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日和&凪茨】赛博朋克2077——衰败乐园006利刃巴氏的义体很贵,属于是义体界的爱马仕。
涟纯从十三岁起就知道了这个常识,但他从没奢想过自己也能装上巴氏的义体。
所以在七种茨对他说“您的体能已经达标,可以安装新的义体”时,涟纯的大脑是一片空白的。
宽敞的样品室里,亮得要死的白光不要钱似的地打在琳琅满目的义体上,颜色各异的精美机械脊椎被固定在透明箱中,有巴氏义体的负责人为他做着专门的讲解,“涟先生,我们检查了您现在所配备的所有义体,其中脊椎的部分最为薄弱,我们建议您更换一条。这几款都是巴家的最新款,日和少爷说了,您可以随意挑选。当然,无论是义体还是手术的费用都是免费的。”
涟纯像是每一个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的人一样,睁大眼有些不知所措。负责人热切地询问着他想要哪款型号,他却突然回忆起身上这根脊椎的来历。
儿时的他被父亲强拉到诊所,父亲到了地方就把他甩在一边,跟走出来的医生开始交谈。
父亲指了指他,又跟义体医生说了些什么。大人们似乎没谈拢,很快就吵得不可开交。
说是医生,其实也就是当地最不值钱的黑医,他们这群人没有专业的医疗执照,但贫民窟的人也请不起有执照的。这些黑医常常与清道夫勾结,只要钱没到位,被分解就是最常见的下场。
父亲最后还是咬牙同意,最后划给医生的金额多点了一个零。身形高大的父亲进了手术室,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医生带着一节血淋淋的脊椎义体走了出来。
年仅五岁的涟纯脸上写满了惊恐,他在手术室外听得心惊胆战,但很快也被送了进去。
冰冷的刀刃划开他的后背,男孩的惨叫凄厉漫长。
他被硬生生装载了一具成人的脊椎义体,不良反应让他每晚都疼得呕吐不止。父亲会在这时抓着他的肩膀,手指捏得他生疼,又用强硬的语气呵斥他振作。
“爸爸最好的义体都给你了,为什么哭!你这样真让我寒心!”
年幼的涟纯被父亲的歇斯底里吓到,他停止了哭泣,被带到了电视前。破旧的小方格屏幕正投放着公司的华丽广告,因为电视机的尺寸早已更新迭代,倒不如说电视机这一产品早就被淘汰掉了,最新的影像尺寸与他家的电视机并不适配。
涟纯看到的画面并不正常,是两边向中间挤压的扭曲画面。面容扭曲的主持人和压缩的背景图呈现在舍不得开灯的贫穷家庭中,他们反复宣告着公司有多好,欢迎像你这样有才能的人加入。
涟纯和父亲站在一起,稚嫩的脸上显现出不符合年龄的麻木,口中呕吐物的味道还未消失,因为父亲根本没有关心到他是否需要漱口。
男人盯着电视机,眼泪止不住地下流,“我错了……我当初就应该选择公司。纯,你一定要进到这里,成为人上人。爸爸把最好的义体都给你了,爸爸这辈子就指望你了,你是我们全家的希望啊……”
沉重的声音,和反胃的气味,穿插在他的脑海之中,回荡了很久很久。
久到直至今日,他仍能回忆起当初的感觉。
负责人还在满面笑容地等待着他的答复,最终涟纯动了动嘴唇,然后轻声开口:
“我暂时不想更换核心义体,可以帮我更换手臂的部分吗?”
负责人显然是个情商极高的老手,保持着对顾客的尊重,他没有多问,只是微笑着让人撤走这一批义体。更多的手臂义体更换了过来,健壮的、带剑的、畸形的、藏枪的。各式各样的义体任君挑选,涟纯选择了带有尖刀的义体,跟着医生进入手术室。
这一次,他所拥有的不再是昏暗到顶灯都接触不良的废楼改造手术室,而是专业的医疗设备,和温柔的义体医生。
他们对他的态度友善,告诉他放松,我们会先为您消毒……
一小时后,他走出了手术室,一张小麦肤色的脸变得惨白。
痛,好痛啊!?
其实这种疼痛感没有那么夸张,但是因为巴日和在义体表演中的出色表现,市场上都流行着一种“巴氏的义体没那么疼”的传言。这是一条隐形的宣传,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了这点,尽管他本人从未这样说过。
因此在本次安装义体时,涟纯完全没有设防。连那个被卷发棒稍微烫了一下,都会大闹着让他哄上半小时的贵族都能接受,自己安装义体时肯定会更加轻松,结果麻药劲过去后居然疼得要死。
这不是,超级疼的吗!?
涟纯乖乖地听从医生建议,坐在一旁等待半个小时,看看对这款义体是否有什么不良反应。
深蓝色的短发垂下,涟纯的眉头拧在一起。
阿日前辈他……一直以来都是忍受着这样的疼痛,完成了每次的表演吗?
一直都瞒着所有人,将那份疼痛忍了下去,依旧欢笑着面对观众吗?
所以那次在走廊里看到他面色不好,并不是自己的错觉。而是他一个人藏了起来,孤独地忍受着这份痛苦和不适。
……为什么连我都不说啊,他明明可以更加依赖我的。
半个小时过去,他颔首告别了医生和负责人,抬腿就朝着巴日和的房间跑去。
不知为何,他这一刻特别想与对方见面。哪怕他自知没有资格和立场去关心他,但是既然已经察觉到了,就没办法放任不管。
那样怕疼的一个人,却独自努力坚持了那么久,为什么自己才意识到呢……!
“阿日前辈!”他推开房门,房间内却空无一人。偌大的房间安静得可怕,更可怕的是,书桌上的东西洒落了一地。巴日和最近在看的书倒在地上,书签也掉了出来,他最近很宝贝的一款护理液也碎裂一地,如碎钻般闪耀的液体全都洒在地上。
这绝不可能是巴日和自己做的,只有一种解释行得通。
这里被入侵了。
涟纯俯视着这触目惊心的一切,也同时接到了七种茨的电话。
“纯,殿下被带走了,就在你那层楼上,公司出现了内鬼!我们正在往那个方向赶,定位共享发给你了!”
涟纯看着地图上不断移动的红点,一阵没来由的愤怒像熊熊烈火般燃烧,他拔腿跑了起来。
红灯戒卫着整个走廊,猩红的光线环形扫射,像是进入了某种怪物的腹中。
逃犯扛着巴日和迅速奔跑,昏迷的绿发偶像双眼紧闭,没有醒来的迹象。逃犯脚步飞快的下了楼梯,却撞见一个人堵在哪里。
他的双眼是野兽的纯金,仿佛是在凝视猎物一样盯着他。他张开嘴,呵出奔跑中产生的热气,接着那只手臂弹出弯刀,就像是兽族的利爪一般,冲了上来。
逃犯朝着他举起手枪,食指按着板机扣下,那只手被子弹立刻射穿,七种茨带着警卫浩浩荡荡地赶到现场。
“不许动!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立刻放下巴日和殿下!”
逃犯的身形颓废,他迷茫地抬头望向楼上的部队,又看了看台下怒气冲天的涟纯,和自己被射穿的手。双眼如数据错乱般抽搐,后背的衣衫被藏匿在躯壳中的枪械破开,碎布飘散在空中。两杆粗重的长枪分别指向两拨人,第一声刺耳的枪声响起,接着连续开枪。
“是赛博疯子!纯,躲起来!”
涟纯立刻退回了楼梯底部,他借力翻滚躲进墙壁后方。
上方的部队没有这么好运,因为人多,撤退不及时,有人的脑袋当场被打成了筛子。血和脑浆涂了满墙,更多人撤回了上层楼梯。
七种茨将身形藏于墙壁之后,左手抚上耳后开始入侵这个逃犯的意识,却被早已错乱的精神世界反噬。几缕电火刺激了他,七种茨吃痛,同时右手发送完信息,将这个情报发送给了专门针对赛博疯子的暴恐机动队。
突突突的火药声连续响着,火药味瞬间充斥了整个楼道。火舌伴随着枪响像是恶鬼一阵阵的狂笑,涟纯藏在墙体后面,一边紧张地盯着他肩上昏迷不醒的巴日和。
他的心脏不知不觉间被这个人所牵动,像是个在浩瀚宇宙里,围绕着太阳而公转的行星。
赛博疯子的一波弹药射完,填充之际,它看向了肩上的巴日和。
就像是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抗着这个人一样,它疑惑地歪了下头,接着又很快放弃了思考,将重新填充好的弹药对准若草色的头发。
涟纯瞳孔骤缩,反应过来之时,他已经冲了出去。
脚步一节节踏上楼梯,视野也像是慢放一般变得缓慢。涟纯清楚地看到自己离对方还有五节阶梯,但那漆黑的枪孔,已经对准了他的脑袋。
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事情,儿时曾经幸福过的家庭,父母离异后的破碎,他因无法适配核心义体每个疼痛要死的夜晚,还有巴日和微笑着看他的眉眼。
一切一切,都像是胶卷在脑海中闪过。涟纯在那时心想,死之前会看到走马灯什么的,果然是真的啊。
赛博疯子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同时瞄准他的还有即将发射的子弹。
像是怕自己迟疑一步,巴日和就会像那瓶璀璨的液体碎裂一地一样,涟纯连眼睛也不敢眨一下地,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砰!”一声电火花的声响,赛博疯子的脑袋突然间抽搐不已,那只扣下板机的手不知道在指向哪里,子弹到处乱射。
走马灯突然停止,涟纯没有错过这次机会,带着满腔的怒火,朝着那只装满机械的脖颈挥出弯刀。
“呕!咳咳……呕……”
少年抱着马桶呕吐个不停,巴日和站在一旁,双手抱臂对着七种茨讲着。
“真是坏日和!公司居然内部出现了问题什么的,都是毒蛇没有做好防范措施的错呢!”
“是,真是万分抱歉!鄙人一定会加强防范。”
贵族摆了摆手,“公司里居然会出现赛博疯子……那种迷失了自我意识,沉醉在幻想世界的危险存在。听说他生前还错杀了自己的妻儿,明明是想要保护对方,幻想却将她们误认为敌人,真是可悲啊……”
“殿下的仁慈之心真是让鄙人如受洗礼!不过对方可是迷晕并抓走了您的犯人,从这点来看也没什么值得同情的了。”
“呕……咳,呕……!”
两人的视线落向还在吐个不停的涟纯。
巴日和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这是纯君第一次杀人吧,为了我,你很好地做到了呢,好孩子好孩子。不过我都听毒蛇说了呢!居然不顾一切地冲上来……纯君应该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一点!”
涟纯又咳嗽了几声,他吐掉口中的脏污,原本单薄的肩膀在近日的训练下已经显现出肌肉的轮廓。
“说什么呢……我是阿日前辈的保镖不是吗,我会保护你的,拼死也会保护你的,我向你承诺!”
巴日和放在他背上的手一僵,然后蜷起食指,用指骨敲了下他蓝色的脑袋。
“区区纯君竟敢反抗我的命令!纯君笨蛋!”
“我以为我说得很感动,结果居然被骂了!?”
夜幕降临,在后台的休息室,乱凪砂身上的手术服早已换下,换成了平时穿的黑色外套。他走了进来,对正在翻看社媒评论的巴日和开口。
“……日和君,这样下去真的没问题吗?据我所知,你现在装载的义体数量已经超过了全身肉体的70%,你的意识乃至灵魂很容易会被义体所侵蚀,到那时候,你也会变成无差别攻击的赛博疯子。”
绿发的贵族抬起了头,他在乱凪砂面前总是温柔、从容不迫,有着年长者的包容,“我不会变成赛博疯子的,凪砂君。我的灵魂完整地存在于这里,以前的我好好坚持下来了……”
说话间,涟纯走了进来,“阿日前辈,茨那边已经探听到了他们要在B2进行第一波袭击,我们现在已经准备好护送你了。”
紫色的瞳眸中倒映出少年的模样,这位偶像牵出一个幸福的笑容,补充完了刚刚没说完的那句,“而现在,我又多了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
乱凪砂的面色没有丝毫改变,他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从座位上站起来,然后扑向那个新来的少年。
他好像能够理解巴日和在说什么,但好像又不能,那种因他人的存在而感到幸福的情绪……是什么呢?
七种茨的声音传来,撼动了他的心弦,“虽然很抱歉扰了各位闲谈的雅兴!但请不要继续呆在这里,敌人随时都可能会攻过来!”
四个人相视一眼,然后走出了准备室。
护卫队围绕着他们一路前行,果不其然遭遇混战,护卫队举枪进行反击。
有少数杀进来的精英,被涟纯用尖刀斩下。少年一双金眼在夜晚中十分明亮,仿佛沾染了血腥气的皓洁月光。更换了新的义体后,他已经算得上是一个中高级保镖,实力大幅度提升。
巴日和在刀光剑影中仍显得游刃有余,他不似胆小的金丝雀会在鲜血下惊慌失措,反而冷静得不像话,有时还会提醒涟纯小心哪个方向的敌人。
七种茨追着对方的头目跑了很远,甚至脱离了部队。乱凪砂心下一紧,于是紧随其后。
头目退至电梯口,看似退无可退,但电梯突然亮起,有一整箱电梯的精英部队带着枪虎视眈眈。
头目笑得猖狂,“哈哈哈哈!你以为我将你带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据说你不过是个从设施里跑出来的孤儿!啧啧啧,孤儿的智商就是这样,哪怕是个黑客,也会中这么简单的陷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狂笑尖锐刺耳,七种茨不怒反笑,他牵起唇角,笑容像是在热情四溢地介绍一个项目,“在临死之前,请允许鄙人提一个问题,诸位知道,body这个单词,除了‘身体’的意思以外,其实还有‘尸体’的意思吗?”
头目被他问得不明所以,但下一秒七种茨的双手均弹射出五节细长的枪杆,他背着光,就像是野猫危险的爪刃。
这次换他疯狂的笑声响彻整个停车场,“摇滚身体吧!Everybody!”
弹药齐齐射出,敌人们被射中后痛苦挣扎着,看起来就像是在用力舞动身体一般。头目被射中了胳膊,他惨叫一声向后撤步,拽了一个电梯中的人出来,又赶忙挤进去,同时狂按1层。
七种茨的炮弹还在狂轰滥炸,被电梯渐渐关起的合金门弹开,留下一个深色的焦黑弹孔。
头目就像活见了鬼似的惊恐,他狂按着电梯按键,直到那只“恶鬼”终于消失在完全紧锁的电梯门中,他才长舒了口气。电梯缓慢上行,一群人以为终于逃过一劫,却看到电梯在到达1楼后仍未停止。
电梯中的人皆是惊恐万分,一时间在这个狭窄的密闭空间内乱作一团。头目终于想起来,在他进到电梯后,那个七种茨分明是笑着的。
他是故意让他们进电梯的!
“该死该死该死——!!!”
电梯如同放气的气球般加速直向上冲,所有人抱着头半蹲在地上,透明的外壳能让他们看到玻璃外的风景。
电梯路过在外墙维修的工人,与一辆起飞通往月球的火箭齐速,他们几秒钟就上升了数百米的高度,甚至来到了顶层的荒坂公司,远处看甚至快要攀附到夜晚的皎洁月亮。
识别到有来人,电梯外的门“叮”地一声提醒,向他们敞开门扉。夜之城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城市顶点近在咫尺,他们激动得眼泪和鼻涕泡都冒了出来,仿佛劫后余生时有一扇为他们打开的乐园大门。
然而电梯的门并没有开启,他们只是短暂地到达了乐园一瞬,电梯就以比刚刚更快的速度直冲而下。下降速度之快,就像是把吊着电梯的电缆切断了一样。
一群身形健硕的男人因为失重,双脚都离开了地面。头目双手扒着电梯的顶层,面目狰狞地头发向上,惊恐的眼泪比刚刚流得更快,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大楼,“该死的黑客啊啊啊啊啊!!!!!!!!!”
祥和的夜之城内,有一架电梯与火箭方向相反,从公司顶点下降到一楼。高大的电梯间,1楼的青色指示灯亮起,然后安稳地开了电梯门。
门内是一堆七零八落的肉泥,还散发着一股肉烧焦的香味。一只手臂义体掉了出来,它在地上滚了几圈,唯有一根中指傲然竖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