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凛】星海 拉回朔间零思绪的，是三声轻轻的敲门声。零看着手里的相框，深吸了一口气，才将相框扣在桌面上，起身走到了房门前。
手放在门把手上，将自己的表情调整好，零才敢拉开这扇门，直视门外少女的眼睛。
“凛月，是睡不着吗？”
“明天还有很重要的事情，今晚就紧张得睡不着会影响到喔。”
“还是说……”
“哥哥……我想再去那里看一次星星。”
眼前的妹妹同样看着自己的眼睛，声音轻柔但有一丝坚决。
“可明天……”
“听说今晚的星空指数特别好，我想去看看。”
零下意识转过头看向窗外，没有下雨；云层没有遮住夜空；昨天也才给摩托加了油；家族遗传的体质也让他们在夜晚清醒；就算搬出明天的要事作为理由，估计凛月也会岔开这个话题直奔主题。
似乎没有理由去拒绝。
但他也确实不想拒绝。
“那等哥哥换身衣服，就出发吧。”
“凛月也回去披一件外套吧，夜晚还是会凉。”
零摸了摸凛月的头，便关上了房门，走向了自己的大衣柜，眼睛定在了一套白色的正装，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穿上。
这套正装，是凛月和他一起挑的。
跟她穿在身上的那条裙子，是配对的。

摩托启动的时候，凛月的双手紧紧环住了零的腰，整个人靠在他的背上。迎面而来的夜风果然有些凉，零感受到了凛月的手有些发抖，便单手驾驶，空出一只手去与凛月相握。
车在沙滩上停下，零牵着凛月的手，一步步走到海边，坐在带过来铺好的垫子上。整个海滩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零抬起头看向夜空，群星漫天，这个季节能看到的几个星座也能一眼就看到。
海上的星空，是很美的夜景。
但零很快就转移了视线。
零看着凛月因看到美丽的星空而勾起嘴角。
零看着凛月的长发被风吹乱，而她只是轻轻拨开了挡住视线的那几丝。
零看着凛月对着他露出跟小时候一样天真浪漫的笑容，手指向天空，说着这是哪个哪个星座，那是哪颗哪颗星星。
他教的，她全都记得。
相同的地点，相同的景色，相同的人，勾起了零的回忆。

小时候的凛月身体还比较虚弱，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她自己的房间里，甚至长时间卧床。
零的身体比凛月好一点，但因为是家中长子，是家族内定的下任族长。所以每一天都忙于学习，学文化，学艺术，学管理，学交际……在这枯燥无味又无法改变的生活里，零每天最期待的，就是跟妹妹说话，最喜欢的，就是妹妹的笑容。
“哥哥，今天听到哥哥弹琴啦！好好听，以后凛月也会学钢琴吗？”
……
“哥哥，今天妈妈又给凛月喝那种好苦好苦的药了，但凛月一想到身体好就可以跟哥哥一起出去，就很努力地喝完了！”
……
“哥哥，明明凛月已经睡了很久，可为什么现在又想睡觉了呢？哥哥能给凛月讲故事吗？”
……
“哥哥，今天身体好像好了一点，凛月走出房门去找哥哥了噢。看见哥哥在练剑了，但哥哥好像没看见凛月。”
……
每一天晚上，凛月总是笑着对零讲着自己今天做了什么事，偶尔，也会说想做些什么。
“哥哥，听说晚上会有一闪一闪的星星，很漂亮，我能去看吗？”
当凛月用祈求的眼神看着零时，零心软了。但他还是反复确认过，凛月的身体确实能够出门，才敢带着她出去。
凛月一路上都充满着好奇，拉着零问这个那个是什么，零也很耐心地回答。直到看见海面上星空的倒影，两人才停下脚步。
同时抬起头，漫天繁星就映进他们眼里。
两个小小的身影，在此时，显得更加渺小。
这时，小凛月似乎想起了什么，挣脱了零紧握着的手。双手十指相扣放在眼前，闭上眼睛，做出一个许愿的动作。
“星星大人，祝愿凛月身体能变好，希望下次也能跟哥哥一起来看星星。希望哥哥能不要那么忙，不要离开凛月。”
一向小大人般的零，笑了出声。
“凛月，愿望是不用说出声的。”
“但哥哥是不会离开凛月的。”

可星星大人似乎只听见了上半句。
凛月的身体已经比小时候好很多了，但她却得知了零要出国留学的消息。
出国的那天，零紧紧地抓着自己行李箱的把手，脸上是难得一见的紧张。
他怕，怕凛月会哭，怕自己会心软。
但凛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什么都没说。
零想从凛月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却始终没有看透那双漂亮的眼睛。
他只能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最后落荒而逃。
“骗子。”
从身后传来两个字。
这是他出国前听到的最后两个字。
来自他放在心尖上的妹妹的口中，刺痛了他的心的，轻轻的两个字。
自己确实是骗子。
明明答应过，不会离开凛月。

在国外，零不是没有凛月寄过信，中途也不是没回国过。但无论是他从没收到过回信，还是短暂回国时凛月对他的态度，都能看出来她还在生气。
所以，当零决定回国，在国内机场被人抱住的时候，零是震惊的。
凛月软软的身子就埋在自己的怀里，圈在自己腰上的手也越来越紧。零垂着的手抬了起来，一时间慌乱到不知道该放哪里。
最终摸了摸凛月柔顺的长发，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轻声说着：“我回来了。”
零并没有问凛月，是因为什么而原谅了他“离开了凛月身边”。他不敢问，如今这种跟凛月的友好相处，就像是从小时候偷来的那样。
但零知道，他已经不能再跟小时候一样单纯地看待妹妹了。
不知是从何时起，自己对凛月的爱变了质，在亲情中混杂了不可抹灭的，名为恋的情愫。
或是在国外疯狂地想念有关凛月一切的时候；或是自己被凛月无视，却瞧见她跟别的男生走在一起有说有笑，心里涌出怒火的时候；或是在更早，知道凛月的一颦一笑都能牵动自己的心的时候。
罢了。
这份爱，就像星星一样，肉眼可见，却渺小。
还不如就让这些都隐藏在自己的心底里。
这份违背常理的爱，也可能会伤到他的凛月。
这份扭曲的爱，是不能被世人所知晓的。


他们又一次来到海边。
但这次是傍晚，来海边也只是因为难得的兄妹合作——事务所安排下来的杂志封面的拍摄。
拍摄结束之后，兄妹俩心照不宣都留在了原地，不顾沙子，不顾海水，两个人就静静地坐在沙滩上等着夕阳落下，直到天完全暗下。
“今天的星星被云遮住了不少。”
“等云散开了就好。”
零感觉到凛月朝他坐近了一步，随后被凛月扭过头，两对相似的眼睛里都映了对方的脸，心，像是预料到了什么一样，在疯狂地跳动。
下一秒，呼吸被掠夺。
近在眼前的少女微微闭上了双眼，长长的眼睫毛因为紧张而打颤，唇如想象般的甜美柔软。
零不由自主地也闭上了眼，手抚上凛月的手，长时间被压抑着的情感在一瞬间爆发，却用温柔回应着主动表达心意献上吻的少女。
……
“现在，云散开了吗？”
“嗯，星星不会再被遮住了。”


零突然惊醒过来，似乎是边回忆着边睡着了。
肩膀上的重量使零稍稍清醒，他看见，靠在他的肩膀上的凛月也睡着了。
他无奈地笑笑，手伸进了衣服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哥哥，这是什么？”
迷迷糊糊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零将盒子打开，里面放了几束满天星，刚好铺满了一层。
凛月将那几束满天星拿出来放在手里，手指继续伸进小盒子里寻找着什么。在触碰到什么后，凛月高兴地将盒子放回零的手上。
“还是哥哥来吧。”
“就当是，满足妹妹。”
“……好。”
零郑重地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那是两枚精致而不奢华的对戒。
在星海的见证下，零托起了凛月的左手，将这枚戒指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凛月也将另一只戴在零的无名指上。
“真想就这样戴到明天。”
零没有说话，只是捧起了凛月的脸，唇贴上了她的，手也渐渐和她相扣。
今夜的星空仍是无云遮挡。
海边，星空下，两个身影紧贴着。
缠绵的吻，心的悸动，却不知是谁落下了泪。

第二天起床洗漱后，两人已经要开始准备妆发服装了。零穿着与前一天晚上不同的正装，在新娘的化妆间前等待着，直到被通知可以进去，他才推开门。
繁美的婚纱已经被穿戴整齐，凛月也已经上好了妆。零看了眼凛月的左手，那枚戒指仍在那上面。他什么也没说，凛月也什么都没说，他们只是十指相扣地走着。直到教堂门口，零将凛月手上的那枚戒指顺了下来。零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让凛月挽着他继续走。
在红毯的尽头，零亲自将凛月的手放在了等待着新娘的那人的手里。

幸福的白鸽将吹散云层的风带走了。
唯留下满天永被遮挡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