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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rosion-Diffuse

    @Erosion_Diffuse

    属性:天陆【R向固定/清水无差】
    大部分为非官方设定,含有大量私设,私人设定请区别于官方作品世界观
    内容禁任何形式的二转,二次上传。除POIPIKU外其余平台皆更新不完全,也不及时

    P站:Erosion_Diffuse97 https://www.pixiv.net/users/39569083
    X:Erosion_Diffuse97 (@Erosion_Diffuse
    邮箱:CCRJUN@qq.com

    部分额外的番外内容设有密码,基本为通用密码。【通用密码为:CP+生日】
    带有☆的表示为小料本限定番外,密码不同,不可用通用密码解锁。为限定解锁。
    想要repo(明示)

    标签为【剧透】的均为待创作。里面不含有实际性内容,都是计划中要写的东西,所以不能用通用密码解锁,解锁了也看不到什么,是真的。

    ☆quiet follow
    POIPOI 59

    Erosion-Diffu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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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lationships:九条天×七濑陆
    Summary:黑手党+私人设定[寻找童话]

    寻找童话 [01:00]那天是童话般的相遇 [06:00]阻拦幸福童话的不止是女巫 [12:00]和公主在一起的一定是王子 [18:00]别等钟声敲响 [24:00]最后,童话的结局是——童话起源于戏剧,梦幻与爱。
          寻找童话不是。
          没有人知道寻找童话到底起源于什么时候,但就有那么一些人从出生时,胸口就带有一个时钟。后来人们发现,这些胸口带有时钟的人,在遇上某个人之后,胸口的时针便会不可思议的开始转动。第一个开始研究它的人,将这个病症取名为寻找童话,并将拥有时钟的人称为princess,而那个令轮盘转动的人则被称为prince,那是princess命中注定的人。
          在无数prince与princess牺牲后,社会终于总结出寻找童话的规律:
          princess第一次遇到prince后,胸口的指针就会出现并开始转动。秒针前进的速度代表prince对princess的爱意,prince对princess的爱意越深时,秒针将会行动得越快,而时针代表princess最后的时间。
          通过现代计算已经证明,如果princess与prince只有初次相遇,再无后续的接触,没有任何恋爱的机会,那么秒针前进的速度足以支撑princess到自然老死。只是到现在没有一例princess与prince相遇之后,双方能够一起顺利再活12年以上的例子。
          因为princess的时针开始前进的时候,princess就会开始产生对prince无法控制的爱意,princess的大脑将会被prince的一切占据,无法离开prince,必须要呆在对方身边才能继续生活下去。如果不呆在对方的身边,princess将开始慢慢难以入睡,甚至连对食物都难以下咽。而当时针在prince爱意的影响下走完第一圈后,princess的身体将开始变得虚弱,生物本能会让princess开始讨厌prince,并会认为prince是即将杀死自己的犯人,但也确实如此,当时针走完第二圈的时候,princess将会和这个世界告别。解决的办法唯有杀死prince,又或者prince停止爱princess,才能让时针停止转动。因此,当时钟的第二圈开始转动时,princess会对prince开始抱有强烈的攻击欲望,失去过去所有的爱意,只想杀死prince。
          《寻找童话》是科学无法解释论证的存在,研究家们也同样没有办法将时钟从princess上祛除。有princess为此甚至将自己刮去一层皮,时钟也牢牢的纹在身上。即使医学,科学穷尽一起手段,甚至用药物压制,也只能压抑princess对prince的爱意与杀意,无法阻止时钟的前进,也就是说,只要童话中的两人相遇之后,就注定只能存活一个人。
          所有人都知道这根本不是美好的童话,而是童话的诅咒。
          
           [01:00那天是童话般的相遇]
          
          
          沙滩,阳光,海滩。
          抱着年轻人干不死便干到死的心态,九条天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假期了。如果不是最近订单少了一点,Vulture突然掏出一张机票递给他的话,他根本不会跑来索伦托度假。有订单的时候他就是满世界到处跑了,现在有了休息时间,他只想好好呆在家里。
          不过这里也没人认识他,就当休息了吧。
          等着晨光洒在海岸线上,落成一片金色。九条天准备好早餐,坐在阳台上一边看着远处的海天一线,一边想到——这时候应该要有音乐,一首solo。
          
          “[Buongiorno.]”
          
          九条天刚翻开书,便听到一声问候从楼下传来,从声音上判断是一个男人。没想到居然有人和他起的一样早,天走到护栏旁向下看去,那是一个红发的少年,看起来与他年纪相仿,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衫,一双与日出辉映的红瞳,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早上好,先生。”
          问候从意大利语突兀地变成日语。天面不改色地放下书:“早上好,先生。你是日本人吗?”
          “是的,看来先生你也是日本人。”红发少年似乎因为在异国他乡遇到同伴而欣喜:“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国人。”
          “为什么觉得我是日本人,我也有可能是韩国或者是中国人,不是吗?”就连天也没有察觉,他面对生人总是下意识警惕的身体不明地放松下来,甚至对着红发少年露出笑容。
          “直觉,我的直觉一直很准的。”少年带着小骄傲,也看着天,眼中是不掩饰的好奇:“我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还没有见过先生。”
          天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目光移向少年身下坐着的椅子,更准确来说是一把轮椅。如果不是特殊兴趣,只能说明这个少年是个残疾人:“我是来这里度假的,今天是第一天。”
          “原来是这样,我叫七濑陆,我就住在先生您的隔壁。”天看着陆的脸上浮现一层淡淡的红晕,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只有你自己一个人吗?”
          天从刚刚就开始观察周围,没有发现有谁来找七濑陆,一般来说,发现病人不见了不应该着急寻找才对吗?而病人本人只是平静道:“我是自己一个人住,我的家人很久以前就不在了。”
          “……抱歉,是我唐突了。”意料之外的回答,天垂下眼帘,为自己刚刚萌生而出的念头而懊悔:“我叫九条天。”如果陆回答了自己是被抛弃的,也许天还会产生一丝莫名的怜悯,甚至是不平,但现在这个结果更让天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想法。他不是会对一个孤儿产生同情的人。
          天,九条天……九条天先生。九条天的名字在七濑陆口中念了又念,天甚至以为自己的名字成了宝物正被陆把玩着,心间似乎随着陆的声音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一根羽毛扫动得他心痒难耐。
          “请多多指教,九条天先生。”
          “请多多指教,七濑陆先生。”
          陆这么说着,天也只能这么回应。
          “叫我陆吧。我可以叫你天,天……天哥,可以吗?”陆眨着眼睛,就像小鹿一样的眸中闪着期待:“我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想要有一个哥哥,我觉得我和天很有缘。”
          少年的语气就好像真的要把天当哥哥,又有意无意的在有缘两字上停顿。无从解释这一面之缘的情绪是从何而来,天捂着脸别过头去,藏住了表情,只是染得绯红的耳廓在阳光下更加明显了。“你开心就好。”就如陆说的,那有些扯淡的命运感却让天觉得应该如此。
          “天哥要在这里呆几天呢?”见面不过几分钟,陆已经十分自然地喊着天,一边转着轮椅,想要试图登上他根本无法爬上的台阶。
          “一个月左右。你等等。”天转身从阳台离开。不一会,天的身影从大门走出,站到陆的面前,将手上的一杯水递给陆,对着陆发愣的表情笑着。“一直抬着头说话不累吗?”
          “不累。谢谢天哥。”陆小声地答着,从天手中接过杯子,轻抿了一口。
          天仔细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刚刚在楼上没办法观察得很仔细,凑近了就能看到陆的手很好看,能够清楚地看到骨节,被太阳晒得刚好的肤色和白瓷的杯子形成明显的对比,白色衬衫没有遮住的锁骨也很好看……
          “天哥。”
          正当天仔细欣赏陆的时候,声音似乎在耳边突然响起,很近,近得就好像就在面前。九条天回了神,那近在咫尺的睫毛似乎擦过了他的面庞,吓得天连忙退了两步,便发现那双如同红宝石样的双瞳正一闪一闪地盯着他,让天一时觉得方才又好像是风吹过了面庞的感觉。
          “天哥要一起去看海吗?”对刚才微妙的接触,陆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垂下眼帘掩去了晦涩的羞涩。“日出后的海上很好看。”
          “好,那就去看吧。”天没有拒绝。虽然从别墅区这里就能看到大海,但实际上离海滩还有一些距离,而且天也觉得这时候确实需要一些特别的氛围。见天答应,陆刚准备转动轮子出发,天却径直走到轮椅后握住把手。天自然的动作让陆一怔,却没有说什么。
          就算日出后的海上再怎么好看,也很少人会在日出时便在海边守着,至少在这个不属于旅游景点的海区是这样。幸好陆坐的轮椅在沙滩上移动并不困难,天推着陆一路到海滩边,几乎没遇上什么人,一直到离海线距离差不多的时候,天才停止前进开始绕着海线闲游。
          “天哥刚刚是在看莎士比亚吗?”
          在天不知道开口挑起什么话题的时候,陆首先打破沉默的气氛。天刚点了点头,又想起现在陆应该看不到他的动作,便回应了一声。他习惯在早餐时进行阅读,但他很少看文学性的书籍,今天只是心血来潮。
          “我喜欢安徒生童话。”陆刚说完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庆幸天在他的身后,不能看到他的表情。“很幼稚吧?居然会有男生喜欢童话故事。”
          确实是出乎意料的回答,但好像十分符合少年。天浅笑着,却并不会让人感到冒犯。他没有所谓的刻板印象,只是简单的认为就算是男生也可以穿粉红色。天原本对童话没有兴趣,却不介意现在开始有兴趣。“我也喜欢童话,陆喜欢什么童话?”
          “嘿嘿,我喜欢海的女儿。只是好可惜,她最后没有让王子知道她真实身份。”
          “她最后变成泡沫消失了。”海的女儿的故事,天听说过一点,那个告诉他故事的人到最后都在骂那个小美人鱼是个蠢货,应该杀了那个愚蠢的王子,而不是为了虚无的爱奉献自己的灵魂。
          “如果换做是天的话,天会怎么做呢?”陆无意地问着。
          “如果真的到那一步我可能也会和小美人鱼做一样的事情,但如果我是王子,我一定会认出小美人鱼。”只要从一开始就认出了小美人鱼,根本就不会走向那个结局。天的内心不存在自己会认不出小美人鱼这个开局。
          “哈哈。”听到天的回答,陆忍不住笑着,目光眺向泛着粼粼波光的海面。那是小美人鱼出生的海,回不去的家。“真可惜。”
          “什么?”
          “如果我腿没受伤的话,就能和天哥去踩海了,来海边就应该踩海才是。”陆轻声说着,带着几分失落。
          “会有机会的。”话语下意识从口中脱出,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天立马懊悔了,紧锁着眉目几乎是想立刻给自己来上一巴掌。还没等天解释,天听到身前传来几声淡淡的笑声,陆似乎并没有在意天的失言。“天……天哥也是自己一个人来旅游的吗?”
          “嗯。”看到陆并没有因此受伤,天松了一口气,在脑海中警告自己绝对不能再出错了。放在今天以前,天甚至不敢想自己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如果是潜藏任务,他早就因此暴露了,所有的一切都毁之一旦。熟知熟背目标资料是最基础的技能。
          “那天哥能再多陪我一会吗?”
          那是一种让人很难抗拒的魔力,从眼神到语气都让天无法拒绝,天从来没有遇到过像陆这样的人。在调动本能警惕危险之前,最先萌生的竟然是答应他一切请求。
          “对不起,是我要求太多了。”还没有等天梳理完自己的情绪,见天还在犹豫的陆立马撤回了自己的欲望。“我太高兴了,我已经好久没有来海边了,还有日出,这是第一次有人陪我看日出。”
          天分不出这应该被定义为谎言吗?示弱的语气,明显的暗示,天自觉在情感彻底掌控他的大脑之前,他应该先警惕这种无缘无故的交好,陆的话语和行动就像是他一直在这里等着他的到来。但理智还没有回笼,天不想认为陆是个优秀的演员,一直以来哪怕只有1%危险可能性也要做足警惕的天,在这瞬间选择相信了剩下那99%。这个单纯的孩子能欺骗他什么?
          “对不起。陆完全站不起来了吗?”天垂眸看着陆被隐藏在宽松长裤下的双腿,隔着衣服,不能分辨出肌肉的状态。导致人无法站起的情况有很多种,有的是先天,但更多的是后天造成的原因,如果不是太严重的骨折瘫痪,经过锻炼应该都可以恢复到勉强行走的状态。
          “也不是,简单走两步还是可以做到的,但如果一直走动的话,膝盖会很疼,和只能坐在轮椅上没有什么区别了。”陆扶着膝盖,露出苦笑,藏住了底下的心绪。“出了一些意外呢。”
          “是谁做的?”天紧抿着唇,直接询问道。确实不该触及陆的伤疤,但如果那个人还在的话就去杀了他。——天暗自做下了决定。
          “那个人已经死了。等我出院去打听的时候,那个人已经发生意外去世了,好像是车祸。”陆用着听不出情绪的语气平静地说着:“果然做错事情是会遭到报应的。”
          “做错事就是要付出代价的。”如果那个人没死的话,他肯定会让那个人接受比车祸更痛苦的死法。
          听到天的话,陆突然笑了,因为笑得太开心直接俯下身子,又捂着胸口,背部一颤一颤的。直到天觉得自己应该阻止陆继续笑下去的时候,陆才慢慢停止了笑声,深吸一口气,转头看着天,面庞带着明显的绯红,像远处的红霞。“我好喜欢你,天哥。”
          
          过去到现在,九条天对于一见钟情的认知,更多来自于电视剧中循环播放的狗血电视剧:原本两个人生毫无交集的人,因为某些意外事件相遇相知,因为必然的吊桥效应而产生所谓PEA激素,最终分泌出荷尔蒙激素。所以只要拥有足够刺激,足够惊险的相遇,一见钟情也是顺其自然的事情。可是他和陆的相遇符合这个实际吗?他和陆的相遇到现在还没有超过一个小时,只是在即将日出的海边,向一个从未见过的人搭话,只要做到这种程度就足够产生爱情的荷尔蒙了吗?
          应该是足够的吧?——九条天闻着由海风带来的味道,似乎不只是海水的味道,夹杂着如同糖果化开后带着的甜腻的香味。
          就像童话故事一样。
          将梦幻与巧合构建成顺理成章的爱。
          
          休假中的天没有任何行程,直接就决定了接下来的时间都要和陆一起度过的计划,幸好陆也没有提起要回家的事情或是别的事情,两人便心照不宣地默认了接下来一天都要在一起的行程。和陆相处比天想象得更轻松,两人自然地交谈着兴趣,文学,小到早餐最经常吃什么,结果发现两人的喜好竟高度的相似。一直到肚子已经开始咕噜叫了,两人才恍惚时间的流逝。只是两人都是早上临时出门,什么准备也没有,天一摸口袋,倒是有一把他永远都会随身携带的小刀,天也不能带着陆去做上街土匪这种强盗的行为。没有办法,天只能带陆先回别墅,跑回屋子拿了张卡,又用最快的速度回到陆身边。在门口无聊等待天的陆,在天出现的一瞬间,立刻露出了笑容。
          这个别墅海域算是富人区,没有什么小摊小贩,基本都是一些高档餐厅。在门口接待的人员看着天推着陆接近餐厅,虽然两人的相貌都是可以当明星的优秀质量,但也都是一幅‘不修边幅’的模样,让人十分担心两人有没有足够匹配的消费能力,只能上前礼貌地问询是否有预约,也算变相的确认等级和驱逐。
          被拦下的天扫了一眼餐厅内部,用餐的人并不算多,便明白了侍者的意思,直接从怀中掏出黑卡,耍了个花样夹在两指中展示在侍者面前:“[我没有预约,我们只是打算简单解决一顿午饭,难道你们餐厅只有必须预约才能进行的菜单?]”
          侍者一眼就认出天手中的黑卡,脑海中调出办卡所需的最低金额,立马做出了请的手势,低头谦逊道:“[很抱歉是我怠慢了,这边请,两位先生。]”
          “那位侍者应该以为我们是迷路的旅客。”
          来到座位,天示意侍者将原本的椅子拿开,将陆推到餐桌前,又将侍者端上的菜单递给陆,顺便用日语和陆开着玩笑,这里的人只会意大利语和英语,就算会日语天也不在乎,陆也发出了笑声。几乎没有人会像他们两个人一样穿着随意地进入一家价格不菲的高档餐厅,大概就和坐在出租屋里喝着82年的红酒一样荒唐。
          “明明天哥一看就是贵公子啊。”陆理所当然地夸赞着天。只要不是瞎子,谁都能看出天的气质很好,陆完全相信天就算是套上麻袋也会和王子一样帅气。
          “陆也是王子哦。”不是客套,天含着笑意回答,又随口对一旁还在等待的侍者点下了菜单里最贵的套餐。
          
          餐厅的分量不多,两人用餐完后,又找了个方便欣赏日落的地方。天等着红日一点一点地消失在海际线,最开始只是余光偷窥陆,到后面天直接转头毫不掩饰的直勾勾地看着陆,又忍不住笑着。
          陆当然感受到了天带着炽热的目光,也不知是落日余晖的映照,还是陆本身就是容易害羞的性格,陆的脸颊染着淡红,目光却毫不避讳地与天的视线对上。“怎么了,天哥?”
          “我在想,陆能叫住我真好。”
          天从来没有一天像今天一样轻松,甚至庆幸了自己答应Vulture的休假提议,否则他根本没有办法遇到陆。像童话命理的相遇是个意外,但却不容错过。
          
          等天幕完全降临前,天将陆送回了他的别墅。虽然天动了一秒让陆住在自己那的心思,但还是按耐住了,毕竟这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天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十分轻浮。
          陆的住所确实就在天别墅的隔壁。复古的玄黑铁门后的院子里栽满了花,被花包围的房子就像存在童话里的城堡。天记得那种花叫做卡萨布兰卡。仅从房子的外观上看,这个别墅和天的没有太多差别,只是被打造成了行动不便的人士也能方便生活的程度,大部分地方都被改装成坐着就能够到的高度,也没有什么楼梯和门槛。天快速观察了一眼,楼梯旁应该是电梯,应该是花了很多功夫改装过,毕竟三层的别墅很少具备电梯功能。
          “谢谢你,天哥。我今天过的很开心。”
          临别前,陆的手中还握着天给的杯子,没有任何要还给天的意思,天也没打算提醒陆这个事情,任由陆把它据为己有:“我今天过得也很开心,陆。”
          “天哥,明天能再见吗?”陆小心翼翼地问着,又夹着些许不安,手指不停地摸着杯子。
          天看在眼里,又忍耐下直接告诉对方:那不如我今晚留下吧的冲动,伸出手摸了摸陆的脑袋:“明天我会再来的,陆。”
          “啊……”
          也许是错觉,天注意到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陆似乎伸出手想要抓住他,但也只是刚有了伸手的动作,便马上收了回去,带着眉角微变的幅度:“明天见,天哥。”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许久,那颗和陆相遇而变得热火上头的脑袋才有些冷却下来。天坐在电脑前,犹豫着,还是输入了名字,一串又一串的信息不过几秒便事无巨细出现在屏幕上。
          
          七濑陆。男。27岁。毕业于早稻田大学。
          高中时父母因意外离世,继承了双亲的巨额保险遗产。在学校里的成绩中上,没有特别拔尖,也不算差。因为出众的外貌和开朗的性格在学生中很受欢迎,曾经多次入选校草榜单,虽然只是同学之间组织的娱乐性质的活动。考上大学后的第二年因为意外事故导致双腿残疾,事故发生后休学在家一年多后才重新回到学校,顺利取得毕业证。后来造成这场意外的肇事者因为车祸去世。
          毕业后的七濑陆用父母留下的遗产以及保险金购置了两套房子,一套在日本国内,一套在意大利,并在国内开了一家花店和咖啡店,业绩平平,既没有亏损,也没有盈利到令人眼红的地步。
          七濑陆从小生活在国内,一直到三个月前,七濑陆关了店铺到索伦托度假,只身一人,一呆就是数个月。
          
          照片中的七濑陆站在花店前,怀中抱着一束薰衣草。除了带着点坎坷的意外事故,这是一份任谁看来都平凡至极的普通人的一生,挑不出任何毛病,这孩子应该是那种学校作业都会准时交的类型。天看着屏幕中的资料,脑海中回想起临走前陆的表情,那种隐忍中带着纠结的神情,他应该有什么要说的,可碍于什么不能说。天的脑海中一下闪过所有可能性——有人在利用七濑陆来接近他吗?但七濑陆是三个月前来到这里,而他则是最近才开始休息,因果上并不成立。除非这个因果倒过来看,有人设计让他接近七濑陆。
          天回忆起这个别墅是中介第一套推荐给他的房子,价格地段户型所有的一切都很好,他没有什么要求,也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在选购房子上便直接签下了。现在看来也可能是有预谋的,完美的开局就是为了让他第一时间选择。但有了前因也没有后果。现在的问题就是他并没有任何针对七濑陆的理由,相反,他对陆很有好感。而且如果真的要有任务,只需要让Vulture给他一个任务,根本不需要绕这么大一圈麻烦。
          不管怎么想这都是一场无法成立的阴谋。虽是这么想,但天不敢完全放松下来。警惕的本能发作让天甚至开始觉得有人要对付陆,而不是自己。不可以因为自己而让陆陷入危险。保护一个人的最好办法只有远离和寸步不离。天做不到前者,但后者天想实行也没办法,他现在没有可以和陆一起住的理由。监控是最最下策的选择,他和陆才刚刚开始,他不想做出这种破坏关系的监视行为。
          做了十几年的杀手,也接过不少保镖任务的天还是第一次感到如此苦恼。
          
          
          夜晚,伴随着滴答滴答流走的时间,时钟越走越快了。
          陆深呼吸一口,却无法抑制不停加速的心跳,从天离开后脑子就变得浑浑噩噩,几乎要被那个白色的身影占据。想要味道,想要那个人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看着天转身的那一刻,陆真的想开口让对方留下来,可是他不能那么做。
          “天,天……九条天……天哥……”
          毫不掩饰欲望的呢喃,空间被一个人的名字填满。只是从远处看见天,只是一个身形,一个背影,陆就知道了,天就是他一直在找的人。甚至于感情控制着身体直接快于理智的大脑先一步行动,他去相遇了。陆知道自己不应该那么做,可是他控制不了催生的PEA荷尔蒙,每一句想说的话都被情感操控着,他一边兴奋着,一边害怕那种迫切想要接近天,想要让天爱上自己的情感。
          “冷静一点,七濑陆。”
          陆努力压制住激动的情绪,看了眼放在床头的药盒,起身走到厨房,目光从一排杯子上划过,最后拿起在今天被自己据为己有的杯子,陆抑制不住的想天曾是如何使用这个杯子的,是如何将唇贴在杯沿,探索着天留下的痕迹,汲取着天残留的气息,解渴着。
          手中握着早已经喝完水的杯子直接倒在床上,杯子顺着起伏的胸口颠簸着,说着让自己安心的咒语:“没关系,明天还可以再见到天。”
          
          
          第二天因为生物钟早早醒来的天端着书和咖啡走到阳台坐下,熬不过十秒,天便忍不住转头向后面看去,可不管天怎么等都没有看到陆的身影。书页上的内容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回首就已经三四次。撑不住去看时间,已经早上七点。天没有犹豫直接丢下书,刚走出门又一个刹车重新拐回屋里,找了张卡连忙重新出门。
          天直接朝陆的别墅走去。拽着矜持,不停加快的脚步只差点跑起来了。天没有马上去按门铃,站在门口往里偷看了好几眼,如果这时候有人路过肯定会直接报警,这鬼鬼祟祟的样子不可能是好人。而鬼祟当事人找不到人,又在门口徘徊着,就是不去按门铃。
          还没等天纠结完,突然闻到从屋内传出的一股烧焦的糊味,不管是什么因起都不会是好事,天直接翻过巨大的铁门一路往屋里跑去,生怕自己多耽误一秒:“陆,你没事吧!”
          天刚闯进门,就看到屋内的陆正端着一盘已经看不出原本是什么的惨烈模样的东西,而陆本人看着突然出现的天露出慌张的脸色,也顾不上质问天是怎么进来的,就慌忙把‘罪证’往身后藏:“天,天哥?!怎么突然就来了?”
          “陆,你在做东西吗?”看到陆没事,天松了一口气,走到陆的身边试图拿过盘子,陆还打算挣扎两下,结果推拉中那东西直接掉在地上散了一地。
          天看着地上已经可以被形容为黑炭的不明物体,又看着一脸羞愧想要躲起来的陆:“我想试试自己做早饭,然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已经不是失败这么简单了吧,这完全就是全军覆没啊。天无言的看向陆背后宛如经历战场的厨房,不用亲眼见证也能想象这里刚刚经历了什么。他的小王子厨艺为零,天直接判下结果。“我来给陆做饭吧。”天收拾完一地狼藉,观察厨房的布局,工具的摆放位置,径直走到冰箱前。冰箱里的东西不多,但好歹比天那空无一物的冰箱东西好多了,至少基本的几件套都有。食谱在脑海里飞快闪过,天已经开始动手拿出几颗鸡蛋:“陆在客厅等我吧,很快就可以做好。”
          “我就在这里等,我不会打扰到天哥的。”陆秒答,一点没有离开的意思。厨房的空间够大,足够两个人活动。
          想了想只是呆在门口的话应该不会有意外,天便不强求陆离开,哪怕明明自己也存在私心。厨房里一时响起利落的刀声,陆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天有些迷茫,这一切陌生得很,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过。只是一个人太过熟稔,一个人顺其自然。
          “陆很怕冷吗?”天边准备下一个步骤,边随意地找了个话题。现在是夏季接近末尾的时间,海边比其他地方更容易降温,但很少人会在这时候就开始穿着长袖,短裤短袖还是大部分人的穿衣首选,可陆已经接连两天都穿着长袖了。
          “啊,我确实有些怕冷,我习惯穿长袖衣服了。”声音近在咫尺,天感受到有人来到自己身后,也不继续上前,只是停在他背后几步的距离,又问着:“天哥很擅长做饭吗?”
          “只会一些。我和陆一样也是自己一个人住。”天的眼睛还盯着锅,心神却已经飘到身后的人上。
          “天哥好厉害,我只会把他们都变成黑色的。”陆边说着,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天,不安分的小手伸了出去,最开始只是试探着想抓天的衣摆,见天没有反应后,便放心的继续得寸进尺,想起来心虚抬头看了一眼天,但依旧没有放手的意思,又转着轮椅一点一点地靠近天,一直到那件黑色的衣裳占满他的视线为止。
          是天的味道,好像是雪松的香味,好舒服。陆贪婪地汲取着天的味道。
          “陆。”
          “在!”
          被抓住的身体突然出声,吓得陆身体一抖,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宛如受惊的炸毛小狗慌乱的回应天。
          “你这样抓着我,我没有办法走路了。”天轻声说着。陆的指尖隔着衣服挠着他的身体,再这样下去恐怕他就要缴械投降了,等着东西快做好了就连忙出声,生怕陆再做些什么让他受不了的事情。
          陆对上天带着无奈的眼神,又看着原本被熨得平整的衣裳已经被他抓得一角都是褶皱:“对不起!”等到陆放手,天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先将陆推到餐桌旁,再回身去厨房拿了早餐放在餐桌上,是两份很简单的美式早餐。
          “我开动了!”
          因为刚刚不算光彩的插曲,陆故作镇定地拿起刀叉准备开始品尝,松软而香甜的面包在口中化开的一瞬间,陆忍不住感叹:“好吃!天哥好厉害。”
          天没有马上开动,只是看着陆红着脸却以极快地速度席卷着餐盘里的食物,酱料甚至在忙乱之中沾在唇角上。天轻笑一声:“这很普通吧?陆喜欢就好。”
          “才不普通。”陆神情认真的品尝着,恨不得将这个味道永远留在嘴里。
          “意大利应该也有很多美食吧?意大利美食可是西餐之母,像我们昨天去的那家餐厅可是意大利最知名的品牌之一。”天当然没觉得自己的厨艺能和星级厨师相比,他自觉自己的水平最多就是在吃饱的同时能够稍微享受美食的快乐而已。
          “没有天哥做得好吃!”陆不满地说着,似乎是在抱怨天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又依依不舍地拿起最后一块面包放进口中细细品尝。
          “那陆下次想吃什么?日料吗?”天站起身,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的面纸,等陆反应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将带着脏的面纸丢进垃圾桶里,仿佛什么都没做过的样子。
          “我……”叉子一下一下地敲在盘子上,但是陆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陆垂着头,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看着天:“我想吃蛋包饭,听说日本家庭小时候家长都会给小孩子做蛋包饭,他们还会用番茄酱在上面写字。”
          没有这种经历的天心头一动:“那我晚上给陆做蛋包饭吧。”
          “嘿嘿。我做蛋包饭还是有点自信的。我也可以做给天哥吃。”陆又一幅自信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刚刚把厨房炸毁的人是他。
          “那我们一人做一份……”天还没说完,一阵突如的默认铃声直接打断他的话。两人同时夹断了话,沉默的听着铃声一遍又一遍响起。知道天的电话并能给天打电话发消息的人不多,天头次想直接挂断电话。
          “天哥不接电话吗?”
          电话铃声持续不断地响起到没办法无视的地步。逼不得已,天拿起手机,果然是Vulture:“抱歉,陆。我先去接个电话。”
          “嗯,我在这里等天哥。”
          
          天走到门外,确定这里的声音应该不会被陆听见后才接起电话:“喂,是我。”
          和急促催命的电话铃声不同,不紧不慢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宛如只想拉着天聊家常:“怎么这么慢才接电话?天。”
          “抱歉,Vulture,我刚刚在做事情。”天看了一眼屋内,发现屋里的人也在注视着他,四目相对后,陆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毕竟是你的度假,不过天,有订单了。”对面也没有多追究,直接进入正题。
          “Vulture,你前两天才给了我一个月的假期。”
          “嗯?”听到天的话,对面有些不可思议:“我以为你会很高兴工作这么快就来了,我的工作狂儿子。放心,这个订单的需求就在索伦托,你就当跑个腿。”
          “……我知道了。”天几乎没有拒绝过订单,现在拒绝只会迎来Vulture的刨根问底。Vulture的警惕性很强,天不想因为自己给陆带去任何麻烦。
          Vulture将内容发到收件箱。和以前的工作内容大差不差,暗杀一些让雇主不顺心的人,然后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是谁做的就足够了,对天来说就真的只是顺便跑个腿的功夫。天将内容背熟于心之后便将短信删除,又顺口问道:“是哪个家族的?”
          “一个有点军火的小家族。这种订单除了来钱快就没有别的优点了,上边人勾心斗角,下面的人就负责干脏活,给他们收尾。”Vulture无所谓地说着,又和天揶揄:“辛苦你了,天,早些解决你就可以继续享受你的假期了。”
          天心不在焉的嗯答着,又和Vulture寒暄了几句,才重新回到屋子。陆正一脸担心地看着他:“天哥难道发生了什么吗?是天哥的家人那边……”
          说到家人,陆微微地停顿了一下,天察觉到了却没有多想:“是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有一个临时的外派任务。”
          “天哥不是在旅游吗?居然让在休息的人工作,真是个黑心公司!”陆愤愤不平地说。
          天忍不住笑,没有否认。想想他除了短暂的休息日之外确实全在工作,说是360天都在工作也不夸张,虽然他也刻意忘记了他都是自愿加班的事实。
          “如果有时间的话,我能找天哥吗?”在天看不到的地方,陆的双手正不停的揉搓着,语气中带着不明显的迫切:“不会耽误天哥的上班时间,只是天哥没有工作的话,我可以和天哥一起玩吗?”
          “当然,我会尽快完成工作的。”陆提出了天烦恼的事情,天直接开始在脑海中思考怎么才能更快的完成工作,好和陆一起度过剩下的假期。
          
           [06:00阻拦幸福童话的不止是女巫]
          
          
          金属制的钢笔在天的指尖灵活转动。任务只有一个,但要做的计划和准备有很多。即将举办的意大利黑道聚会,还有目标参与的黑手党交易。下毒,刺杀,狙击,就算引起骚乱也要留下的时间要足够全身而退。
          策划谋杀比吃饭喝水还要容易,前后不过半小时,计划在脑海中成型后便被天丢到了后面去,开始苦恼真正麻烦的东西。好像过段时间附近会举行庆典,早点解决然后邀请陆一起去吧。天立刻停止了转笔,刷刷开始在纸上写下当日需要的衣服,餐厅,游玩路线。
          
          
          “没想到是假面聚会。”
          黑手党的聚会举办在马泰拉,亘古的城市刚好与古老的黑手党一起组成了另一个世界的纬度。天不是没参加过黑手党聚会,但以假面舞会这种浪漫的形式举办的还是第一次。应该说真不愧是意大利吗。
          宽阔的会场里所有人都穿着大差不差的漆黑正装,最明显的区别只有各式各样的面具,就连天乔装扮演的侍从也被要求带上面具。如果不是侍从的胸前还带上了名牌作为区别,恐怕已经有人把气质不凡的天当做哪个大家族里的人。天端着托盘,就像真正的侍从一样在暗潮涌动的会场里快速穿行着。天原本想选个全遮面的面具,但会场里的大部分人都选了半遮面,天身为一个侍从也只能选个半遮面面具。毕竟要隐藏身份肯定是要隐藏到底最好,虽然专业人士辨别一个人的方法不止靠人脸。
          游走在会场的天清算着到场的家族,由意大利黑手党巨头举办的派对,就连活跃在国外的组织都有到场。在这里随便杀了谁可能都会引发新的战争,但他要等的目标还没有出现,而现在距离宴会开始已经足有半小时了,如果不是想挑衅主办方的话,不会有人在这种场合迟到。
          没有排除对方没有参加聚会的可能性。最后在会场找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目标之后,天便放弃了第一个计划,大不了他多准备几颗子弹。
          就在天准备将PlanA计划划掉的时候,头等奖终于掉到他的手中。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忽然出现的人,第一时间发现的只有天和会场中的被人群簇拥的中年男人。男人看到姗姗来迟的一行人却露出高兴的表情,端着红酒杯朝对方走去。
          “[Benvenuto,amico mio.]”
          “[scusate,padrino.]”戴着半遮狐面的男人略带歉意的说道:“[很抱歉我们来晚了,我们在路上遇到了一些麻烦。]”
          “[没关系,我很高兴你们能来到我的宴会。代我向Onibi先生问好。]”padrino亲自为男人递上了红酒,男人接过酒杯,同时放低了高度轻碰了对方的酒杯。
          “[当然,padrino,这是我家主人为不能亲自到来而为您准备的歉礼。]”男人说着,身旁带着一个全遮面小丑面具的人立刻端上一个礼物盒同时打开。天看不见礼物盒中的东西,只能看到padrino在看到盒子里的内容之后露出了一个复杂的表情,而狐面男人只是微笑着继续说道:“[相信接下来您的儿子应该能享受一段美好的人生。]”
          “[传言都说你们家主人在解决prince上是无可披靡,这下我总算见识到了。]” padrino收敛了表情,抬手示意了一下,立刻有人上前端走了盒子。padrino沉默着,又上下打量男人一眼,才开口道:“[你们在路上遇上了什么麻烦?我也不希望我的朋友在意大利遇上太多的麻烦,打扰了你们游玩的兴致,也许我能帮你们解决一些小麻烦。]”
          “[有一些胆子大的人,不过无需您劳心,padrino.]”面对教父隐约的态度,男人只是继续带着恭敬的微笑说道:“[意大利是一个美丽的国家,只是明天的码头,我家主人不希望道路上有带毛鸡,还有凑热闹的公牛,这确实会打扰到我家主人欣赏意大利风景的心情。]”
          “[当然,先生。]”身为教父的从容在这一刻展现得一览无余,padrino又看向狐面男身旁的人,戴着一个全遮面小丑面具的人,在这个欲盖弥彰的假面舞会上,他是唯一一个全隐藏自己身份的人。“[他是你的保镖吗?]”
          “[是的,不合规矩的地方还请您见谅。]”
          “[这个聚会没有规矩。]”padrino的目光从小丑面具上收回,发出爽朗的笑声:“[而且你们刚刚送了我一份大礼。]”
          谁都听得出来聚会并非真的没有规矩,教父只是因为大礼给了几分薄面。两人又互相客套寒暄了几句,padrino重新加入到宴会,留下狐面男和小丑男在原地。天不动声色的端着托盘走到狐面男人身边,示意男人可以换上一杯新的红酒。狐面男人看了一眼毕恭毕敬的天,放下早已喝完的红酒杯,重新拿起一杯新的红酒,同时对着身旁的男人道:“先生,我觉得袭击我们的不会是罗马诺,手段太低质了。”
          “来月,我们现在不是在日本,这个事情等会再说。”
          小丑男人低沉的声音让天下意识看向他,只是眼睛转动的一瞬间天就后悔了,他的动作太过明显。而没有给天后悔的机会,在天看到小丑面具时,对方就已经看向他了,或者说,天觉得自己一开始就在被对方注视着,天能感受到藏在小丑面具下的目光正从自己的面具缓慢滑向胸牌:“[有什么事吗?伊泽罗先生?]”
          就算不带面具,天也能保证现在的表情绝不会有任何改变:“[抱歉先生,只是我想您需要一杯苹果汁吗?]”
          通过小丑对狐面男的称呼,天确定了狐面男人就是目标:朝日出来月。只是现在天发现了比目标更危险的对象。听到天的话,狐面男先做出了反应,愤怒指向天:“[你是什么意思?]”
          小丑男人倒是没有在意天的冒犯,只是拿过来月手上的红酒重新放到天的托盘上:“[黑手党聚会上会有那么温和的饮料吗?]”
          “[如果您需要的话,padrino会满足所有人的需求,只是一杯苹果汁,先生,宴会上不可能没有苹果汁。]”天冷静地说道。
          “[我不需要苹果汁,很抱歉我从来不吃外面的食物。]”小丑男人突然发出一声轻笑:“[但如果是你亲手做的,我会考虑的。]”
          没头没尾的话,天微皱着眉头:“[我只是一个执事,先生。]”
          “[我当然知道你是一个执事,伊泽罗先生。]”面具遮掩了表情,但天知道对面现在正笑得开心:“[只是你突然和我谈论苹果汁,我以为你在和我调情。]”男人的语气刻意在flirtare上停留,尾音好似绕了几圈,如果这不是黑帮聚会而是酒吧,那谁都知道小丑男人在做什么。
          “[先生,这是骚扰……]”
          天的话还没说话,那双带着黑手套的手忽然抬起,停在他的面具前,天没有后退,面对危机时的冷静压抑住了本能。皮质的手套划过面具的边缘,轻蹭着天的脸颊划过鼻尖。
          “[我差点忘了这是假面舞会,不管是王子还是公主都不可以摘下面具。]”
          面具还留在天的脸上,手已经离开了天的脸上,只是触感还留在那,天甚至忘记了自己刚刚呼吸了没有,心跳声像警报声一样响起。并不是恐惧,但也不想再给对方机会,控制着即将凌乱的呼吸,说着祝您们享受今晚的宴会后便连忙离去。天走得并不快,刚好能够听到那低沉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来月,去告诉罗马诺,他的聚会有野猫跑进来了。”
          Onibi看着眼前的侍从脚步微妙的一顿,心情很好,如果可以他真想现在就上去抓住对方。
          “什么野猫?”等无理的侍从离开后,朝日出不明所以地看向身旁的主人:“这里有野猫吗?先生?”
          “是我看错了,你不用去找伊泽罗先生了。”藏在面具下的脸带着天出现后就没有消失的笑意,一直注视着天离开的方向到慌乱的心跳节奏响起,Onibi收回了目光,对朝日出说道:“小心点来月,我们现在不是在日本,周围有很多眼睛,而且现在有人在买你的命。”
          听到Onibi的话,朝日出脸色微变,在Onibi看不到的地方捏紧了拳:“我知道,先生。先生您现在还一个人住在别墅吗?我担心有人会对付您,那群人应该已经知道您来了索伦托。”
          “没关系,他们不会明目张胆的来找我。”Onibi无所谓地说着,朝日出还打算说什么,Onibi走到餐桌旁,拿起一杯红酒递给来月。来月能感受到在那张面具底下清楚地传递着冰冷:“来月你应该也很清楚,很少有人会去花费心神对付一个拥有时钟的人,这对于一个随时有可能会死的人来说太浪费了。”
          Onibi再次望向天离去的方向,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我注定会死在一个人手上,那就是杀死我,然后享用我所有一切的兄弟。”
          
          
          天始终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在小丑面前暴露的,他不可能有暴露杀意,如果连杀意都没有办法控制,那他白在这行干了这么多年了。任务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的经历他还是第一次体验。从小丑将下药的红酒放回托盘的时候,天就明白这个男人就是教父口中的Onibi,朝日出来月口中的主人。明明看上去是一个没有任何威胁的男人,结果却是自己被对方一眼看穿。
          侍从服被换成朴实却昂贵的手作西装,天摸着被Onibi蹭过的地方,直接摘下面具换了一副墨镜。离开会场的途中已经看不到Onibi和朝日出来月的身影。这时候天才有空回忆Onibi的长相。日本人,深金色的头发,宽松的黑色风衣是黑手党的标配,下面藏着什么都不奇怪,但男人的身材天判断应该只是纤细型,身高看上去也和他差不多。更也许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真的,毕竟那个男人连声音都是假的。
          没有任何阻拦的顺利离开会场,反而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天下意识摸着腰间的匕首和枪支再次看向宴会的方向。没有想到他自己竟然犯下了那么简单的错误,他的伪装在那个男人眼里应该从一开始就形同虚设。
          身份暴露了,相比接下来的行动会更加困难。但天没想到困难来得这么快。
          带着疾风的突刺直接刮过天的耳畔打坏了镜腿,不等天震惊那个突然出现,离自己的脸庞只有不到一根头发距离的刀刃,对于危机的本能反应已经让天的身体在刀刺的瞬间往刀的反侧躲闪。凌厉的风发出刺耳的声音,只要再晚一秒,天相信留在原地的就不只是几根头发而已了。
          “[意大利的夜晚是很危险的,先生,您应该找个同伴。]”
          黑漆的街道上见不到多少人影,就算有人也在骚动发生的瞬间加快脚步离开了,谁也不想自己出门一趟就再也回不了家。暂停的攻势让天有了喘息的时间,一把扯下阵亡的碍事的墨镜,将两人拉出一个安全距离,额头和后背都因为突然的危机而沁着冷汗,警惕地盯着那张再次出现的小丑面具。
          “[我们又见面了,伊泽罗先生,你需要陪你回家的人吗?]”
          面具上没有笑容,天却看到了面具底下的笑脸。
          “Onibi……[你不是意大利人吗?居然这么擅长使用太刀。]”
          男人穿着漆黑的风衣,太刀立在身侧,在月色之下闪烁着冷色的银光,与这座古城相衬得就像遗留在此的上个世纪游荡的亡魂。鬼魂发出暧昧的笑声:“[比起我,伊泽罗先生更不像一个意大利人。意大利中没有像先生一样俊美的男子。]”
          “[那还真是谢谢Onibi您的夸奖。]”
          就在天懊恼自己居然没有发现跟踪,同时警惕着随时可能到来的下一刀的时候,Onibi突然收了长刀:“[你的目标是朝日出来月吗?]”
          果然自己从开始就暴露了。呼吸压制着心跳,天摸上腰间,沉声:“[你要解决我吗?]”
          “[你要杀了我的朋友。]”
          天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Onibi也耐心的回答了。这个世界就是纯粹的杀与被杀,今天杀人的人明天就会成为路边的一具尸体。可Onibi接下来的话却让天没想到:“[你为什么要杀他?是任务吗?是谁给你的任务?你为什么要接下这个任务?]”
          谁会问一个职业杀手为什么要杀人?特别是提问者也是一个杀手的情况下,而且天总觉得Onibi的话似乎还有另一层意思。
          “[不回答吗?]”
          “[这与你无关。]”
          太刀再一次斩下,天一把抽出匕首格挡。在近身作战中,武器的长度决定着主场优势。天在想办法拉开两人的距离,可Onibi的攻击却如骤雨般落下。就算这样,天也没有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出一丝一毫的杀意,可如果以杀意来判断眼前男人的行动,天早就已经死了无数次了,这个男人没有一次是带着杀意靠近自己的。
          银光毫不客气地落在天的身上,带出殷红,Onibi步步紧逼:“[回答我吧,……先生。]”
          “[你是黑道吧?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吗?]”天皱着眉,紧凑的攻击没有留给他拔枪的机会。
          “[当然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特地来杀一个快死的人,有意义吗?]”
          Onibi的话让天一惊:“[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Princess吗?时针走到第二圈的Princess一定会走向灭亡,这么简单的事情,但是先生你不知道吗?]”将天的震惊落到眼里,Onibi忽然停下攻击的动作,又发出一阵又一阵的笑声,剧烈的笑声带动起伏的胸膛,Onibi抹去笑出的眼泪道:“[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亲爱的。]”
          因为震撼,天忘记了刚刚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他当然知道寻找童话、Princess和Prince的存在,但他从来没有遇到过,从不过问任务目标具体情况的他,自然也不可能知道哪些人会是Princess。
          “[原来你不知道啊。我差点以为你是Princess猎人呢。]”Onibi又说着。天想起padrino说过,Onibi在解决prince上无可披靡。
          “[你是Prince猎人……]”
          Onibi没有否认,只是一直看着天,夜晚的风吹过,天忽然觉得有点冷。
          “[我只是讨厌那些伪善的人,口中说着爱,却连死也不愿意为爱人付出,明明princess已经为他们献出所有。]”这一刻天才从Onibi身上感受到杀意,只是依旧不是针对自己的。或者说天从Onibi身上感受到的只有一句不具名的悲伤。
          “[比起王子,更喜欢做猎人,女巫,毒皇后吗?真不浪漫啊,明明有机会做王子的,伊泽罗先生。]”
          “[什么意思?]”
          “[伊泽罗先生,挑一个更有价值的目标吧,我不比朝日出来月更值得你杀死吗?朝日出来月可不是你的公主。]”
          “[你也不是。]”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两人同时从腰间拔出枪支,顾不上瞄准,直接朝对方的身体扣下扳机。
          
          天不确定自己的子弹打中了Onibi的什么地方,也许是肩膀,也许是腰部,也许全是空枪,但现在他不想办法给自己的伤口止血的话,Onibi怎么样不知道,他应该是很难见到明天的太阳了。幸好自己穿的是黑色,他还有机会去药店买一打绷带。天有些庆幸多亏这里是意大利,就算是一个脸色苍白浑身狼狈的男人进去买药,店员也不会多说一句什么。
          简单处理好伤口,没有马上开始收拾满地狼藉,天拿起手机,最新一条消息是陆发来的问候,末尾带着可爱的表情包。天笑着,余光又瞟到小丑给自己留下的东西。
          天敛去笑容,拿起被自己放置一旁的小丑面具,他没有看到Onibi的脸,而这个面具无疑是对方留给自己的。面具的材质很特殊,不会留下任何指纹,根本不给天调查的机会,只是像定情信物一样留给了天。
          一手摩挲着面具,另一边手机上的号码已经拨打出去,很快被接通:“晚上好,陆,已经在休息了吗?”
          “晚上好,天哥!我刚准备休息。”电话那头无疑是熟悉的陆的声音,声音透露着兴奋:“今天的工作顺利吗?这么晚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天哥?”
          “我的工作很顺利,陆。马泰拉是一座很神奇的城市,下次我们可以一起去。”天松了一口气,轻声道,只是手中的小丑面具上的笑容额外刺眼:“陆,明天我们一起出去玩吧?我听说两天后维罗纳要举办庆典,我们一起去怎么样?”维罗纳和那不勒斯在意大利的北部与南部,如果要参加庆典,至少需要提前一天做好准备。
          “明天吗……”陆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为难:“明天可能不行。我的表弟来意大利工作,他希望我能和他一起。我知道那个庆典,他们会举办一周的时间,过几天我们再去好吗?天哥。”
          “好……你早些休息,陆。”
          天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紧抿着下唇,郁闷的情绪敲在心头。又想起自己任务还没有汇报,才开始按下滚瓜烂熟的号码:“Vulture是我,对不起,任务失败了。”
          “失败了吗?”对面Vulture的语气听上去并不意外:“失败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对面是黑绳组。见到Onibi了吗?”
          “……您……我见到了,我就是被他发现的。”天不知道自己应该从哪一个部分开始质问Vulture,毕竟连他都觉得是自己技不如人才会导致失败。
          “继续任务吧,天。”
          “……”
          “怎么了,天,难道你要放弃了?”
          “我已经被发现了,Vulture。”
          “只是被Onibi发现了,我教你的可不止刺杀,天,把任务完成,遇到阻碍就连Onibi一起解决。”
          “……我会把任务完成。”
          
          
          意大利,那不勒斯,索伦托。火山,大海。天以为至少这次他可以好好享受假期,和陆一起去玩,而不是被拉进两个帮派的斗争之中。
          天潜藏在一处高台上,这个地方刚好能够看到港口正在做交易的意大利黑手党和日本黑绳组。天架起装好的狙击枪,透过倍镜看着镜头里的朝日出来月,没有找到Onibi。如果不能在意大利解决朝日出来月,放其回到日本后要做的工作可比意大利麻烦多了。
          指尖在扳机上反复放下,脑海中却抑不住回想Onibi的话。他确实从来没有考虑过为什么要杀死与自己无关的Princess,他没有princess不杀原则,他平日也并不在乎目标是princess又或者是prince,寻找童话虽然已经算不上稀有,但也不大众,普通人一生中甚至可能遇不到一个prince、princess。没有人会去为难一个princess,但并不代表没有,所以颁布这个悬赏的人只可能有一个,而不幸运的他接到了这个不划算的任务。
          高台的风不小,身上没有愈合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为什么呢?那个男人会对自己杀朝日出来月那么排斥,好像不仅仅是因为要杀死他的原因。他比朝日出来月更有价值的原因只是因为他是黑绳组的首领吗?
          “为什么要来呢?”
          天猛地抓起一旁的手枪扣下保险指向身后,眼前依旧是那张像玩笑一样的小丑面具。天已经不想惊讶Onibi是怎么发现自己的了,只是那隔着面具却依旧赤裸灼热的视线令他无所适从,就和第一次见面一样,探索的目光从他的眼睛一直滑向胸口。就算他戴上了人皮面具,对方还是一眼就确定了他是谁。
          “[就算是猎人也知道手下留情]。”故作平静的语气下是藏不住的怒意,拿着太刀的手微微颤抖着,咬着牙才挤出一股笑意:“[哪个毒皇后要你来的?]”
          “[……]”
          “[朝日出来月不是你的公主。他的王子现在就在他的对面。]”
          “[……]”
          “[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你到底要说什么?]”
          凝滞的空气蔓延着死的寂静。天没有放下枪,和昨天的情况不同,如果现在扣动扳机的话,不管Onibi动作再怎么快,都不可能快过手枪。可是为什么没有办法按下扳机?是因为Onibi没有杀意吗?
          “[海的女儿,白雪公主,睡美人,辛德瑞拉……]”一个又一个听说过的童话角色被念出,猜不透Onibi的意思,“[或者,其实是野兽?]”
          随着最后Bestie的字音落下,远处突然爆发一声巨大的轰鸣,不用眼看也知道是什么地方发生了爆炸,炸开的赤色染红了黎明还没到来的黑夜,刺鼻的硝烟如翻滚的海浪卷过。天不敢放下枪,只是震惊这突然的爆炸,这不是他做的。
          天看不见Onibi的表情,只是那张发白的面具被火光染上了一片红。眼前的人依旧没有杀意,没有愤怒,刀依旧握着放在身侧,就像真正的小丑,也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Onibi摸着面具,发出了笑声:“[你的任务失败了,伊泽罗先生。现在公主和王子都死了,猎人先生还要做什么?]”
          “[有时候童话也会有一些荒谬的剧情呢。恐惧死亡的王子,为爱奉献一切的公主,入了局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教母和猎人。明明让来月杀了那个男人的,命中注定的爱情算什么,他们什么都不会失去,可我们会因为爱情失去一切。来月真蠢,明明只要杀了他就可以结束一切,同归于尽算什么……]”
          Onibi口中的我们让天抓到了一丝不对,抓住了那个微妙的可能性,天脱口而出:“[我们?你是princess?]”
          “[你本来可以一辈子不参与进这个童话故事的,伊泽罗先生。]”
          现在天是真的想责问Vulture这个跑腿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了,不像是他在做任务,而是Onibi在抓他。
          Onibi看着天,说:“……伤好了吗?”
          突然的日语让天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昨晚在他身上留下的那些伤痕,只过一晚上当然不可能好。天沉默着,手中的扳机迟疑着要不要扣下。
          “你讨厌我了吗?”Onibi的语气中又染上一股悲伤,天已经摸不清Onibi是什么意思了。在一天以前这个人还将自己逼入绝境,现在却用着如此悲伤的语气问自己:是不是讨厌他了?可明明是他在生气不是吗?他似乎总这样喜怒无常,愤怒、悲伤和快乐交织得很快,像个情绪自由的孩子,可他是个黑道,不应该有如此明显的情绪起伏。而就算天再迟钝,也察觉了对方的这些情绪好像都是因为自己。只是,昨天不应该是他们的初次见面才对吗?
          只差一点就全明白了。天看着悲伤的Onibi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因为我要杀了你?”Onibi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我不是想,但是……你可以开枪,杀了我吧,拜托你了,杀了我吧……”
          “我不杀任务以外的目标。”面对Onibi混乱的话语,遗忘了Vulture说的必要时候可以连Onibi一起杀死的话,天本就不喜欢麻烦。
          “可以杀朝日出来月却不能杀我?对你来说我比来月更没有价值吗?”Onibi大吼着:“我是黑绳组的首领!我是……”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戛然而止的话语,Onibi垂着头,失魂落魄的站在那,呢喃着:“那不勒斯的黎明很好看,伊泽罗先生。”
          现在哪里能看到黎明?远处摇曳的赤红还没有消失,那已经代替了还没升起的黎明成为划破黑夜的第一道光,而现在就怕Onibi手中的冷色成为这黎明未到的第二道光。
          身上还没有愈合的伤口在隐隐作痛,视线盯着Onibi的手不敢放松一点精神。忽然Onibi手一动,天也跟着手一抖,直接扣下扳机,子弹擦过Onibi的身体,没有击中。面对‘意外’Onibi没有反应,只是收起了刀,朝天张开双臂:“来抱抱我。”
          因为从来没有过的失误天的心脏一颤,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Onibi的话,可那个朝自己走来的身影却不是错觉。没有放下的枪还在半空举着,明明他随时有可能会再扣下第二枪,那个人却无所顾忌的朝他走来,自顾自道:“那我过去抱你。”
          “别过来!”
          天开出了第二枪,子弹依旧从Onibi的身边擦过,就算这样也没有让那一步一步靠近的脚步停下,甚至加快了步伐。
          “你不瞄准我的心脏吗?我要过去了。”
          脚步声砸在天的心头,天能感受到自己心跳正在加速,甚至连血液流动都变得急躁起来,弄得从脚趾一直发麻到头皮。在反映上落了下风,回过神的时候,枪口已经抵在胸膛上,双眼陷入了一片黑暗,没有挣扎的机会,连发声的口也被堵住,那是十分陌生柔软的触感,一直到牙关被生涩而僵硬的技巧强硬撬开,天才猛的惊醒盖在上面的是什么。
          握着枪的手被死死拽着,保险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下。天听到了剧烈的喘息声在他的耳畔。
          “是你来了,你来找我了,你不可以再离开我。”
          你在说什么?!
          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语,被掠夺的空气,天一把抓住Onibi的手腕向地上撞去,就算是这样,那只遮住他视线的手还是没有离开。衣领被强硬拽着,牙齿被迫再次磕碰着,舌尖被狠狠的咬下,液体融进了血,野兽的啃咬还没有停下。
          “我的水晶鞋还没有丢掉呢。下次再见,希望我能叫你的真名,伊泽罗先生。”
          
          天听到了小丑的笑声还有第三声枪响。
          
           [12:00和公主在一起的一定是王子]
          
          
          疯子……
          天看着被留在地上的面具,舌尖的痛楚还没有完全散去,指尖微触唇瓣,还能回想起那微妙的触感。Onibi已经趁着烟雾弹散开的时候,将天踹到一旁后不知所踪了。
          现在追上去可以看到Onibi的真面目吧。天俯下身捡起面具,远处的天边海色依旧染着一片红。
          “下次再见就杀了你。”
          
          就算一整天没有休息,天也没有丝毫的困意。全身上下没一处好的地方,明明已经习惯了疼痛,还是有些地方的痛感突破了临界,搅弄着天的神经。强撑着回到家,却没有想到看到了意外的身影,天还以为自己疼出了幻觉。
          幸好刚到的时候天就摸清了别墅的构造,趁对方还没有发现自己,天直接转身走向别墅后门。用最快的速度清洗了身体,简单处理了伤口,至少表面看不出任何问题,最后去迎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门口等候的人:“陆。”
          因为变温,陆加了件披肩,坐在轮椅上。听到声音,陆回头看到天,立马展露笑颜:“早上好,天哥。天哥还在休息吗?”
          “不,我刚醒……陆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天松了一口气,带着虚弱的气音还真有几分刚醒来脑子没缓过神的意思。
          “因为我想要早点见到天哥。天哥的工作已经结束了吧?”赤裸的话语让天的心跳漏了一拍,陆凑上前握着天的手,担心道:“天哥没有休息好,再去休息一会吧?”
          “不用了,我已经休息好了。”自然说着谎话,天确实觉得自己现在再熬几个通宵也不是问题。
          “不可以。”陆露出了严肃的表情,似乎一定要让天回去睡觉,怕天又说推迟的话,抓紧天的手:“我也想和天哥一起休息,我昨晚也没有休息好。”
          “那好吧。”天有些无奈,被迫接受了入睡邀请。
          陆推着轮椅到门口,天的别墅不像陆的别墅那样改装过,棱角分明的楼梯,陆的轮椅根本上不去。陆也不努力,直接转过身朝天张开双臂,鼓着嘴道:“我上不去,天哥来抱我吧。”
          天脚步微顿,走向前将陆横打抱起,用最快的速度将陆放到客厅的沙发上,又回到门口去拿落在那的轮椅。天以为陆说的休息只是开玩笑,没想到收好轮椅回来后,一直等着的陆又朝天张开双手:“我们去休息吧,天哥。”
          “陆……”
          陆大有一股天不去休息,就和他一直僵持的气势。无奈天只好又抱起陆朝二楼的卧房走去,还好刚刚他一紧张之下就把东西全收拾好了,不然满地的绷带天可没想好要怎么和陆解释。
          下次要不要装一个电梯?天想到一半,又被自己否决了。陆的身体很轻,根本不需要他花费多少力气,他可以每天抱着陆上下楼。而这是天自己的想法,其实陆不轻,现在的天抱起来也不轻松,只是痛苦好像消失了,注意力在脚下,在怀中的人。
          小心翼翼的将陆放到床上,天说:“那陆在这里……”
          话语被陆打断,眼前的人生气的鼓起嘴,用力的拍着身旁的位置:“天哥快上来!”
          “我去另一间休息。”
          “不可以!”
          陆伸手去抓天直接往床上拽,速度很快,天根本来不及跑,一个没站稳,直接被陆拉到床上,天紧急换了个姿势,避免压到陆的腿。
          “我……”
          “休息吧,天哥。”陆紧紧抱着天的手臂,不让天有跑掉的机会。天张着口,最后又闭了起来,他其实想说那让他去拉一下窗帘吧,阳光太刺眼了。
          被陆锁住了身体,天连侧身也做不到,只能挺尸状地躺在床上。刺目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漏出,直直地照耀在天的眼睛上,阖上双眼也睡不着,但身旁的陆却好像真的已经睡着了。
          “陆……”
          天喊了一声,没有回应,只是抱着手臂的双手抱得更紧了。距离真的太近了,隔着衣服的肉紧贴着,天甚至能闻到陆身上有一股花香味,或许是百合花香。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天却好像听到了越来清晰的心跳声,吓得天想要逃离,生怕被旁边的人发现他赧然的异常。
          咚、咚、咚——
          一声声,震耳欲聋的。
          
          天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紧绷的情绪让他闭上眼也没有休息好,迷迷糊糊的意识还在现实,身体却沉得连眼皮都睁不开。
          ——伊泽罗先生。
          心脏被狠狠敲下,天直接从半梦中弹坐而起,不等他找到Onibi在什么地方,背部却忽然被人摸上。天下意识想回身防备,却在看到脸的那一瞬间急忙抽回手。是陆。
          陆抓住天,抱住了天的身体,头埋在天的手臂里,贪婪地深吸了好几口气:“早上好,天哥。”
          “早上好,陆。”
          不是Onibi,天暗自松了口气,去找时间,身上的陆却早有准备地报上了时间:“现在是下午两点了。”
          回到别墅的时间是六点,怎么也不敢想自己在这个状态下睡了八小时,天忙去拿起手机,时间分明指向了两点。
          “那怎么是上午好。”
          “给天哥一个惊喜?”
          天有些无奈的看着嘿嘿笑着的陆,侧身抱起陆准备下楼:“陆可以把我叫醒的。”他没起床,腿脚不便的陆肯定也没办法下楼吃午饭。
          “因为天哥看起来睡得很熟,加班很辛苦吧?”陆说。
          天没有回应,不想再想起那荒唐的事:“我去准备午饭,意大利面可以吗?”
          “好。”
          陆目视天走进厨房,只是天顺手关上了厨房门,看不到天的身影,陆下意识想要起身追到厨房,又在察觉到自己的行动是个错误后坐了回去。
          锅里的水咕噜咕噜地冒着,意大利面煮熟就要不少时间。天趁机打开手机,昨天的事件已经有小道消息流传出来了,标题直白的写出是黑手党内斗,一场黑吃黑的行动,连现场有几具尸体都标出来了。
          有人拍了现场的照片,被大火烧焦的尸体已经辨别不出主人,但里面肯定有朝日出来月。信任就像Onibi喜怒无常的情绪一样莫名其妙,可天相信Onibi不会骗他。及时不是朝日出来月,天也不会继续任务了,早就给Vulture发去现场的情况和他不会继续任务的消息,反正该做的他都已经做完了。
          天下意识摸向唇角,最简单的任务有最棘手的妨碍对象,他并不是没有遇上过难缠的对象,但Onibi和他们不一样,他摸不透Onibi的意思。忽然从客厅传来一声响,天被吓了一跳,思绪抽回连忙关了火跑出去查看情况,没想到应该坐在椅子上的陆摔在地上,天出来的时候还想借着旁边的桌子站起来,结果把花瓶摔坏了。
          “陆?!”
          天连忙冲过去扶起陆,怀中的人颤抖着身体,双手抓紧着天,看着被自己摔碎的花瓶歉疚道:“对不起天哥,我好像搞砸了。”
          “为什么不在沙发上等我?”不是多贵重的东西,就算是水晶摔碎了,天也不在乎,他更担心陆踩到碎片,抱着陆重新坐回沙发,抓着陆的脚查看有没有被碎片刮到。
          “好痒……”天刚好摸过脚底的痒痒肉,陆咯咯地笑着,不想让天继续挠了,天又抓着不松,让陆逃也逃不了:“因为天哥一直不出来。”
          听到回答,天有些无奈:“我只是在里面做饭。”
          “我知道。”陆小声道:“是我太着急了。”
          “下次我再睡着,陆就把我叫醒。”饿坏了肚子对身体不好,平时天不管多忙都是准时吃饭的。
          “像睡美人那样吗?”陆忽然凑上天,眼睛一闪一闪的,在期待什么:“我也可以吻醒天哥吗?”
          天一愣,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那熟悉的既视感来源并不好。
          “我是王子吧。”天说道。
          陆听到了只是笑着,藏着精巧的幅度:“天哥是我的王子哦。”
          
          
          不知道陆什么时候准备好的机票。吃完饭之后看着陆掏出两张机票,天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停机了。被陆带着风风火火地到了机场还迷迷糊糊的,就记得陆说过了第一天,怎么也要赶上第二天。天原本想说真的着急的话,他就去借一架私人飞机,反正这对他来说并不难。但看到陆兴高采烈的模样,天决定还是跟着陆的步调走好了,接下来他有很多时间。
          工作人员早早就在机场等候,看到陆就马上迎了上来,带两人走了优速通道,直接到头等舱。头等舱没坐满,不如说只有他们两个。
          等待飞机起飞升入空之后,空姐前来问道:“需要水吗?先生。”
          天点了点头,空姐又看向坐在里面的陆。
          “不了,谢谢。”陆说。
          等空姐走后,天才问:“陆不喝水吗?时间还有很久才到。”
          陆看着天回答道:“我不习惯喝外面的水。还有食物。”
          “……”天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也失笑道:“我们一起在外面吃过饭。”
          “因为是和天哥在一起。”陆又答。
          “我又不能给陆解馋。”
          “可以的。”
          陆答得认真。天被看得有些受不了,反手解开安全带。陆直接抓住要起身离开的天,肃穆道:“天哥要去哪?”
          “给陆解馋。”看着陆愣住的表情,天无奈道:“不能不喝水啊。”
          被自己的话堵住了退路,陆才慢慢松开天的衣袖:“快点回来……”
          “嗯。”
          天来到服务间,要了杯水。等待的间隙天往飞机后看了一眼。这架飞机上大概只有他和陆两个客人。等空姐递给他水杯,天也没问这辆飞机被谁包下了,这个答案太显而易见。
          天刚一回到头等舱,便与陆的视线对上,像一只在等主人回家后,满眼可怜楚楚的大狗。
          “我回来了,陆。”天把水递给陆,顺手蹂躏了两把陆的头发,但只是摸了两把便给陆重新收拾好了。
          “别总丢下我一个人。”陆抓住天的手,小声埋怨道。
          “这不是丢下陆。”天解释道。
          陆闹了脾气,故意不听,一手死死地抓着天的衣袖,另一只手拿着水杯喝水。想起陆说的话,天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陆不怕我下药吗?”
          陆喝水的动作停下了,只是将刚喝下的水咽入肚子,转头看着天,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容:“天哥要给我吃苹果?”
          “别开玩笑了。”天后悔挑起这个话题了。
          “天哥,头等舱有香槟的。”陆又说。
          “都说别开玩笑了,陆。”天故作生气的握着陆的手,手指在陆的手心挠啊挠。陆被挠得不行了,扑在天的身上咯咯的笑。
          
          飞机到达维罗纳已经是第二天的半夜凌晨了。天抱着早已经熟睡的陆随便拦停了一辆车上了后座,让陆枕着自己的膝盖睡。那原本是辆黑车,司机刚关了窗户,迷烟还没点上,忽然就被一个冰凉的东西抵上脑袋:“[把窗户打开,干你该干的事情,别动心思,做不到就下车滚。]”
          在意大利被任何硬物抵住后背都只有一种下场,激发起求生欲本能的司机疯狂说着求饶的话,手忙脚乱地开了窗户。天知道这辆车是黑车,可意大利的凌晨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正常运营的车辆,他急着带陆去酒店休息。
          “[我说了别动歪心思,往我说的地方开。]”
          趁停车的时候,一颗子弹直接射入司机屁股下的坐垫,原本还想叫同伙的司机瞬间收了心思,加足了码数给两个人赶急送到酒店,连钱也不敢收,等天抱着陆下车后,直接一脚油门跑了。天没有在乎,这群人只会挑软柿子捏。
          需要几间房?前台值夜班的小哥打着哈欠问。
          两间房的发音都还没说出口,天就被怀里的人抢先发言:“[一间房。]”
          前台看了看无奈的天,又看了看天怀里的陆,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直接开了一间房,递上钥匙。
          “[或许您需要总统套房吗?]”
          “[这就足够了。]”面对前台的打趣,天没有在意,只是多递出了一点小费,让对方带着轮椅一起上房间。
          天把陆放到床上,试图叫醒对方:“陆,醒醒,洗漱好了再继续睡。”天知道陆肯定醒了,现在就是在装睡罢了。
          陆还没有睁眼,死死地扒着天,窝着闷声道:“天哥刚刚说不会丢下我一个人。”
          这不能混为一谈吧。天试图说:“我担心你可能会不习惯。”
          “一起出来玩就要住一起吧?”陆理所当然的说着,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天:“不许走。”
          今晚不会又是无眠夜吧。天撇开争先恐后冒出头的思绪,道:“我不走,陆现在先去洗漱吧?”
          陆不答,从床上坐起,朝天张开双臂。天了然,抱起陆朝浴室走去,天开始担心陆会说什么要自己留下来一起洗澡的话,但幸好把陆放到椅凳上后,陆只是说:“一会来接我,天哥。”
          如果说早上的同床共枕是意外,现在就真的是不可避免了。前台开的不是单间双人床套房,房间看去只有一张床,一套桌椅,天在想是该庆幸那小哥开的是大床房,还是自己去沙发上睡一晚好,他不觉得自己在陆旁边能安心睡好觉。
          
          天坐在沙发上听着浴室的水流声发呆,过了一会听到陆在里面呼唤自己,天连忙进去将陆抱回床上,又马上冲回浴室,根本不给陆留一点机会。看着天闪现的背影,陆轻哼了一声,默默缩到床角,直勾勾的盯着浴室那半透明的窗户,人影在窗户后晃动。
          天在里面呆了很久,一直到热水流尽换上了冷水,天才关了水龙头。他只是想冷静,没想真生病。冷静下来后忽然想起昨日陆才摔了腿,天连忙擦拭好身体,担心陆又来找自己后摔倒。
          刚一打开门,就被人猝不及防地扑倒在地,天猛地抓住偷袭的人,那一头红毛扫过天的脸,身体直接压在天的身上,天连忙收回控制对方的手。
          “陆……”
          “天哥。”陆喊。
          “陆。”
          “天哥。”
          “我在。”
          陆撑起身子,红色的眸看着天的眼睛,唇角,喉结,最后落在胸口。天的皮肤很白,陆也不想算那红到底是被热水烫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看着天染红的耳朵,莞尔而笑。
          “天。”
          思绪的湖水被搅得混乱,红的是樱色,绯的是春色,混在一起是艳色。
          这一晚天睡得不好,天已经尽力不去想自己和陆的距离了,比白日更清晰的体感。陆双手环着他的腰,呼吸洒在他的后脖,惹得天浑身发烫。
          下次还是分两个房间睡吧,天想。
          等清晨的光照在天的双眼上提醒天起床。天困难的眨了眨眼,混沌的脑子回忆不起自己又是什么时候睡熟的,转头看到一张突袭的容貌直接清醒过来,只差那么几毫米,两人的鼻间就要碰到一起。
          “早上好,天哥。”陆抱紧天的腰,又贴近了几分。
          目光快速扫过陆的唇瓣,天握住那双始终没有放开自己的手,不动声色坐起身:“早上好,陆。”
          “今天应该可以赶上庆典了”仿佛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陆自然的接着道:“真期待啊,和天哥一起参加庆典。”
          天应声着,别开眼不敢看陆。看到天明显的躲闪,陆笑着,又扑到天的身上。
          
          意大利的庆典说热闹,但多为观赏性质。偶尔想要拉天一起加入庆典的人,看到坐在轮椅上的陆便乖乖地走了。陆看着邀请失败走开的人,道:“我是不是妨碍天哥了?”如果没有他,天应该能马上加入庆典中。
          “嗯?今天要和陆一起玩不是吗?”天不明所以,他本来就想拒绝那些人,他很少参与到这种热闹中。
          “嘿嘿。”陆似乎很满意天的回答,手上把玩着天买给他的纪念玩偶:“意大利的庆典和日本不一样呢,没有灯会,没有苹果糖,也没有好玩的东西,也不能求签。”
          “那回日本的时候,我们再一起去。”天倒是庆幸人流并不多,他没有参加过庆典庙会,也不知道真正的庆典应该是什么样的。
          话语没有马上接上,天以为是周围太吵了陆没有听到,刚打算再说一遍,陆的声音才传来:“回日本的话,天哥还会找我吗?”
          “我……”
          “[先生,要给你的恋人买一束玫瑰吗?]”
          两人同时回头,身旁是位不到十岁的少女,怀中捧着一大束玫瑰,满眼期待地看着两人。即使不是情人节,也有人会在这时候带上一大束玫瑰,希望把它们卖给那些热恋中的情侣。天因为陆的话和那句tuo amante没有及时回复少女,陆已经接上话:“[谢谢你,小姐。为什么会觉得我们是恋人呢?我们也有可能是兄弟。]”
          少女看了看两人,似乎不太明白陆的话:“[你们是兄弟?但你们是恋人才能买我的玫瑰。]”
          “[……我们,]”
          “[谢谢你的玫瑰,漂亮的小姐。]”没有让陆说完,天已经接过玫瑰,递给少女一百欧元:“[快回去找你妈妈吧,别和妈妈走散了。]”
          “[你买了玫瑰,所以你们是恋人?]”少女捏着钱,心思已经不在钱上,她现在更想知道眼前的两个男人是什么关系,她从小和母亲一起卖玫瑰,母亲教她如何分辨那些混迹在人群中情侣,这还是她第一次‘走眼’,她分明看这个男人满眼都是喜欢对方的情。
          天没有马上回答,从玫瑰花束中拿出一朵递给少女:“[我们不是恋人。你妈妈告诉你的应该是玫瑰要送给爱慕的人,但喜欢的人不一定是恋人。这是送给你的,你也可以把它送给你的妈妈。]”
          少女接过玫瑰,似乎突然想明白了,凑到天的耳边悄声道:“[我知道了,大哥哥你一定还没有表白对不对?]”
          天一怔,也不知道少女从哪里得出了答案,却鬼使神差地答了句:“[你说得对。]”
          “天哥,她和你说了什么?”陆突然收到少女送上的向日葵,还有一句加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陆还是礼貌的对少女说了声谢谢。
          “她说希望我们兄弟能好好的。”天低头看了一眼玫瑰花束,艳丽的玫瑰开得鲜红欲滴,就是这种传说爱神化身的花朵象征着人人羡慕的爱情。余光看到身侧同样浓烈的红,天张了张口,没有说。
          “是恋人还是兄弟?”陆手中捏着向日葵转了又转,漫不经心地问道:“天哥希望我们是真正的兄弟还是恋人?”
          “真羡慕你们兄弟的感情啊。”
          天还没有回答,就有一个声音卡断了他的话,男人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两人身边,手中端着意大利特产的咖啡,另一只手搭在天的肩膀上,对上天惊骇的眼神,道:“真漂亮的玫瑰,小哥。”
          “你是谁?”陆好奇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人:“你和天哥认识吗?”
          “算是很熟悉的人之一吧。能把你的天哥借给我吗?”男人弯着腰看着陆,笑着说道。
          “不可以,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吗?”
          明明周围是欢乐的气氛,但天现在却感受到有一股火药味在空气中蔓延:“九条先生,别捉弄我们了。”
          “我只是来看看我的儿子在忙些什么,居然连我的消息都不回了。”Vulture笑着说道,像个父亲一样拍了拍叛逆儿子的背,目光却没有从陆身上移开。
          “儿子?”陆恍然大悟:“既然是天哥的父亲,那就没有办法了。”陆握着天的手,用着好像要捏碎天骨头的力道,但本人却好像没有发觉,只是带着笑容说道:“我在这里等天哥,天哥和九条先生聊完之后快回来。”
          “好……”
          但陆根本没有放手,三角骨已经快被陆捏到变形,天面色不改沉默地看向一旁一点也不急,反而喝着咖啡看戏的当事人。
          “陆,我一会就回来。”天能感受到陆的紧张,但他和Vulture的谈话确实不能让陆听到,而且惹起Vulture并没有好事。
          
          “咖啡喝来喝去还是意大利的正宗。”Vulture喝了一口咖啡,不紧不慢道。但是天着急,可在Vulture面前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为什么突然来了?九条先生。”
          “别紧张,天,我不是兴师问罪,也不是来给你新任务的。意大利的庆典我也是第一次参加呢。”
          天没有回答。自从他成年后,他和Vulture的见面少之又少,就连任务交接都是依靠手机通讯,那他更抓不准Vulture现在出现的理由,总不能是突然想来参加庆典,还恰好的遇到了他们。
          “虽然任务失败了,但朝日出来月死了,目标还是达成了,也算是你完成了任务,奖金我会打到你的账户上。”
          “不用了,九条先生。我没有完成任务,这个钱不用给我。”
          “收着吧,反正没有人知道朝日出来月到底是怎么死的。”
          Vulture淡然的语气让天感觉不适,心里已经生了警觉:“这本来就是我不该接到的任务,钱不必给我。”什么钱该拿,什么钱拿了没命花都是在入这行后该分辨清楚的。
          Vulture没有马上斥责天的反叛,只是那双黑瞳沉沉地盯着天,半响才道:“天你从不在乎任务对象是不是prince,或者princess。”Vulture收回目光,发出一声嗤笑:“这是好事。”
          “……”
          寻找童话是罕见的,普通人可能一生都没有机会遇上,所以也难以了解他们是怎么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是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彼此的,而他人又是怎么面对真实的prince、princess。
          “朝日出来月不是您要我接下任务的目的。”天住了口,不想继续说下去:“九条先生,他还在等我,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不安滋生着,这条路上有些话说明了就没有意思。天不觉得Vulture会在这人来人往的街上引起骚乱,但意外是随时可以发生的。
          “放心吧,天,你的弟弟可比你想的优秀得多。”天离去的脚步停了下来,身后传来Vulture带着笑意的话语:“天,因为你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我才心疼你。Onibi是很危险的,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杀死princess的人。”
          天猛地转身想去抓Vulture,对方却已经消失在庆典的人流中,想再追上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天哥?”
          还在隐隐作痛的手忽然被人握住,天回头便是不知何时到来的陆带着担忧的面孔:“没事吧天哥?那个人和天哥说了什么?”
          “我没事。”天蹲下身子握着陆的手,轻声道:“我没事。陆没事吧?”
          “我没事,天哥。”陆依旧很担心:“真的没事吗?天哥刚刚的脸色很难看。”
          “只是听到了一些……意外的消息。”
          “难道是天哥的公司又给天哥任务加班了吗?”陆脸色难看,生怕天下一刻又要走。
          天摇了摇头:“不是的,那个加班是意外,我不会再加班了。”
          “意外。”陆念叨着,重复了一遍:“没有加班就好。”
          “是,不会再有加班了。”
          手骨被出神的陆又捏得作痛,天俨然笑着,却没有打算提醒陆。
          接下来的游玩没有再出任何意外。天原本还想再带陆去别的地方玩,陆却直接拒绝了,说:“天哥看起来很累了。等下次只有我和天哥一起。”
          天知道陆在暗指什么,也没法说什么,因为他的心思确实是因为突然出现的Vulture有些乱了。
          
          原本还以为会继续抓着自己不放的人,忽然和自己告了别。
          “其实后天我就要回日本了。店原本是让朋友帮忙照看,但他前几天家里出了事,现在店里没有人可以帮忙,我得回去打点一下。”
          就算是谎话他又有什么资格阻止,天只能说着我知道了,连那句你说不要我离开你,你为什么先走了都说不出来。
          “天哥回日本后,一定要联系我,说好了!”
          “好。”
          
           [18:00别等钟声敲响]
          
          
          辛德瑞拉的水晶鞋被落下了。
          得由命中注定,一见钟情的王子带着那双小巧而漂亮水晶鞋亲自为全世界仅此一个公主穿上。
          
          两张相差无几的面具被天摆在桌上,分别是Onibi第一次和第二次给他留下的,然后他再也没有见过Onibi。天已经不怀疑Vulture让自己顺手接下的任务是早有预谋,目的就是把自己推到Onibi身边。可是为什么呢?他早就知道自己不是Vulture的亲生子,可为什么要把他抚养长大,还要忍耐到现在才决定出手?
          想起最开始自己做下的假设,天忍不住嗤笑出声。拿起桌上的面具带上。
          原来真正的目标是他啊。
          
          童话故事里有谁呢?有善良美丽公主,有勇敢英俊王子,有妒忌一切的皇后、女巫,有负责当刽子手的猎人。
          谁是猎人?
          
          通常不会有人想对顶尖杀手出手。除非接下任务的人足够自信,不然就是个蠢货。
          等第五个人回过神的时候,身旁的同伴已经被解决了四人。幸存者还没反应过来,一张小丑面具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漆黑的枪口直指脑门。
          “Vulture,还是谁派你们来的?三,二,一。”
          习惯了黑暗,但还是被巨大的漆黑恐惧压迫住了胸口,没能及时开口,唯一能做的就是将那张恶劣的小丑面具牢牢记在脑海中。怎么也没想明白他们的行动明明是主人临时起意,却被对方好像守株待兔一样抓住了。
          敌人的行动比想象得还要粗糙劣质,天冷眼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摘下戴在脸上的面具。白色面具不可避免地沾了血,更添了几分诡谲。听到隐藏在暗处络绎不绝的脚步声,天又重新戴上面具,给打空的手枪补上子弹。
          “还有几波。”
          
          二阶堂大和和枣巳波刚来到别墅大门前,就看到天开枪解决最后一人,红色开花,白色的花蕊溅了一地。面对眼前常见的情节,大和还是下意识皱起眉:“这算惊喜礼物吗?”
          “礼物里面还有好几个。”天收起枪,淡然道:“幸好你们是这时候来,刚刚那个应该是最后一个人。”
          大和总觉得自己听出了他们要是早来点就要被一起解决的意思:“算了,这个礼物还是给枣巳波吧,他会更喜欢一点。”
          “但是破坏到这种程度,要回收利用也很难了。”一起进门的枣巳波有些可惜道,被大和投以难以置信的表情。疯子居然不止一个。
          “我要的资料你带来了吗?”天拿起手帕擦了擦手。
          “你调查这个七濑陆做什么?”大和辛苦的跨过层层尸体,这个屋子几乎没有可以干净下脚的地方。对着勉强算干净的桌子扔出一份资料,照片上的红发少年赫然是七濑陆:“他就是一个普通人,没什么好看的。而且你九条居然会对什么人好奇?你不是连工作对象都不关心吗?”九条天可是出名的不关心外界,只专心工作的工作机器。
          天拿起资料,上面写的东西和他查到的都大差不差,顶多也就是多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信息:“只是确认一下。还有一份资料呢?”
          听到天的话,大和无语道:“哥哥我和你说过了,那可是Onibi!整个日本黑道最神秘的存在,你居然想要他的资料。啊,听说你刚解决了朝日出来月,那可是Onibi身边的大人物,你不会想顺手解决他吧?算了吧,就算你九条天再强你怎么和一个家族比?来你家的这些人就说不定都是Onibi派来的。”
          “……不是Onibi。”天皱眉。二阶堂大和是最优秀的情报员,如果连他都查不到,那就是真的查不到了。
          “你怎么就确定不是Onibi?你刚刚杀了他的亲信,他怎么可能不找你报仇?”看到天一言难尽的表情,还有手上的资料,大和脑子一转,想到了什么,震撼道:“你不会怀疑这小子是Onibi吧!自从上代黑绳组首领惨死,除了Onibi的亲信,根本没有人知道现任首领长什么样!”
          “不,我没有证据,而且他和Onibi不一样,他的腿不好。”天下意识解释道,目光转向枣巳波:“我听说朝日出来月是princess。”
          “是的。”知道不会无缘无故找自己的枣巳波带着职业的笑容道。和杀手不能暴露雇主信息一样,一般来说医生是不能随便给出病人的资料,但朝日出来月已经死了,这个消息也不用继续保密了:“所以您叫我来就是为了寻找童话?我的费用可比二阶堂先生要高。”虽然枣的诊疗费很贵,但对这些杀手来说不过是一次跑腿单的价格。
          “Onibi呢?我听说他被称为prince杀手,有什么原因?”
          “刚刚二阶堂先生已经说了,Onibi的消息是绝密,整个黑道也没几个人知道,更别说寻找童话这种绝密中的绝密。prince杀手也有可能是为了亲信。”
          “我觉得你认识。”明晃晃的枪支抵在枣的额头,天也带上了微笑:“说吧。”
          “您威胁我也没用,我确实不知道。不过我知道负责那位的医生是逢坂壮五。”枣面色不改地说着,心里忍不住吐槽这群杀手除了拿枪威胁人就不会别的手段了。
          和密不透风的秘密比起,有时候一个名字就能得到很多情报。天皱起眉头,与枣巳波这种单打独斗出名的医生不同,逢坂壮五来自大世家,家族在黑白两道都是做医生生意,几代前开始接触金融界,一直到最新一代已经将两个行业都发展到任何家族视力都不可小觑的地步。
          “逢坂家的那位小少爷?可我听说他从来不出诊。”大和脑内检索着,很快找出对方的资料。与资料平凡普通的七濑陆不同,逢坂壮五是逢坂家百年来的新星,金融投资能力是空前的出色,曾经创下了一个翻盘5个亿的壮举记录,因此更多的时候都是接受家族的安排在金融界做生意,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有病人,结果原来是Onibi的私人医生。
          “如果是以朋友的身份呢?虽然黑道内真情不多,但青梅竹马,童年玩伴,这种关系很正常吧?”天已经收回了枪,谈到竞争对手枣也不介意继续说:“如果想要没人知道首领的身体健康状态,那么就应该连他的医生都不清楚。”
          “那这一切又和这个七濑陆有什么关系?”大和还是没想明白怎么就有一个普通人冒在这了。
          “我没那么说。”
          “依我对九条你的了解,你肯定得到了什么线索。无缘无故怀疑点什么可不是你的风格,你又不是那种靠直觉行动的家伙。”大和想起某个凭借着一股冲劲和0.01分可能都要行动的某个人,有八条命都不够借给他玩的。大和又重新看了一遍七濑陆的资料,Onibi知道的消息顶多就是父母双亡,刚巧这个七濑陆也是,可如果不是先入为主,以父母双亡的角度来说,七濑陆,甚至应该说Onibi的经历并不罕见,全世界有一大把父母双亡的人,甚至包括他眼前的人就是。托某个人的福,他调查了黑道上所有具有亲缘登记关系的人,里面有不少人表面上是父子母女,实际上一点关系都没有:“九条,你是Vulture带大的对吧?”
          “提这个做什么?”
          天看上去什么都清楚的表情,大和也决定不多说什么。可身旁的枣巳波却开口了:“那你不好奇你的亲生父母是谁吗?九条先生,你可能本姓都不是九条。”
          大和在旁边听得冷汗都快冒出来了,就怕天把收起的枪又拔出来,没想天沉默了一会,回答道:“这不重要,说不定他们也死了。”他确实对素未谋面的父母不感兴趣,他更想把精力放在活着的人身上。
          “所以九条先生在工作之余还抽空谈了个恋爱。”
          天和大和神情各异地同时看向枣巳波,见答案不对,枣深思熟虑又说:“不太对的话,就是九条先生怀疑对方是自己的另一半?”
          这话有什么区别吗?大和忍住不吐槽。
          “你们回去吧。”不想和两个机敏的人多谈论陆,天拿出手机开始给两人转账:“报酬给你们了。”
          “哎呀,这可真是。”两人都被天转账金额吓了一跳。
          “就是作为精神补偿也太多了,白拿九条先生这么多钱也不太好。”枣突然抓下天的几根头发,在天震惊的目光下,道:“附赠服务,帮您找找家属。”
          
          
          “来月くん的事情不是你的错,他一直都想要自杀。”
          “我知道。”
          看着床上的人翻来覆去的痛苦,连饭也咽不下,却还是不肯吃药,壮五心急如焚。而床上的人咬着牙,冷汗已经浸湿了薄薄的衬衫,钻心刺骨的疼痛让他连站立都困难。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遇到prince了?而且居然这么短的时间就前进到9,这样你应该继续呆在他身边。”壮五拿药递到陆面前:“陆,把药吃了吧,你这样下去身体会扛不住的。”
          陆只是看了眼药,直接别过头拒绝了:“抱歉,壮五哥。我只想知道,我有多离不开他,没想到是真的很痛。”
          壮五叹了口气,陆恐怕是最了解princess症状的人,怎么可能因为这个理由就不吃药。
          “你不喜欢他吗?”壮五问。所有人都知道Onibi憎恶Prince,甚至会以为是因为朝日出来月,然而那只是答案之一。陆胸前无法抹除的时钟,是黑绳组,七濑家最大的秘密。一个从继承人出生就开始转动的时针。
          疼痛到了最后习惯了一点,陆捂着胸口起身喘着气,苦笑道:“喜欢,怎么可能不喜欢?因为太喜欢了,反而不知道是我真的这么喜欢他,还是因为时钟了。”一见钟情,命中注定的相遇开始,谁也不知道感情的爆发到底是因为诅咒还是自身的情感。
          “他讨厌Onibi。”陆看着被自己放在床头的面具:“他讨厌要杀了自己的Onibi,可我有一天也是要杀了他的啊,我就是Onibi啊……来月他,为什么要选择同归于尽啊……为什么要被那个小小的感情束缚住,他们只会毁了我们的一切……”
          “我知道他有多爱我。”陆猛地抓住壮五的手,打落了药,壮五被吓了一跳,没有时间去捡。眼前的人悲泣着,已经分不清是因为疼痛,还是压抑在深处的情绪:“他一定以为我们是刚认识,但我一直在找他,他在那,我一下就知道了!”
          “是那个家伙把他抢走了!杀了他!那家伙把天哥从我身边抢走了,他把天哥藏起来了!也是他杀了爸爸妈妈!他居然敢让天哥叫他爸爸!杀了他!!”
          “冷静点,陆くん!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根本拦不住已经失去理智,陷入暴怒中的陆,壮五逼不得已只能将麻醉剂打入陆的身体里。接住终于睡去的雄狮,壮五松了一口气。他上一次看陆这么愤怒还是七濑夫妇离世,忽然需要接住所有家族负担的陆,那时候的陆就是一头无差别攻击的猛兽。
          壮五悄悄拉开陆胸前的衣襟。上面的秒针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运转着,几乎是一秒三格的速度疯狂前进着。这样下去恐怕这两人再见面时候,时针早就走到第二圈了。壮五抿着唇,替陆掖好被子。
          “明明以前说见到自己的prince一定会杀了他,其实根本下不了手啊,陆くん。”
          
          
          坐在回日本的飞机上,看着屏幕上给陆发去自己要回日本的消息,对面还没有回消息,但天想也许自己一下飞机就会看到来接机的陆。
          天摩挲着面具,上面的血渍已经擦不掉了。白色的面具几近要变成红色面具。
          等再见到陆要说什么?天想。
          猜测也好,真的也好,在陆亲自带上面具之前,他是什么也不会相信的。
          比预想中的更早回到日本,没有带行李的天直接来到候机厅,就看到大厅的中央,那个红色的身影坐在轮椅上,格外显眼。天朝身影走去:“陆……”
          看到天的陆高兴地朝天打招呼:“天哥!”
          天的脚步一顿,带着笑容,站到陆的身边:“晚上好,陆。”
          “天哥吃晚饭了吗?”陆红着脸问道。
          “吃过了。”天垂眸看着陆,手指捏着陆的鬓发:“陆的头发是不是长了点?”
          “有吗?我没太注意。”陆去握天的手:“我们回家吧,天哥。”
          “回家?回我家吗?”天忍不住轻笑一声,收回手:“那我们回去。”
          
          “我是真没有想到,你的胆子居然大到这种地步。敢这个样子,自己一个人来我家。”
          关上门天看着与自己共处一室的人,还是没忍住笑道:“谁给你的胆子?”
          听到门关上的嘎达一声,不知为何的陆的身体一抖,不安感窜上脊骨,但还是故作镇定看着天:“天哥是什么意思?”
          “你在害怕什么?陆可是想一直抓着我不放的孩子,就这点来说,你的演技太差劲了。”
          再不能意识到身份已经暴露就是愚蠢了,‘陆’起身就想跑,却被天一把按在轮椅上,银质的子弹直接打穿了大腿骨,从喉咙迸发出剧烈的惨叫声。滚烫的枪口抵着下巴顶起,发出滋啦的烧焦声,天一把扯下那张碍事的人皮面具,看着底下那张陌生,满脸恐惧的面孔:“要扮演陆的话,至少这一点得先学会吧?谁让你这么做的?Vulture?还是……Onibi?”
          枪口抵在另一条完好的大腿上,被灼烧的疼痛刺激得拼命地摇了摇头,撕心裂肺道:“是Onibi!”
          “原来Onibi这么讨厌我。”
          声音里带着捉摸不透的失落,天了然的收起枪,就在那人以为自己要保下一命,刚松一口气时,一颗子弹直接从他的面部穿过,炸开的面孔,混合的浆体喷涌在天的脸上。
          “看来是Vulture。”
          天收起枪,随手拿起一旁的毛巾囫囵的擦着脸。天拿起毛巾,按下号码。忙音两声,电话很快被接起。
          “晚上好,天哥。”
          听到对面带着疲弱的声音,天皱起眉,原本想要问什么都忘记了:“身体怎么了?”
          “应该是回来后不小心得了风寒。没什么事,天哥。”
          “吃药了吗?”
          “壮五哥给我带了药,还吃了粥。”
          “壮五……哥?”捕捉到没听过的名字,天直接问道:“他是谁?”
          “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对面传出咯咯的笑声,偶尔夹着几句气音:“天哥是不一样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天又庆幸那句你和谁都喊哥吗没有说出口。
          “对不起,今天没有回天哥消息。我本来想去找天哥的,但身体有点不太听使唤。”陆解释着。
          再多的想法在听到陆的声音后也没了,天看着地上的尸体:“这不是很严重吗?你在哪,我去找你。”
          “可你不能来找我,天哥。”
          “为什么?”
          “我病了。”
          “我去找你,陆。”
          “天哥我病了,是很严重的病。”没有听到回应,陆的呼吸压抑不住又加快了几分:“天哥在生气吗?”
          “我没有……”
          话在半路,天听到从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忙音,不知道是被挂断的,还是因为信号。天看着屏幕上明显被挂断的界面气憋在胸口。
          躲在黑暗里的人紧捂着的胸膛难以承受心脏的跃动,想抓回下从肺部逃跑的空气,却是不停的吞咽下眼泪,冰凉的水如同利刃划过烧着火的喉,余光看着显示着通话结束的屏幕,耳边响起了滴答滴答的钟声,没有进食的胃抽动着,发出了嘶嘶悲鸣。
          “你怎么能爱我?你怎么能心疼我?”
          “你要让我怎么办……”
          “别让它再敲了……”
          
          超过三天没有联系的界面。
          Vulture没有再派来任务,可白夜下隐藏的枪声却没有停下。打空的弹壳和尸体铺了满地,夜晚无法闭眼,白天无法休息,脚步声敲击着紧绷的精神。等天收到消息已经是第四天了。
          消息不是陆发来的,天原本想直接无视,但那短信准备删除的时候,天抓到了黑绳组三个字。
          是鸿门宴啊。天一下看出短信的意图。
          想见到陆,所以得去寻找陆。带着五天没有休息的身体,天带着异常清明的大脑前往了黑绳组。
          
          从来没有见过的人絮絮叨叨着什么话,原本无比清醒的大脑反而在此刻混乱起来了。什么他才是黑绳组的正统继承人,Onibi是篡夺了继承位的小偷,他应该杀了Onibi,带黑绳组重现雄风。
          笑话,胡言乱语,他才是那个逆谋臣子,胆敢窥视主人位置的蠢货。
          想要掏出抢的手颤抖着,他可以替陆杀了这个逆谋之人吗?还是应该留给陆解决。忍不下去了,还是杀了他吧。
          “Onibi是Princess!他的时钟已经开始转动了!他活不了多久了!”
          将死之人发出的谵语,神情以为自己在真诚的劝诫。
          “那就杀了那个Prince。”天冷言道。
          “愚蠢,没了Prince的Princess是不可能活下去的,不能让黑绳组的家业毁在这些愚蠢的Princess手上!”
          真的是听烦了。他为什么要杀死他的兄弟?
          “学学你的父亲!就算是兄弟,但只要是Princess也不能放过!”
          熟悉的名词让天愣了一下,但发出的子弹已经来不及收回了,只是一时抽不出思绪思考清楚对方口中的父亲指的是哪个。
          “上代黑绳组的首领是被自己的弟弟杀死的。”抚养他长大的父亲突然出现了,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摇了摇头,发出啧啧的声音:“他的弟弟就是你的父亲。你们七濑家还真是擅长出双生子,还擅长互相残杀。”
          对于过去的天来说,Vulture等同于自己的父亲,是因为他是教会他一切,带他成长的人,可后来天慢慢看清,对方对于自己总是有一股礼貌的疏远,至少是不如天曾看过的别的父子那般融洽。
          那层薄薄的隔阂Vulture没有想戳破他,天也不着急说什么,只是天没有想到这段心照不宣的关系会在这种情况下迎来破裂。
          “真是天真的孩子。如果你听我的话,早早的连Onibi一起解决了,现在你就可以直接继承黑绳组了,毕竟你才是正统继承人,而不是让一个病根子霍霍整个家族。而且或许死在你手里是对他来说最好的选择呢?”Vulture说着,眼中带着悲悯。天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疑惑,这么多年眼前的人到底在想什么?
          怒火瞬间充斥胸膛,天强压着怒意,忍着才没有直接掏出枪。他明白了,他和陆的人生变成了眼前人玩乐的游戏:“我不可能杀他。”
          所有的一切都是Vulture的陷阱,写作朝日出来月的目标,实际上真正的对象只有Onibi一个人。根本不需要枣巳波的消息,天早就明白了七濑陆是自己的兄弟,作为当事人的自己竟然是最后一个才清楚的。
          “那你打算让你的弟弟孤独的死去吗?看着你的Princess生死不如?!”Vulture疯狂地大笑着又戏谑道:“那你就死在他手上吧!”
          话音一落,子弹刮过Vulture的脸颊直接击穿耳朵,Vulture被巨大的冲击震退了几步,压抑住下意识想要捂住耳朵的手,染红的赤目地瞪着天,怒吼着:“废物!你应该直接瞄准我的心脏和大脑!”
          “你和我之间的关系就到此为止了,九条先生。”
          “关系?我们有什么关系?我是你们的救命恩人啊,天。依照你们相爱的程度,七濑陆应该活不过五岁吧?在成年时有理智的杀死自己的爱人,总比在一无所知时产生的意外而带来的愧疚好吧?”Vulture又癫狂地笑着,一把抹去眼角的泪花。“你不知道我看到你弟弟胸口上转动的时钟究竟有多高兴,你们就是那个男人利用我杀了自己的哥哥,坐上了家主之位的报应!”
          “闭嘴……”
          “真是可笑,明明都是双子,怎么能只有一个人成为princess呢?但是这样更好了,你父亲借刀杀害兄弟的刀,要由你们两个中的一个完成了。”
          “我本想让你们在那个男人面前表演手足相残,但我实在忍不了了,看着那个男人杀了自己的手足后享用一切的样子实在令我作恶。放心吧,我最后有好好告诉他们,他们生下来的孩子实际上是一对双胞胎,还是有着命中注定的不伦之恋的双子!”
          枪声接连响起,硬生生打出了步枪的效果,打空了一管又补上一管,白烟从枪口冒出,手臂、大腿、腹部、胸口,殷红从破碎的肉体中涌出,飞溅的鲜血染红了地面,人类的身体像破烂的布偶一样,露出了棉花,摔在了地上,只是那双眼中的怨恨没有散去。
          天读懂了那个眼神。那不是童话,是神话,是拉伊俄斯望向俄狄浦斯的眼神。
          “可您不是拉伊俄斯。”天说。不再看那个可怜的人。
          或许他不是拉伊俄斯,或许他不是俄狄浦斯,但他们或许即将成为巴德尔和霍德尔。谁是巴德尔?谁是霍德尔?
          不,不会的。陆不会被槲寄生杀死。他的兄弟会永远得到众生的喜爱,会永远站在太阳之下。
          可这之后天再也没有遇到任何人。明明他来到了黑绳组大本营,可是整栋宅邸却没有一个人,明面的,暗处的,连一条狗都看不到。天原本都做好杀出一条血路的准备。
          警惕没有放下一丝一毫,可就是突然被黑暗深处的手掐住了喉管。
          
           [24:00最后,童话的结局是]
          
          
          “伊泽罗先生总是这样不设防吗?”
          倒映在瞳孔的小丑面具,染着夜色,染着红,带着薄茧的手死死地掐住天的喉咙。最多只需要一分钟,他就可以让身下的人窒息而死。
          Onibi看着那张因为痛苦而憋得通红的脸,被抓住的手腕,只需要再用点力就可以把他的手腕拧断。Onibi笑着。
          反抗吧。杀了我!然后让我毫无留恋的杀死你!
          是的,杀了他,别让他享用你的一切!
          抓紧手腕的手忽然卸了劲,Onibi看着痛苦的神色从眼前的脸上散去,安详的笑容好像真的迎接了死亡。
          “你在干什么!”
          Onibi崩溃地甩开天,就像看到了什么令人看恐惧的东西躲得远远的。
          “咳咳……”
          空气和口水忽然回流让天咳嗽起来,这一下天反而觉得自己要被呛死了。生理性的眼泪模糊了天的眼睛,却依旧能看到那张面具,漆黑的身影唯独红发如血,腰侧别着那把太刀。
          “陆……”
          “别叫我!别叫我!你在用什么身份叫我!”陆抽出了刀,又举起了枪,如一头凶兽般死死地瞪着天,咬碎了牙,嘶声低吼着:“我是Onibi!你不是我的兄弟!也不是我的爱人!你要杀了我!你没有资格叫我!”
          “别以为杀了Vulture我就会原谅你!那是你该做的!如果天哥没有杀了他,我绝对不会让他死得那么轻松,我要让他受尽折磨。那个狗东西杀了爸爸妈妈,他让我差点再也站不起来了,还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了!我一直坚持到现在了,那些人要抢走黑绳组,这是爸爸妈妈留给我的!你没有找到我!你怎么能夺走我的一切!”
          天看着眼前的弱兽发出悲鸣,他似乎从来没有思考过,过去那么多年陆是怎么走过来的。与只需要单打独斗的他不同,陆从什么时候就开始一直游走在生与死的边缘?在这场他不得不加入的生与死的游戏中。天后悔现在才认真地看Onibi的身影,他想去拥抱那个人。子弹从天的身边肆意掠过,却没有一颗落在天的身上。没有换上新弹夹,Onibi颤抖着手扔掉被打空的手枪,抽出太刀指向依旧在靠近的天,咆哮着:“别再过来了!”
          刀尖抵住天的胸膛,Onibi的手一颤,想要抽回太刀,却被天握住了刀刃。锋利的刀刃瞬间划破了天的手掌,血顺着白刃蜿蜒滴落在地。
          “松手啊!”
          “没关系的,陆。”
          看着剑刃已经没入天的胸膛,陆尖叫着,手却已经麻木到松手到做不到,几乎快无法压抑住刺入对方胸膛的欲望,脑海中只剩下着时钟的滴答声与杀了他的声音。
          “我身边没有人,天哥,他们都想杀了我,你也要杀了我。”
          “对不起。”
          “别让我活不下去,天哥……”
          “你不会死的陆。”
          
          意大利教父的孩子死了,死在了某个夜晚,他用小刀划开了自己的胸膛,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没有人知道他花了多长的时间死去。因为他是个老练的杀手,可错乱的刀伤布满了他的胸膛,像是一刀找不到位置又划下了第二刀,每一刀都深入骨,可即使如此,那个只差一点就走向十二点的指针依旧留在那。
          实际上最严重的一刀是在喉咙。
          教父赶到的时候那把银质的小刀还留在咽喉的气管处,血像源源不断的泉水一样涌出。
          
          拿走了那张染着红的面具,天捧起那流着泪的脸,吻着发出呜咽声的口,唇齿牙关磕碰在了一起,淡淡的铁锈味瞬间弥散在两人的口中。天能感受到眼前的人身体一颤,发出了悲泣,抓住他的身体直接朝地上撞去,跨坐在他的身上,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再度崩裂开。两人交织着错乱的呼吸,陆夺走了主动权,他扣住了天的手腕,俯下身子,舌尖划过眼角,鼻子,嘴巴,耳朵,最后落在喉结上。唇瓣吻着,舌尖舔着,牙齿打颤着轻咬在那分明凸出的喉结上,内心冲动着想要把这漂亮的喉骨咬碎,又冲出了理智,将目标换成那凸出的锁骨上,不留余地的,一直到尝到血肉。
          “我知道天哥有多爱我。”
          陆起身笑着。脱下已经被折磨得不成型的衣服。干净的胸膛上没有时钟。在天不明的眼神下,陆抓着天的手,朝自己的心脏摸去,起伏的胸膛上有着奇怪的触感。
          尽管已经知道了,但天还是想下意识抽回手。可陆抓着天的手腕不让他逃跑。粗糙的伪装被残忍的撕去,随手将面皮一抛,笑道。
          “天哥很爱很爱我。”
          那是一个并不繁杂的圆盘,三根前进中的指针,构建了现代科学无法解释的童话。
          刹那间,天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那是第一圈还是第二圈?为什么就快要走向十二点了?
          “天哥,你要用什么身份叫我?”
          身体在撕裂,却比不上灵魂上的阵痛,但所有一切苦痛都在接近他的Prince时消失了。爱意冲昏了他的理智,杀意占据了他的大脑。
          “天哥是我的王子。”陆笑着说。
          “停下吧,陆。”天没有落泪,只是心口上悬着刀。
          “我不。”
          “求求你了,陆。”
          “是天哥还在爱我。”
          “……”
          “为什么不讨厌我?我欺骗了天哥。”
          “我永远都不会讨厌陆。”
          “就算这样,天哥也依旧爱我。”
          陆的手再次掐住了天的脖颈,一点一点的收紧了力道。
          天没有答,只是一直看着陆胸口的时钟,上面的秒针正疯狂的前进着。一秒五格,还是一秒十格?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时钟越走越快。
          我爱你,我会爱你一辈子。
          他不会说出口了。
          天第一次觉得死亡竟然比表达爱更简单点。
          可是掐紧脖子的力道还是再次消失了,那个红色的身影伏在他的身上,吻着还在不停渗出鲜血的伤口,带着炽热的水灼烧着天的皮肤。
          天擦去陆眼角的泪水,起身吻上陆,紧贴的唇瓣都在颤抖着:“陆要我怎么做?”
          “杀了我,天哥,不然我会杀了你的。”
          “杀了我。”
          “杀了我。”
          是谁在说话?是谁永远都毫无杀意的靠近对方,是谁永远不会对那个人设防?藏在面具下的那双眼睛到底有什么样的感情?
          “看着我,天哥,不要移开视线,要一直看着我。”
          陆拉起天的手放在自己的脖颈上,慢慢地收紧力道。
          “我找到你了。”
          交缠的吻是交织的爱意,是错乱的呼吸,是不知何时褪去伪装重新融为一体的身体。
          “你是我的哥哥。”
          异物刺穿了身体。陆在笑。
          “你是我的爱人。”
          快感杀死了疼痛。天在哭。
          “我一直在等你爱我,别停止爱我,天哥,要一直,一直爱我。”
          吞吐的呼吸,话语变成耳边呼吸的呢喃,心脏好像被人丝丝剥开后吞下。陆听到了爱意化为的钟声,骤雨般的鼓点敲击着。
          天此生最熟悉的红色,最陌生的红色,还没有来得及珍藏就破碎的红色。
          天已经分不清落在自己脸上的是眼泪还是血了。
          “陆想怎么做?”
          “我想杀了你……不,不是的……再抱抱我吧,天哥……”
          那是要置他于死地,却从来没有下过杀手的爱人。
          
          “我快死了,天哥。”
          “回答我吧,天哥。现在天哥希望我们是兄弟还是恋人?”
          “如果你不是我的手足,我便待你如我的恋人。如果你不是我的恋人,我便待你如我的手足。如果你不仅是我的手足,还是我此生最爱的人,那么我便将这个世界上我所拥有的一切,都给予你。
          “也包括我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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