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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alr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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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alr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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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文3.1w/中古架空
    ·祝各位咪看文愉快💗

    #涉英
    british-related

    【涉英】《骨醉》大殿中充斥了难闻的血腥味,一个手执长剑的男人缓步走来,剑尖轻触地面,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大殿中央的二人长身玉立,气度不凡,身着华衣,即使是战败,却也丝毫没有战败方该有的乞求姿态,反而挺直了脊背,平静的看着那个一步一步朝他们走过来的人,安静等着属于他们的结局。

    长剑刺破血肉的声音传来,少年死死地捂住嘴蜷缩在箱子里,他不敢发出一点声响,他试图让自己缩得再小一些,他害怕会被外面的男人察觉到这里还有活人,热泪从眼眶中流出,他努力睁大眼睛,想让自己记住仇人的样貌。透过眼泪他看到那个男人已经抽出了插在二人身体里的剑,霎那间鲜血喷涌而出,像是一场华丽而又悲哀的烟火,那是生命最后的绝唱。滚烫的鲜血顺着男人的剑身缓缓滴落,他没有逗留,朝后扬了扬手便抬步离开了大殿。

    血腥味越发刺鼻,外面的声响越来越小,他透过箱子的缝隙确认外面无人后慢慢从箱子里爬了出来,映入眼帘的便是双亲的尸体,他的父王抱着母后双双倒在血泊中,他们轻闭着双眼紧紧地拥在一起,至死也没有分离。

    走出大殿,空气中弥漫着腥臭的味道,地面上到处是死尸,一具叠着一具,血液渗进地面将大地染成暗红色,让这片土地看起来像是人间炼狱,他被熏得有些难受,一手掩着面部一手撑着沾满血污的地面坐了下来。残霞满天,红光映衬着他背后那空荡的宫殿,他渺小的身姿坐在跟前,显得格外孤寂。

    他还小,本应是举国最受宠的皇子,可突如其来的一场灾祸夺走了他的国家与亲人,从这天起他便再也没有家。他忘不了那个杀害他双亲的男人,忘不了那个腰侧挂着一枚暗黄色香囊的男人,更忘不了那柄长剑刺破血肉的声音。

    血腥味愈发浓厚,脑海里双亲死亡的模样也愈发清晰,他终究是忍受不住,哇的一口吐得昏天暗地,污秽物与血渍融在一起,让气味变得更加难闻,他紧闭双眼吐得更是剧烈。在他昏迷前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两个人朝他奔来,是敌人去而复返吗,已经不重要了。他万念俱灰地合上双眼,自己已是家破人亡,心中也别无念想,或许随着家人一起去才是最好的结局......


    天祥院英智坐在一辆马车上,身侧坐着一位素衣女子时不时拉开帘子朝窗外望去,马车跑得很快,一路的颠簸让他有些不适。

    “咳咳...”素衣女子听见动静猛然转头,见他咳得厉害,脸上不由露出担忧的表情,随后熟练的从身上拿出一个小药盒,掏出一粒黑红色的药丸塞进天祥院英智嘴里。

    “主子,奴婢已经打探过了,现在走得这条路两天内就可以到达贺国,清越已经先过去了。”素衣女子搭了搭天祥院英智的脉,皱起了眉头,“主子,您真的要现在就去贺国吗,您忧思过重,身体还未好全,报仇也不急于一时。”

    素衣女子是打小就跟在天祥院英智身边的医女,名唤清水,她口中的清越是负责天祥院英智安全的暗卫,十年前在敌国打来的时候,他在大殿外为里面的主子争取逃脱时间,可离开宫殿的暗道早已被埋伏,王与王后只能把膝下唯一的孩子藏进殿内不显眼的箱子,毅然决然走上了赴死的道路,之后清越便冒死将他从死人堆里救了回来。

    “我无碍。”天祥院英智摆了摆手,坐直了身子示意自己现在已经无事,脑海里又浮现出山河破碎,血流成河的画面,他紧紧闭了闭眼睛,想把这些从脑海里抛开却无济于事。

    “是,奴婢多嘴了。”见天祥院英智复仇心切,清水也不再劝他,而是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观察天祥院英智的脸色,“主子,当初导致洚国覆灭的是贺国那帮...”

    “我知道。”天祥院英智早就知道自己的国家是被何人覆灭,当年贺国来访,一箱箱的黄金珠宝与一车车姿色上等的女子被送入皇城,贺王与父王在殿中足足谈了三个时辰,说得好听想与洚国合作,其实是想洚国归顺于他们,最后贺王皱着眉从殿内走出,走之前长长注视着殿外的牌匾,看来就在那一瞬他就起了杀心。

    谈拢失败他们便来强攻,离开洚国后那一车车的珠宝和女子都被父王返了回去,贺国那边一封一封的上奏书摆在贺王的桌上,他们要血洗洚国来告诉周边的邻国,这就是个例子,不听令与我国的下场只有灭国。

    “你可知进宫殿刺杀父王与母后的人是谁。”他想报仇,纵然他蛰伏十年,但以他现在的条件还灭不了贺国这个大国,他只能先找出那个杀害他双亲的人,亲手让他品尝被人折磨的滋味。

    “那次领兵的是贺国太子和恒王,进主殿杀害两位主的想必只能是他们其中之一,太子还未成亲一直居于宫中,恒王乃太子的皇叔贺国王后的亲弟弟,其有一处单独的王府。”清水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杀意,她的祖上一直效忠于洚国的王朝,而自己从小就生活在皇宫中,对于自己来说皇宫就是自己的家,可这一切都被贺国毁了,她也一样想报仇。

    “到了贺国先找个地方安置吧,至于复仇的事情,等到了再议。”天祥院英智有点累,当初在一天之内失去家与亲人,对于从小受集一身宠爱的他来说打击不小,也因此落下了病根,让他不得不蛰伏养病,而且他当初年纪尚小,也不得不将自己隐藏起来,以免被贺国的人发现蛛丝马迹而灭口。这次赶往贺国有一主要原因便是他得知当年灭洚国的贺国军队即将归来,当年他们离开洚国后兵力大损,只是这贺王太过贪心,在三年后他便让军队前往遥远的戊国重演灭国惨状,不过戊国的实力在近几年已经发展起来,再加上周围看不惯贺国的邻国帮助,所以这场仗周旋了整整七年才得以结束。

    马车行驶渐渐平缓,晃得人昏昏欲睡,在这一片寂静的夜里马车夫的惊呼显得格外响亮,清水在马车夫叫起来的瞬间就睁开了眼睛,有些武功的她第一时间就把天祥院英智护在了身后。

    “怎么了!”清水询问外面的马车夫无果后,却听到了众多脚步声,他们移动得很快,整辆马车都被他们围了起来。

    “只要你们交上钱财我们便放你们走,大晚上还在赶路想必车里的贵人是有要事要办吧,耽误了时辰可不好,给钱还是给命你们选一个。”

    “主子,咱们遇上山匪了。”清水有些难堪,他们这次出出行有些许仓促,银两备得不是很多但也足以让他们在贺国生存一阵子,这要是全被抢去这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天祥院英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伸手拍了拍清水的肩膀示意对方不要慌张,自己拉开了帘子走了出去。外面的山匪高大且凶猛,在这黑夜里就像猛兽般死死地盯着猎物。

    “这位公子看上去气宇不凡,想必手中有足够的钱财可以保你们一命,那么公子请吧。”钱没了还可以再赚,命没了可就回不来了,他现在身边只有一个无用的马车夫和略微有点武功的清水,自己虽会武功却带病在身,而且对方人多,开战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看着对方慢慢解开包裹,山匪的眼睛里发出热切的光芒,遇上不抵抗乖乖给钱的不多了,更何况对方看起来就是有钱的样子,今晚肯定收获颇盛。

    解包裹的动作被清水按住,可她再不愿也不能违背天祥院英智的命令,只能乖乖看着钱财落入山匪手中。可这群山匪得了钱财还不满足,甚至打起了清水的主意,一句句秽语落入天祥院英智的耳中,让他惊觉这些山匪全是一群贪得无厌的家伙,所以当山匪开始对清水动手的时候,他毅然的选择拔剑与这十几个山匪抵抗。

    但两人终究是抵不过这成群的山匪,清水本想冲上去殿后让天祥院英智先走,但接踵而至的山匪让她根本无力分心抵挡天祥院英智那边的人。

    场面变得焦灼,双方的身上都或多或少挂了彩,天祥院英智喘着气靠在树边,山匪实在是太多了,再这么下去今晚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他还未报仇,就要折在这群山匪手里,他不甘心!天祥院英智双眼发红,心里恨恨想着。这时背后站起了刚被天祥院英智一剑刺倒在地上的山匪,他举起手上的斧子就想劈下来,清水急地大叫,她恨不得帮主子挡下这一刀,而天祥院英智自己也没有余力再去抵挡身后的突袭。

    “啊!”远处射来一只箭直直地射进山匪的身体,天祥院英智侧身躲过对方压倒下来的身体,靠着飞来的箭解决身前的山匪。

    身侧有人奔来,利落的姿势快速解决了这焦灼的局面,山匪们死的死伤的伤,有些看局势不对已然逃走。天祥院英智看着山匪的尸体躺了一地,自己的手上也沾染上了他人的血污,有些不好的画面涌上心头,他扶着旁边的树身干呕了一下,背后被人轻轻地拍了拍:“还好吗?”

    天祥院英智缓了缓神色转过身去道谢,对方的身高与自己差不多,长长的头发挂在脑后,脸上露出得体的微笑,“我看你手臂上有伤口,要不要让我的手下帮你包扎一下?”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在下有医女,就不麻烦公子了。”天祥院英智微微欠了欠身。远处的清水有些焦急地推开站在自家主子面前的男人,检查着天祥院英智身上的伤势,看到只是一些擦伤后她长舒了一口气。

    “这位是刚才救助我们的公子。”清水愣了愣,转身开始道谢并对刚才自己鲁莽的行为表达了歉意。

    “不碍事,你们从哪儿来,为何夜间还在赶路。这山头上的山匪不算少,以后还是要多加小心。”

    “我们从靖国来前去贺国看望病重的朋友,因着急前往所以夜间也在赶路,多谢公子提醒,在下今后一定多加注意。”想着已耽误时辰天祥院英智再次道谢后便拉着清水离开坐上马车接着赶路。

    “皇叔跑的好生快,都不等等我。”远处跑来一个男子,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天祥院英智用手拉开了一点帘子,看到被称作皇叔的男子稍微侧了身,露出了挂在腰侧的香囊,他眯了眯双眼想看得真切,可男子已经彻底转过身看不到了,许是天色太黑看错了吧,天祥院英智心理暗暗想着,却感觉有一丝怪异的感觉,皇叔?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嘱咐马车夫加急赶路,他想去验证自己心中所想是不是属实。



    赶了两日的路程终于抵达贺国,贺国的建筑风格以华丽为主,面前百姓们的脸上洋溢着笑容看起来幸福无比,正是这样的国家毁掉了自己生存的家园,天祥院英智暗暗攥紧了拳头。

    天祥院英智的叔叔在贺国有一处宅子,只不过一直无人居住,叔叔也在灭国中遭遇不测。清越也早早的过来收拾好了能住的地方,临近傍晚,他们抵达了那一处小巧的宅子,宅子里的装修算不上豪华,但简单住下还是绰绰有余,天祥院英智坐在简陋的床铺上慢慢闭上双眼,两天的路程不算累但也让他的身心变得疲惫。

    耳边传来刀剑相碰的声音,士兵们的怒吼声响彻了整个皇城,他被父王和母后安抚着塞进大箱子里,在合上盖之前,他用力抓着母后的手:“母后不和儿臣一起进来嘛。”他知道父王要与敌军交谈,但是母后为什么不和自己一起躲进来。面容华贵的女子附身亲了亲自己孩子的额头,她露出了此生最后的一抹笑摇了摇头随后便合上了盖子,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到母后的笑容了。

    之后就是令人心惊的刺杀声,他流着泪无声地颤抖,只是这一次他没有躲在箱子里,他跑了出去,他奋力地抬头想看清那人的面孔,可是脖子以上的部位黑黢黢的他怎么也看不清,背后的父王和母后已然倒在了地上,他们相拥着迎接着死亡,那人用剑拨了拨地上的尸体,确认死亡后走出了殿外,他嘶吼着扑在尸体上,可是却触碰不到,虚渺的手直直地穿过尸体落在空气中,他崩溃了,一股无力感死死地拉住他,报仇...他一定要报仇!

    “主子!主子!”天祥院英智是被清水摇醒的,他的面上挂满了泪痕,随着身体坐起,隐在眼眶中的泪水也直直落下,滴在衣领上晕出一片水渍。

    “主子刚才一直在说梦话嘴里喊着王与王后,是做噩梦了吧,奴婢去拿药给主子。”清水站起身示意身后的人上来伺候,自己则出去拿药箱。

    “属下来迟还请主赎罪。”一名身型高大的男子单膝跪在地上,长长的刘海盖住大部分面容,手上攥着一把长剑,身上浓烈的药味散发在空气中。

    “你有何罪?你伤势未愈还是别跪着了,起来吧。”天祥院英智看着面前人的左膀有印出血印之样,伸手扶了扶面前的男子—他的暗卫清越。

    “属下听阿水说主被山匪袭击,属下护主不利,自当该罚。”清越并未起身,他执意跪在地上请求天祥院英智的原谅。

    “我没事,路遇贵人相救,你也不用自责,是我让你先行过来的。”他身边目前就只带了两个亲信,他也不会为了一些小事与他们计较,现在唯一的大事就是等贺国的太子与恒王领兵凯旋,然后在想法子潜入他们周围,至于如何认清这太子与恒王,到时候游街自己就能看到那二位的面孔,也可能...已经见过了。

    处理完清越的旧伤,天祥院英智也没了睡意,他打发了二人去休息不用守夜,自己则靠在窗边看着茫茫的黑夜冥思着接下来的道路。

    第二天一早,宅子门口吵吵嚷嚷,天祥院英智喊了清水出去询问,得知太子与恒王的军队即将抵达,大家都兴高采烈地站在街口迎接着胜者归来。

    “胜者?用无耻手段来解决办法何以为胜者。”天祥院英智有些不屑,他缓缓走到宅子门口寻着一处空地看着远处的军队骑着马高贺着过来。

    “太子与恒王真是骁勇善战!听说二位都未娶亲,不知道哪家的姑娘有这等福气可以嫁入皇门。”

    “恒王年纪也不算小了,我听说啊这恒王有龙阳之好呢,说不准是哪家的公子有福气!”

    旁边的贺国百姓们叽叽喳喳的声音不绝于耳,天祥院英智抬头望着走在最前面的二位,一位身姿挺拔,微长的头发搭在肩头,腰侧横着一柄长剑,脸上全是胜者的高傲姿态。另一位长发微曲,长长的发丝随着微风在后脑勺摆动,他的脸上不似第一位的稚嫩,而是微微含笑看着与他们打招呼的百姓。

    还真是见过呢,天祥院英智紧眯双眼想从二人身上发现什么,果然在军队拐弯的时候,他眼尖地看到那位长发的男子腰侧暗黄色的香囊,至于另一位,腰侧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果然是你......”贺国王后唯一的弟弟恒王乃贺国大将之一,虽说是从小养尊处优的王爷,可要是打起仗来丝毫不手软,太子从小就跟着他长年上战场,现在也是能抵挡一方的人了,贺王对此很是满意,想给恒王再添点赏赐抬一抬他的地位,可恒王对这些不在意,每次的奖赏的财物都让身下人分了,自己只留一部分,至于地位,他表示做王后的弟弟,太子的皇叔,这一切就足矣了。

    “主子这恒王不就是昨晚遇到的那位公子!”清水有些大的声音让马背上的恒王侧头朝他们看来,四目相对,恒王的眼底有些笑意,他用口型朝天祥院英智无声言道:“是你。”天祥院英智顿时换上得体的微笑,将眼底的杀意藏得严严实实,他微微点了点头,目送着军队渐行渐远。

    恒王......恒王府,一个念头从天祥院英智心底跳出。


    第二天一早清水带着清越出门寻觅药材,本来她想独自出门奈何被主子硬塞了一个人,美名其曰让清越跟着怕出什么事,并表示自己在宅子里不会有事。

    “主子您就在这里好好呆着哪也不要去,奴婢马上就回来。”天祥院英智摆了摆手目送二人出门后就坐在院子里思索以何等理由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入恒王府,只是这法子还未想到想见的人就自己来了。

    “本王唐突拜访,公子可否怪罪。”门外传来清透的嗓音,紧接着一位身着天青色锦袍,腰部束着玉带的人从外推门而入,身后的阳光照射下来,为他身上的锦袍渡上了一层亮色的妆染。

    “贵客登门,在下有失远迎。”天祥院英智有些匆忙地起身,上身微微下弯双手作揖对面前的恒王行了礼。

    “公子不用客气,是本王让属下打探了你的住所,前几天山头上相遇已是有缘,昨日又在街上相见更是到了缘分。”恒王抬手扶起了面前还在行礼的人,“公子这宅子有些破旧,想必是许久未住了,不知公子口中的病重朋友是否居住在这。”

    “那位朋友幸得在下身旁医女的医治,二人出门游走说是对他的病情有好处。”天祥院英智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抽走了恒王搭在他腕上的手,随即向里屋走去,“王爷远道而来不如进门稍作歇息。”

    里屋算不上宽敞,但迎接客人绰绰有余,天祥院英智帮恒王倒了杯茶坐在边上静静等着他发话,随从的侍卫都被赶了出去立在门口,现在屋里只有他们二人。

    “还未问过公子大名,可否得公子赏脸。”恒王没有喝面前摆放的香茶,他还是那副得体得笑容让人看不出他的目的是什么。

    “在下姓天祥院名英智。”天祥院英智毫不犹豫的就告诉了面前的人,倒不是怕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而是洚国王室的姓氏并不是跟着父亲,而是有自己的姓氏,每一任王的孩子都将被赋予新的姓氏,这一代的孩子只有天祥院英智一个,而且他当初年纪尚小,被保护得很好,知道他大名的人寥寥无几。

    看着面前人神色坦荡,恒王觉得有些有趣,他端起面前的茶杯,打开盖子轻轻地吹了吹但并未着急喝:“本王姓日日树,名涉。”一口热茶饮入喉间,日日树涉从未喝过如此清口的茶,他有些好奇地又品了一口,“这是什么茶?”

    “回王爷,此茶乃在下家中医女所配,可清走心中燥火有助于内心平静,王爷若是喜欢在下可赠予王爷。”天祥院英智扬言就要起身却被日日树涉伸手拉住了他,又硬生生地坐了下去。

    “本王是挺喜欢的。”说的是茶可眼神却直勾勾地看着天祥院英智,眼底的炽热毫不掩饰,“既如此有缘,不知本王可有幸与公子交个朋友?”

    “与王爷成为朋友是在下的荣幸。”天祥院英智直面迎上对方的眼神丝毫不畏惧,但却感到一丝令人不舒服的氛围。外面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想必是清水与清越回来了,他想起身借口出门离开这奇怪的气氛。

    “既然是朋友,那本王可否换公子的名?”日日树涉拉着天祥院英智的手并未放开,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对方有些发红的耳朵,“英智?本王可以这么唤你吗?”

    门口清水的声音传来,可侍卫阻拦说王爷在此无关人等不得擅自入内。“让他们进来吧。”日日树涉一只手端着茶杯,另一只手附在天祥院英智的手背上,后者见有人要进来,有些焦急地想抽走手并用另一只手去掰弄。

    “主子!”清水一进来就看到自家主子的一只手被恒王拉着,而另一只手也盖在上面,她面色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

    手被放开,天祥院英智有些局促地起身,他询问清越病情如何的时候,对面两个人的脑子就转过来了,他们一唱一和地诉说着,把此趟来贺国的理由编造的十分真实。

    而一旁的日日树涉还在品着茶,他总觉得那病人有点眼熟,但那人微长的刘海盖着有些虚白的面容他竟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许久,屋子里渐渐安静。日日树涉站起身,告知天祥院英智近日府上有新的书画送来,不知明日可否有空前来观赏,得到明确答复后,他告别了对方,微微上扬的嘴角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主子,这位恒王怎么会到咱们宅子上?”清水自从得知恒王就是刺杀王上的贼人后,她就对这位王爷起了杀心,只是面容上藏得好,今日出门的原因也是为了寻找药材制毒。

    昨日子时,他们在天祥院英智的屋子里规划着复仇之路,他们了解到恒王因为长年出征身上难免有无法治愈的伤口,因为这些伤口让恒王时常不是很好受,需要长年喝药才能缓解身上的疼痛。因此,他们想到了可以以清水医女的身份去为恒王医治,以此来下毒,长年累月下来,这句身子自然不会如意,他们不想让他直接死去,而是想用这种方法来折磨他。

    就在天祥院英智在想用什么方法去往恒王府才不刻意,恒王就自己送上了门,已现在这种“朋友”关系进入恒王府岂不是名正言顺。

    “主子,今日您与恒王...奴婢没有其他意思,就是这恒王似乎有特殊癖好,奴婢怕您受委屈。”清水说得很委婉,连一旁的清越也有些红了脸。

    “我知道,如果恒王为此对我有些特殊,我们的计划不更能顺利进行?”天祥院英智看着茶杯底的残渣,“什么时候可以配好?”

    “给奴婢五日,五日之内奴婢能配置好主子想要的毒!”此毒的效果就是让伤口慢慢糜烂,永不愈合,最后随着伤口进入在体内,让内脏也慢慢溃烂,只是从外表看不出什么,等到发现时已无力回天,他要让这位杀害他双亲之人尝到生不如死的代价。

    “这茶王爷说很好喝,你准备些明日登门拜访。”

    “是!”


    晨起,天祥院英智站在镜前任由清水为自己忙前忙后,不算长的金发被发带束起垂在肩头,一袭靛蓝色长袍显得身型极为欣长,腰间束着云纹宽边锦带,把本身就小巧腰肢拢得更为纤细,甚至还在耳边戴了个金色的水晶耳坠,将本就白皙的皮肤更衬的娇艳,天祥院英智瞥向镜中的自己—显然一副贵公子的艳丽模样,他很是满意。

    恒王府很是气派,一个个小巧的院落镶在府中,透过长长的走廊可以望见一个很大的池子,据府上的人介绍那池子里养着王爷从四处寻回来的珍贵之物—千年龟,王爷很是喜爱这玩物。

    经过一番路程,天祥院英智还在感叹一个王府竟也如此庞大之时,同样气宇不凡的主殿出现在了眼前,主殿大门微开,下人合时宜地站在门口:“请公子和姑娘进去吧,王爷在里面等候二位。”

    “你来了。”日日树涉坐在殿内听到动静后转身查看,却被面前人今天的打扮晃了眼睛。天祥院英智看着对方直愣愣的眼神钉在自己身上有些害羞,他快步上前就要行礼却被日日树涉制止了动作。

    “以后你来本王这不用行礼。你今天这身甚是好看,这靛蓝很趁你。”二人的手就这么情理之中的绕在了一起,日日树涉的眼中透着丝毫不避讳喜爱的赞叹,“快来看看我这新到的字画,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多谢王爷赞誉,在下今日来除了与王爷一同赏字画,还想为王爷介绍一个人。”天祥院英智从身后拉出清水,“想必王爷还有印象,这位是在下的医女清水,民间传言王爷旧伤许久未愈,在下唐突王爷是否能让清水查看,清水的医术高明曾救助无数伤重之人,今日来也想着能为王爷落尽绵薄之力。”

    “甚好,本王的确有旧疾,这新旧伤势添加在一起更是好得慢,大王蹭嘱咐宫里的太医过来医治,可总是不敬人意,若今日清水姑娘能有所作为,本王定重重有赏。”

    清水半跪在地上搭着日日树涉的脉,良久她抬起头与天祥院英智对了个眼神:“王爷这旧疾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奴婢会帮王爷配药,每天早晚各喝一副,久而久之王爷的病自然会好全。”

    “清水姑娘所言很有把握,若本王的旧疾好不了你该当何罪?”日日树涉言语微露狠话,说实话他有点不太相信这姑娘能相比宫里的太医。

    “若这旧疾更为严重,在下和清水愿以性命相换,只是若清水能使王爷的旧疾逐渐恢复,在下想求一份恩典。”天祥院英智跪在地上与清水一起重重地叩拜在日日树涉面前。

    “你起来回话英智,莫动不动就下跪。”日日树涉皱了皱眉把人扶了起来,“你想求什么恩典?本王能做到一定会给你。”

    “在下想为清水开个药铺,我们初来乍到也没个谋生的去路,清水这一身医术可不能白白浪费,开个药铺既能救助百姓也能为宅子上添点家用。”

    清水本就因为日日树涉直呼主子名变得震惊,现在又听到主子竟为自己求了药铺更加惊愕,能拥有一个自己的药铺是儿时的梦想,哪怕是现在这样的想法也未曾改变。

    “当然可以,清水姑娘先下去配药吧,本王府中的药材有很多,若姑娘有寻不着的与下人们说便是,本王和你家公子还有话要说。”这是明摆着不想让清水在留下,她看看了眼自家主子,确定无妨后便退了出去。

    “你不为自己求份恩典?”日日树涉打开桌上的字画,“这些人送来的东西真是不错,可这意思就是想讨好本王,帮他们在大王面前多说点好话,可好话又有何用,做了错事还得罚。”

    “清水从小与在下一起生长,给她的恩典就是给在下的恩典。”天祥院英智撇了几眼桌上的字画,说实话这些字画的品质还没以前自己在宫里的好,以前父王总是把自己抱上膝头给他讲解着一幅幅字画的含义,而母后坐在边上为父子二人剥着水果,想到这他有点心不在焉。

    日日树涉似是注意到了他的情绪,他站起身双手搭在天祥院英智的肩头立在他后方:“马上是秋季了宫里有赏菊宴,英智与我同去可好?”

    “王爷赏脸在下岂敢拒绝。”天祥院英智站起身轻巧地躲开了放在他肩头的手,“这是清水为王爷准备的礼物,还请王爷笑纳。”

    盒子里是一些细碎的草药,一股沁香传入空气中,日日树涉想起来了那是昨日茶水的气息,他闻着甚是舒适:“多谢清水姑娘的好意,本王很是喜欢。时间不早了英智可要留下来用午膳?”

    许是刚才勾起了不好的回忆,天祥院英智总觉得这里的空气稀薄的厉害,他的胸口有些显眼得大起大落似是无法呼吸:“多谢王爷,只是宅子中还需照顾的病人,在下不宜久留,至于清水姑娘在下会去叮嘱配完药材才可回去,王爷不必担心,在下先行告退。”

    回去的路上天祥院英智用帕子擦拭着自己的双手,眼底里的温柔已然散去,取代而之的则是刺骨的寒意。

    用过晚膳,天祥院英智帮清越换药,看着手臂上层层叠叠的伤口,他知道这些年清越帮自己挡过无数回剑,可他从来不声不响,得到的赏赐多数都为他与清水买了取乐的小玩意,他看着曾经与自己同样大的男孩如今已变成了高大的样子,心中顿时感慨万千。

    “主子奴婢回来了!”清水咋咋唬唬地冲了进来,看着赤裸上身的清越发出了一声尖叫,声音响到天祥院英智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在嗡嗡作响。

    “我什么都没看见!”清水双手捂着眼睛,露在外面的双耳红彤彤的,天祥院英智不禁失笑,他早有察觉这二人不太对劲但他们表现太过正常他也不好多说什么,现下总算有了些端倪。

    “你昨日为他换药的时候不是这般?”略带笑意的声音传来,清水的耳朵更红了,她慌忙辩解昨日并未脱去上身衣物,而是只露出了手臂,见她羞愧的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天祥院英智止住了笑意,看了眼旁边的清越,这人虽不说话,但脸却也是红了个透。

    “好了好了,他已穿上衣服,过来坐吧。”清水脸上的红润还未完全消失,她有些不自然的坐在床边的小凳上述说着今日的事情。

    “主子,这恒王府的药库真是大,不过和以前皇宫里的比起来就差远了!”旁边的清越发出一声不小的咳嗽声,气氛变得有些沉重,清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她跪在天祥院英智的脚边连连磕头,“奴婢说错话了,还请主子降罪!”

    “好了起来吧,我又没说怪你。”天祥院英智叹了口气,他把清水扶到凳子上坐好,嘱咐她别动不动就下跪,清水噗嗤一笑,说主子这话和恒王今日说的话一模一样,还和清越说恒王叫了主子的名—英智。

    感到自己好像又说了不该说的清水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观察着主子的面色,天祥院英智倒是无所谓,他看着动不动就担惊受怕的清水有些无奈地用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

    清水笑着躲在清越的身后,欢笑着弥漫在屋子里,天祥院英智觉得自己好久都没这样开心过,他看着面前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二人,想着如论如何都要让他们过上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


    接下来的几天,清水一大早便出门往恒王府里跑,临近傍晚才回来,她说药已经成了,恒王喝了几日觉得旧疾并未像从前那样大疼痛,明天让天祥院英智亲自过去一趟他要亲自感谢,至于先前谢礼,宅子外的药铺已经在准备了,不出几日便能开门迎客。

    “主子,再过段日子,奴婢会把毒一点点融进去,此毒需日久方可见效,毒发后并不会立即发作,而是经历钻心的溃烂疼后才会心肺爆裂而死。”清水手捧一小包药剂,明日之后恒王便让她居于恒王府方便治疗,“奴婢会小心再小心,如果出事绝不牵连主子!”

    天祥院英智早就猜到恒王会留清水在府中,作为一个王爷哪怕是对见过两面的人颇有好感也不会无条件完全相信,他留人在府中万一出事也好有个担保,但他其实不想日后恒王毒发让清水变成罪人,该报的仇他想自己来报,正好明日恒王要见他,不如顺水推舟.......

    次日凌晨,天祥院英智早早的就准备好,他向清水要来了那包裹满毒粉的药包藏在束腰带的内侧,清水为此表示不理解:“主子...这件事就让奴婢去做吧。”

    “你留在宅子里和清越一起开好药铺,至于其他事情我会独自承担。”天祥院英智理了理自己的衣物,“有些事情由谁开始应该就由谁结束。”

    “你要留在我府中?”日日树色流露出了惊喜的眼神,但他并未过于外显,他装作镇定地拨弄着手上的玉扳。

    “在下也会些医术,伺候王爷喝药的事情还是由在下来吧,清水还要掌管药铺的琐事,只怕是忙不过来。”天祥院英智坐在桌子的一侧平声而道,“在下本就无事,留在王府陪着王爷也是好的。”

    “就这么说定了,本王会让人把偏殿收拾出来你就住那吧!”日日树涉的话语中都有止不住的欣喜语气,“下月的赏菊宴,英智可别忘了,本王已为你准备了一身衣裳本想着做完送去你宅子里,没想到你现在与本王同住等这衣裳做成后便送去你屋里罢。”

    “多谢王爷。马上用午膳了,在下先去准备王爷的药。”天祥院英智行了行礼离开了恒王的房中,他跟随下人的引领走进了药房。

    “王爷的药马上煎好了,公子请在等一会。”天祥院英智表示不急后就参观起了这硕大的药库,里面的药材种类应有尽有,虽说比不上之前在洚国的库房,但作为一个王爷,能在府中拥有这些已是很壮观。

    等他在药库里转完一圈后药也煎好了,冒着热气摆在桌上,下人们把药碗放到托盘上就离开继续去做其他的琐事了。天祥院英智有些紧张地拿出那个小粉包,看了一圈周围确认无人后便倒了一点小粉进去,粉末状的毒很快就溶解在了滚烫的药里,什么都看不出,他端着药做了个深呼吸走进了恒王的房中。

    “你来了,这药清水姑娘配得极苦,每次本王喝完总要寻些蜜饯来。”日日树涉身边的下人拿出一根银针就要放入药中,天祥院英智顿时大感不妙,但他却很好的将自己的神色掩盖了下去,只是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从下人手中拿过了银针说了句我来吧,便毅然把针伸了进去。良久,银针抽出并未变色,天祥院英智不动声色地把针藏在手心里,看着面前的日日树涉一口一口皱着眉喝完了那一碗苦药。

    “这药可真苦,但本王的旧疾确实疼痛减少,真是劳烦清水姑娘与英智你了。”日日树涉往嘴里塞入一颗蜜饯,“宅子里属于你的衣物本王已让人去收拾,英智可以先回房看看满不满意,用膳的时候会有下人来传。”

    “那在下就先告辞了。”天祥院英智提着一颗心退了出去,到无人的地方后他才从手心拿出那根针,此时的针头已变得发黑,他想起清水告诉过他此毒若用银针刚开始是测不出来的,只是后来毒素才会慢慢显露,这就是为什么他要自己来的原因,目的就是为了销毁这根针,他把这根针埋在了不起眼的角落,转身就往偏殿走去。

    偏殿被收拾的很干净,虽然只有几个花纹繁华的花瓶,但偏殿本身的设计就很华丽,他简单地转了一圈后便坐在了床上,把藏在束腰带里的药包拿了出来,清水说过等这一包的粉全被吸收,那这恒王的日子就要到头了,但不能下药过快,把握在半年之内最为稳妥。

    外面的下人轻轻拍响了门,请他出去用膳,天祥院英智想了想还是把药包藏了回去,他本想着直接放在房内,可万一有下人来整理被发现就不好了,自己只要小心点保证这药包不会掉出来就行。

    整个用膳期间日日树涉都在与天祥院英智搭话,从征战的心理历程谈到将士们的军营生活,他看上去兴致很高,为了不扫兴天祥院英智也只能提起精神应付着漂亮的话语。

    “王爷征战多年底下的百姓很是尊敬您,要不是王爷为他们保家卫国四处征战,哪有如今这么太平的日子。”天祥院英智夹起一片被切成长条的肉丝放进嘴里,满嘴的肉香加上调味得当的佐料,别有一番风味,他忍不住又夹了一筷子。

    日日树涉并没听出他话里的其他含义,反而是注意了饮食上的问题。“你很喜欢吃这个?改日我再让他们做。”随即动手降整盘肉都端到了天祥院英智面前。

    “王爷这府上真是极好,下人们贴心忠诚,药库的规模也堪比皇城,就连厨子也是手艺突出,可见贺王对王爷甚是看中。”天祥院继续夸赞着面前兴致高昂的人,一顿饭下来,日日树涉很是满意,他感觉两人间的距离都拉近了不少,可后者的内心却盘算着别的东西。

    饭后,日日树涉要进宫议事,他嘱托了下人们很久才匆忙离去,天祥院英智也落以清闲,他知道恒王不在这些下人们不会让他轻易出府,他就呆在屋子里看着恒王托人拿进来的话本打发辰光。

    而后几天,日日树涉忙碌的身影总是在王府与皇宫之间穿梭,只不过每到饭点的时候他就会回来陪天祥院英智吃饭,并且喝下那碗滚烫的苦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日日树涉就制止了下人们拿银针的动作,他含笑看着坐在旁边的天祥院英智,后者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信任,但这份信任他属实担当不起,他强装镇定直视着对方来掩盖心虚。

    “王爷近日来回奔波过于劳累,为何不留在宫中用膳。”天祥院英智有些不解,自己与他不过相熟几日何必日日都来作陪,今日已晚于用晚膳的时辰,可日日树涉还是从宫里赶路回来。

    “本王从小就被家中教养学会独立,做什么事都是一个人,这些年征战四方接触的最多的就是军营的将士,也没个朋友与本王谈论谈论家事。”日日树涉喝了一口面前的酒,“可你不一样,本王虽与你相识不过几日,却有些亲切,可能这就是民间说的天注定吧,有缘之人总会相遇并相知。”

    日日树涉放下酒杯,略微红润的脸朝向天祥院英智的方向。“本王一直都是独自吃饭,虽有下人在旁也只是冷冰冰地站着,后来本王就打发他们出去,站在旁边胃口都少了。可现在本王有了想一起吃饭的人了,无论多忙本王都想回来作陪,大王今日还问我是不是府中藏了娇妻,大王可真会说笑。”

    屋里的氛围顿时变得有些炽热,天祥院英智清了清嗓子转过脸不朝向那张带着爱意的脸,他知道其中的深意但也仅此于此,他有意地贴近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这些天日日树涉确实照顾自己照顾得很好,衣食供应不缺且衣物都贴身合适,屋里的玩物也是应有尽有,为了不让他闷在府里清水和清越都被准许随意出入,自从家破人亡后,这是自己第一次感到有家的氛围,只可惜,他无法沉溺于此,他们终究是仇敌。

    某天的夜里书房还亮着灯光,天祥院英智借口送药走进了书房内,日日树涉坐在铺满地图的桌前皱着眉,手里的笔在地图上涂涂改改。

    “王爷,今晚的药在下给您拿来了。”放下滚烫的药碗,天祥院英智撇了眼那张地图,在右下角洚国的地方被画了叉叉,旁边的靖国画了一个圆可在圆中心却有个叉。

    见天祥院英智看得有些出神,日日树涉急忙解释王上的确有收复靖国之心,可靖王态度模棱两可大王也拿不定主意,并表示天祥院英智是从靖国来,自己定会前去为谈拢两国助力,不让他难堪。

    “王爷有此心在下感激不尽。”天祥院英智内心有些苦涩,自己的国家洚国早已覆灭,眼前这位说要谈拢两国的王爷确是杀害双亲之人,“洚国覆灭之前王爷可有为两国和平助力?”

    “本王当初听闻洚王强硬的态度后就在劝说大王此事不妥,洚国子民又有何罪,只是两国之首的意见不同便要遭受灭顶之灾,更何况大王的收复之心来得过于强烈,本王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大王便不在照顾民生,只求自己的利益。”日日树色摇了摇头,“可本王又有什么办法,只得听命于大王为他征战四方。本王听说洚王深受子民爱戴是个明君,真是可惜啊。”

    可惜?那你还不是亲手杀了他?天祥院英智手紧紧地攥着,骨头发出咯咯地响声,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日日树涉喝完了药随即起身离开了书房,他回到房内久久不能平静,他想了很多,但却无处探寻,只得安静地睡下想逃避现在的一切。

    “主子,那恒王对您怎么样,如果不行奴婢就让清越把您接走咱们再另想法子!”平静的夜晚终究被打破,清水半夜翻进天祥院英智的房门可把后者吓了一跳,她开门见山的问法让还在睡梦中的天祥院英智脑子没转过来。

    “他对我很不错,你怎么这么晚还过来,清越没跟着你吗?”天祥院英智揉了揉太阳穴,把脑中的困意清了清,“可是有什么事不妥?”

    “一切安好,只是奴婢有些想主子了,这么些天不见主子奴婢可急的慌生怕主子出什么事,这恒王府的门可真难进,外面的人说没有恒王的命令谁也不能进,奴婢说了主子他们也不去通传,奴婢只能半夜潜进来了。”清水有些委屈,她从小就跟在天祥院英智旁边,从来没有这么久不见对方。

    天祥院英智叹了口气表示自己也一切安好,然后想起了书房内日日树涉的话语,他复述给了清水听问她有什么看法。

    “奴婢觉得此事会不会有所出入,恒王的说辞听上去他不像是会做杀了王与王后之事。”天祥院英智也怀疑过,但那个香囊只在日日树涉身上出现过,太子身上他并没有看到,他只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打发走了清水后,他躺在床铺上心乱如麻,但他最后还是说服了自己,毕竟眼见为实自己认定的事情绝不会出错。

    次日用午膳的时候他想起昨晚的清水,向日日树涉提了相关的事,对方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顺便还允许天祥院英智出入王府,只是他知道对方哪怕让自己出去了后面也会派很多人跟着他,他摇了摇头。“在下呆在府中挺好,外面人生地不熟去了也没趣。”

    日日树涉点了点头说等他忙完这一阵日后一定带他出去游玩,说这话的时候天祥院英智明显地看到对方眼里的向往与欣喜,可是他没发现的是他自己的脸上也流露出了些许开心的神情,只不过这一丝的表情转瞬即逝连作出这表情的主人也没发觉。


    平平无奇又过了几日,在一个令人昏昏欲睡的午后日日树涉有些大力地推开了天祥院英智的房门,把正半倒在塌上的人惊得一抖,随即睁开眼睛日日树涉放大版的脸出现在眼前。

    “出什么事了,今日不去宫里了?”天祥院英智睡眼朦胧地正了正身子,坐在离日日树涉较为远的一侧,日日树涉看到明显疏离的动作也不恼,他说明日便是宫里的赏菊宴,下午就要启程去宫里住一晚,询问天祥院英智是想与自己同去还是明日再去。话里的意味太过明显,天祥院英智忽然起了逗他的心。

    “在下有些疲乏,不如明日再启程吧,王爷今日走只怕要自个儿用膳了。”说罢便要起身,“在下去把王爷晚上要用的药装上,王爷虽然人不在府里可药不能落下。”

    束腰带被人拉住动弹不得,天祥院英智有些无奈地转过身看着面前生气但不知所措的人笑了出来。“在下与王爷说笑呢,王爷此番出门过于仓促,在下去收拾东西。”腰带上的力度忽然变大,天祥院英智整个人摔进了日日树涉的怀里,对方的手扣在腰侧让他无法动弹,他又羞又恼直接喊了日日树涉的大名。

    “你叫我什么?”腰侧的手骤然收紧,勒得天祥院英智整个人又往日日树涉怀里颠了一下,同时也收回了一些力气,他猛然扯开日日树涉的手从他身上站了起来,理了理呼吸低下头站在远处。

    “王爷的花样可谓是丰富,在下受不起如此惊吓,还望王爷此后无需再玩。”天祥院英智说完便径直离开了房门,来到拐角处无人看到的地方直直地靠在背后的墙上做着深呼吸,刚才那一下他是生气的,可真当他回想起来时脸还是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他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夺门而出的动作,虽然是对方对自己不敬在先,但为了自己的大计不能和日日树涉有所间隙,他得找个机会与他说清楚。

    日日树涉看到天祥院英智直接夺门而出就断定他肯定是生气了,他怪自己太过鲁莽有些懊悔,但此刻也来不及后悔了他需得收拾行李准备出门,道歉的事还是在马车上说吧。

    走出了恒王府的大门天祥院英智觉得自己的眼前都一亮,自己已经许久未出门了,外面的凉风吹得让人有些发冷,他快步上前坐上了面前的马车,想着日日树涉肯定骑着马二人也不会有独处的机会,他便无所事事靠在马车上准备入眠,谁知帘子忽然被掀开,日日树涉径直钻了进来。

    “对不起英智,是我不小心吓着你了,以后不会再这么做了你别生我的气。”天祥院英智听出来了他称呼的变化有些震惊,想着这出身高贵的恒王还真会低声下气来乞求自己的原谅,但他却并未表现出什么,他有些主动地把日日树涉拉到身边坐着,解释自己并未生气只是有些不知所措,望王爷谅解。

    日日树涉心情大好,刚想有动作却心有余悸一样把手放下来了,贴着天祥院英智坐好,两人一路无言的到达了皇城。

    这是天祥院英智第一次来到贺国的皇城,气派的城墙高大挺拔,一排排的将士立在墙外让人感到一丝压迫感。薄薄的夕阳淡淡地洒在精装的殿宇上,显得更加辉煌。

    他下了马车与日日树涉一起走了进去,路过的宫女与宫人们都对这位恒王低头行礼,可他们对身旁的天祥院英智却有些窃窃私语,一些不好的言语传来,什么男宠、魅惑等秽语传入两人耳中,日日树涉攥住了天祥院英智的手轻飘飘地撇了眼旁边的随从,那人便转身离去。

    “你要去杀了他们?”那一瞬间,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他害怕那些人也会落得像自己双亲一样的下场,他有些颤抖地想挣脱被日日树涉拉住的手。

    “嗯?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让随从去告诉他们你是我的贵客,这些宫人们的言语传播的很快,不出今日他们便会知道你是谁,也不会有人再在背后编排你。”日日树涉说得很轻快,丝毫没有注意到天祥院英智的反应。

    “那你不惩罚他们?”他不信这位恒王不会对这些肆意诽谤自己的人什么也不做,可事情却不如他所料,日日树涉摇了摇头有些迷惑不解,好像自己不惩罚那些宫人的行为惹得身边人有些不快。天祥院英智这才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怪异,他很快转了话题把这茬绕了过去。

    夜晚天祥院英智与日日树涉被分到了不同的宫殿,虽是王爷的贵客可到底不是贺国的王室,只能住在比较偏僻的地方,今天的晚膳日日树涉被叫去与王后同用了,走之前还让他等着晚些时刻自己会来找他。

    天祥院英智独自用完晚膳后便有些无聊地撑着脑袋等着日日树涉的到来,实不相瞒这顿饭吃的确实有些不适,不知是饭菜的味道还是周围站着一圈下人的原因,反正他没吃几口就让下人们撤掉了饭菜,同时打发他们出去自己想自己待会,不得不说好像都有些熟悉和日日树涉一起用膳了,他忽然有些用力地甩了甩头似要把这不得了的念头甩出去,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夜晚的时光总是很漫长,天祥院英智独自玩着屋内的棋盘打发时辰,顺便等着那个自称晚上要来的人,可快到二更天了还没动静,他有些不快但也很快调节,自己只是他府上的贵客,没必要对他如此上心。

    就在他闷闷地撑着脑袋研究着屋内的棋子用来解闷时,房门被人推开,传入鼻中的是一股明显的酒气,天祥院英智烦闷的心被这股酒气彻底冲散。

    “怎么喝这么多?”日日树涉踉跄地朝他走来,有些不稳地坐在了凳子上,他微闭着眼支支吾吾地想说话,可被桌上的棋盘夺去了目光。

    “你会下棋?”得到天祥院英智有些飘忽的目光后,他笑了笑,“回府后本王教你。”说这两句话好似耗费了他很多力气,直接趴在桌上眼睛闭了起来就想在这入眠。

    “王爷?王爷!”天祥院英智用力地推了推他,许是酒喝多了那人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只是胡乱哼哼了几声。自己还不知道他喝药了没,那药可不能间断,不然可就麻烦了,天祥院英智直接蹲下身,与埋在自己臂间的日日树涉小声询问着,“王爷今晚有无喝药。”

    日日树涉虽然身体软软的没有力气,可脑子还在思考,他努力睁开了眼睛看着天祥院英智有些急切的目光点了点头:“本王今晚喝过了,英智为本王准备的药本王当然要喝。”说罢便重新倒回桌上没了声音。

    这些药里自然被天祥院英智动了手脚,他把这些熬煮好并撒过毒的药装进一个个小壶,要喝的时候拿出来热一热就行,见到对方喝过药了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他喊了几声叫来了屋外守着的下人让他们给王爷换身衣物顺便挪去床上,看着下人们在屋里忙前忙后到最后屋子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唯一的床被日日树涉睡了,看他的神色好似不太舒服,天祥院英智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拉过一张凳子坐在上面上半身则趴在床上,这位王爷要是有什么不适自己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可能是今日坐了半天马车有些疲倦,天祥院英智很快就睡着了,半夜他睡得正迷糊,朦胧间自己的身子仿佛被人抱了起来然后平稳地落在床上,他有些不满地推了推压在自己身上的人翻了身又沉沉地睡去......


    次日早晨,天祥院英智舒服地睁开了眼,薄薄的被子横挂在腰侧,顺着这条被子看去是一个背对着他的身影,日日树涉标志性的长发披散在床铺上,自己竟然与他同睡在一张床铺上,光是这么想着天祥院英智的脸就热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站起来一只脚伸到日日树涉的上方试探着床边的距离,就当他站稳想要跳下床时,一只手握住了他的脚腕。

    “啊!”天祥院英智身形不稳地直接坐到了日日树涉的身上,压得底下人一阵闷哼,外面的下人听到动静打开门就看到天祥院英智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倒在床上,脚腕被人抓着,而这只手的主人就是恒王。

    “都出去!”恒王一发话下人们立马鱼贯而出不做任何停留。天祥院英智的脚腕被松开,他有些狼狈地从床上爬下来,站在床前向日日树涉赔罪,毕竟自己全身的重量一下子砸到他身上肯定很疼。

    “不碍事不碍事...嘶...”日日树涉被结实地砸了一下确实有点吃痛,但他还是装作无事的样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昨晚睡的如何英智?本王觉得甚是舒适。”

    略带调笑的语气传入耳中,让天祥院英智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搭话,幸好一阵敲门打破了此刻的氛围,下人们表示今日赏菊宴不可迟到请王爷与公子尽快起来收拾。

    日日树涉叫进来从王府带来的随从,从一个包裹里拿出一件淡黄色的窄袖长袍。“上次想在府里亲自拿给你却因为事物繁琐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看你平时一直穿深色的衣服,不知这件合不合你的心意。”

    衣服很合身,圆领设计显得脖子更为修长,银白色的束腰与长袍的颜色很搭,微长的头发随意在脑后扎起,整个人都变得靓丽起来。

    “很好看,多谢王爷赏赐。”天祥院英智对这身衣服还是很满意的,他对着镜子转来转去,喜欢的紧。等到日日树涉换好一身浅蓝衣物后二人便一前一后出了房门。

    宫里的赏菊宴办得很大,除了宫里的娘娘以及他们的皇子公主,还有许多官家小姐与公子也被邀请进宫,他们大多年龄相仿,这不免又是一场情爱的戏码。

    天祥院英智不喜热闹,他站在外围欣赏着这些颜色各异、千姿百态的菊花,凑近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让人觉得神清气爽,他不由自主把鼻尖离得更近。

    “你是哪家的公子,本小姐怎么从未见过?”一道跋扈的声音传来,来者身穿一袭大红衣裙,头上插着各式各样的发簪显得整个人略微粗俗,一双眼尾微翘的丹凤眼正带着不善之意看着他。

    “在下乃恒王之友,幸得恒王赏识带入宫中。”天祥院英智对着她行了行礼数并不想与这位小姐有过多的纠缠,可事事总不如他所愿。

    “本小姐乃将军之女,地位尊贵,你只是一介平民见我竟不与我行大礼!”那位小姐嚣张极了,她伸出手就要来拉扯天祥院英智,却被后者躲开。

    “大礼乃见王室才可行,小姐只是将军之女,在下刚才行的礼足以匹配姑娘的身份。”天祥院英智并不想与他周旋,可这位将女之女嗓门极大,周围的公子小姐们都看了过来,可他们并不认识天祥院英智只认识这位将军之女,所以大多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思。

    “你行不行礼?”眼看着就要动起手,天祥院英智一个侧身就躲了过去,但那位小姐自己没站稳脚跟晃晃悠悠就要往身后倒去,他立马向前拉住了人,可根本无济于事连他自己都被扯着向前扑去,身后种着紫菊的花瓶应声倒地,花瓣散落一地,破碎的瓶身也散裂在四周,

    “你为何要推我!”那位小姐摔得有些狼狈,花瓶里的水多数都浇在了她身上,头发上的发簪也松松垮垮将要落下,一声声的委屈都发泄在了同样摔倒在地的天祥院英智身上。

    周围的议论声开始多了起来,无非是想帮衬着这位将军之女,谁会为这位来路不明的人说话。天祥院英智有些恼火地看向周围,那一张张谈笑的嘴脸印在眼前只觉得厌恶,他自身有着良好修养自是不会和这些人一般计较,可总有人喜欢和他碰瓷。

    “我问你呢,你为何要推我!”动静太大惹得王后那边的人也看了过来,天祥院英智捕捉到了日日树涉投过来的带着不安和询问的视线,他轻微地摇了摇头不想再有其他人牵扯其中,现在已经够麻烦了。

    可日日树涉并没有听他的,他看着有些踉跄着站起身的天祥院英智,身上刚穿的新衣裳也被扯得皱皱巴巴,俊美的小脸上沾着些许水痕,而那位赖在地上的小姐还在不依不挠地喊叫着,听得他头疼。

    “没事吧。”日日树涉走了过来,把天祥院英智扯到身后查看,确认没有受伤后,他站在前面开始他的言论。

    “这位小姐是自己站不稳摔倒在地,为何要污蔑他人,他是本王府中的贵客,如今你拉扯他与你一同摔成这样,你说本王该不该罚你?”恒王此话一出,周围的风向立刻转变,毕竟谁也不敢得罪这位在贺王面前的红人。

    倒在地上的将军之女脸一阵红一阵白,她抬起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恒王有些发狠的表情吓了回去,不再言语。

    “谁和她一起来的还不快扶她起来,不然在地上坐出什么毛病还得赖这宫里的地凉。”可周围的小姐们谁敢这时候与她攀上关系,只有那位小姐的随从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急匆匆地便要离去。

    “且慢!”日日树涉走到那位小姐面前,“见到本王不行大礼,你可知罪!”他本想着说几句便放过那人,可转头看到有些焉巴的天祥院英智心里那口气又提了上来。

    那位“尊贵”的将军之女跪在地上行着大礼,日日树涉没让她立刻起来,而是等她跪了一会让周围人都仔仔细细地看完了才让她起来,这般羞辱不知能让这位跋扈的女子收敛几分。

    “皇叔好生气派,但又何必为了这等事动怒。”太子闻声过来,对着日日树涉身后的人很是好奇,“皇叔这位贵客是从哪来而来,孤怎么瞧着有些面熟?”

    天祥院英智有些紧张,但他与太子从未见过何来面熟这一说,难不成他是认出自己是洚国皇子,毕竟自己与他的父亲有些相像,他当年同靖王一同前来的时候肯定见过父王,可如今也过去十年,他也不该记得才是,他有些无措的样子落入日日树涉的眼里,认为他只是被刚才的事情吓着了。

    “当时山中遇险,就是本王救助了这位公子,眼熟莫非是当晚远远瞧见过所以才觉得熟悉。”日日树涉三言两语就把二人关系说了个明白,“他是靖国人,难不成你当初去靖国走访时见过这位公子?”

    “皇叔说笑了,这位公子既然与皇叔如此有缘也是极好的,母后那边还有事孤就不打扰二位了,先告辞。”太子含笑慢慢向后退去,天祥院英智的心这才彻底放了下来,他刚才一直观察着太子身上的配饰,除了一块玉之外再无其他物品,倒是日日树涉身上的香囊一直在晃他的眼。

    “你刚才真的看到她自己倒下去?”稳了稳气息后天祥院英智把刚才脑内的迷惑说了出来,当时日日树涉站在离自己很远的地方,并且有花瓶遮挡,他那个视角应当看不到事情的经过,可他却毅然而然的选择相信自己,这令天祥院英智的有些惊讶。

    以前在洚国的时候,自己与年幼的妹妹在池边嬉戏,妹妹一个不小心脚底打滑落入了水中,同样年幼的自己不会游泳只能努力伸手去够在水里忽上忽下的妹妹,可短短的手臂根本不足距离,等下人们赶来捞起妹妹时,她已没了呼吸,之后的询问父王说当时只有自己和妹妹在场,妹妹的死肯定与自己脱不了干系,旁边的母后已哭的死去活来,根本无法管辖这个同样失去与自己血脉相连之人的儿子。

    这时候一个下人跳了出来,他说好似看到了皇子推了公主一把,他的话里带着怀疑的语气,因为他当时看得不真切,但他的话给父王心里种下了一根刺,他虽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做出这样的事,但事发地只有两人,自己女儿的死他一定会有责任,不过女儿已死,剩下的儿子又是自己唯一的血脉于是这件事就这么翻篇了,公主风光大葬,而他被囚禁在宫里一个月闭门思过。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父王本意会在他下个月的生日上宣布他为太子,但因为这件事父王始终无法释怀,就这么一年又一年的过去,他还是洚国的皇子,也是唯一的皇子,虽然这些年父王与母后对自己如当初般好,整个洚国皇室都心照不宣的忘却了那件事,大家的生活也都在继续着,但直到灭国父王心里的那根刺也未拔出,他永远都是洚国的皇子,直到死都会是。

    想起了不好的事情导致天祥院英智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日日树涉,因为他清楚的听到对方告诉他自己没有看见,选择相信他是因为自己知道他不会这么做。天祥院英智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这个才认识不出月余的王爷竟然如此信任自己,如果没有中间这层关系,他们只怕当真会成为知己。

    就在二人准备离去时,旁边的花丛中窜出一个人,她飞快地捡起地上的碎玻璃片朝天祥院英智扎来,关键时刻日日树涉推开了他,尖尖地玻璃直直地插进手臂中,鲜血顿时流了出来,滴在地上形成一小摊液体。

    那名行刺的女子就是刚才那位将女之女,她许是咽不下这口恶气才想出此招,可现在受伤的是王爷他们将军府可要为她这番动作付出应有的代价。

    女子很快被带了下去,日日树涉被一众下人簇拥着送回宫殿,天祥院英智跟在后头看着那血洒了一路,就像一根红线蜿蜒曲折,他想起曾经看到血流成河的景象,漫天的红色笼罩着自己的身躯,每每想起都觉得头晕恶心,为了不使人注目,他努力将脑中的噩梦抛开,脚下的步伐紧紧跟着那一条鲜红的曲线。



    “王爷无碍,只是要好好修养一阵子,这几日就劳烦这位公子照顾好王爷了。”太医来看过后嘱咐了几句就先行离开了,日日树涉屏退了在屋里的下人,只留天祥院英智留在自己身旁。

    “这下我可要欠你一个人情了。”天祥院英智坐在床边替日日树涉擦着头上的冷汗,“这玻璃扎得深,太医说要是再深点你这条手臂怕是要废了。”这道伤口长长的很是吓人,刚才太医拔玻璃的时候他都不敢看,他现在变得害怕血液,害怕那些红色的不断流动的液体。

    “我没事英智,这对于我来说只是小伤,要是刚才那玻璃扎得是你我可就要心疼死了。”日日树涉用那条没有受伤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天祥院英智的手,他没说假话,他是如此珍惜天祥院英智,珍惜他这个人,珍惜与他呆在一起的每一个日子。

    “王爷何等尊贵,我皮糙肉厚的被扎一下也无碍。”天祥院英智见他疼的皱眉,说了些打趣的话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就在刚才自己竟动了些恻隐之心,并且根本没有发觉二人的称呼已然改变。

    “我长年征战自是皮糙肉厚,你细皮嫩肉的才像是富裕人家养出来的公子,刚才那玻璃扎得再猛点能直接把你把手臂扎穿。”许是兴致上来了日日树涉无意识地想用手在空中比划,却因为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那位将军之女的手劲也颇大,这一下我可得遭罪了。”

    天祥院英智捂着嘴偷偷笑着却被日日树涉抓个正着,用那条没受伤的手臂挠痒痒,天祥院英智被偷袭笑得直不起腰来,他一边警醒自己不要去碰那条受伤的手,一边抓着日日树涉的痒,两人的笑声充斥整个宫殿,只在玩累了,天祥院英智喘着气趴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气息平稳的日日树涉表示自己的身体素质确实不如他,后者笑了笑伸出手狠狠揉了揉他的头发,直到觉得底下人有些恼怒才停下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殿内安静下来,日日树涉说自己得在宫里养段日子,他是要在宫里陪着自己还是回府上,天祥院英智想也不想就表示自己也要留在宫里,但很快他又想那药怎么办,自己只带了三四天的药量,难道要提前下死手了嘛,想到这他竟然有些不情愿,他有些吃惊自己的想法,但很快这份不情愿就被他埋于心底。

    “你在担心药的问题吧,我让手下回府中拿了药方再到皇宫里配置就行,不碍事的。”见日日树涉猜出了自己的内心,天祥院英智装作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他庆幸自己一直都把那包药包带在身上,只要日日树涉相信他那么下毒的时候自己小心即可。

    这时下人来报王后再来看望恒王的路上了,请二位稍作准备。天祥院英智以外人不应在这里为由拒绝了日日树涉让他留在这里的提议,随后独自回到自己的住处。

    其实日日树涉是想他留在这里,他想让天祥院英智见一见他的姐姐。这位贺国王后是知道自己弟弟的取向,她也一直希望自己的弟弟可以找到一个良人陪伴终身,今天远远瞧见弟弟如此维护一个人,她也想看一看是那位公子让自己的弟弟留了心,可惜天祥院英智现在不想见,反正以后多得是机会,日日树涉想待到时机成熟后再亲自带入宫里那时候一定比现在更加气派。

    在宫里修养的日子比王府里有趣,只是伤了一条手臂而已,日日树涉几乎每日都要带天祥院英智去皇宫里溜达,偶尔在长街上碰到失魂落魄的太子总要慰问一番。

    “皇叔别取笑孤了,本来属于皇叔的职务之事如今都交于孤来整理,孤已经够烦了,母后还催着孤找太子妃,孤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太子两眼调笑地着看向天祥院英智,“皇叔现在美人在怀日子过得越发好了,孤看皇叔脸上的笑容也比以前多得多。”

    被说中心事的日日树涉没有再回呛太子,而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头看了看天祥院英智,然后就把太子瞪走了,后者临走时还不忘在日日树涉耳边轻声:“王妃生得当真好看。”得到日日树涉那张微红的脸后太子便得意地离去。

    就站在日日树涉身后不久的天祥院英智自是听到了这句玩笑话,他双手交叠在背后缠绕着,心跳声震在耳边,两个人无言地并排走着,可距离却拉近了不少。

    “我的手已经可以使上力了,等一阵子我带你狩猎去。”不知何时开始,只要是二人独自的场合他们便不用本王与在下的称呼,而是像寻常友人般嬉笑玩乐。

    天祥院英智觉得自己最近有些玩过头了,但确实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以前在皇宫里过着枯燥乏味的日子,除了念书就是学马背上的功夫,也没个人与自己交心玩耍,同龄的孩子们玩得东西只要出现在宫里必定会被丢掉,因为父王担心这些东西会教坏自己,他是在爱意中长大的孩子,但心中的天性却被牢牢束缚,他年龄尚小就变得老成,父王就喜欢他这样,他也努力的迎合,变得不像自己。

    直到日日树涉的出现,虽然他们之中隔着他单方面长长的隔阂与间隙,但不得不说他确实欣赏日日树涉这样的人,潇洒自如,与他呆久了就会发现他们骨子里是一样的人,压抑的天性开始释放,柔软的内心开始慢慢沦陷,相比于日日树涉对他明显的爱意,他又何不是如此,在长久的相处中,这一点小小的爱已经迸发,冲击着他的胸膛,他开始变得上心,但他必须努力警醒自己从这温柔乡中跳出,每日站在药罐子前的时候他都会紧紧抠着自己的手心,心中的声音在不断地吼叫,事实如此,再好之人也注定无缘,他与他注定无法成为良人。

    夜晚,日日树涉说服了天祥院英智留在自己殿里休息,他们面前摆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隔着老远就闻到这股苦味。

    “以前还不习惯这味道,喝惯了也就觉得一般了。”日日树涉吹走了上面的热气,做了个深呼吸滚烫的汤药随着喉管落入胃里,在他喝药的这个过程,天祥院英智的手始终紧紧攥着,他今天发觉药包里的粉不多了,最多不过2月便会开始毒发,一旦发作绝无回天之力。

    明明喝药的是日日树涉可天祥院英智心中十分苦涩,他已无法回头,内心的仇恨与爱意交织在一起,它们形成一把牢牢地枷锁把自己死死钉住,这些枷锁不会松开只会越缠越紧,力道之大仿佛要将人的血肉都挤压成碎末,他努力承受着这痛苦又快意的感觉,痛苦失去良人,快意自己所等之日终将来临。


    在宫里养了段日子日日树涉的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紧锣密鼓地安排着与天祥院英智狩猎的事情,太子闻言也想跟着一起去,却被日日树涉有些威胁的眼神吓得只能呆在屋内帮他处理军事。

    到了出行的日子,天才微微亮他们就出发前往狩猎的场地,由于起得太早天祥院英智几乎是半眯着眼被日日树涉架着坐到了马车上,一路上哈欠连篇地靠在日日树涉身上半梦半醒。

    马车一路行驶得很平衡但天祥院英智总感觉有种熟悉的感觉,他睁开双眼看了眼旁边睡得正熟的日日树涉,确保不会吵醒他后轻轻移开了自己的身子,他掀起帘子往外望去,茂密的树林中有一个敏捷的身姿正在移动—是清越,作为天祥院英智的暗卫他一直注意着这位主子的行踪,可惜贺国皇宫守卫森严他无法潜入,今日外出他总算找着机会再在暗中守护天祥院英智。

    到了狩猎的地方,一下马车天祥院英智就被下人们簇拥着去换了衣装,一身灰白祥云纹长袍素雅大方,窄袖干净利落,玄色腰带趁得得整个身段更为挺拔,金色的发丝则被一根银色的丝带随意扎起,显得整个人颇为轻盈。

    他走出换衣服的棚帐日日树涉已骑在马背上等着他,见身后有动静便牵着马头转过身,身穿一袭墨色锦袍,腰间扎着同色金纹腰带,银白的发丝被金冠固定着,额间的几缕发丝随风飘动,修长的身姿挺得笔直,整个人透露着一股高贵典雅的气质。

    天祥院英智一时之间有些看入迷,痴痴地看着日日树涉直到后者跳下马走到他身旁。“给你选了一匹马去试试合不合适。”说罢示意下人牵着马匹过来,那是一匹通体雪白的马,与自己身上那套衣装很搭配,也和日日树涉那匹黑色骏马般配,他熟练地翻身上马,一抖缰绳,双腿狠狠地夹了一下马腹,一声嘶鸣声后,一人一马快速地向前奔去,日日树涉也毫不示弱,他随即上马跟着天祥院英智的方向去了,一黑一白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众人眼中。

    一只箭在空中划过完美的弧度准确的命中在地上奋力奔跑的兔子,天祥院英智弯了弯嘴角,虽养病多时但马背上的功夫他可一点没忘。身后的日日树涉也趁机抬起手臂,朝着上空射出一箭,一只身形黝黑的鸟类从空中坠落直直地砸向地面。

    二人你来我往在丛林里肆意穿梭,他们放肆地大笑着,捕捉着被刻意放进来的动物们,比拼着各自命中的数量,天祥院英智只觉得通身舒爽,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舒服地活动了,没有人管束与教导,只有良人陪在身旁,他只想这样的时光再慢一点,他还没享受至极。

    天祥院英智兴致高昂,他甩了一鞭子让马跑得更快,只是他没注意面前有一枝从草里斜出的粗壮树枝,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虽然在第一时间就牵住了缰绳使马躲过了那根树枝,可马还是受了惊将他甩了出去,力度之大让他觉得这一下不死也得半残,他有些无措地闭上眼,可是想象中的重击并未来到,一双有力的大手将他牢牢抓住紧接着他被甩到了马背上,身后紧紧贴着一具炽热的胸膛,日日树涉身上好闻的气息包裹着他。

    日日树涉正好好地骑着马忽然感到一阵昏眩,心脏处一抽一抽持续阵痛,他的眼睛开始无法聚焦,当他努力稳住自己身体时却看到前方那匹白马开始失控,天祥院英智被直直地甩了下来,他想也没想带着因眩晕而变得疼痛的脑袋在马屁股上猛地甩了一鞭子,然后用力探出身把即将摔在地上的天祥院英智拉上了马。

    两人就这么同骑在一匹马上,日日树涉握着天祥院英智的手牵在缰绳上,下巴抵在他的肩膀处将他紧紧地环住,他的头还在晕眩但双眼已经能聚焦了,他环着天祥院英智周身逐渐变热的空气把气氛变得十分微妙,而后者像是决定了什么,他不在紧绷着身体而是让自己结结实实地靠在了日日树涉的怀里,他抬起头从下往上看着日日树涉低下头的眼睛,那眼里似有漩涡要将自己狠狠吸进去,他有些沉沦但也仅放肆一回......

    天祥院英智被马匹甩下的事已经被围猎场的官员得知,他们一个个跪在棚帐听候发落,虽说是突发情况,但在自己地盘上发生事故还涉及到了恒王的贵客,他们还是十分害怕。

    “起来吧都跪着干嘛,本王又不会吃了你们。”日日树涉翻身下马,顺手接了一下在马背上的天祥院英智将他拦腰从马上抱了下来,然后就着这个姿势像棚帐走去,那些听到恒王发话抬起头的官员看到这一幕都重新低下头去,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别跪了要是被人传出去还说是本王罚你们,本王可什么都没说啊。”那些官员陪着笑还想跟进棚帐慰问一下恒王关于刚才的事,可都被帐外的随从拦了回去。

    “我又没受伤你抱着我干什么,都被别人看到了。”天祥院英智埋着头躲在日日树涉怀里不敢动弹,他本以为对方将他从马背上接下便会放下来,可那双手臂根本无半分松动迹象,牢牢将他圈在怀里,同时也将那些抬头偷看他的官员表情看在眼里,他们大多都透露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个另恒王挂在心上的人,这几天宫里已经传言恒王身边的贵客就是恒王心所属之人,所以他们听闻马匹受惊出事才如此胆战心惊,所幸没有出什么事。

    “看到又如何,放心他们不会透露出去,刚才没事吧。”日日树涉把人放到床铺上自己也坐了下来,“那马刚才速度极快,幸好我离你不远将你接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天祥院英智还处于在马背上与日日树涉亲密距离的后感,他本就因为最近自己和日日树涉那种微妙的氛围有点头疼,自己好像落入了一个陷阱般明明最终的目的就在眼前,可自己总是心神不宁,好几次下药的时候眼皮狂跳,他不信那种神学,只当自己最近胡思乱想没有休息好罢了。


    晚上的篝火宴众人玩得很是尽兴,就连天祥院英智也被这欢愉的气氛带的喝下了几杯酒,看着面前跳舞的众人他感觉体内的酒精开始上头,脚步虚浮地一路晃回了棚帐,看到床铺的那一刻他再也抵挡不住脑内的眩晕,直接倒了上去。

    迷迷糊糊中喉咙有温热的液体滑过,他费力地睁开眼,日日树涉正一手托着他一手拿着碗往嘴里小心翼翼的灌着。“你醒了?这是解酒茶,不会喝酒下次就别再喝了,我看了一圈没找着你问了下人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日日树涉今晚喝得也有些多,见他醒了就想让他自己拿着碗,省的自己一个不小心把解酒茶全洒了。

    天祥院英智觉得自己很热,他一把推开了日日树涉的手,差点把手中的碗打落。他觉得自己应该是酒精上头了才会如此大胆,他双手捧着日日树涉的脸强迫对方看着自己。日日树涉的眼睛生得很漂亮,那双紫色的瞳孔直勾勾地看着他,眼底浓重的情谊没有一丝掩饰,就是这样的情谊化作枷锁与心中仇恨的枷锁缠绕,勒得天祥院英智快喘不上气。

    他终是没了力气一头栽在日日树涉胸前,视线所及之处他看到了那个香囊,脑子立马清醒了一大半,脸色沉了下来。“当年洚国惨遭灭国,王爷可觉得洚王有罪?”直到现在他都还抱有那么一丝丝的希望,他想从日日树涉嘴里听到他想要的答案。

    “洚王对贺国的拉拢无意,他们实力比不过贺国却要为自己争取最好的利益,实在是不明智之举,被灭国也是理所当然,硬要说何罪之有,那便是不从贺国太自以为是。”日日树涉双眼有些迷离,他半个身子靠在床边声音有些轻,他不知道天祥院英智为何忽然问起这个,但还是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

    好一个理所当然,天祥院英智感觉全身的气血都在上涌,他猛地推开日日树涉。“在下酒醉身体不适,望王爷见谅。”他有些狼狈地跑出棚帐,他就不该对这个杀害他双亲的人还心存侥幸,心口突突地疼着,他手紧紧地捂着胸口,心里的枷锁正在运作,本来不分彼此的两条枷锁终是一方得了上风......

    他走得太急没有听到日日树涉的后半句话,“可他罪不至死,我没能阻止这样的人才存活于世,真是可惜啊...可惜。”

    日日树涉被猛得一推直接栽倒在了床上,他已没有力气追出去,本就晕眩的头加上酒精的催发使他整个人都很难受,他有些透不上气,旧疾也在隐隐作痛,最终还是抵挡不住这几重攻击沉沉地昏睡过去。

    在暗处的清越看到天祥院英智捂着胸口难受地蹲在地上,趁着周围没人连忙赶过去将他扶起,走进了近处的棚帐。这一夜有人欢喜有人忧,欢喜之人在篝火载歌载舞,而忧愁之人则一夜无眠。

    日日树涉不知为何从那一夜起后天祥院英智对自己的态度又变回了之前刚认识的时候,一口一个王爷十分恭敬,他有些迷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但皇宫里还有好多军事等着他去处理,他只能等空闲之余再与天祥院英智好好谈话。

    回到王府,日日树涉一头扎进了书房与前来的将士们商议,而天祥院英智依旧蹲在药罐旁替他熬煮着等下要喝的药,他拿出那包所剩无几的药包,里面的粉末还可以支撑半个月,但他似乎决定了什么把药包里的粉全部到了进去,粉末慢慢被浓药吞噬,他感到的不是一阵快意而是伤感,泪滴滑过下巴缓缓滴下,融入浓浓的药中。

    这是他入王府以来唯一一次没有亲自拿药送去给日日树涉,他有些不敢看日日树涉喝下药的过程,他的心又开始疼痛,但已无力回天,他回到房内看着他入府第一天看的话本等待着那个他想要的结局。

    “王爷?王爷!”下人们的尖叫声响彻整个王府,本就知道这一天的天祥院英智还是有些心惊,他看着下人们进进出出,后半夜从宫里来的太医陆续进府,他终究还是去远远地看了一眼。

    日日树涉双眼紧闭躺在床上,他面色发白额间流着冷汗,嘴角边溢出的鲜血被守在旁边的下人尽数擦去,他的床前跪着研究救治药材的太医们,他们一个个满头大汗,因为这位可是贺王眼前的红人同时也是贺国的功臣,如果医治不当他们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天祥院英智知道他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同时属于自己的时日也逐渐减少,他们定会发现藏在药材里的秘密到时候的自己肯定死罪难逃,但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做的事情终究还是做到了。

    三日后日日树涉屋里的太医已经尽数退散,他们走之前拿走了他平日里喝药的药渣,天祥院英智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他终于能放下心中的执念坦然去面对,去接受。他走进了日日树涉的屋子,下人们知道他与恒王的关系选择退出屋外给两人独处的机会。

    床上的人面色憔悴面部肌肉严重凹陷,腿部的旧疾虽表面看不出什么但内部已经溃烂不堪,从腿部开始慢慢蔓延到腹部胸部最后直至头部,整个人已然成为了一个空壳。

    在床上闭着眼忍痛的日日树涉察觉到有人坐在了他的床侧,但他并未睁眼就知道是天祥院英智。“你来了.......”他连说一句完整的话都费劲,皱紧的眉头告诉来人他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我来看看你,这么多天过去了王爷的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毕竟相识一场在下想见见王爷最后一面。”天祥院英智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波动,但他的眼睛却紧紧盯着日日树涉的脸,眼底溢出他自己都无法察觉的不舍。

    日日树涉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在他病倒的这几日他已经猜出面前人的身份以及自己变成这样也是因为他,但他并没有生气。“你不是靖国的人对吗,你是洚国人,是洚国唯一的皇子,你与我亲近就是为了取得我的信任来下毒手……咳咳......”日日树涉开始剧烈地咳嗽,嘴角的鲜血滑落至床铺上晕染开来。

    “王爷真是聪明,可是已经晚了……”天祥院英智拿过床头的帕子擦除日日树涉嘴角持续滴落的鲜血,那样的红如同盛开在黄泉之畔的曼莎珠华般艳丽无比。

    “咳咳...英智,你对我有无动过男女之情,哪怕只有一丝我也认了这条命....咳咳。”日日树涉挣扎着趴在床边,他努力地吞咽着口中的腥甜,眼底的期待照应着天祥院英智的身躯。

    “男女之情?王爷真是高抬在下了,你杀害了我的双亲时,我就躲在那箱里看着,我亲眼看着双亲死于你的剑下!那时候他们身上留出的血也如你今日这般,怎么擦也擦不完,它们一直流淌着,直至沾染了洁净的宫殿......”天祥院英智痛苦极了,脑内的画面与面前红透的帕子合在一起不停的闪烁在他眼前。

    “咳咳...我没有杀害洚王与洚王后,难道你不是恨我灭了你的国才来报仇的吗...…”口中的鲜血越涌越多,心口处的疼痛也在逐渐加剧,日日树涉重新倒回了床上,双眼已看不清东西模模糊糊地睁着,“但我不后悔与你相处的日子...英智我很开心能遇见你,死于你的手中我情愿....咳咳咳但我不甘心就此死去,原本我还有很多事想与你去做,可惜都做不成了......”

    天祥院英智脑中的震撼令他无法思考,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竟然被告知杀害他双亲的另有其人。“可是我明明看到了那个香囊,只有你才挂着这个香囊!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他已经失去了理智,他抓着日日树涉冷冰冰的手一遍遍地质问他,眼泪顺着下巴滑落与床上的血渍并染,他因为自己的内心一直对眼前的人还抱有一丝希望,可在亲手打破这丝希望后竟然告诉自己这丝希望是真实的,他怎么能释怀!

    日日树涉没有再回答他,因为他的脑内在剧烈疼痛他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模糊地看到天祥院英智泪流满面的脸。“你能叫叫我的名嘛英智......你还从未唤过我的名。”日日树涉举起手在空中努力向前,他想擦除天祥院英智脸上的泪,他不想看到自己所爱之人流泪的样子,那样他的心也会跟着一起疼痛。

    天祥院英智已经哭得要说不出话了,他的手已经过于激动麻痹地无法将日日树涉抱起,他只能俯身贴近日日树涉把颤抖的双唇埋在在日日树涉的耳边,他说出了那句一直藏匿于他内心最深处的话。“涉...我对你之情亦是你对我之情。”衣领上传来湿润的液体,两双手用力的握在一起,天祥院英智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他不愿再看到日日树涉痛苦的样子,他抽走了自己的手直接逃出了这个快令他窒息的屋内。

    外面的下人看着天祥院英智有些可怖的样子也没人敢上前询问,他们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知道贺国马上就要失去一位功臣,失去一位为贺国开创无数功绩的功臣。

    天祥院英智的头脑乱极了,他嘴里不断念叨着刚才日日树涉同他所说的话,他总算知道为何总是心神不宁,一次次希望被覆灭的冲动蒙蔽了真相,如果他能好好诉说,能原原本本不外弯抹角地与日日树涉相谈,那这结局会不一样吗...

    其实答案也是一样的,从他记住那个香囊,从他在山头初见日日树涉,从他开始有意的接近日日树涉,从他把毒粉下进日日树涉喝的药那时起,这一切都在预示结局是无法改变的,唯一能改变这一切的只能是自己掀开那个箱子然后冲出去认清那张脸,可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他浑浑噩噩地蹲在离日日树涉屋子不远的地方直到他被官兵强行抓走。

    十一
    “你为何要害他!他对你的好感受不到吗!”平时对人和蔼的王后此时站在大殿上咆哮着怒吼,旁边的贺王虽然没有把情绪外显,可握紧的拳头还是透露了他的怒气。

    “母后,他就是当年被灭国的洚国皇子。”一旁的太子立在天祥院英智旁边正用着轻蔑的眼神看着他,“都是儿臣的错,当年杀了洚国的王之后就得意忘形并没有去寻并铲除余孽。”天祥院英智已经猜到太子才是他真正要找的人,只是他实在不明白为何太子身上没有香囊,所以他直接问了出来。

    “香囊?你怎会知道?你当时在哪!”得知一切的太子有些不可置信,他要早知道那箱中有人今日皇叔也不会变成这样,“你竟然为了这个把皇叔害成了这样,只可惜你害错了人。当年母后为孤与皇叔各缝制一枚香囊以保平安,可那时作战时香囊染上了罪人的血迹,母后就打算为孤再缝制一个,只是香囊里的香料实在难寻,再加上孤长年外出征战,故拖了些时间才降香囊重挂与身上。”

    太子侧了侧身,一个同日日树涉身上颜色一样的香囊出现在眼中,他现在什么都明白了可已经来不及挽回。一旁的太子还在诉说着自己当年杀害贺王的细节,他掐着天祥院英智的脖子让他好好听着自己的双亲是如何遇害,他满眼通红手上的劲渐渐加重,看着后者眼底的愤恨越深他就越是振奋。

    殿外跑进来一个匆忙的宫人,他着急地行了行礼然后通报恒王逝去的消息。殿上的王后当即昏了过去,贺王瘫坐在座上眼底揭是惋惜,天祥院英智再也忍受不住他冲向太子将他的香囊狠狠扯下,然后一记重拳直接命中了太子的面门,太子没有料到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但反应极快挨了一拳后直接一脚把天祥院英智踢开,朝着他的腹部猛踢了几下,而后抓着他的头发使他被迫抬起头,几个耳光怒甩在他脸上。

    天祥院英智被打得直接蜷缩在地上,脸和腹部火辣辣的疼,可是也抵挡不住他心底的疼痛,宫人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他心尖上凌迟,把他的血肉乃至灵魂都撕碎,他紧闭着双眼用力地喘息着,心底里蔓延着无以名状的悲凉。

    他亲手杀死了所爱之人

    一步步将他推向死亡的深渊

    天祥院英智被直接扔进了大牢等候发落,他就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小鸟随意折辱,牢房内充斥着潮湿的气味,还有几只老鼠在他脚边乱窜,换作平时他肯定皱着眉不愿在这地方待上半分,可现在他什么都不去想了,那颗心已经支离破碎,再也无法修复。

    之后的几天他未进一滴水一粒米,整个人形容枯槁,就像当初得日日树涉一样,只不过自己现在并没有像他一样内脏溃烂,他一定很痛吧,平日里总是一副含笑的样子,连被刺伤也只是皱了皱眉,可那天却再也无法忍受,意气风发的王爷最终的结局竟是全身溃烂痛苦而亡,想到这里天祥院英智自嘲地笑了笑,他已经哭不出一滴眼泪,很快自己就会被判以刺杀罪砍下头颅,他会马上再见到日日树涉。

    可期待的死亡并未来临,太子觉得直接杀了他不足以解皇叔死得恨,竟获得贺王准许将他放出宫由他自生自灭,前提是打断了他一条腿然后找了宫人将他直接扔了出去。天祥院英智拖着一条残废的右腿用手撑着旁边的墙体一点一点赶着路,他要去恒王府,他想再回去那个与日日树涉共同生活的地方。

    可他一条腿废了,身上也无钱财买水喝,只怕是撑不到恒王府。就在他心灰意冷的时候,两双手颤抖着扶着他,是清水与清越,他不知道这二人是如何找到自己的但现在总算有人可以依靠,他嘱托着二人将他送回恒王府,可现在身份特殊他们无法再用马车,只能由清越背着,三人一刻也不停从天黑走到天亮,除去途中歇息的时刻,在第二天就赶到了恒王府。

    整个恒王府已不如先前那般气派,空落落的没有一个人影,清水说自从恒王死后整个王府的人便被打发走了,王后伤感至极,贺王为了让王后留有念想决定一直留着恒王府。

    “主子,您今后跟我和清越一起生活吧,我们定会好好照顾主子,您可千万不能再受苦了。”清水直接跪在了地上苦苦哀求着,她与清越得知主子被抓走后就关了药铺敢往皇城,这些天他们一直在打探消息,可得知的都是都是天祥院英智即将被杖杀的消息,清水一度伤心欲绝,可贺王一天不宣旨他们就有一点的希望,终于他们等到了,再看到主子的那一瞬间,她的泪就潸然落下,自己从小跟着主子从未见他受过如此的苦难。

    “你们好好生活,把我一个人留在恒王府吧,就当我从未走出过那宫门。”天祥院英智一个人跛着腿慢慢往门口走去,但恒王府的大门已被贴了封条,他只能再次回头看向二人,希望他们能再帮自己最后一次。

    既然天祥院英智已经决定,他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由清越负责带着天祥院英智翻过墙将他安置在恒王府内并留给他几日的吃食。“主,您好好歇息,每过几日属下便会前来为主送吃食。”清越跪在地上,面前的地上落下点点水滴,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再走之前望着天祥院英智,“主你务必多多保重!”天祥院英智回以一个微笑朝着他招了招手,目送着他离去......

    十二
    此后的几天,人们总是能听到恒王府内传来人喃喃自语的声音,在半夜甚是清晰,可胆小的人们也不敢去看只能传言在民间说恒王的魂魄还留在府中,如有人心怀不轨小心恒王找上门。

    这话传到药铺那里,也只有清水与清越知晓那只不过是他们主在悼念旧人,清越还是三天两头去恒王府看天祥院英智,看他时而清醒时而痴傻,有时还拉着他的手问他:“你知道涉去哪儿了吗?”清越知道这是恒王的名,他看着天祥院英智那副满怀期待的样子终究是不忍心告诉他恒王在外出征需过些日子才能回来。

    “那我就在这里一直等着他,我要给他写信告诉她我在这里过的生活。”天祥院英智兴致勃勃地跛着腿打算冲进屋内,却又忽然止步神情又恢复了正常,“以后别这么频繁地过来,五日内送一次吃食就行了...好好照顾清水。”他没有再回头像平日里那样看着清越离去,而是留下了一个落寞的背影进入屋内。

    天气渐暗,天祥院英智独自坐在院子边,脑内播放着与日日树涉的点点滴滴,想到那时候听说他要入府后日日树涉嘴角藏不住的笑意,想到喝药时看向自己信任的眼神然后拒绝了银针测毒,想到那日赏花宴时他毅然站在自己身前的身姿,想到狩猎时那温热的充斥着他心跳声的怀抱。

    他在院子中坐了好久好久,就那么静静地坐在哪像一尊雕像般动也也不动,夜晚的空气有些潮湿,他裹了裹衣服又绕着整座王府慢悠悠地走了一圈,最后停在了日日树涉住的屋子,推开门一切还如他走时的样子,床铺没有换过,点点的血迹还残留在上面,但他丝毫没有嫌弃地躺了上去,整张脸埋在枕头里嗅着在这世上还仅存的属于日日树涉的气息。

    “走水了!走水了!”还在睡梦中的人们被一阵叫声惊醒,他们大多穿上衣服跑出家门,恒王府的上空正裹着浓浓的黑烟,烈火照亮了半边黑夜,离得近的人们打着水浇向恒王府,可这一点点的水花比起这越烧越猛的大火终究是不济于事。

    大火整整烧了一夜直到早晨官兵前来救火才渐渐停息,可整座王府已烧的破败不堪,人们都在惋惜着,没人注意有两个身影悄悄潜入残破的王府,在废墟里翻找着什么,可终究是一无所获。

    不久后人们发觉开在长街上的药铺关了门,他们又在惋惜这么好的医者也要离开......

    清水与清越在得知恒王府失火后便一度想冲进去救人,可天祥院英智把门牢牢抵住再加上翻滚的浓烟他们待不了很久。“主子,奴婢求您了把门开开吧!”清水一手捂着面部一手拼命瞧着紧闭的门。

    屋内除了屋脊落下的声音再无其他动静,就在清越想强拉着清水离去时,门间的小缝处扔出来了两样东西—一枚玉佩与一枚玉扳指。玉扳指是那日他对着日日树涉说出那句心里话时日日树涉塞到他手中的,之后他一直贴身放着从未拿出来观赏过。

    清水是见过恒王带着这个玉扳指的,而那枚玉佩是天祥院英智从小带在身上之物,她得知了天祥院英智的用意,拉着清越在门口磕了三个响头后才不舍得离去。至于为何大火后又重返恒王府,那是他们想寻得天祥院英智的尸身,只是这恒王府被烧得面目全非,他们翻找了一会也没寻到为了不惹人注意只能心有不甘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后来他们带着这两个物件在日日树涉与天祥院英智初遇的那个山头,找了一处空地把这两个物件埋了进去,然后插上了一小块木板,为了不被他人发觉那块木板上并未刻写任何字,而后他们就在周围搭建了房子开始以种地为生,此后便一生都未离去,守着土堆底下那对相爱之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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