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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绪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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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绪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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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欲×爱欲7  “伙伴!”
      空刚踏入学校不久,一个自己天天听,时时听,无比熟悉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他甚至不用回头就知道来者是谁,脑子里立即条件反应般出现那个人欢快而惊喜,面带灿烂笑容的脸,像一只粘人爱人的大型犬见着人时,吐着舌头,摇着尾巴,兴奋地朝自己跑过来。果不其然,空转过身的那刻,他的眼前突然一黑,自己被一对有劲的手臂揽住脑袋,脸结结实实迎上柔软的物什,达达利亚稍微用力收紧手臂,他的脸颊就被两边柔软地夹住。空从他的胸部抬起头,小脸蛋像被蒸汽熏热的馒头微微发烫,他的目光颇为嗔怨地落在达达利亚的脸庞上,好像在默默控诉对方的胸肌为什么要练得这么发达。此时窗外的阳光正好铺在他的脸上,将他柔顺的橘发抹上蜂蜜般半透明的金色光泽,倘若仔细瞧瞧,还能瞧见他因微笑微微鼓起的侧脸上发光的绒毛。
      不过,空也习惯达达利亚这么粘人了,权当养了只会走路说话的大狗。男孩踮起脚,抬手掐住达达利亚的双颊拉扯,他的皮肉手感意外好,脸颊像年糕一样柔软地弹来弹去,对方眨眨眼睛,像木桩子一样任空拿捏,那双堪称清澈的蔚蓝色眼眸泛出亮光,目不转睛地盯着男孩:“伙盼,枣上好。”
      “早上好,达达利亚。”
      不得不说,空自从发现自己怎么摸达达利亚的头发,捏他的脸蛋,对方都不会反抗,甚至主动弯下腰把头凑过来,像个金毛犬一样开心地笑着让他摸摸时,空承认,他有点玩上瘾了。谁能拒绝抚摸一头顺滑柔软的头发,或者手感极佳,满是胶原蛋白的软乎乎脸颊呢?尤其是对方还上赶着给摸,一摸就开心地傻笑,反正空不能,他还挺喜欢小狗的。除了动不动就喜欢用拥抱袭击自己,还将他的脑袋按进硕大的胸部外,这么多天的相处,空已经差不多习惯达达利亚的粘人了。
      “对了伙伴,”达达利亚与以往相比,今天似乎格外激动,兴致高昂,“我花了好几天做了个小东西,舅舅说,自己亲手做得礼物更显珍贵。”说罢,他从口袋拿出一枚大约巴掌大小的东西,他珍而重之地摊开手指缠了几枚止血贴的手,一只蓝色的,毛茸茸圆乎乎的小章鱼,正颇为娇憨地睁着一对深蓝色的圆眼睛,像变魔术般出现在达达利亚的手掌心,它的头顶拴着一根银色的细链,与钥匙扣连接。
      空马上就想起自己小时候救的小章鱼,顷刻间喜上眉梢,惊喜地笑了起来,他对这个小玩意儿喜欢得不得了,恨不得接过来捧在手心仔细端详:“这是你自己做的吗,好可爱!”
      “当然,是为了伙伴做得!”
      一听到达达利亚是为了自己,空的心中立即被软绵绵的棉花糖填满了,他居然记得那天自己提过的小章鱼那么久,他再一看到对方手指上的止血贴,又觉感动与几分心疼。空接过达达利亚掌中的小章鱼,也十分小心地将它捧在手心,八爪章鱼展开花瓣似得圆圆钝钝的毛茸茸小触手,乖巧地抬起自己的圆眼睛凝望空,他简直越看越喜欢,笑着用指腹轻轻抚摸它的脑袋。
      “谢谢你,达达利亚,我很喜欢。”空一面说着,一面朝达达利亚露出更为甜蜜的笑容,两颊上开心的浅浅红晕像腮红似得,“我不能白收你的礼物,也得回礼才行。你想要什么?”
      听到这话,达达利亚拧着眉毛思考了好一会儿,半晌,他大概是想好了想要的回礼,期待的光芒仿佛升上夜空的星星,在他那双眸中不停闪烁:“那伙伴,周末的时候陪我去游乐园玩吧!舅舅说过,这种行为好像是叫……约会来着?伙伴,周末和我约会吧!”
      空愣了一下,确实没想到达达利亚要的回礼那么简单,他以为他的性格来看,会索要一个亲亲……周末他正好有空,于是非常干脆地应下了。不过答应下来过后,空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朋友之间一起出去玩,好像不应该用“约会”这个词汇吧?
      不过,考虑到达达利亚那有但不多的入世经验,空倒也没太较真。毕竟他今天大半注意力,都在这可爱的羊毛毡小章鱼身上。男孩对小章鱼简直爱不释手,上课放在桌上,让它和自己一起听课做笔记,还时不时抚摸它的脑袋,他很享受那种毛茸茸的触感,几乎把压力从他的心中驱除了。
      空大概将注意力分给小章鱼太多了,他完全没注意到达达利亚发觉他有多喜欢小章鱼时,脸上那心花怒放的神情。空凝望小章鱼,达达利亚凝望他,几乎漫溢而出的笑意照亮了那双阴沉沉的双眸,好像被抚摸,被爱着的是他本人,而不是小章鱼似得。
      钟离照例来接人时,空自然也没放过这个显摆的机会。他一跳上车,马上就笑嘻嘻地拿出小章鱼,握住钥匙扣,将悬在半空晃晃荡荡的小章鱼展示给钟离看:“钟离先生,你看!是达达利亚送给我的。”
      “哦?”钟离分出一个眼神,轻轻瞥了眼小章鱼,“空,你喜欢这种小挂坠吗?”
      “还好啦,只是它让我想起小时候养的小宠物。钟离先生应该还记得它吧?毕竟当时你就很讨厌海鲜呢,还是我死缠烂打你才同意我养它的。”
      钟离笑了笑,不置可否,继续专心开车。半晌,他忽然主动挑起话头:“倘若你喜欢这些小东西,我也送你一个吧。”
      “好啊好啊。”空兴冲冲地坐直了,他可太好奇像钟离这样严肃的类型,会送什么小吊坠,应该会是璃月风的木雕坠子吧,他见他时常收藏那些看起来很贵的东西。
      
      时间很快来到周末,空戴上鸭舌帽,披上薄薄的鹅黄色短外套,打扮得十足简单清爽,一面朝钟离喊了句“我出门了”,一面抓起玄关挂着的单肩包背上,拉链挂着的小章鱼摇晃几下,似乎也很期待这次游乐园的赴约。空一路小跑来到地铁站,搭乘地铁赶到和达达利亚约好的地点。远远的,他马上就看见自己要找的人,不如说对方显眼的要命。
      达达利亚很高,少说也是进门会撞门框,照公共镜子照不到脸的程度,在一众平均身高的路人堆里简直鹤立鸡群,更别提那顶着阳光的橙发,像一颗小太阳似得发亮。达达利亚也注意到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瞬间绽出一抹足以与阳光媲美的灿烂笑容,他抬起手不停挥舞,抢眼而闪亮的像一株在太阳下扭动的向日葵,仿佛怕自己不够显眼,吸引不了男孩的注意似得。
      空小跑过去,刚来到达达利亚跟前,对方像等到开饭的小狗似得,立即兴奋地飞扑过去,把男孩用力揽进怀里:“伙伴!!”
      这一声着实高调,空察觉到周遭被这声吸引,无数目光朝这边看来,被这么多路人注视两个男生拥抱,空顿时感到不好意思起来,脸红扑扑的,推了推达达利亚的肩膀,试图离开他的怀里:“别、别在这里抱啊,多害臊啊。”
      达达利亚倒是对那些目光视若无睹,不过他很早之前就被空教好了,其中有一条就是,如果对方表现出不乐意,就必须要停止。所以达达利亚还是依言放开了男孩。
      地铁站距离游乐园并不远,达达利亚带领空走了大约两三米,就来到门口了。刚一入目的便是乌泱泱的人头,即便现在才早上九点。铁门很大,似乎能容纳十几个人同时进出,两旁的门柱绑满彩色气球,而门的头顶,霓虹灯拼成的吉祥物压在游乐园的名称上,向下面显得渺小的人们机械性地招手,颇有种复古味道。远处,高耸入云的云霄飞车,摩天轮和跳楼机无比醒目,隐约上面可见搭乘的人们,随着机器运作而尖叫着。空听说过这里,似乎是蒙德最大的游乐园,如今站在大门口亲眼目睹,果然名不虚传。
      “走吧伙伴,我请你玩。不用担心钱的问题,舅舅给了我很多。”达达利亚握住空的手腕,走在前面,拉着他往游乐园走去。
      又是舅舅?空注意到达达利亚又提起了这个人。实际上,他在意很久了,为什么达达利亚提到的亲属只有舅舅呢?其他亲属呢?而且他对那位舅舅似乎很信任,空慢慢发觉了,似乎很多入世的知识都是那位舅舅传授他的,这让他不禁更加好奇起“舅舅”的真实身份:“达达利亚,你说的舅舅到底是谁啊?”
      达达利亚露出颇为疑惑的神情,似乎不理解空为什么那么问:“舅舅就是舅舅啊。”
      这样孩子似得天真单纯,不似作假的疑问,反而让空问不下去了。达达利亚没将这话题放心上,指着不远处的云霄飞车,兴奋地说道:“伙伴伙伴,我们坐那个吧!”
      “上来就玩这么刺激的——哇!”空话还没说完,就给达达利亚拉着往云霄飞车走去了。被拉走的一瞬间,男孩竟产生了在溜大型犬的错觉。
      坐完十分刺激的云霄飞车,达达利亚又马不停蹄跑去玩碰碰车,一个高个大男孩蜷在小小的车内,像青蛙一样曲着双腿,载着空,乐此不疲地转动方向盘追逐每一辆车狠狠撞上去,然后兴奋地大笑两声,比周围的孩子还像小孩。跳楼机当然不可错过,达达利亚下来后双腿有些发软,空扶住他找了张长椅休息,青年的面色青红交错,无力地靠在空的肩膀上,气还没喘匀,钦佩地看着他,说道:“不愧是伙伴,这么高都一副没事的样子。”
      短暂休息过后,空提议先别玩那么刺激的项目了,两人买了两个树莓巧克力的双色冰淇淋,又跑去和穿着制服的吉祥物小松鼠合照,虽然正打算拍的时候达达利亚突然窜到空身边,把小松鼠挤开了,并搂住他的肩膀朝镜头比了个耶(空看到照片里被挤到一边,只露出半个身子的小松鼠,疑惑地想他们不应该是和小松鼠合照吗)。接着下一站,就轮到旋转木马了,可惜好不容易排到他们时,只剩下一匹马有位置了。
      “好可惜,”空说到,“达达利亚,是你先上还是我先上?或者我们再等等?”
      达达利亚却先一步踏上旋转木马,然后握住空的手,将他也拉上来。他跨上木马,笑着向空伸出手。中间立柱上华丽的金色浮雕内,复古而华美的繁花画像,白色的木马,飘逸的金色鬓毛,蓝色的马鞍以及华丽的装饰,将达达利亚点缀的像童话中威风凛凛的白马王子:“上来吧,伙伴,我们一起坐!”
      空本来想拒绝,两个男孩子一起坐旋转木马像什么样……但都上来了,他也不想耽误大家的时间,还是握住达达利亚的手,跨坐在他前面。
      旋转木马开动了,一上一下旋转着。空听见身后的达达利亚笑得很开心,甚至能感觉到贴着自己背部的胸膛轻轻震动。男孩心想,达达利亚也太像小孩子了吧,做个旋转木马也能高兴成这样,难道是第一次来游乐园吗?他这么想了,也这么说了。从空的身后伸来一只手搂住他的腰,达达利亚将下巴搁在空的头顶,口吻不止是高兴,还有些说不上的温柔和柔情:“当然不,小时候舅舅带我来过一次。但可不是坐旋转木马而高兴哦,是因为这次伙伴在我身边。只要有伙伴在,不管做什么我都很开心。”
      忽然间,好像有一阵无形的闪电击中空的心脏,他竟一时呼吸不过来,心脏跳得仿佛快从喉咙飞出来了,他的大脑呆滞片刻,随即,脑内仿佛炸开了粉红色的烟花,他居然感到心中涌出甜水似得喜悦,黏糊糊的,甜蜜蜜的,将他心淹没,又托起浮上水面,他的脸颊浮现出滚烫的红晕。这种怪异的感觉让空甚至没顾得上脸面,拉开达达利亚搂着自己的手臂,那突如其来,陌生又熟悉的情感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好奇怪啊……
      这样的情感很像空面对钟离和迪卢克的时候,但它来得太突然了,突然得令他反应不过来,去分辨那是什么。
      旋转木马的持续时间并不算长,空全程心不在焉,直到达达利亚下了木马,牵住他的时才回过神来,然后迷迷糊糊握住对方的手,在他的牵引下下了木马。离开旋转木马,空很快又沉浸在刚才奇妙的思绪中,甚至没有因为害羞甩开达达利亚的手,而这异常很快也被他捕捉在眼中。
      “伙伴……伙伴!”
      达达利亚的呼唤将空的注意唤回,青年突然凑近的脸将他吓了一跳,顿时脸上的热度又重新归来,慌慌张张地抽回手后退几步。空的反应让达达利亚愣了一下,他大概想到什么,难过和自责的神情出现在他的脸庞,口吻也不自禁变得低落:“是我让你不开心,或者失望了吗?抱歉,伙伴,明明是我先约你出来,却只顾着自己开心,没想到你喜不喜欢。伙伴,你不要不开心,接下来你来决定去哪玩吧,或者我们就此解散也行!”
      “没有!没有!”空看着达达利亚低落的脸庞,居然有种欺负小动物的内疚感,连忙摆手否认,“我也很开心哦,达达利亚,我也很感谢你能邀请我……”为了扯开这个不愉快的误会,安抚达达利亚的心情,空匆匆左看右看,然后随手指着其中一个游乐设施,主动牵住青年的手腕朝那快步走去:“我们去玩那个吧!”
      只不过进去的时候,空就有点后悔。早知道就不乱指了,没想到指到一间……鬼屋。
      “想不到伙伴也喜欢这种刺激的。”达达利亚站在售票厅,看着墙面上青白色皮肤的各类鬼怪,仔细揣摩他们狰狞的血盆大口,无神的眼睛和腐烂的肢体,似乎很有兴致。
      空看看颇有兴致的达达利亚,又看看那些叫人起鸡皮疙瘩的画像,欲言又止。老实说,他胆子不是特别小,至少可以半夜看恐怖片,但也没大到亲身体验那些血肉模糊,呜咽怪叫,可能还会拿着电锯啊刀啊追人的鬼怪时,心态还能不动如山,就算知道都是假的。但是来都来了,达达利亚看起来也很兴趣,这时候说换一个项目,会不会有点煞心情呢?没办法,空只好硬着头皮要了两张票。
      鬼屋的主题很简单,就是逃离精神病院。他们扮演好奇来练胆的主角,结果进去的那一刻门被关死了,原以为是间废院,没想到曾经含冤而死的病人们形成的鬼魂仍在里面游荡,满腹仇恨的它会追杀每个活着的生灵。与此同时,其中一个虐杀过病人,精神有问题的医生会拿着手术刀,拖着尸体四处寻找新的实验体。还包括被医生改造的屠夫杀手……
      空大致浏览过背景之后只想立即转身逃走,不管怎么说,被三方变态追杀未免也刺激过头了,但是达达利亚已经拍拍他的肩膀,一副自信满满,信誓旦旦说什么会保护他,什么打架他最擅长,绝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伙伴一分一毫!达达利亚都说到这份上了,空也不好意思落荒而逃了。不过还是打着手电筒,躲在达达利亚背后让他先开路。
      没想到才走进一个拐角,不知何时开始埋伏,举着电锯,头戴钢铁铸成,锈迹斑斑的头套的屠夫突然冒出来大喊一声,声音大得几乎贯穿整条楼道,贯穿男孩的耳膜,让猝不及防的空吓得还没叫出声,灵魂先差点飞了。所幸达达利亚反应快,瞬间抱住空的腰随手躲进距离自己最近的房间,然后把门反锁上。
      达达利亚搂着空坐在靠近门的破沙发上,将他的头靠在自己肩膀,关切地询问道:“伙伴,伙伴,你没事吧?”
      “我、我还好……”虽然空刚才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不过他还是很快缓过神来,用力吸了几口气,苍白的脸颊慢慢恢复血色。
      门外传来电锯骇人的嗡嗡作响,以及橡胶皮靴沉重的脚步声,偶尔还能听见几声粗重的呻吟。屠夫似乎在寻找他们。唯一能保护他们不被发现的门很薄,几道故意划穿的裂痕透出阴沉的暗光,几乎挡不住任何动静。达达利亚和空默契地关上手电筒,屏息凝气,等待屠夫离开。直到一道黑影掠过裂痕上的暗光,电锯和脚步声渐渐远离,他们才重新找到呼吸。
      “真厉害啊,”达达利亚干巴巴地笑几下,有些强颜欢笑的样子,“刚刚他出现的时候,我也被吓到了呢。伙伴,我们趁他去别的地方,也快点走吧。”
      空点点头,正打算应声,手忽然摸到什么光滑的平面的东西,他打开手电筒,往手的方向望去,原来是一张折叠成正方形的纸,他拿起展开一看,画面上赫然是这家医院的平面图。
      “啊,是地图,我们运气真好。”
      达达利亚将脑袋凑过来看,软乎乎的头发蹭到空的太阳穴,他也惊喜地笑起来,赞叹男孩真是个幸运星。
      两人稍微研究了一下地图,商议他们大概所处的位置,出口在哪里,从哪里走更快,不到半小时,便差不多决定好路线了。他们离开房间,依然是达达利亚走在前头探路,空躲在他身后,手拿地图边走边确定路线正确与否。
      大致途经几间病房时,空的余光忽然瞥见一间门敞大开的病房内,一个颇为瘦削高大,皮肤青紫的人形,从两扇医用屏风的间隙快速闪过。空的心顷刻间仿佛沉入冰湖,他拽住达达利亚的衣摆停下来,压低声音,悄声说道:“刚刚那间病房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闪过。”
      达达利亚闻言,朝空的目光停留的方向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但他们没敢拿手电筒照,怕引起注意。他悄声回复道:“说起来,这里是病房区域吧,可能是那个幽灵出现了。我们快走吧,伙伴。”
      话音刚落,他们急匆匆加快脚步,想要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只是走着走着,两人隐约察觉,原本只有两道的脚步声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道,正以相同的速度,紧追不舍地跟在身后。
      达达利亚和空互相对视,瞬间读懂了彼此眼中的话语:该不会是……那个幽灵……跟上来了吧?!与此同时,他们一起举起手电筒朝身后看去,灯光照亮了身后跟着的东西,只见它全身青紫,头上光秃秃,没有眼珠翻着白眼,大张嘴巴,瘦长的身躯佝偻,像长臂猿似得。幽灵见两人发现自己了,登时瞪大惨白的双眼,声音嘶哑地哦哦怪叫几声,突然一个箭步向他们冲过来。
      这实在是太突然了,达达利亚和空同时被吓了一跳,身体比大脑反应快地一激灵向前飞奔。男孩推着他的肩膀,达达利亚紧紧牵住他的手,两人混乱又惊慌的头脑没注意是否走错路,看到路就跑,看到分叉的拐角就随便凭直觉选,达达利亚发现一扇双开门房间,大喊一声那边,二话不说推开门闯进去,然后两人立即用肉身堵住门。幽灵撞到门上,用力地险些把两人和门顶开,但没撞开,他不死心地开始拍打门,持续好一会儿,可见根本打不开,便停下拍打,悻悻离去了。
      待脚步声逐渐听不见了,达达利亚和空才慢慢从紧张的大喘气中找回呼吸的节奏。空冷静下来后,率先想到他们慌忙之下好像根本没按照原定的路线走,他打开手电筒,展开地图,想看看他们现在在哪里:“嗯……我们现在是在……是在……”
      “是在手术室吧?”达达利亚将手电筒往门牌上照,上面明晃晃写着“手术室”三个字。
      “手术室?”空听罢也往门牌上看了一眼,随后边小声嘀咕,边寻找起地图上的手术室,忽然间,他搜寻的目光一顿,睁大双眼,大惊失色地“啊”了一声,达达利亚好奇空的反应怎么那么大,也弯下腰凑过去看看地图,然后也惊诧地瞪大眼睛,“啊”地短暂叫一声。
      手术室的位置,正好与出口的方向相反。也就是说,他们完全跑反了!
      “没、没关系,”空试图镇静下来,为自己与达达利亚鼓劲,“反正时间还有很多,我们再去找找路吧,只要留心别被npc逮到就好了!”
      “说得对,伙伴!”
      可就在他们打算开门离去时,漆黑一片的手术室内,忽然传来椅子转动的声响。动静不大,就像老鼠窜过柜子的夹缝中一样不值得注意,但偏偏犹如一台铁钉机射来几根铁钉,射穿了两人的膝盖,叫他们停止开门的动作。
      不会……真这么巧吧?达达利亚和空不约而同想到。
      啪的开关打开声,一道亮光衍射到他们的脚下,他们几乎同时转身,并同时看到了一张铁制的小小圆桌,上面的台灯亮着,照亮桌上的铁盘内的手术刀等手术用具,以及坐在旁边,一直守在此地的人——一个男人。一个穿着破破烂烂,沾着陈旧血迹的白大褂的男人。他脸色苍白,猩红的唇皮开裂,一条缝纫线自额头向下巴蔓延。男人诡异地笑了起来,染血似得嘴巴裂开一个大大的V字,他懒散地坐在露出棉花的转椅上,说:“欢迎来到我的手术室,我亲爱的小白鼠们。”
      “我、我们就先不打扰了啊。”空僵硬地慢慢转过头,假装什么也没看见,拉着达达利亚就打算推门离开。
      “别急着走嘛。”
      医生话音刚落,门外立即响起电锯的声音,还有难辨意思的呢喃。
      看来暂时是出不去了。
      空和达达利亚再次默默对视,交换彼此的想法:先看看对方要出什么难题,然后再找准机会逃脱吧。
      医生翘起二郎腿,慢条斯理地提出要求:“我不喜欢寒暄,直接开门见山吧。你们之中只有一个人可以出去,另一个人要成为我的实验品。呵呵呵……我最喜欢看小情侣为了自保,撕破恩爱的虚伪面具,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戏码了。”
      “我们才不是!”
      “你怎么知道?”
      两道声音几乎异口同声响起。空忽然想到什么,抬起头环视一圈周围,果不其然发现有一两个红点,藏在黑暗的角落中闪烁。他不由捂住脸长长叹口气。他怎么会忘记鬼屋一般会有工作人员在后面观察监控呢!估计是不久前自己被屠夫吓到,达达利亚抱住自己逃走,房间内还搂着自己的腰的种种行为被工作人员看见,然后误会了吧。
      “总之,我们不是——”
      “我来吧!”
      空正想解释自己和达达利亚的关系,没想到青年先跨出一步,毫不犹豫奉献了自己。达达利亚转过头,笑着对满脸错愕的空说:“伙伴,你先走吧。要带着我的份好好活下去!”
      空的声音有些无力:“不是,这只是个游戏……”
      “哼!”医生很不愉快地打了个响鼻,“游戏这么快就结束了,真没意思。你难道真的天真的以为,我会放过你们吗?”
      “什么?”达达利亚听出了医生的弦外之音,惊讶了下,随即愠怒爬上脸庞,“你怎么能不讲信用呢?你对我怎么样都行,但你必须要放伙伴离开!”
      “我说啊,这只是……”空见两人都似乎沉浸在自己的角色里,根本没讲他的话听进去,有些无语。
      医生仿佛听见了有趣的事,嘲讽地大笑几声:“真是搞笑,你在跟我认真谈条件?够了!游戏已经没意思了,你们全都得留下来,当我的小白鼠!我想想要怎么制作你们呢……缝在一起怎么样?让你们永生永世离不开彼此,直到死为止!”
      达达利亚听罢,似乎来劲了,他活动活动胳膊,一副摩拳擦掌,准备打架的架势:“虽然你的想法很有趣,我确实想和伙伴永生永世不分离,但不应该被你这种人操控——”
      “所以说,这只是个游戏啊!”
      达达利亚话未说完,空忽然忍无可忍地大吼一声打断他,然后使出浑身的劲儿,用力把手中的手电筒朝医生掷出。男人下意识闭上眼睛,却只听哐当一声巨响,手术室内唯一的光源倒下桌面,摔在地上,再次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声响,台灯挣扎般闪烁几下,很快便熄灭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原本沉浸于角色中的二人措不及防,空趁他们愣住的功夫,猛得拽住达达利亚的手就往门口跑去。
      才刚打开门,空便风驰电掣地夺过达达利亚的手电筒,喊了一句“还有你!”,接着用同样的力道甩向屠夫手中的电锯。塑料与钢铁猛烈的碰撞摩擦出极其刺耳的声响,大概屠夫没料到这出,也愣住了,空便趁此机会带着达达利亚绕过屠夫,麻利地穿过一条走廊,用肩膀撞开一扇门,关门锁门一气呵成。
      空靠在门上,深深吐出一口气,刚才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很快冷静下来,这才忽然发觉,达达利亚怎么那么安静。他转头望向达达利亚,窗外不知从何照来的微弱光线透入被封闭的玻璃窗,照亮对方的轮廓,他似乎将双手举在胸口合十,空看不太清达达利亚的真实面孔,但他依然从那颇为激动,满是崇拜仰慕的口吻中听出对方此刻的状态:“伙伴……你刚刚真是太帅了!”其语气夸张,空甚至能想象到达达利亚那双闪闪发光的星星眼。
      空哼哼几声,双手叉腰,骄傲地抬起自己的小肉脸小鼻子:“那当然,区区npc算得了什么?”
      “没错,我的伙伴最棒了!”达达利亚边热切地拍马屁边将自己软乎乎,像毛绒玩具手感那般好的短发凑过去,张开双臂要抱住空。在男孩抬起手推着达达利亚的脸,一句句“你不要凑过来啦”的声音中,一个极其轻微,东西落地的声响传来,空往动静传来的方向望去,发现一个大约是白色的东西从自己口袋掉下来,他这才猛然想起地图的事,遂忙捡起来。
      这下遭了。空在心里苦恼地想。他们俩的手电筒都被他当做武器扔出去了,没有光源查看地图了。他左右查看起来,试图寻找办法,忽然,他的视线注意到窗外的光,顿时将主意打到那道光身上,即便那道光遥远,微弱,但有总比没有好,或许他可以借着光勉强看清地图。
      空摸黑小心翼翼地走几步,可接下来,那道光十分突兀地消失了,眼前顷刻间彻底陷入黑暗,他始料不及,肩膀又不知撞到什么沉重的东西,顿时,空的头顶响起窸窸窣窣的骚动,接着,一阵类似绳结断裂的啪一声,男孩马上感知到有个比自己还高的东西,伴随老旧的嘎吱嘎吱,以及卷起的阵风轰然倒下。空瞬间警铃大作,但突然袭来的恐惧仿佛条条藤蔓缠住他的四肢,他的双腿僵硬得移动不了半分,而完全是出于自保意识,他抬起双手挡在脑袋上,害怕地闭上眼等待疼痛来袭。
      只听耳边炸开犹如擂鼓的轰隆倒塌声,翻飞的灰尘四处铺散,疼痛却未如期而至,空诧异地睁开眼,仰起头,额头立即感到一簇软绒绒的触感,温暖的气息犹如一道安全壁垒,将男孩完整护入其中,有些凌乱的呼吸喷洒在空惊愕与担忧交接的脸庞,他止不住双手微微颤抖,甚至连声音也忍不住发抖:“达、达达利亚……”
      “哈哈,我没事的,伙伴……”达达利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吃力,他使劲闷哼一声,砸在他背上的东西刷刷抖下大片灰尘,“……我说过会保护你,就不会食言的。偶尔也让我耍耍帅吧,伙伴!”
      “你这家伙,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空没好气地呛着达达利亚,他想起鬼屋附近应该会有监控,从未遮挡的缝隙望来望去,想要在一片漆黑中寻找监控器的红点,边大声呼喊,“有人看着吗?这里出意外了!喂!”
      空喊了大约两三分钟,但外面迟迟没有动静,达达利亚冒出几声痛苦的星零呻吟,身子压得更低了,空愈发内疚担心,想要帮助他,却深感无能为力,只好抱住达达利亚的腰,脑袋依偎着他的肩膀,安慰他工作人员很快就会赶来的。
      果不其然,门外的走廊渐渐响起一阵慌乱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是钥匙哐啷哐啷的撞击,门碰的一下被用力推开了,为首的工作人员举着手电筒,忙不迭指挥身后的三个男人抬起压在达达利亚背后的东西,他们挤进狭小的房间,分别站在两旁,咬紧牙关,动作麻利地慢慢将重物扶起,靠在墙上。达达利亚气喘吁吁,如释重负地倒在空怀里。
      结果工作人员为达达利亚处理一下淤青,解释由于鬼屋是最近新开的,有些地方没维护好,刚刚线路出问题断电了,两人又正好闯入未竣工的房间。他们鞠躬道歉好一会儿,又是递水果小零食,又是递伤药的,临别前还送了些东西作赔礼。
      空和达达利亚走在离开游乐园的途中,此时时间已经来到傍晚,深深的暮色覆盖整个游乐园,即将来临的夜色却覆盖不了依然热闹的欢声笑语。空看着手中两张鬼屋门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哪怕自己毕业以后搬回老家,游乐园倒闭,甚至千年后这张门票被考古学家挖掘,空也不会再来了。
      休假结束回到学校,空很快就把鬼屋门票随便送出去了。大概达达利亚仍觉意犹未尽,一节课过后,他再次邀请空下次周末去水族馆玩,这次还是他来请客。
      “好啊。”空欣然答应,觉得水族馆肯定没游乐园那么多幺蛾子吧,无非就是看看鱼。
      不过说来,这还是空长大以后第一次来水族馆,他对于水族馆的记忆,只停留在遥远的,年幼的时光中,如今已经同曾经一起逐渐模糊了。他隐约记得,那时他还不认识钟离。所以当空与可爱无害的海獭只有一面薄薄的玻璃之隔,它无辜的,黑豆大小的眼睛与自己对视时,喜悦瞬间在他心的枝头上绽开一朵朵花。成群的沙丁鱼从他的脸颊旁慢悠悠地游荡。巨大的海龟如同一块活石头,游过的阴影掠过空满是惊叹的脸。幽绿的深海中,到处闪烁的清浅粼光仿佛一片片钻石,而头顶密集的鱼群形成一道壮观的漩涡,将粼光翻搅成细碎的玻璃碎片。
      童年早已模糊的快乐仿佛擦干净水气,在这一刻回溯,空兴奋地笑着,到处跑着,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就像回到水中自在的小人鱼。达达利亚一边紧跟在他身边,一边向他科普自己的鱼。男孩听得津津有味,有时还难得主动缠住他问这是什么鱼。空太专注于看那些海洋生物,甚至没发觉达达利亚那双隐没于温柔的幽暗潮水之中,一直注视自己的双眸笑意盈盈,神情柔软,他似乎很高兴,又在庆幸什么,偶尔喃喃自语,目光透出些许迫不及待。
      空好像看见什么,凑到另一面玻璃跟前,只见一只藕粉色的章鱼从镂空的石堆里冒出来,八只触手十分招摇。空显露出怀念的神色,自言自语道:“章鱼啊……”
      “怎么了伙伴,发现什么好看的了吗?”达达利亚也靠过来,站在空旁边。
      “没什么,就是……”空抬抬下巴,指向那只章鱼,“又想起那只蓝色的小章鱼了。我还记得它当时甚至没有我这个小孩子手指大,捡到它的时候,央求钟离先生好久他才答应把它留下来,它很喜欢缠住我的手指玩。可惜假期结束后,钟离先生让我把它放回海里,说它是属于大海的,还有父母在等待它回家。我当时可伤心地哭了好久。”
      达达利亚似乎若有所思,也望向那只在水中如同纸巾飘盈的章鱼,它豆大的眼睛迎上青年的目光,忽然缩回狭小的石缝中,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达达利亚摸摸下巴,笑着说道:“伙伴,你难道不好奇我是怎么戳出小章鱼的样貌的吗?”
      这么说来,空才记起,他明明没给达达利亚看过照片,甚至没描述过它长什么样,戳出来的小章鱼却几乎一模一样,这倒勾起了他的好奇心,抬眼望向他,并顺着他抛来的话问道:“这是为什么?”
      达达利亚并未立即回话,他面向空,露出神秘的微笑,玻璃内幽静的蓝色灯光映射在他的侧脸,使那微微眯起的深邃蓝眸,更具深海般难以揣摩,不见真面目的神秘莫测,如同漩涡将空赤诚的明眸,浅浅的身影吸入其中:“其实……我知道小章鱼在哪。它现在活得好好的,长大了,而且一直很想念你呢。”
      空当然是不信的,还以为达达利亚见他可怜,把他当小孩编个鬼都不信的谎来哄,他有些无语,佯嗔着瞪他:“我是看起来很小,但我已经成年了。”
      对于空的态度,达达利亚似乎意料之中,嘿嘿笑了两声:“伙伴,你别不信我嘛,不然你仔细看看,我如果真的骗你的,怎么会连它第四条腿上有条很浅的伤疤都知道呢。”
      空心下一惊,赶忙拿起挂在包上的小章鱼,果不其然发现左边的第四条腿有道很浅的疤痕,他震惊又不解地嘟囔:“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当初它就是因为受伤搁浅,才能被你捡回来呢。”
      “所以……”空缓缓放下小章鱼,依然地睁圆一对亮晶晶的眼睛看达达利亚,里面有惊奇,犹疑,口吻也变得压抑呼吸一样又轻又缓,仿佛不敢相信这是现实,以为自己仍在梦中,“你真的和它认识……?”
      “你想要见见它吗?伙伴。它一直一直,都在期待和你团聚呢。”
      “我……”空犹豫地嗫嚅嘴唇,低下头,思考着什么。似乎近乡情怯,似乎依旧不相信自己的愿望即将实现,怀疑他答应以后,达达利亚会不会噗嗤一笑,告诉空自己是在开玩笑?如果这一切是妄想呢?或者到地方以后达达利亚告诉自己只是恶作剧呢?半晌,空才下定决心似得,重新抬起头,“请带我去。”
      城市的喧嚣和热烈的灯光被逐渐抛弃,而远处海浪的翻涌声越来越清晰,哗啦,哗啦,黑暗如同冲上岸的浪花倾覆废弃的楼层和人们的眼睛。偶尔哪条巷子里传来野狗吠吠。离海岸越近,空气中弥漫的咸涩气味便越明显,同楼道内外无处不在,新的旧的垃圾腐臭,以及殖在管道或墙面的海苔上潮湿的味同流合污,刺激空的鼻子,他皱眉捏鼻,试图把难闻到让他有些头晕目眩的味道隔开。他看着达达利亚的背影,老实说,越往深处走,他就越感不安。
      这里不管怎么看都像是电视剧里实行犯案的地方吧?空虽然知道达达利亚大概想把他往海边带,但明明有更灯火通明,也有人住的路径,为什么偏偏要走这么荒无人烟的路。走的过程中空怀疑过很多次,达达利亚是不是在诱骗自己,实际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但他又想起达达利亚往常的模样,至少那副不知世事,单纯的像小孩子的样子不像是装的,骗人起码得学个好几年吧。何况仔细想来,他好像从未骗过自己一次。
      达达利亚带领空穿过一扇满是铁网的门,哐啷一声,空身上好像有什么挂住突出的铁钩上。他扯了一会儿,没扯动,眼见达达利亚越走越远,身影逐渐被黑暗吞没,他颇为着急地一使劲,从铁钩挣脱出来,踉跄几下后小跑着追上青年。
      穿过最后一天道路口,原本狭小的天地顿时豁然开朗,距离沙滩剩几步外加楼梯远时,达达利亚终于停下来。这里灯光稀少,反而衬显挂在大海中央的月亮明亮动人,在海面撒着一段段发亮的,银白色的水银,随着大海的摇篮缓缓摇晃,静静闪亮恬静净白的光辉。空快步走到栏杆面前,双手握住铁杆,探出半个身子,朝大海四处张望,似乎期待像尼斯湖水怪那样,一只圆溜溜的脑袋从平静的海平面升起,或者下一波上岸的浪花,将小章鱼带上岸边。可空努力睁眼看了半天,也没看到类似章鱼的东西,准确来说,沙滩和海面什么东西也没。
      “在哪里呢,我怎么没看到?”空忍不住喃喃抱怨道。
      “在这里哦,伙伴,我在这里。”
      背后达达利亚的声音,让空没由来地背部一僵,一股诡异的森冷同咸涩的味道一起,钻入他的鼻腔直冲大脑。哗啦,哗啦,大海翻滚的声响仍不知疲倦地传入空的耳畔,可在这之中,不知何时混入了些许难辨虚实的窸窸窣窣,像衣料和塑料一起交缠,又像什么人压低声音不断絮叨同样频率,同样音节的语言,他感觉那声音在左边或右边,又似乎哪里都有,无处不在,就像笼络自己躯体的夜风一样,在空毫无所觉时,变作隐形的雾将他团团包裹。他的耳朵隐隐瘙痒,仿佛有无数只细小的虫在他的耳腔爬行。空大着胆子仔细凝神分辨,渐渐的,他终于听出来那句一直重复的话:妻子。妻子。妻子。妻子。妻子。
      “一起回到我们的爱巢吧,妻子!”
      跑!他应该快跑!没有任何理由,空对于危机的直觉前所未有的强烈,可是他仿佛被夺走了肢体控制权,四肢麻木而沉重,不停发抖,令他近乎窒息的害怕仿佛千斤重的石头压着他的躯体。咕噜,咕噜。从身后传来一阵阵黏糊糊,湿漉漉,层层叠叠,似乎没有骨头的蠕动,甚至隐约还有黏液与黏液之间藕断丝连的黏连声,朝空这边逐渐逼近。男孩双腿发颤,他拼命想要冷静下来,迈开腿离开,可就在他抬起脚之前,一条成年男人小臂粗的蓝色触手捆住了他的小腿,紧接着,越来越多同样的触手从脚下冒出来,几乎将他的双腿掩没,并一条条圈住空的膝盖,大腿。他的感官从未如此清晰,清晰的感受到吸盘紧紧吸附自己颤栗的皮肤。一双健壮的手臂由背后抱住空的腰,他感觉左肩沉重,脸颊有毛茸茸的柔顺毛发蹭着他。
      “伙伴。妻子。我们终于重逢了。”达达利亚幸福地笑着说。
      空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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