
和中央塔的内鬼们达成共识之后,冬弥叫住了正要断开芯片通话的两人。
“?”
“今晚把监控关了吧。”
“彰人,”半分钟后,冬弥重新与他建立起精神连接,“再和我去一个地方。”
这好像是冬弥第二次喊他的名字,自从他受到狂化向导的影响之后,冬弥对他的态度有了些许的差异。
他的面上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样子,实际上对彰人的亲密接触没半分抵抗。
口嫌体正直罢了。
彰人跟在冬弥身后,脑子里全是今后的春秋大计,从强吻冬弥开始,抓住机会突飞猛进,下一步的计划就该是结合了。
一旦开始想到结合的事,他的眼睛就会不自觉地往冬弥的后颈上瞟。
本该在脖子上的橙色项圈被彰人拆解并取下,裸露在空气中的后颈皮肤比周围薄弱,散发着向导素的腺体埋于其间,仿佛只要用牙齿轻轻一咬,属于冬弥的气味就会满溢出来,萦绕在他的鼻尖。
“......”冬弥很想提醒他精神连接还没有断开,彰人脑子里的放荡想法,他全听见了。
9.
“到了。”
孤儿院的铁牌子依旧半死不活地吊在铁门上,被猛烈的夜风吹得哐当作响,冬弥的脚步停在门前,他转过身来,对上彰人的双眼。
牢狱的黑夜总是很难捱,没有路灯,也没有烛火。而此刻的他们站在风里,隔着一片黑暗对望着,没有光,却能通过精神连接将对方的一切都看真切。
冬弥向着彰人的方向伸出了手,他的精神域和他的后颈一样,大方地暴露在彰人眼前,引诱着他咬下禁断的果实。
彰人扣住那只手,将他整个人压在了铁门上。风化侵蚀的漆皮在此番碰撞中被剥离,零零散散掉在冬弥的大衣上,但冬弥并不在意,他只是侧过脸去,等待着彰人在他的后颈印下齿列。
他要将埋藏的过去还给彰人,也还给他自己。
“彰人,”冬弥拨开后颈的碎发,轻轻喊他的名字,“我们完成精神结合吧。”
他们曾建立过许多次精神连接,却始终没有迈出过走向结合的那一步。
而现在,只要咬上这里,循着四散的向导素,进入冬弥更深层的精神域,就能将冬弥占为己有。
彰人吻上了那块脆弱的皮肤,被他半搂在怀中的冬弥不自觉地轻颤着,原本那似是盛着一潭死水的精神域也悄悄掀起了波澜。
赤月褪去了触目惊心的红,隐于云翳之中,虚无压抑的精神域开始现出回忆的模样——
“这是十年前的孤儿院。”
一切的故事都将从这里开始。
自有记忆起,东云彰人就生活在这个设在边境的孤儿院,但“孤儿院”三个字只是挂名,这里实际上是一个人体实验基地,中央塔的秘密研究场所,为了培养出真正的战争机器,他们选拔出有潜力的孩子们,对其进行身体和大脑的研究改造。
东云彰人便是其中的一员,他每天都生活在“培养室”里,由于体能的各项数值异于常人,他成了手术台的常客。每次上手术台都会备受折磨,他不知道在他身上动刀子的目的是什么,他只觉得痛苦,所以在一个月黑风高夜,他开始实施他的逃离计划。
据他数日来的观察,所有挺不过去的小孩都会被扔上担架抬走,但具体会去往哪里,彰人的偷偷跟踪了好几次也没能得知,最后都因差点被发现而不得不放弃。
于是他想出了个绝妙的点子——
孤儿院里没有墓地,也没有乱葬岗,因此所有死去的实验品都会通往外界,只要趁人不注意爬上担架伪装成死人,就有机会离开这里。
白布盖在脸上,他听到井盖被挪开的声音,经过颠簸的台阶,一路向下,下方的空气逐渐染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越往深处越浓郁。
这就是孤儿院的停尸房,过了几天还没有送出去的废弃实验品们排成几排,堆在这个狭窄的地下室里,头顶上方是搬运的出口,从这里爬上去,就能逃离孤儿院。
昏黄的灯光被关上,快被熏得喘不过气来的彰人终于在黑暗中听到脚步声远去,他掀开脸上的白布,正准备从担架上一跃而下。
正当他在心底大喊“自由万岁”之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在满是死人的地下室显得尤为突兀,起初彰人以为是老鼠,直到有一只手握住了他的小腿肚。
“!”他被吓得一个激灵,踹开对方的手就要跑。
“你要从这上面走吗?”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再次拽住了他,试图让他停下向上攀爬的动作。
“你是死人还是活人......”一片漆黑中彰人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隐约望见一个瘦小的身影。
“我朋友死了,我在这里陪他。”他的语气很平淡,好像会出现在这个充满尸臭味的地下室是十分稀松平常的事。
“.........”在停尸房陪朋友,想必这人也不会多正常。
彰人决定忽视他的存在,转身继续他的逃亡大业。
不知道是马上要离开孤儿院所以他太过于兴奋,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彰人感觉到此刻自己的脑子和身体像有火焰舔舐,燥热得他全身的血液都在加速流动。
“上面有检测器,还活着的人越过去警报就会响,”被他选择性忽略的小男孩也不恼,只是坐在担架上望着他,“不过如果死了的话......”
“你怎么知道?”彰人停下动作,从攀爬的梯子上跳下来。
“因为我是向导。”
孤儿院里的孩子们年龄都与彰人相仿,他见过被改造了大脑强行进化成哨兵向导的“实验品”,但他们最后都无一例外地支撑不了多久。这还是彰人第一次见到活着的、能将能力发挥出来的向导。
如果真按照他所说的,出口处有检测器,那么在他想出如何对付这个棘手问题之前,所有行动都得被搁置。
脑袋开始隐隐作痛,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个向导是不是白大褂们派来的,专门守在这里,用精神攻击来捉拿所有试图逃出的不听话小孩。
“你不打算逃出去吗?”彰人揉着太阳穴,头痛却丝毫没有缓解,甚至觉得眼前的世界也开始天旋地转。
“试过了,没用。”对方在答话后沉默了两秒,黑暗中他捕捉到了彰人的情绪变化,在其中觉出一丝不对劲。
他将手背贴在彰人的额头上,冰凉和滚烫相交,对所有人都持有怀疑态度的彰人条件反射地向后退了一步。
“你......是不是还没有觉醒过?”
他的声音像是游离在彰人的听觉之外,彰人花了好几秒才理解他的问题。
在他准备开口之前,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回答——
大量突如其来的噪音和更浓重的腐臭味涌进他的感官系统里,眼前的景象一片黑暗,他却能感知到光怪陆离的世界,如同饮下致幻剂。
与他个头差不多高的向导第一反应是拉着他逃出这里,因为只要有实验体觉醒成哨向,那些中央塔的恶鬼们就能马上感知到,无论在孤儿院的哪个角落。
但他失败了,比自由先一步到来的是手电筒的灯光,直直地映照在他们的身上。
他们双双被抓获,分别扔进惩戒室中。
就算在觉醒期间,发着高烧的彰人还是受到了严刑拷打,他的双手被紧紧捆着,身上全是鞭痕,血凝结在破烂的衣裳间,又被新的红色覆盖下去。
觉醒和惩戒带来的痛苦比上手术台还深刻,彰人甚至开始无意识地用脑袋一遍遍撞击着墙壁。
被他卷进麻烦中的向导与他只有一墙之隔,他靠在墙边,精神触丝变得前所未有的混乱且不受控制,它们仿佛生出了自己的意识,想要跨越墙壁,跨越东云彰人高高立起的精神壁垒,与对方的精神触丝接驳,不是为了满足他的精神控制欲,而是为了安抚梳理彰人那焦躁灰暗的精神域。
这是他在实验改造成向导后,第一次产生控制与攻击以外的情绪。
一星期后,他们被安排进了不同的实验室中,时刻受到研究人员的监视,忍受着残酷的改造实验和非人的训练。
东云彰人没能在夜晚的地下室中看清那位向导的脸,就连他的声音也在记忆中逐渐褪色。
他的精神触丝一年比一年凌乱,研究员曾尝试使用仪器接入精神域帮助梳理,但都被他严实的精神壁垒拒绝。
再后来,他在军校的训练中遇到了一位有着浅灰色眼睛的向导——
“等会我们进行哨向两两分队,用抽红绳的方式来决定。”热衷于给广大哨向当媒介人的向导军官叉着腰对军校的学生们下令。
就算是早已对身体和精神上的痛苦都麻木了的彰人,对这种恶趣味的分队方式也有些不情愿。他站在人群的最外围,看着跃跃欲试的军校学生们争着抽红绳,而他则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一个与他有着相同表情的向导站在人群的另外一边,只消一抬头,彰人就能看到那双与头顶天空有着同样颜色的眼睛,无机质、冰冷疏离,却又有执着隐于其间。
他一直在看着自己,东云彰人用余光观察了半天,终于下了这个结论。
很巧的是,他们在抽红绳中,分别捏住了同一根红绳的两端。
“你是几岁觉醒成向导的?”中止训练后的休息时间,彰人坐在偏僻的大树下乘凉,他的向导在身侧半阖着双眼,听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
“十一。”
“那我比你晚两年,”彰人百无聊赖地捡着树枝在砂土地上随意涂画,“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青柳冬弥。”
只要彰人有问,他几乎是必答,这点让他很满意。
“我叫东云彰人,以后我们就是搭......”
还没等他将“搭档”一词完整说出口,就被冬弥就打断:
“四年前的地下室,是你吧。”
不是疑问句,而是表示肯定的陈述句。
“看来我们天生就注定要成为搭档。”彰人笑了,心想这家伙的脸还真是契合他的性格。
伴随着彰人话音落下的,是冬弥伸出的精神触丝,在彰人的精神壁垒周围试探。
没有任何的攻击性,甚至这番试探也十分小心谨慎,冬弥只想弄明白,面对彰人时那诡异的安抚欲究竟从何而来。
这像是个无解之谜,直到军校的哨向身体测试结束,冬弥拿到个人报告,看到“向导等级:S”一行字下,紧跟着的那段话:
“与哨兵‘东云彰人’契合度为:100%。”
百分之百这个数字,不仅回答了在孤儿院里困扰冬弥多年的疑问,还印证了彰人的无心之言。
他们在幻化成回忆模样的精神域中,将过往的初遇、分别、重逢、并肩身临其境地再经历了一遍,而一切回忆的终点都将指向那场军演。在那一年,牢狱一词还没有出现,边境战乱频繁,外敌的渗透防不胜防。
名义上是军演,实际上是一场大型测试,中央塔将获得成效的实验体们送进军校,混进普通哨向之中,然后在暗地里设置各种恶劣环节逼迫他们使出全力以应对,以便观察他们与普通哨向的能力差别。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的是,这场军演早已被外敌盯上,设在边境的军演进行到第四天,被潜入的敌国军队截胡,他们不仅准备了大量枪支弹药,还带来了他们最新的研究成果——哨向屏蔽器。
“这一段......我在梦魇里看过了。”彰人将脸埋进冬弥的肩膀,拥着他的力气逐渐加重,像是要把人永远禁锢在自己能够触及到的地方。
他不怕死亡,但害怕独自奔向死亡的孤独感,害怕精神连接的突然断开,更害怕他的向导再一次倒在他触及不到的世界中。
他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实验折磨中,精神域褪色成了灰黑。
彰人原本以为今后的人生,他的精神触丝和精神域都会永远是那副混乱不堪的模样,但青柳冬弥出现了,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在一墙之隔的惩戒室,在红线的另一端,也在彰人那逐渐恢复色彩又再临深渊的精神域中。
冬弥停止了回忆共享,那场军演让他在死亡边缘徘徊,也让彰人彻底陷入狂暴状态,于他们双方来说,都是一次不愿再现的噩梦。
“后来我被中央塔的一位向导前辈救了,”冬弥的声音很轻,呼出的气息温度升高,他知道,哨向的结合热要来了,“我们在暗地里和另一位总统候选人合作,现在已经将我精神域中的监控器拦截了下来,这两天我走遍了牢狱的各个角落,就是为了收集图像,只要将它们公之于众......”
他想赶在结合热把他们的理智彻底浇灭之前,把所有真相和盘托出,于是一连串地说了许多。
“那我们的交易,还作数吗?”少量向导素能安抚哨兵躁动的情绪,而此刻萦在鼻尖的向导素明显超过了安全值,不但没能对彰人起到镇定作用,反倒让他浑身燥热起来。
“不作数。”冬弥勾着彰人的脖子,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彰人的轮廓不甚明晰,垂吊状的耳饰却在月光下泛着漂亮的金属光泽。
“不用任何条件,我们就能合作。”
还没等彰人觉出冬弥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就被一个深吻堵得再也无法思考。
压抑半天的结合热终于在这个水光淋漓的深吻中被释放,原本只是试探般的小火苗被浇灌上了汽油,轰隆隆的,给他脑子烧了个宕机。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彰人不甘示弱,以更重的力道将他禁锢在门上,冬弥整个人被顶得撞在了铁牌上,饱经风霜的家伙终于不堪重负,应声掉在了他们脚边。
“.........”
短暂的沉默后,他们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10.
“你说,冬弥他要我们关掉监控器,是不是......”第二天早晨,天马司望着面前黑了一晚上的显示器,整个人作思考者状。
沉吟半天后,他的表情复杂,有个猜想哽在喉间,半天没能说出口。
“哦呀,青柳君终究还是到了会做这种事的年龄呢。”神代类抚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望着牢狱的方向。
类还记得他最初见到彰人和冬弥的倒霉情景。
作为一个喜爱在中央塔和军校四处闲逛的“无业游民”,会在军演时的森林里捡到狂暴化的哨兵和奄奄一息的向导,好像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
他是中央塔最完美的实验品,拥有着强大的精神力,能够唤醒狂暴状态的哨兵。他的精神体,也能闯进向导的精神域,将他们游离在生死边缘的意识带回来。
青柳冬弥的伤太严重,必须带回中央塔治疗,而中央塔一旦知晓东云彰人在狂暴化后能毫不费力地杀光方圆百里外的所有人,一定会将他逼成这个国家的战争机器。
所以他将冬弥带回了中央塔,并用敌军面目全非的尸体做证据,告诉所有人,东云彰人已经死在了这场军演之中。
救回这两人让他承受了严重的意识损伤,为此他回到了他最讨厌的实验室,躺在冰冷的器械中整整半年。
“我有个想法!”司从椅子上猛地起身,打了鸡血般快速敲打着桌面上的键盘,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过后,几个符号出现在了电脑屏幕中央——
:-D
他和类的计划就是推翻这届中央塔,在新总统的带领下建立一个干人事的中央塔。到了那时,彰人和冬弥肯定会回到新的中央塔里。
他还没和未来的队友打过招呼,而现在正是好时机。
“把这个符号表情发到冬弥项圈上的显示器里,肯定能被看见。”
一通操作后,他干脆利落地按下了回车键。
“司君,”类的笑容半僵在脸上,“你好像点错发送对象了........”
“!”
“你发给中央塔那块监控屏幕了......”
“不是吧!啊啊啊啊啊完了!!”
此时的中央塔监控中心,在巨型屏幕上连续看了两三天录播的军官们终于觉出了一丝不对劲,原本总是跟在青柳冬弥身边的橙头发哨兵,已经有三天没在在这块屏幕上见到他的身影了。
“监控被人拦截了!”领头的向导刚拍板下定论,一个强有力的证据就出现在了屏幕上。
一个符号表情浮现在屏幕中央,用了最大号的字体,还加粗显示,生怕中央塔的各位看不见。
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却让众人青筋直冒。
“给我顺着监控线路往下查!”
“我觉得我们现在得快点跑路。”天马司心情复杂地关掉了所有仪器,抱着他最心爱的机械键盘准备一个箭步冲出他们的秘密基地。
“没用的,他们肯定已经找到这里了,我们会暴露也是迟早的事,”神代类按住了他的肩膀,也许是已经看开了,他甚至都没有挪动过一步,“现在中央塔各处应该都布满了警卫。”
“通过冬弥眼睛拍下的录像已经传出去了,很快中央塔就会陷入舆论漩涡,就算我们现在被抓了,依这局势,他们也嚣张不了多久。”
“我们只要打死不供出青柳君就行。”
11.
东云彰人再次把轰炸牢狱提上了日程,他要和冬弥一起从这里逃出去。
但命运于他来说,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数年前逃出孤儿院的计划在他的觉醒中彻底泡汤,后来在军校想着要和冬弥一直并肩作战,结果遇上了哨向屏蔽器,他们被迫分离,一个被带回中央塔,一个失去了所有记忆在外流浪。
至于现在,中央塔直接夺回了芯片的控制权,一个命令就叫走了冬弥,留他一个人在偌大荒凉的废弃城市里到处安由项圈改造成的炸弹。
他们才真正结合不到一星期,蜜月期也太短了点,这种不顾员工感受的冷血上级就该被爆破。
被中央塔重新监视的冬弥又变成了他们刚在牢狱重逢时的那副冷淡模样,在被中央塔带走的前一天夜晚,彰人终于忍不住“哭诉”道:
“感觉是我那晚雷普了你,你才对我这般无情。”
不出预料地,冬弥肉眼可见地红了耳根,抬腿轻轻踢了他一脚。
神代类和天马司一口咬定他们拦截监控这件事冬弥并不知情,中央塔甚至用上了最先进的测谎仪,可无论他俩招了什么,测谎仪都像失灵了般,一次都没响过。
“看吧,我们说的真的都是真的。”类望着眼前那两台受他精神力控制的测谎仪,面上挂着真诚无辜的笑容。
一旁的司感到大受震撼。
十分钟后,毫无收获的审讯人员愤懑地把门一关,决定从刚回到中央塔的青柳冬弥身上下手。
上头已经在怀疑总是出现在监控范围内的橙发哨兵,就是五年前“死于军演”的东云彰人。
除了他,青柳冬弥不可能会再和谁如此亲近。
中央塔的媒介人为了最大化发挥S级向导的能力,五年来不知道给他介绍了多少中央塔的顶级哨兵。
无论他们多有魅力,为了博得美人向导一笑,付出了多少,青柳冬弥都无动于衷。
偏偏他又对中央塔极尽忠诚,连牢狱这种地方都敢毫无怨言地去,中央塔也就不再那么频繁地要求他与哨兵结合。
结果他的旧情人还活着,还活进了牢狱里。
“马上改规则,”中央塔最得意的实验品“死而复生”,还正好被关在哨向屏蔽器圈起的围城中,简直就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能捉住东云彰人的,无论哨兵还是向导,都可以离开牢狱,并且授予军衔。”
“当然了,最好能让他陷入狂暴状态。”
站在会议室门口的青柳冬弥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这个名字于他来说不过是个认不出模样的路人某,他丝毫不关心对方的境遇。
“青柳少尉,等你的好消息。”
坐在会议桌最前端的军官两手交叠放在鼻尖前,挡住了他的下半张脸,剩下鹰一般尖利的目光落在冬弥的身上,是审视,也是期待。
顺从中央塔,忠实于中央塔,等待他的就是升军职,和一片光明的前途。
如果为了东云彰人而选择背叛中央塔,就算他们逃出了牢狱,也逃不出中央塔的天罗地网。
只要是聪明人,就一定会选择前者。
冬弥只觉得想笑,面前所有人都是一副“这局赢定了”的得意表情,这实在太愚蠢太幽默。
放他回牢狱?真是求之不得。
他睨着会议室的所有人,抬手敬了他在中央塔的最后一个礼。
“遵命。”
12.
中央塔可真敢说也真敢做,其恶劣冷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程度,过了这么多年丝毫没有变化。
牢狱广播播报了新的游戏规则后,东云彰人就成了所有人的目标,每时每刻都有麻烦主动找上门来,二话不说就扑上来要夺他性命。
他的短刀倒是浴血得更显锋利,相比之下,他本人在几天没合眼的情况下略有疲惫。
冬弥的离开让他重新回到了同线团般混乱的世界里,缺乏精神连接的屏蔽功能,也没有白噪音室供他休息,他只能重新开始习惯充斥着杂乱信息的五感。
唯一能够欣慰的是,冬弥回中央塔之前,把身上那把手枪扔给了他。
冬弥一定在当时就猜到了中央塔接下来会让所有人都站在彰人的对立面,包括他自己。
但他根本不想用那把枪,因为他已经想好了拔枪的合适时机。
浪费在无关痛痒的家伙们身上多可惜。
在成为全民公敌的第五天,冬弥终于再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同他们在牢狱的再会,白猫先一步扑倒了赤狐。冬弥的出现依旧悄无声息,他总是这样,不声不响地出现,又在不为人知的黑暗中离开。
但这一次,他不会再允许这种事发生。
“你还是选择了中央塔,是吗?”
彰人站在孤儿院楼栋的阴影下,阴云密布的天空像是要掉下来,落在他的眼底。
“我会把你带回中央塔。”冬弥从刀鞘中抽出他最惯用的那把刀,身体进攻的同时,他的精神网也彻底张开,带有强烈攻击性质的精神触丝将彰人包围,试图强行叩开他的精神屏障。
“那你们还是做梦来得更快点。”
彰人没有向后退以避开冬弥的攻击,而是朝着冬弥的方向奔去,正面接下了他的精神攻击。
他的精神屏障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坚不可摧,唯独对冬弥,他要使出十万分的专注力去构建屏障,才能保证不被对方入侵。
百分百的契合度可真够霸道的。
他早就在牢狱的各处安好了炸弹,这座孤儿院也不例外。一旦他按下口袋中的遥控器按键,轰鸣声就会响彻云霄,与建筑的倒塌声,人群的尖叫声一起,演奏一出华丽的脱狱乐章。
还得感谢中央塔的先进技术,让他有机可乘。
但彰人试图伸进口袋按下遥控器的手被强行停止在空中,来自冬弥的精神暗示穿过他开始示弱的精神屏障,直达他精神域的最深处。
东云彰人承认,和青柳冬弥对战很享受,这种没法直接用身体和武器进行暴力攻击,只能被动承受精神控制的感觉真的很令人着迷。
“哨兵和向导应该合作共赢!”
彰人大喊着,正面挡下冬弥的刀锋,左手尚且未被控制,而此时正是一招禁锢对方的好时机。
冬弥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彰人的刀刃生生推得后退几步,哨兵的力气是超越常理的存在,他们短刀相接,冬弥持刀的手因为接下了彰人的压迫而不住颤抖。
在精神上占了上风的冬弥,被彰人一个反手掐住了脖子,彰人勾着唇角,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
他的右手被冬弥用精神力控制着,但他仅凭一只手就能将冬弥牢牢抓住。
看来彰人在前几番与他的对峙中,根本没使出全力。
冬弥被迫仰着头望着他的眼睛,弯起的眼角里满是得逞的笑意。
“早就想这么掐掐你的脸了。”
彰人的指尖向上游走,一只手捏住了他的两边脸颊,脸颊肉被挤兑起,平常总是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也被挤得微微嘟起。
“.........”
冬弥终于忍不住掏出了腰间的枪。
彰人似是早有预感,松了手就往右偏开脑袋,子弹在下一秒擦过他的发尾,直直穿进彰人身后的墙壁中。
真是毫不留情。
他放开了冬弥,闪身就往通向地下室的井盖处跑,枪声不绝于耳,但每次彰人都能先一步躲过飞来的子弹。
还好他是顶级哨兵,反应得迅速,动作也敏捷得同猎豹。要是换成普通哨兵,还不得在这样密集的射击被打成筛子。
中央塔的监控屏幕上是东云彰人快速闪避的身姿,在场的所有人都抑制不住地兴奋起来,他们制造出的怪物终于复活,正向他们展示着实验成果。
但有一件事除了彰人冬弥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他们方才还在针锋相对的精神触丝,此刻正完美接驳在一起。
正所谓之演戏演全套,冬弥在精神连接里暗示他每一枪的准确方向,而彰人假作躲子弹,真作引路人,在一系列令人目瞪口呆的极限躲避动作后,顺势踹开了井盖,干脆利落地跳了进去。
冬弥解开了他右手的控制,隐于黑暗中的彰人迫不及待地按下了遥控器按钮。
东云彰人还是一如既往地乱来。
冬弥对身后传来的爆炸声和冲击的余波毫无准备,彰人根本没在精神连接里告诉他,进入地下室后迎接他的会是如此激进的爆破行为。
通往地下室的通道也在地震山摇中岌岌可危,头顶有碎石断断续续地落下来,要想躲过穷追不舍的塌方,冬弥只能从最高处的台阶一跃而下。
目测垂直高度得有个四五米,无论如何也克服不了恐高的他只能紧闭着双眼,不去管自己将会落在哪里。
身侧是流动的风,他的外衣在黑暗中向后飘起,像张开了翅膀,落入了灰暗却温暖的深渊之中。
彰人接住了从天而降的冬弥,哨向屏蔽器对哨向的威力依旧,如果不怕死亡,舍弃掉哨向的身份,便有机会跨越屏蔽器筑成的牢笼。
屏蔽器隔绝了中央塔的监视信号,此时此刻,这片世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
头顶是地面建筑物不断倒塌的声音,围墙被推倒,地面下陷,这片地下室马上就要埋于尘土间。
“青柳冬弥,现在我要逼迫你做出选择。”
彰人少见地直呼了他的全名,他的表情严肃,眼神里也没有了在地面上那般轻率。
冰冷的枪口顶在冬弥的太阳穴,是冬弥回中央塔前塞给他的那把枪,现在被彰人用来对准了他自己。
冬弥静静地看着他,头顶早已损坏的吊灯摇摇欲坠,很快这片空间也要被吞噬。
“我开枪,然后我们一起死在这里,”
彰人曾将冬弥评价成“疯子”,只有另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才会和他结合在一起。
很巧,他本人非常有这个自知之明。
“或者,穿过屏蔽器,和我一起逃离这里。”
13.
他有些记不起从前的事,一年前他从病床上睁开眼时,这个国家仿佛正在经历一场大变革,他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上新一任总统的上任演说,讲到“整治中央塔”和“和平外交”一类政策时,他昏沉的大脑终于撑不住,陷入了睡眠状态。
反正他又不是哨兵向导,这些倒也与他无关。
下了班从人挤人的电车上下来,东云彰人打着哈欠一路踱向他常去的那家清吧。
服务员将他领到室外的舞台旁,彰人坐下后便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袋零食,半小时前彰人被一个看起来还没有上国中的小女孩硬塞了一包生胡萝卜小零食,也许是看他长得太帅所以对他芳心暗许。
他只拆开浅浅闻了闻味道,就感到一种生理上的抗拒隔了数年再次涌上来。
他在心里默念着对不起,将零食袋完整地封了回去。
正在他撑着脑袋等待鸡尾酒上桌之时,有位穿着整洁西装的青年在酒吧乐队和台下众人的起哄下站上了舞台。
这是东云彰人第十次在这条街上看见他,他掰着手指头数,第十次了,下一次见面就要从第一根手指再数起。
舞台设在室外,脚边的灯映亮了周围的一切,夜已深,彰人坐在离舞台最近的桌子旁边,仰头喝了一口酒。
月光并不明亮,能将那颗泪痣照得清晰的,除了舞台光外别无他物,可他却恍惚觉得,在某个只剩下月光的夜晚,他望清了那颗泪痣,也亲吻了他的月亮。
台上拿着话筒的青年有着漂亮的灰眼睛,他的歌声清冷迷人,所有人都在仰望他的身姿。
可他却只是低头,对上彰人的双眼,眼瞳里倒映着彰人在浅淡月色下的身影。
可以不用再等到第十一次了,东云彰人现在就想穿越灰暗,再次来到他的身边。
当然,他也这么做了。
Fin.
后记:
写得有点赶,感觉写到后面也逐渐偏离了堵车这个paro(其实好像全篇也都不太堵车)
灵感来源于月光彰冬卡,卡面让我想起“咎狗之血”,脑子里就有了彰冬在“大逃杀”游戏里针锋相对的场景(虽然根本也没有怎么仔细写到大逃杀这个设定×)
试着用了比较轻快的感觉去写了这篇文,也许不太成功()
希望大家能看得开心:-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