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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葡萄汽水甜年年

    @Papillo76701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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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产→hrki/tjki
    可以喊我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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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of:🍇汽水甜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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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葡萄汽水甜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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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参与《浮世,浮世》的解禁内容~
    cb向,描述的是晴弦被一本魔法书吸入异世界与景相遇的故事
    全文2w8k,祝大家阅读愉快!

    #VΔLZ
    #長尾景
    nagaoView
    #甲斐田晴
    haruKofida
    #弦月藤士郎
    toushirouTsukijiro

    【VΔLZ】异世界冒险之旅甲斐田晴在大扫除这天晚上从纸箱底部翻出一摞蒙尘的旧书,纷飞的灰尘呛得他猛打喷嚏。他搬起这摞书打算摆放在书房的角落里,经过客厅时腿不慎撞在沙发一角,身体失去平衡手中的书散乱铺了一地。弦月藤士郎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的书本走出来查看情况,两人跪坐在地毯上逐本收拾,顺带翻看这些看起来明显不属于他们这个时代的古旧书籍。

    一本尤其破旧的厚书吸引了甲斐田晴的注意,封面没有书籍名称,金箔纸制成的三角形拼接成一个六芒星形状的图案印在正中央,细细的闪粉在灯光的映照下能清晰看见蒙了一层灰尘。甲斐田晴吹了口气,灰尘腾空纷飞扑在两人脸上引起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弦月藤士郎捂着口鼻打开身侧的风扇,呼呼的大风吹散尘烟将两人解救出来。

    “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咳咳!居然这么灰......”

    甲斐田晴小心捏着书页翻开,一页一页都是看不懂的古旧文字。弦月藤士郎忽然伸出手按住甲斐田晴的手腕示意他别动,指尖指着几个七拐八扭的符号凭借着幼时的记忆间艰难念了出来。

    Инициировать передачу

    “你认得这些字?”

    弦月藤士郎摇了摇头:“只是会读。听我的母亲说我们家是神系家族的后代,只不过时代太久远了,神的时代没落后家中也无人供奉了。我幼年时期家中长辈曾经教过我读认,但也忘得差不多了。”

    黑色的文字似乎闪了一瞬,甲斐田晴疑心自己看错了又弯下腰凑近查看。

    “弦月,你感觉到了吗?”

    “什么?”

    书籍忽然颤动起来,像拥有了生命一般从两人手掌下逃脱出来漂浮在空中,纸张一页一页迅速倒翻合拢,封面的金箔迸发出金色的光芒,六芒星图案变幻出虚影不断扩大,甲斐田晴和弦月藤士郎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有一股力量将他们往书籍中吸附,甚至没来得及喊上一句救命就被法阵吞噬,顺带着背后的沙发一并被卷入其中,法阵迅速旋转缩小,与书籍一同消失在空中。

    两人从空中迅速坠落,甲斐田晴爆发出堪比烟火迸发之时的尖叫声摔在地上,弦月藤士郎被树枝挂住缓冲了一下摔在他身侧。紧随其后的橙色长沙发砸断几根树枝惊动了一只正在不远处食草的梅花鹿,一道寒光闪过刀尖只堪堪削下半截地上的青草,它机敏地撒开四条腿钻入密林深处不见了踪影。

    “啊就差一点。”长刀的刀尖调转方向对准初到此地的两人,“你们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来人留着一头深蓝色的及肩发,发尾用绑带系成低马尾,或许是刚刚在丛林间追逐野鹿时被低矮的枝桠挂到头发,绑带松松垮垮系着半撮发丝,又因为方才弯腰的缘故滑落,头发松散开来搭在肩上。一双眼睛被月光衬得发亮,如同对准他们的刀尖在夜晚散发着寒光。
    见两人都不搭腔,长尾景伸出左掌在他们面前晃了晃,疑心这两个穿着奇装异服从树上掉落的人是不是摔傻了。有着白色皮毛、右颊上带有一道疤痕的小猫翘着尾巴从他身后窜出来,径直走向傻坐在原地的两人,距离最近的弦月藤士郎率先反应过来,他屏住呼吸,甲斐田晴紧跟着下意识伸出手挡在弦月藤士身跟前但柔软的白色尾巴还是不可避免地扫过他的手腕,猫咪凑近嗅了嗅两人身上的味道折返回长尾景身边,顺着裤腿攀上肩膀歪着头喵了一声。

    “嗯?”

    长尾景侧过头去像是在听猫咪在他耳边低语,他的目光审视着只穿着睡衣的两个人。甲斐田晴让这目光看得头皮发麻,不着痕迹地往弦月藤士郎身后躲了躲,方才柔软得像是云朵一般的尾巴抚过肌肤很是奇妙,弦月藤士郎不禁用手指抚摸着那处,有些惊讶地发现并没有过敏反应。

    甲斐田晴降低音量仔细询问:“没事吧,弦月?”

    “没事。”弦月藤士郎摇了摇头,“没有起过敏反应。”

    眼看着对方手腕翻转耍了个漂亮的花刀,甲斐田晴的心脏提到嗓子眼里。啊收回刀鞘了,甲斐田晴缓了一口气这下心脏才缓缓下降落回胸腔,他搭着弦月藤士郎的手臂在搀扶之下勉强站起。

    长尾景向弦月藤士郎伸出手:“我是长尾景,是一位勇者。”

    “我是弦月藤士郎,”弦月藤士郎也伸出手与之相握,又指了指身旁的友人,“这位是甲斐田晴。我们——”

    长尾景顺手捡起脚边的厚书归还给他:“我知道。你们不属于这里吧?”

    “诶?”

    “诶?”

    “弦月藤士郎,我虽然不认识你,但是听说我家祖上曾经有一位交好的友人也是藤士郎,他也是从别的地方来的。而且むーちゃん也说你们的气息很不寻常。”长尾景叼着绑带将头发随意绑扎起,指了指地上的庞然大物,“这个东西是跟着你们来的?”

    他们这才将目光转向跟随着他们而来的、历时一个月精挑细选才买下的沙发,甲斐田晴张了张口最后憋出一句:“我们还能把它带回去吗?”

    “现在不是带不带回去的问题吧?”弦月藤士郎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再看看甲斐田晴跟自己一样光着的脚,“先找鞋吧。”

    他们摔得太过自由,以至于不知道拖鞋被弹到哪里去了。长尾景自告奋勇加入寻找拖鞋小队帮助二人一同寻找鞋子,三人借着月光弯着腰在草地上巡视,还好,这本书还算有良心,三只拖鞋都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找着了,就剩最后一只了。甲斐田晴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光着一只脚深一步浅一步地踩在草上,粗糙的草叶挠着他的脚踝让他又难受又想笑,常年居家办公的社畜这时候深感无力,他直起背来叹了口气,仰着头眼珠这么一转就看见了挂在枝头被枝叶遮了一半的拖鞋。

    弦月藤士郎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两人对视一眼相顾无言。长尾景紧跟着走到树下,唤了一声むーちゃん,小猫敏捷地钻进枝叶间,前爪轻轻一推,可怜的拖鞋终于得到解脱掉进甲斐田晴怀中。

    甲斐田晴穿好鞋对着猫咪道谢:“谢谢呃...むーちゃん?”

    猫咪轻快地喵了一声算是回应,长尾景笑着摆摆手表示不必客气。解决完鞋的问题,就只剩下这个沙发了,眼看着两人面上的表情又心疼又纠结,长尾景忍不住走去抚了一把,果然是非常柔软又舒适,他蹲在沙发前扭头询问这是什么东西。

    “这个东西叫沙发,”弦月藤士郎解释,“我们可以坐在上面休息、也可以在上面睡觉。”

    “你们这个是自己做的?”

    “买的。”甲斐田晴搓了搓被夜晚的凉风激得起鸡皮疙瘩的手臂倒吸一口凉气,“才买回来两个月......就这么丢在这儿吗?”

    长尾景手掌一拍想出个法子:“那把它一起带走吧,过来帮我搭把手。”

    砍下的木头用绳索绑成一排将沙发摆放其上,长尾景身上绑着一根绳子,又将另外两根分别交给弦月藤士郎和甲斐田晴。三人抓住绳子拖着简易的小车在草地上慢行,むーちゃん轻巧地跳上沙发团成一团舒舒服服地睡过去。

    夜深人静,城镇中也没什么人。长尾景拧开门锁先将沙发摆放在堆积了一墙木头的庭院中,紧接着他招呼两人抬着沙发另一头,终于在三人合力合作下将沙发抬进了狭小却温馨的房屋。橙红色的炉火跳动着,为黑黢黢的房子染上暖色,原本的木制板凳被柔软的沙发取代,长尾景为两人沏了两杯热水也跟着一起倒进沙发,陷入柔软中。

    “说起来,你们是怎么过来的啊?”

    弦月藤士郎捧着热水暖手,将怀中的书本摆放在桌面上:“我们从这里过来的。”

    长尾景借着头顶的暖光翻开书页,书页中都是他所熟悉的文字所拼凑成的咒语,就在他想要继续往后翻的时候却发现书本像是被胶水粘住一样无法翻动,长尾景撇了撇嘴没再往后翻阅。他怀着一探究竟的好奇心指着第一页上其中一条咒语一字一句念给两人听,并要求他们跟读。两人刚落音,一阵风刮过吹得他的长发抽在甲斐田晴脸上,凌乱的发丝钻进因惊讶而张开的嘴里,他呸呸呸几声将头发吐出来,捂着嘴惊恐地往角落里挪了挪。

    “你们应该是触发了启动传送的咒语才被送过来了,不过这里面的咒语太多了,要一下子找到传送回去的咒语有点麻烦。话说,你们看得懂这里面写的文字吗?”

    弦月藤士郎和甲斐田晴对视一眼一齐摇了摇头,长尾景咋了咋舌心道有点难办:“嘛,我倒是可以教你们,不过我平时还得出去接委托赚钱才行,只能晚上回来教,估计你们得先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了。而且为了以防万一,我会把我们这边的文字一个字一个字地教给你们,等你们都学会了就可以自己去阅读咒语了。”

    甲斐田晴不禁想起他读过的书中经常有那种穿越到别的世界的主角不仅吃不饱穿不暖还常常需要冒着生命危险四处到窜,对比他二人初来乍到遇到的不是野兽而是小鹿、遇到的不是强盗而是长尾景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不知道是该为自己的境遇感到心酸还是为长尾景给予他们的安全感感到幸运,甲斐田晴叹了口气,终于放松的神经让他此刻困顿异常昏昏欲睡。

    长尾景了然地把书放回桌上,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回到卧室抱出来两床被子与枕头:“就先勉强你们睡在这里了。”

    “不、这么麻烦您,实在是不好意思。”良好的教养让甲斐田晴在困顿状态仍不忘敬语道谢,“非常感谢。”

    弦月藤士郎裹在被子中半靠在沙发一侧,另一侧的甲斐田晴已经沉沉睡去,他只需要一转头就能看见敞开的卧室中睡得正香的长尾景。他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从窗户照进来的月光落在金箔封面一闪一闪,本该睡着的むーちゃん晃着尾巴走过来,纵身一跃跳入弦月藤士郎怀中,他眨了眨眼伸出手臂将猫咪护好,意识随着猫咪喉咙中传来的呼噜声渐渐远去。

    第二天醒来时,卧室中早就没有长尾景的身影了,连むーちゃ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出门了,甲斐田晴还埋在被子里熟睡,弦月藤士郎揉了揉眼睛,只见书本中间多了一张纸,他翻开一看是长尾景给他们留下的几个文字与音标。书本旁边还放着两碗热乎乎的粥与两枚有点糊的煎蛋,弦月藤士郎推了推甲斐田晴把他喊醒,率先撩起长发去庭院洗漱完回来吃早餐。

    卧室的床上摆放着长尾景为他们两人留下的衣裳,是两套和服。比对过尺寸后确认绿色那一套是给甲斐田晴的,而红色那套则是给弦月藤士郎的。虽说在两人的世界中已经不怎么会将和服当做常服穿戴,更何况还是两套不一样的款式,不过好在并不复杂,无论是剪裁还是布料都十分合身,让两人不禁感叹长尾景的贴心。

    在纸条的帮助下,他们两个很快认识了二十个文字。练习也不过只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两人坐在板凳上相顾无言顿感无聊。书本翻开第一页,上面都是由他们刚练习过的熟悉的文字按照不同方式组合而成的咒语,甲斐田晴的手一顿,弦月藤士郎也欲言又止。甲斐田晴尝试着小声将咒语念出,无事发生,弦月藤士郎也放下警惕紧随其后念出了咒语。

    Разведите костер

    凭空冒出一团火点燃他正对面的窗帘,两人惊叫出声四处找水往窗帘上泼,因过于激动慌张在此期间碰倒的桌椅板凳倒在地毯上、飞出的餐盘与花瓶在地上碎裂四溅、墙面与地面留下一大摊水渍、深蓝色的窗帘少了一角并有一部分被火熏得黢黑。甲斐田晴看着在短短一分钟内被意外搞乱的长尾景的家陷入沉默,弦月藤士郎万分抱歉地捡起地上的花枝看向甲斐田晴。

    “我们......”

    “从现在开始打扫,长尾回来前应该能收拾完吧?”

    说做就做,两人用牙齿咬着襷绕过双肩在背后交叉将长袖挽起,甲斐田晴从庭院中找来扫把将破碎的瓷片扫到一起倒进装着一些枝叶的箩筐中,又将毛毯拖到庭院中进行清洗,他坐在矮凳上,用香皂搓洗着软乎的毛毯,飞溅的泡沫沾在他裸露的手臂和脸颊上。明晃晃的太阳晒得他一侧的脸发热,甲斐田晴喊来弦月藤士郎两人合力将毛毯中的水拧掉,把还往下滴着水的沉重的毯子搭在院中架起的架子上晾晒。

    弦月藤士郎则拿来一块毛巾细心地将地上的水擦拭干净,他盯着缺了一角的窗帘看了又看,手中的剪刀剪了七八次空气,直到甲斐田晴拖着因弯腰太长时间而酸痛的背走进来询问他在干嘛,他才干脆直接将两条窗帘都一并剪短,留下仅仅超过窗框一厘米左右的长度。花瓶并没有完全碎裂,剩余的布料被他用针缝合套在花瓶外遮挡缺口。他将花枝放进灌了水的花瓶中,敞开的窗帘将暖阳迎入屋内,一切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晴,你看这里。”

    弦月藤士郎指了指之前还是黑色如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激活而泛着金光的文字,两人尝试着向后翻页,还是紧紧粘在一起。难道说要将这一页的咒语全部激活了才能继续下一页吗?这也太复杂了吧?谁知道这些咒语是什么意思啊。大量吐槽盘旋在弦月藤士郎脑海中,最终还是忍住了没说出口。

    精疲力尽的两人疲惫地瘫进沙发,甲斐田晴忽然灵光一闪隔空指了指那本书:“弦月,刚刚是你念完了才生出的那团火,是吗?”

    两人不信邪,又捧着书站在庭院中,甲斐田晴端着一盆水站在弦月藤士郎身后等待那团火一出现就泼上去。两人对视一眼,甲斐田晴点了点头,弦月藤士郎对着地面石头缝隙中生出的一株草念出了咒语,轰的一声,可怜的幼苗立刻被火吞噬,甲斐田晴甚至没能来得及浇水,随着一瞬间烧成灰烬的草,火熄灭了。

    然后他一个急刹车,水向前泼出打湿弦月藤士郎的鞋袜,又紧接着后扑洒在他自己身上。长尾景带着むーちゃん推开院门的时候正巧看见这一幕,他好奇地看看两人,又转头去看看还未晾干的毛毯。甲斐田晴颤抖着手把水倒回水缸之中,握起拳头捶自己发酸的手臂,弦月藤士郎低下头直视自己湿透了的鞋袜,两人都心虚地避开了长尾景探究的目光。空气中丝丝缕缕的香甜吸引着他们的注意力,他们不约而同循着香味找去,发现是长尾景胸前抱着的纸袋,长尾景从中捻起两块糕点分别塞进两人口中,顺势也给自己塞了一块。他推开家门将装着刚出炉还冒着热气的新鲜糕点的袋子放在桌上,第一眼就发现了变了样的花瓶。

    长尾景两手把着花瓶仔细观赏:“诶?好可爱啊。”

    包裹着缺口处的布料被弦月藤士郎用针线扎出褶皱,宛如盛放的花瓣。长尾景越看越觉得眼熟,这好像是他家的窗帘?他再一扭头看向窗户两侧,原本因为他懒得所以没有裁剪导致拖地的窗帘现在只堪堪盖过窗台,简洁又敞亮。厨房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冒泡声,长尾景和甲斐田晴尾随在弦月藤士郎身后一起走进厨房,腌肉在锅中散发出香气勾起三人的馋虫。

    “好香!”长尾景吞了吞口水凑到锅前吸了一大口白色雾气,“藤士郎,我肚子好饿——”

    “马上就可以吃饭了。好了,你们两个现在出去。”

    弦月藤士郎将妨碍自己的两人赶出厨房,用筷子和锅铲将煮得软烂的腌肉捞出,趁热一边吹凉气一边切薄片。另一边的白粥也煮好了,考虑到长尾景工作了一天,水放得少。他从壁橱中拿出三个碗与家中仅剩的一个镶着蓝边的盘子将饭菜盛好端去桌上。

    就连むーちゃん也得了一片腌肉,耳朵用力在饭碗中啃食。

    用盐腌制保存的腌肉经过水煮去除了多余的盐分,没有咸到无法下口与清香软烂的白粥咸淡中和,很是下饭。恰逢长尾景今日上山狩猎打了一头野猪回来完成了委托,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这时候正饿得不行。不过今天收入不错,不仅赚得金币买了可口的点心还带了一条猪后腿回来,现在还在庭院中挂着,打算等吃完饭将它切开腌制存放。

    长尾景舔干净碗底,手掌抚着肚子打了个饱嗝。甲斐田晴的饭量是他们当中最小的,只吃了一碗就饱了,他将碗筷收拾到一起放进水池中清洗,哗啦啦的水声夹杂着客厅里正在商讨明天吃什么的两人的谈话传入耳内。

    长尾景休息好,从腰间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走出屋门,熟能生巧地将后腿剔骨,软趴趴的肉被切成大块扔进盐堆裹满盐粒。他一边低头收拾一边询问:“藤士郎和晴明天想要吃什么?我带回来。”

    甲斐田晴洗完碗在毛巾上将手擦干,依靠在门边仔细思考明天的伙食。弦月藤士郎帮着忙将裹满了盐的肉用铁钩挂在庭院中另一侧的架子上晾晒,在长尾景即将把最后一块肉扔进盐堆时喊住了他。

    “留一块瘦肉吧。明天方便的话,景可以买些面粉回来吗?我给你们做乌冬面吃。”

    “乌冬面?那是什么?”

    弦月藤士郎一时间难以向长尾景解释清楚,让他明天买回来等着就好了,长尾景似懂非懂点点头,只知道肯定是好吃的东西。他洗完手习惯性地想要光脚踩在地毯上,脚底触碰到粗糙的地板才想起地毯被两人挂在架子上沥水,他在甲斐田晴劝阻他穿上鞋子的同时三步并作两步跳上沙发,むーちゃん紧随其后也一并跳进怀里窝下。

    “是说、为什么把地毯洗了?”

    甲斐田晴刚喝入口的水立刻被询问呛到喉咙中,他下半张脸埋在手臂中咳得脸颊通红。眼看着甲斐田晴已经无法向长尾景解释起因,弦月藤士郎清了清嗓子将整件事娓娓道来,长尾景一边抑制不住地大笑一边拍了拍弦月藤士郎的肩膀。

    “原来如此......诶这样吧!以后我教的时候,由晴跟读,藤士郎你就在心里默念。我呢就负责纠正晴的读音,藤士郎也就知道自己有没有读错了,怎么样?”

    弦月藤士郎和甲斐田晴都点了点头,为了早日回去也只能这样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都是一样的节奏。早上长尾景去接委托前会留下一张写了十到二十个文字的纸,上面的文字都是前一晚他才教过的并且会注音,弦月藤士郎和甲斐田晴就在做完了家务后坐在桌前复习,一般是由甲斐田晴念诵,弦月藤士郎在心中默默跟读,之后他们会翻开书本在里面寻找相对应的咒语并记录下咒语的意义。为了不让甲斐田晴无聊,长尾景甚至还大费周章给他寻来了古籍和各种药草及其汁液供给他做研究用。

    距离弦月藤士郎和甲斐田晴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而这本书,已经翻译了五张、十页,激活了五十个咒语了,还好都不是什么大型的破坏性咒术,不过就是烧个火、泼个水、吹个风、长朵花,稍微实用一点的就是变出一头牛、一头猪、一只羊,大大提升了三人的生活质量。然而过慢的进度已经让弦月藤士郎感受到一丁点不耐烦了,他缓缓吐了一口气,将已经凉透了的水一饮而尽,试图以清凉压制心中的燥火。

    甲斐田晴将制作好的药汁小心倒入小瓶中盖好,他伸了个懒腰端来一杯水站在一旁看着几天下来都没翻动一页的书,忍不住吐槽:“弦月,你是不是偷懒了?”

    弦月藤士郎指认文字的手指戛然而止,他露出一个甲斐田晴看了都脊背发凉的微笑,伸出手点了点书页上的咒语:“你来,这个怎么念。”

    要遭。甲斐田晴咽了咽口水小心凑近去看上面的鬼画符——

    qhdiudweodwkBWq;w/

    “嘶、这个啊——”他想了想鬼使神差地伸出食指摁了上去:“......大概双击能打开什么网站吧。”

    不过,谁家咒语会长这个样子啊?真的跟网址长得一模一样啊!甲斐田晴没敢再把这句吐槽说出来,生怕弦月藤士郎的拳头照着他的肚子就来了,吃弦月藤士郎一拳恐怕要在床上躺三天。他缩了缩脖子决定不打扰此时火上心头的友人。

    甲斐田晴的目光百无聊赖地掠过家中的一桌一凳、墙上的挂饰与屋顶吊着的烛火,最后是窗台上的一小袋种子。他的眼睛亮了亮,正好长尾景的院子中有一块荒废了的地,凭借他博览群书从书中习得的理论知识,种点什么应该不成问题吧?

    于是他放轻脚步绕开正在记咒语含义的弦月藤士郎,拿起种子走进庭院。所有的工具都能在墙根处的工具箱中找到,甲斐田晴翻出锄头和水壶,在太阳底下勤勤恳恳地锄地、播种、浇水,忙活了一下午。他抬起手臂擦了擦额角的汗水,鼻尖和额头都沾了不少灰,满满的成就感压倒了疲惫,甲斐田晴心情颇好地哼着歌走进屋里,却没瞧见偷偷破土而出的嫩芽。

    精致的酥皮点心做成花状,甚至有几枚是むーちゃん样式的,长尾景一走进院子就闻到了从窗户飘出的香甜,他一把捞起むーちゃん一人一猫快速冲进厨房,差点与弦月藤士郎迎面相撞。

    むーちゃん喵一声灵活地踩着长尾景的头顶跳进跟在后面的甲斐田晴肩上,甲斐田晴也让他们吓了一大跳,摸了摸猫咪埋怨:“怎么这么冒冒失失的?”

    忽然窗外爆发出一声巨响,漫天的尘灰飘荡在空中,三人一猫好奇地从窗户和半开的门看出去,两株冲天的植物摇摇晃晃屹立在庭院中,地面上还落着几颗还没来得及生长就被巨大的植物窜出地表所带来的的冲击挤出土地最终还维持着原本形态的种子。

    金黄色的玉米粒表层像水流涌过一般荡起波纹,从中间裂开一条缝隙,随着外皮被撑开露出一只眼睛,那只眼睛好奇地动了动,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饱满的果粒通通被眼睛所取代。绿油油的青菜倒是没长出眼睛,但原本的绿叶如同藤蔓一般灵活地在空中摆动,他们眼睁睁看着其中一根叶子越过院墙匍匐进邻居家偷来一条鱼塞进菜心。

    长尾景捂着甲斐田晴和弦月藤士郎的嘴将他们推进卧室,三人一猫坐在床上围成一个圈窃窃私语。甲斐田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久久不能回神,后知后觉想起当时长尾景拿回种子时的嘱托——

    不用浇水。

    难道是因为?甲斐田晴降低音量附在长尾景耳边询问是不是因为他浇了水的缘故,长尾景点了点头,看见他一脸愧疚的神情捏了捏他的肩膀宽慰:“没事,晴。我第一次种的时候也是这样,当时我还是种的、嗯......豌豆。你是不知道啊,那豌豆没事儿就往外吐豌豆粒,当时我差点就要被以危害镇民生命安全的罪名抓去坐牢了。”

    “那之后呢?”

    “之后嘛,我跟那株豌豆打了一架,谁也没捞着好处。后来巫师建议我去寻找冰龙和火龙,分别从它们脚下取一块土,埋在植物生长的土堆中就能解决了。真的没关系——”

    弦月藤士郎从话语中捕捉到冰和火两个字眼,他压低了声音询问:“那用冰咒和火咒可以冰冻烧掉它们吗?还是说我们得去寻找冰龙和火龙才行?”

    漂亮的脸蛋上眉头紧皱,长尾景很不喜欢看他们两个这样严肃自责的样子,他伸出手抚平弦月藤士郎皱起的眉头拍了拍胸膛:“交给我就好啦,我可是这里的勇者啊。等到晚上它们睡着了我就去寻找冰龙和火龙,我会把你们送去公会,那里的人都很好会帮我照顾你们——”

    甲斐田晴双臂交叉打断了长尾景要抛下他们独自去冒险的计划:“不行。我们一起去。”

    就连弦月藤士郎也点了点头附和甲斐田晴的决定:“我们来这里之后给景くん添了不少麻烦,就让我们一起去帮忙吧。而且我已经学了不少咒术了,路上有危险完全可以自保,而且晴くん也有研究制作一些能用于自保的物品,你不用担心我们拖累你。”

    “喂喂喂、想让我带你们一起去就一起去嘛,说什么拖累不拖累啊。”长尾景笑眯眯地立刻答应了两人的要求,“我们是一家人嘛!正好我也想带你们去看一看冰龙和火龙,真的超级超级超级有趣,等你们见到了就明白了。”

    “我们经过的大部分路程其实没什么特别大的危险,主要是要当心黑色的史莱姆。它们是透明的半流质,一般出现前会涌出一道水流或者是走过的地方留有水渍,要是遇到绿色的、蓝色的、红色的史莱姆就不用担心啦,它们是非常友好的,你摸一摸它们夸一句手感好好、长得好可爱、颜色真漂亮之类的它们还会送你果子吃或者送金币。不过黑色的嘛,会吃人。它们会把人吞进肚子里,然后细小的触手会扎进肉里将毒素注入人体内,一般到这个时候我们就不会去救人了。”

    “为什么?”

    “是因为必死无疑了吗?”

    “是。毒素会将人的皮肉迅速融化,最后连骨头都不剩。但它们无法消化衣物,所以最后衣物会顺着它们体内的水流出来。不过它们怕一样东西,那就是花粉。诶、我们出城门了。”

    长尾景捉着缰绳勒停了马,鉴于在弦月藤士郎和甲斐田晴的世界中只有甲斐田晴会开车,因此长尾景带着弦月藤士郎,而甲斐田晴被迫勇敢地独自乘一匹马,并且背后驮着他们三人的行李,好在有むーちゃん跟他作伴。甲斐田晴在收拾行李时不仅一次埋怨过为什么一定要骑马,直到长尾景说步行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一来一回就得用上两个月,等他们回来估计家都被植物毁了。

    弦月藤士郎一语点醒:“别的且先不论,想一想沙发还有甲斐田你的实验用具。”

    最终还是骑马了,好在他们走得慢,其实算起来跟步行的速度也差不多。长尾景转过头去问弦月藤士郎和甲斐田晴想先去见火龙还是先去见冰龙。

    “这个有什么讲究吗?比如说先见哪条龙会获得什么金币什么的。”

    “得金币?”长尾景大笑起来,“它们又不是那种专门霸占国库宝藏的龙,不过要是真能得金币就好了。藤士郎呢?想先见哪一只?”

    弦月藤士郎啃着软乎的肉饼含糊不清:“今天好热,先见冰龙吧?”

    长尾景扯了一下缰绳,顺手也帮甲斐田晴拽了一下,两匹马右转慢慢悠悠并排走在小路上。

    “所以才说、有什么骑马的必要吗?”

    “总得有东西帮咱们驮行李嘛,自己背多累啊。长尾我,多为了你们着想啊。说起来,我真的很想看看吐金币的巨龙是什么样子,那就交给晴你啦,研究一下能让巨龙吐金币的东西。”

    “别总擅作主张安排我做这种奇怪的事啊,长尾。弦月,你说句话啊。”

    “唔......好吃。”

    “不是让你说这个啊”

    这是他们出来的第十天了,随着距离冰龙越来越近,天气也越来越冷。弦月藤士郎半张脸埋在围巾中搓着冻得通红的手,长尾景蹲在一堆枯枝败叶前点火,然而因为空气潮湿的缘故怎么也无法点燃,甲斐田晴揉了揉红彤彤的耳尖,从兜里摸出书籍用胳膊撞了一下弦月藤士郎。

    “嗯?”

    “你不是会火咒吗?试一试看看呢。”

    弦月藤士郎对着地上的一堆枝叶念出咒语,甲斐田晴与长尾景迅速将马匹牵到身后生怕一个不小心将他们唯一的代步工具与行李干粮给烧了,咒语落地已经有半分钟之久,枝叶却毫无反应,两人搓搓手掌凑上去问他怎么回事。枯脆泛黄的树叶从尖端开始逐渐染上绿色,干枯的树枝枝头抽出嫩芽,缓缓开出几朵娇嫩可爱的花苞。长尾景和甲斐田晴不约而同地看向弦月藤士郎,坐在中间的弦月藤士郎仰起头看看长尾景、又看看甲斐田晴,迟疑地再次念诵咒语。他们背后的光秃树木抖抖枝干重新生长出浓密的绿叶,用作火堆燃料的树枝更是盛放出粉色的花朵,淡色的花蕊在风中摇摇晃晃。

    “藤士郎?”

    “弦月,你是不是不记得生火的咒语了?”

    弦月藤士郎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烦死了。我刚刚念的是什么调子?”

    “呃、好像是降调?”

    他摘下枝头盛放的粉花捏在指间摩挲,花蕊轻轻蹭过食指,嘴唇随着心中默念咒语一开一合,浅黄色的花芯在他烦躁地揉捏下脱落掉在地上,就连花瓣也被捻碎被弹回枝叶间。弦月藤士郎深吸一口气抽出书本拿在手中,大有这次再不对我就把这书撕了的气势在。他默念完咒语,低下头目光搜索过两条长相相似的文字。

    甲斐田晴看着弦月藤士郎的手放在纸张上时心都挤到喉咙里马上就要跳出来了,生怕弦月藤士郎一个不高兴真把这页撕下来扔进火堆中当燃料。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向长尾景使眼色,长尾景这回总算读懂了空气立刻击掌赞扬弦月藤士郎记性多么多么好。

    “真厉害啊藤士郎!这不是很厉害嘛,是吧,晴?这不是很厉害嘛!说真的,是谁写的这本书啊,写了那么多相近的文字谁能背下来啊。真会给人找麻烦事啊这个作者,要我说啊,这个作者绝对是超级超级超级麻烦的——”

    “是我们家的先辈。”

    随着话音落下,轰的一下,火苗从潮湿的木头间窜出,蹦得有一人高,火星子飞溅落在潮湿的地面熄灭。长尾景埋怨作者的话断在半空中,烈火烘烤断枝的噼里啪啦声覆盖掉他自言自语的嘟囔。

    三人围在火堆前取暖,冻僵了的手脚渐渐回温。长尾景去河边舀了一锅水架在火堆上烧,待水烧开往里面丢了三条腌制过的鱼,咸香飘在空中刺激味蕾,他又掏出几块饼子塞个两人,一起就着腌鱼的咸汤将干硬的饼子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晚饭,长尾景又拿出一袋烤得焦硬的面包切边当饭后点心,浓郁的奶香在口中爆开,一时间空气中除了噼里啪啦的烧火声还有他们三个咀嚼的脆响。吃饱喝足就准备睡觉,长尾景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一小股水流涌到他脚下,他缓缓抽出长刀,火光被刀身折射落在地面上。甲斐田晴迅速从怀中摸出药水瓶,他看了一眼弦月藤士郎,见友人点了点头放下心来。

    黑色的果冻怪从丛林中一蹦一跳将他们团团包围,甲斐田晴率先扔出药瓶,药汁从碎裂的瓶中钻出化成烟雾模糊了定位;弦月藤士郎早被长尾景送上他们头顶的这棵大树,他坐在树杈上熟练地念出咒语——Цветущий,五颜六色的鲜花冲出地表盛放,抛出的花粉四散;落单的史莱姆被长尾景的两把长刀砍成两截,软乎乎的肉体还在往外吐出酸水,又被花粉覆盖化成一滩水消失。

    “运气真不错啊你们两个,第一次来这里就遇到黑色史莱姆了。”长尾景将长刀收入刀鞘,拉着甲斐田晴站在树下高举起双臂冲着树上喊:“藤士郎,我跟晴在下面接着你。”

    好在树并不高,弦月藤士郎先将书本扔给甲斐田晴拿好,手臂一撑跃下稳稳落地。むーちゃん顺着树干爬下懒懒伸了个懒腰,它的身形不断膨胀变大绕着他们休息的地方转了一圈,蓬松的尾巴抖落几根白毛。飞鸟从林间掠过,翅膀擦过树叶窸窣作响。

    长尾景摸了摸むーちゃん推着两人进帐篷:“有むーちゃん在就不用担心会有第二拨史莱姆来袭击了,睡觉睡觉,明天还要早起赶路。”

    越靠近北边天气越不好,天上开始下起雪来。因为低气压而头痛的长尾景靠在弦月藤士郎后肩补觉,洁白的雪花积攒在他头顶,むーちゃん也环在甲斐田晴的肩上酣睡。弦月藤士郎控制着马匹行走得很慢,后方时不时因为头痛而发出的闷哼传进他耳朵。

    “晴,要不我们支帐篷让景好好歇一歇吧,感觉他很难受。”

    甲斐田晴寻了个平坦的地方支起帐篷,又来帮着弦月藤士郎将长尾景扶下马。长尾景皱着眉头完全依靠着两人搀扶才没摔进雪堆里,弦月藤士郎帮他拨开头顶覆盖着雪的帽子,用被子将他裹起来。むーちゃん围着蜷缩成一团的长尾景打转,焦急地喵喵叫唤,弦月藤士郎顺着猫咪的脊背顺毛安抚。长尾景难受地哼哼了几声,大脑中像是被人用铁钉敲打一般痛,他想要睁开眼睛,眼前却像被粘胶粘住了一样,他在睡梦中不安地挪动,直到一片冰凉覆上他的额头稍稍缓解了一部分疼痛,长尾景才缓缓松开了紧皱的眉头。

    甲斐田晴对着古籍将几瓶药汁小心按剂量混合摇晃,绿色的药汁在混合过程中逐渐变为橙色、接着转为蓝色最后稳定下来变成散发着有点难闻气味的棕色汁水,他从随身携带的包裹中翻出一根勺子,将药水倒入勺子示意弦月藤士郎把长尾景扶起来。像是枝叶腐烂的臭味飘在帐篷中,饶是弦月藤士郎都面露苦色更别提病了的长尾景,他被呛鼻的气味熏到迷迷糊糊醒来,扭着头把脸往弦月藤士郎手臂里埋就是不肯喝药。耳边两人劝他喝药的声音与むーちゃん的喵喵声交织在一起,就像蜘蛛丝一样将他网罗其中,长尾景头痛得厉害,他感觉头昏脑涨,原本就迷糊的意识跌入一片黑色的海洋之中。

    “然后呢?”

    “然后,我让弦月扶着你的头,我掐着你的脸强行灌下去了。”

    长尾景面上的五官扭曲成一团对着另一侧呸呸呸了几声,生病状态就算了,如今清醒状态下面对这碗难喝的药汁更是万分不情愿。不过药效不错,昨天才给喂了两次,今天就生龙活虎的了。长尾景看看药汁、再看看弦月藤士郎冻得发红的手,咬咬牙鼻子一捏口一张全部咽了下去。

    “呕——”

    一碗药刚下肚,长尾景就抑制不住地干呕,甲斐田晴捂着肚子大声嘲笑,还不忘晃一晃还剩半瓶药汁的瓶子威胁:“我配这个药汁可是很辛苦的,你要是敢吐出来,我就让你喝个够。”

    长尾景坏心眼地捧了一把雪团成球状,趁着甲斐田晴还在笑的时候抛出去打在他肚子上,然后一边大笑一边躲去弦月藤士郎身后:“哎——停战停战!藤士郎你看他!”

    甲斐田晴握着雪球的手碍于弦月藤士郎最终还是放下了,长尾景得意地扮了个鬼脸又在弦月藤士郎转头的时候佯装无事发生。

    “好了你们两个,去收拾一下我们准备出发吧?”

    长尾景将帐篷棉被等物品塞进包裹,又从袋子里翻出两条围巾一条扔在甲斐田晴肩上,一条裹住弦月藤士郎。从口中吐露的热气遇冷凝结成白雾蒙在眼前,他将兜帽拉起罩住冰凉的耳朵解释:“我们快到了,越往前就会越冷,雪也会越大,到了山谷那边就得步行了。你们还受得住吗?”

    甲斐田晴将围巾围了两三圈打了个结暖暖和和:“我们倒是没问题,你没问题吗?”

    “我可是勇者,完全没问题——”

    长尾景率先上马,向弦月藤士郎伸出手让他捉住自己的手借力上马。两匹白马也叫漫天大雪冻得僵,速度渐渐慢下来,到了山谷处,一条蜿蜒小路通往一条极窄、只够一人侧行的石缝,长尾景跳下马背,从腰侧取下绳子围绕在腰间,又将另一头分别缠在弦月藤士郎和甲斐田晴的腰上。马匹被拴在一颗长相怪异的枯树上,他拽了拽绳子示意两人跟在自己身后。

    粗糙的石壁离鼻尖仅有一根手指长,因为紧张而稍显急促的呼吸声被石壁弹回在又长又黑的廊道中回响。长尾景走得很慢,他握着弦月藤士郎的手捏了捏他的手指以表安慰,走在最后的甲斐田晴紧张得手心冒汗,手上的力度也不自觉加大。弦月藤士郎疼得深吸一口气,忍不住出声却又吓得甲斐田晴大声尖叫。

    长尾景停住了脚步,他紧挨着弦月藤士郎的肩膀确认没事后,松开握着他的那只手去够甲斐田晴:“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甲斐田晴哭丧着个脸紧紧攥着长尾景的袖子:“刚刚有声音......”

    “是我在说话。”

    “弦月你为什么突然说话啊啊啊啊啊”

    弦月藤士郎的拳头握了又握,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色却能听出他话语中隐含的怒气:“你都快把我的手捏碎了。”

    “啊......抱歉。”

    甲斐田晴心虚地松开手,又亡羊补牢般给被自己捏了很久的手揉了揉试图缓解弦月藤士郎的怒气。长尾景没憋住噗呲一声笑出声音来,他轻咳一声扭过头去,已经能隐隐看见一丝光亮。

    “我们快到了!”

    在黑暗中待了许久的双眼还未适应光亮,弦月藤士郎和甲斐田晴手掌遮在眼前,眯缝着眼睛向外看去。天空没再落下一片雪花,入目之处皆是如玻璃一般晶莹剔透的冰,大片大片的花丛盛开在铺着一层雪的冰路两旁,浅蓝色的枝叶间盛放着纯白色的花朵,花枝一路向上攀爬在光滑的冰壁上。浅浅的幽香飘在空气中,吸引着人将它们采撷。一朵花苞探出花丛高高耸立,弦月藤士郎伸出食指轻轻点了一下花苞凸起的尖端,花瓣如同受到召唤一般一片接一片缓缓拨开露出柔嫩的花芯。

    “看起来它们很喜欢你喔,藤士郎。想摘一朵带回家吗?”

    “可以摘吗?”

    “当然可以了。到时候我们用冰咒把它冻起来就好了。不过嘛......咒术也持续不了太长时间,而且等去到火龙那边可能会因为温度过高化掉,真伤脑筋啊。要是能有让冰永驻不化的咒术或者什么东西就好了。”

    长尾景说着跟弦月藤士郎对上眼,两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正在脑海中思索这些鲜花能从冰中盛放的原因的甲斐田晴。意识到耳边已经清净了很久的甲斐田晴这才从自己的世界挣脱出来,他看了看盯着自己的两人表情逐渐凝重。

    “我说你们两个......”

    长尾景手掌一拍想出个主意:“我们不是要经过家门口嘛?让むーちゃん先把花送回家,我们再一起去火龙那边取土不就好了!”

    他为自己想出的这个绝妙主意感到得意,一左一右牵起两人的手踩上路面,依靠着冰面上的那一层雪才勉强能让他们平安到达沉睡的冰龙跟前而不至于摔成重伤。冰龙,顾名思义,全身都覆盖着一层冰,不仔细看还以为它是被冰封了数千年。在它脚趾的缝隙间能够窥见一点灰棕色,那便是长尾景说的土了。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长尾景轻车熟路地跳上冰龙的爪子,顺着冰滑下平安落地。他跪在趾间,巨大的爪子遮掩住他的身体,从弦月藤士郎和甲斐田晴的角度只能勉强看到一点他帽子上的绒毛,长尾景将瓶塞拔出,两手捧起如冰一般寒冷的土倒进特制的玻璃瓶中,他带着半截手套的手掌只与泥土接触了不到半分钟就出现了冻伤的痕迹,他朝着手掌哈了一口热气,将瓶塞塞好又拿布包裹了一圈背在背上。甲斐田晴将绳子捆在冰路一旁的冰柱上,和弦月藤士郎一起拉着绳索将长尾景拖上来。

    “你的手?”

    长尾景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很正常嘛。这可是与火龙一起控制着整个国家天气的冰龙。它身边的泥土冷一点很正常。”

    两位同伴看起来并不像他那样轻松,甲斐田晴伸出手指戳在长尾景额头上,从包里翻出伤药仔细涂抹在被冻伤的伤口处。长尾景撇了撇嘴,他指了指冰面上的雪继续道:“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什么都不懂,也没人教我要怎么取土。只想着啊这边很冷、那就多穿一点吧?结果谁知道这里都是冰啊,长尾我先是走这条冰路就摔了好几跤,把腿给摔伤了,摔了几次之后我就学聪明了,爬比走快。嘶——”

    甲斐田晴说了声抱歉,沾了药的棉签更加轻柔地往伤口上点。长尾景晃了晃头笑着说没事又继续为他们讲述自己的糗事:“取土的时候也不知道戴手套,结果手掌全是冻伤,皮都冻裂开了,抓着绳子向上爬的时候——嘛,说这个是不是不太好,反正就是绳子都是红的了。不过我可是独自一人就成功取到了冰龙脚下的土,很厉害吧?”

    明明是听起来就很痛的经历从长尾景口中讲出来却如同话本中战胜了恶龙的勇者讲述自己的英勇事迹一般,亮晶晶的眼睛和稍有些得意的上扬语调都在暗示两人快对他进行一番大力夸赞。

    弦月藤士郎垂着头将上了药的手包扎好,笑着给予赞扬:“是是是,真不愧是勇者大人。”
    甲斐田晴的注意力被长尾景曾经摔伤一事吸引:“你说你之前摔伤了,那这条路上的雪......”

    “是我哦!”长尾景往前走了几步,踩得雪嘎吱作响,“我之前不是说想带你们来看冰龙和火龙吗?不过这条路太危险了,你们两个体质又不如我,要是摔伤了不知道要养多久,到时候回去你们那边的世界还要带一身伤实在是太不划算了。在上个月晴栽种植物之前我就带了一把铁锹来挖雪铺在路面上,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怎么样,我很聪明吧!”

    “这里没有雪。”弦月藤士郎皱了皱眉,“一把铁锹也盛不了多少雪。”

    “嘛,要说感谢的话不如等回去了做乌冬面给我吃吧?这段时间都只能吃干粮感觉我的肠胃已经快受不住了,真的好想吃藤士郎煮的乌冬面啊——”

    “那我们就启程回家吧。”

    “别忘了还有花。”甲斐田晴走在最后不忘提醒两人,“不过长尾你刚刚说的什么、控制天气?是什么意思?”

    “啊,这个啊。”长尾景站在花丛前小心用匕首连带着蓝色的叶子一同裁下递给弦月藤士郎,“我们国家的春夏秋冬四个季节是由冰龙和火龙控制的,我们刚刚绕开了冰龙的正面,他鼻孔吐气的部分正好与火龙是相对的,冰龙吐的气更多呢就是冬天,反之就是夏天,它俩吐息差不多就是春天和秋天。”

    简单却又不失复杂的信息钻入甲斐田晴的大脑,他两指摩挲着下巴一下嘶一下啧,实在是觉得这个世界的东西非常神奇,就连自然界气候变化的原因都是那么令人难以想象。长尾景身为这个世界的一份子并不觉得奇怪,他反倒很好奇甲斐田晴和弦月藤士郎那个世界是如何运作的。他的胳膊压在甲斐田晴肩膀上询问关于他们那个世界的事情。

    “你们那里也有四季吗?也会有巨龙吗?有史莱姆吗?可以使用咒术吗?喂喂喂晴,怎么不说话啊?为什么捂住耳朵啊?藤士郎——”

    “吵死了啊你!”

    “等我们找到了回去的咒语,带你一起去我们的世界吧。”

    “诶?真的吗?”长尾景在石缝前停下脚步,十分激动地扑在弦月藤士郎背上,“谢谢你藤士郎——!”

    在经过城门时,长尾景从背包中拿出被冰包裹的花背在むーちゃん身上让它偷偷送回家,三人则入城补充了一点水源和食物,猫咪动作很敏捷,来回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寻找火龙的路程与冰龙是两个极端,越往南走天气越热,几乎每晚长尾景和甲斐田晴都要哀求着弦月藤士郎变出冰来供他们两人一猫消暑。弦月藤士郎的体温比他们两人都低一些,むーちゃん很喜欢窝在他怀中睡觉,软乎的猫爪在他身上踩了踩,转了几圈团成一个圆睡下。

    他们途径一片麦地,青色的麦苗随着吹拂而来的风翻起麦浪奏起哗哗作响的乐章。他们的心也随着这片一望无际的麦浪宁静下来,只感受着带着麦香的风将他们团团包裹,不远处的小房子中亮起暖黄色的灯,炊烟袅袅自高耸的烟囱中徐徐升起散在空中。长尾景转过头去看弦月藤士郎和甲斐田晴,他们眼中含着歆羡的笑意。

    “没事的。”长尾景轻声说道,“你们会回家的。”

    粉红色的云朵围绕在他们四周,云雾深处便是他们所要寻找的火龙。这里十分湿热,潮湿的土地遍布红色的花朵,将泥土覆盖完全,他们踩在铺在地面的柔软的花瓣上,花瓣鼓胀,脚踩上去就仿佛踩在灌满了水的气球中,一脚就溅出水来。长尾景走在最前面,每次落脚前都会先在花瓣侧方划开一道口子,滚烫的水喷溅而出带着白色的水汽,原本圆滚的花瓣迅速扁下去,如同一张张红色的地毯将他们引向深处。火红色的纹理随着巨龙每一次呼吸闪闪发光,像肌肤下覆盖着一层层岩浆,长尾景借助弦月藤士郎的冰咒咒语在手掌外结了一层冰,掌心的冰接触到滚烫的泥土迅速融化,在完全化成冒着白气的热水前长尾景迅速将混杂着水汽的土壤装进瓶子一路奔跑回来。

    “呼、热死了!”长尾景额前的刘海被汗浸透黏在脸上,手上的水很快因为高温蒸发,“真的不行了,我们快出去吧......要热死了啊,等我回去一定要吃三大碗冰!”

    甲斐田晴将还冒着热气甚至有些发烫的瓶子塞进背包中走在最前面,弦月藤士郎被热气熏腾体力不支稍稍落后,长尾景走在最后面,悬挂在右腿后侧的刀鞘中少了一把刀,待他们走出浓雾笼罩的森林,长尾景提着紫刀斩落三片坚硬的叶子,剥开茎上环绕的外壳,贮藏在叶子中的甜汁汩汩流下,滋润口舌。

    长尾景把两瓶土混在一起,趁着夜晚两珠植物正在熟睡偷偷倒在它们生长的土地上。他猫着腰一步一步挪回屋子关紧门窗,将厚厚的被子罩在他们三人头上示意甲斐田晴和弦月藤士郎捂住耳朵,他的五根手指在空中一根一根收回,剩下最后一根时快速捂住耳朵,门外传来一声爆炸的巨响,几秒过后传来物体接二连三落地的声音。

    这个爆炸声惊动了许多镇民,虽然大家都知道长尾景家的庭院中长了巨大的植物,但还是不免被吵醒。巡逻的士兵带着火把与刀枪敲开了院门将植物的尸体带走,侍卫长将长尾景带到一旁说话,从窗户里探头的两人看着长尾景的表情愈发严肃像是很为难的样子,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侍卫长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带着植物的残体和士兵走了。

    弦月藤士郎摸着むーちゃん的软毛低声询问:“他跟你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大事。”长尾景挠了挠耳朵,“西边的村庄有蜥蜴怪,伤了好多人。我毕竟是勇者嘛,他们想让我带队去清扫那边的怪物。不过嘛——”

    甲斐田晴接话:“不过什么?”

    “西边有一位巫师,听说曾经为国王效劳,但不知因为什么背叛了这个国家。而且迄今为止没有人能够打败他。名义上说是让我带队清扫,其实是想让我去把这名巫师的脑袋带回来。算了,不说了,睡觉吧。”

    长尾景将自己埋进被子里,由于是单人床导致三人横睡在床上,为了不让双腿踩在地上又费尽心思将沙发搬进卧室靠在床边,他蜷起的双腿踩在沙发靠背上,这段时间养长到背上的头发垂在床外随着风一晃一晃。甲斐田晴还想说些什么,弦月藤士郎摇了摇头,也各自钻进被窝怀着心事睡去。

    第二天长尾景早早起床收拾了一下干粮以及要带的伤药,甲斐田晴和弦月藤士郎也跟着一起起床,刚送他到庭院中就被喊停。

    “不用担心我,这件事我做过很多次了。你们啊,还是先找找书里面把你们送回去的咒语吧,说不定等我回来了你们还没回去呢。”

    长尾景挥了挥手,侍卫长带着盔甲在门外等候。他们看着长尾景穿戴上盔甲,就像在童话故事中读过的对勇者的描述一样,金色的盔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勇者腰间的佩刀相互敲击作响,他的眼神坚毅,带着对胜利的渴求与必胜的决心离去,只留下坚挺的背影。耀眼的阳光将他与战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直至消失在他们的视野当中。

    家中少了一人一猫,一下子变得寂静起来,长尾景为他们留够了金币足以支撑他们这几个月的开支。日子又像过去长尾景白天接委托那样,只留下弦月藤士郎和甲斐田晴在家中练习咒语、在空荡荡的庭院中探究咒语背后的含义,偶尔弦月藤士郎会去镇上买面包回来,松软的面包夹着甜腻的果酱就当解决了一顿饭,甲斐田晴坐在桌边记录下每种药物的配比,以便制作出更有疗效的伤药。

    晚上躺在被窝中少了一个会喋喋不休跟他们分享每日所见所闻的人,显得夜晚更加寂静。甲斐田晴叹了口气,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翻过身去正好看到弦月藤士郎半张脸埋在被子中只露出一双眼睛直溜溜盯着他。他深吸一口气将尖叫声压抑回喉咙,颤抖着紧了紧被子。

    “我说弦月,能不能不要总是悄无声息地做这种事,真的很令人恐惧啊。”

    “抱歉,”弦月藤士郎盘起腿坐在床上,“我总觉得有点心慌,老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甲斐田晴也坐起来拍了拍弦月藤士郎的肩膀安慰:“别多想了,你只是太担心长尾的安危了。明天不是要打扫屋子吗?快睡吧。”

    第二天弦月藤士郎醒的很晚,甲斐田晴已经煮好了早饭等他起床,他隐隐约约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走出门一看是长尾景回来了,むーちゃん跳进他怀中,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他像往常一样吃过早饭后就在庭院中施展咒术,书籍从他手中挣脱悬在半空中,金色的光线呈反方向旋转形成一个漩涡将他们往阵法中吸,弦月藤士郎惊喜地喊来甲斐田晴。他们要回家了!两人的身影渐渐透明,在即将被完全吸入前,他们看见长尾景的腰腹被一根权杖贯穿,他的身躯像一团软软的棉花摔在地上,背后是一位穿着黑色长袍的巫师,兜帽阴影下露出一只闪着寒光的眼睛。

    弦月藤士郎从噩梦中惊醒,他的衣裳被冷汗浸透,坐在床上大喘着气。甲斐田晴也被这动静吵醒,他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爬起来去抚拍弦月藤士郎的背:“没事吧?做噩梦了吗,弦月?”

    “我做了噩梦,我梦见我们找到了回去的咒语,但是、但是景死了。”弦月藤士郎看了一眼躺在桌子上的书籍摇了摇头,“要不,我们今天别翻译了?”

    虽说梦和现实是相反的,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甲斐田晴这么想着点了点头,他安抚好弦月藤士郎,就起床去烧水煮早饭。弦月藤士郎从屋子里翻出上次剪窗帘剩下的布料盖在书上,眼不见为净,一阵风从甲斐田晴去庭院时推开的屋门吹进来,他听到什么落地的声音。弦月藤士郎偏过身子,那块深蓝色的布料掉在地上,书页被那阵轻微的风掀开,停在今天应当翻译的那一页上。一个瓶底剩着点红色液体的瓶子在桌面上打转,一道金光从黑色的文字上闪过,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晴!甲斐田!”

    弦月藤士郎后退两步跑出屋门去大喊着甲斐田晴的名字,甲斐田晴舀完水看到的就是弦月藤士郎向他跑来,而紧随其后的是那本将他们传送而来的书。他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一道刺眼的金光闪得他不得不紧闭双眼,紧接着感觉身体一轻,连人带盆摔在地上,盆中的水从天而降将他从头到脚浇透。

    “发生什么......弦月!我们回来了!”甲斐田晴发出惊呼,“你不是说今天不翻译了吗?不对、那本书为什么追着你跑?弦月,说话啊。”

    弦月藤士郎捡起被水泼湿了的书籍找来吹风机边吹边回应:“我也不知道。那本书突然就被风吹翻页了,但是那阵风明明很轻,怎么可能吹得开封面?桌面上还多了一个瓶子。我觉得不对劲,我在梦里见到了长尾说的那个巫师,他在最后说了一句话......我想想,他究竟说了什么......我想起来了,他说——”

    “你们很碍事。”

    “碍事?”甲斐田晴帮着将黏在一起的纸张小心分开,面上疑惑不解,“难道说、我们的存在会破坏他的计划还是什么?那长尾岂不是——”

    “不管是什么,他都有危险。我们得回去。”

    长尾景这边也不好过。他们的队伍被风雪吹散,漫天飘雪遮挡住视线也阻碍了声音的传递,长尾景紧紧握着长刀,空中传来嘎吱嘎吱的踩雪声,飞雪围绕着他旋转形成龙卷风似的旋涡,扭曲的黑色影子映在旋涡墙上越来越清晰。一条长着四只脚的白蛇穿过雪墙直奔长尾景而来,他侧身一闪紫色的长刀将白蛇砍成两截,蛇身掉在地上化成一抹黑烟烟消云散,紧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锋利的爪子挠破长尾景的脸,温热的血滴落在雪地里融出一小个坑。

    暴风雪渐渐停止了,身着黑色长斗篷的巫师拄着权杖慢慢走来,他挥了挥手,匍匐在地上的蛇接二连三钻进他的斗篷消失不见。长尾景的同伴身上都挂了彩,其中一位脖子上的动脉被咬开,大量涌出的血液将那一块雪地染红。

    巫师抚了一把雪白的胡子:“长尾景,我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

    “我也知道你做了什么。”长尾景冷笑一声,“你在害怕弦月藤士郎和甲斐田晴,那两株植物是你搞的鬼吧?沿途围攻我们的黑色史莱姆、夜晚偷偷靠近我们帐篷的尖嘴鸟、膨胀到快要爆裂的花朵、尾随在我们身后的蜥蜴......都是你搞的鬼。”

    巫师取下兜帽,如鹰般的双眼镶嵌在沟壑纵横的脸上,他放声笑了起来:“你很聪明,我派去的猛兽都被你杀死了。不过你也不是很聪明,他们两个现在独自在家吧?”

    长尾景的面色冷下来,他死死盯着巫师的眼睛,抻直手臂将刀尖对准他:“你的对手是我。”

    “已经来不及了,它已经去了。”

    长尾景的心脏怦怦直跳,他在心里倒数,期望这个计划能够成功。他早在弦月藤士郎和甲斐田晴穿越而来那天便觉察出了自己的不对劲,像是被谁牵引着在那个时间点前往那片树林一样,果不其然捡回了来自异世界的两人。自从知道巫师的目标是弦月藤士郎与甲斐田晴两人,他一直在暗中寻找能够将他们送回的方法,直到某天他翻书时食指不慎被锋利的纸张刮破,半滴血落在书页中被吸收,文字闪出金光。在出来前一晚,他划破自己的掌心将血存入一个小瓶中,受他嘱托偷偷藏在家中书架上的むーちゃん通过咒术将文字描述给长尾景,再在书本翻到传送咒语那一页时偷偷将血灌入书页,最后由他引导着弦月藤士郎念出咒语。拜托了、一定要成功!在他倒数到0时,一直连接着他与弦月藤士郎和甲斐田晴的那根线被剪刀剪断,长尾景眼中浮现一丝笑意。

    “不,是你来不及了。”

    长刀带起一阵狂风向巫师劈去,刀身与权杖相撞摩擦生出金色的火花,在风雪中设下的阵法生效,纤细的藤蔓从阵中钻出卷住蛇怪的躯体将其捏碎,庞大而柔软的绿叶舒展将同伴护住。两股咒力碰撞爆开,两人皆被后弹在雪地上留下一道拖痕,长尾景呕出一滩血,白色的手套擦掉嘴角的血迹。

    “你何必为这个国家这么卖力。”巫师咳嗽几声向长尾景走去,“因为你身上不受控的咒力,他们都把你当做怪物,偏偏国王授予你勇者的称号要你时刻为国家、为人民而战,难道拥有了这个所谓的荣誉称号你的境地就改变了吗?黑榜上的委托全是为你量身打造的,都是最危险的任务,即便受伤了也无人在意,他们只在乎你是否完成了委托。长尾景,你真可怜。”

    长尾景依靠着插在地里的刀支撑起身体,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将口中的腥血吐在地上:“说那么多干什么,想拉拢我?要是从前我说不定真的会抛下一切跟你合作,但是如今——”
    “你妄图伤害我的朋友,这一点,不可原谅。”

    “真可惜。”巫师见没有商量的余地惋惜地笑了笑,“你的朋友们会纪念你的,说不定还会为你立一个衣冠冢。”

    黑色的烟雾聚拢形成无数支箭朝着长尾景射去,紫色的结界凭空出现将长尾景笼罩其中,弓箭打在结界之上化成黑烟消散。

    “他不可怜,他还有我们。”

    “你才是最可怜的吧,因为看到长尾景有信得过的朋友所以嫉妒了吗?”

    熟悉又嘲讽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长尾景没有回头,他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结界消散化成无数长剑悬在空中,随着长尾景手中长刀的旋转而动,刀尖直冲巫师。

    “准备好了吗?”

    “要上了哦。”

    “喂。”

    长尾景挑了挑眉,身后无数的长剑跟随他的脚步直奔巫师而去。黑色的浓雾被紫青色的光击破,长尾景的刀砍在权杖上将它往下压,借着权杖回弹的力腾空前翻,刀尖斩断一缕巫师的白发,落地转身,刀身割断黑色的斗篷,破布随风而去挂在枯萎的枝头。巫师见势不妙,权杖一点地化成一只乌鸦飞走,长尾景看向弦月藤士郎和甲斐田晴,笑着挥了挥手,他们赢得了胜利。

    甲斐田晴上前搀扶着长尾景抱怨:“你也太乱来了,实在是太危险了!”

    弦月藤士郎念出咒语,金色的法阵将他们三人与长尾景的同伴一齐包裹传送回他们自家的庭院。同伴们将死去队员的尸首带走了,むーちゃん也因为消耗了太多咒力昏昏欲睡,趴在弦月藤士郎手臂上睡得正香,长尾景靠在床头被甲斐田晴逼着喝下由癞蛤蟆的汁中和了药草炼制出来的又难闻又恶心的药水,他捂着嘴在甲斐田晴的监视下欲吐又止,最终苦涩的汤药流过食道咽进肚子。

    “甲斐田你、这碗药肯定包含了报复的私心吧!”

    “就算是我报复你又能怎么样呢?”甲斐田晴坦率地承认,“我往里面多加了几滴癞蛤蟆的汁,谁叫你自作主张做这种事的。”

    就连弦月藤士郎也坚定地站在甲斐田晴一方,长尾景完败。他哀嚎着卷起被子将头埋在其中,弦月藤士郎好笑地把长尾景从厚厚的被子中扒出来安慰他只要病好了就带他去他们的世界玩几天。长尾景因为要喝药而黯淡的双眼一瞬间发亮,他警惕地看了看弦月藤士郎又看了看甲斐田晴,得到两人肯定的答复最终松了口。

    “要是晴能少放点那个什么、呕......癞蛤蟆的、呕——的汁的话。”

    甲斐田晴的面色变了又变:“你也太夸张了吧,哪有那么难喝啊。话说、你呕得我也......呕!”

    “你们两个!”弦月藤士郎一把将甲斐田晴推出卧室,“不要真的吐出来啊!”

    长尾景的体质真的比起他们两个不知道要好多少,即便是因咒力引起的内伤也躺了不过七八天就好得差不多了。弦月藤士郎和甲斐田晴这回来得匆忙,原本想好要给长尾景带来的东西一样都没带,不仅没带,还赔了一个电风扇;电风扇来了就算了,偏偏掉落的地点还是随机的,现在已经找不回他们的电风扇了。因此对于这一回的传送,他们选择在空荡荡的庭院中,没有树木、没有家具、没有花鸟,这回应该什么都带不回去了吧。

    书本浮在空中,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将三人卷入其中,随着一声接一声的哀嚎,三人交叠摔在一堆,弦月藤士郎压在长尾景身上,长尾景躺在甲斐田晴背上。甲斐田晴疼得龇牙咧嘴,被搀扶着躺回床上气若游丝,少了一个沙发和电风扇的客厅空空荡荡,吃晚饭的时候只能三人围着桌子席地而坐。电视机里播放着动画片,长尾景看得不亦乐乎,在最开始接触到电视机时他以为是什么成了精的妖怪差点就要抽出刀来将它劈了,弦月藤士郎好说歹说他才肯将刀取下放进卧室。

    滑软的乌冬面,搭配上浓郁的咖喱、爽脆的小白菜以及几片腌制过的肉片,吃上一口幸福感爆棚。长尾景穿着从甲斐田晴那里借来的T恤长裤,头上挽着弦月藤士郎梳的丸子头,后脑有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垂在后肩,他光着脚盘腿坐在地毯上吸溜面条,跟随着动画片幼稚的情节发笑。

    他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充满好奇,这个世界里的植物很不寻常,不会像他那边一样突然变大把人吃掉;这个世界的天气也很奇怪,不是由巨龙控制,而是由什么太阳啊、大气环流啊等等因素影响,反正甲斐田晴讲的时候长尾景是左耳进右耳出,很快就被弦月藤士郎做的糕点吸引走了;这个世界还有会说话、能够像咒术一样浮现画面的电视,有能够播放音乐的录音机,还有会发出怪叫的微波炉,还有绷着几根线的吉他与手指按上去会发出好听声音的钢琴。

    他最喜欢的就是坐在一边听甲斐田晴弹吉他、弦月藤士郎弹钢琴,他们两人的声音也很漂亮,长尾景经常会因为听着舒缓的乐曲与熟悉的声音而精神放松,这个世界不需要他时刻紧绷神经去警惕外界的危险,他的头靠在抱枕上,眼皮一点一点下坠最终将亮光全部隔绝在外。甲斐田晴停下拨弦的手,弦月藤士郎放下钢琴盖将毛毯盖在熟睡的长尾景身上。这便是一天又过去了。

    むーちゃん头埋在饭碗中吃好吃的鱼罐头,尾巴高高翘起一晃一晃显得开心极了。长尾景窝在新买的状如云朵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袋薯片嚼得咔嚓咔嚓响,他穿着新买的卫衣,帽子部分是专门定制的むーちゃん样式的猫咪图案,还顶着两只猫耳。他两条腿搭在扶手处一晃一晃,直到蛋挞的奶香从厨房飘出,长尾景一个侧身踩上同为猫咪样式的拖鞋往厨房跑去,就连赶工的甲斐田晴也被香气吸引抻了个懒腰从书房出来。热乎乎的蛋挞出炉还冒着热气,弦月藤士郎摘下手套制止了长尾景想要偷吃的行为,精致的花朵状饼干被装进白色打底印着樱花图案的小袋子中,透明的一侧还能望见从饼干空隙中露出的粉色草莓夹心;浸泡着西瓜、草莓等水果的果汁放进三个同款不同色的水杯中,悬挂在杯子上的绳结末端还分别系着他们三人的徽章;包裹着蟹肉与胡萝卜丝的饭团切得整整齐齐码在饭盒当中,烤好的鳗鱼趴在热乎的米饭上沉睡,由于长尾景和甲斐田晴一个不吃黄瓜一个不吃番茄,因此黄瓜丝与凉拌番茄片这两道菜都被淘汰出了今日的菜单。还有为むーちゃん准备的玩具小球、罐头、猫条与水壶,也没忘记装进袋子里。

    在弦月藤士郎包装食物的同时,甲斐田晴叠好天蓝色的餐布装进手提袋中,还不忘将三人的充电线与充电宝放进自己随身携带的挎包里,纸巾也得带着,帽子也带着吧?甲斐田晴看了看外面的艳阳天,往自己头上戴了顶米色的渔夫帽。长尾景背着胸包兴奋地站在玄关处,他早早就换好了鞋子等着出门。弦月藤士郎将头发束成高马尾,浅紫色的发丝垂在后背上一晃一晃,长尾景伸出手将他手中提着的盛满食物的略有些重量的袋子接到手中。长尾景为着今日出去海边玩兴奋了一晚上没睡,他向还在翻找遥控器准备关掉电视的甲斐田晴招了招手,急切地催促他快点。

    他们坐上车,长尾景坐在后排好奇地探出车窗,弦月藤士郎坐在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不要在行驶过程中伸出头去。むーちゃん趴在副驾驶上,好奇地隔着车窗向外望去。他们所住的城市距离海边有一段距离,驾车大概需要一个半小时左右,长尾景盯着窗外的汽车与高楼大厦喋喋不休,时不时对两人进行询问。等车行驶了一个小时左右,甲斐田晴才忽然发觉长尾景没说话了,他从后视镜看去,长尾景靠在弦月藤士郎肩膀上睡着了,耳朵上还戴着耳机,耳机线另一端连接的手机屏幕上正播放着动漫。

    “这家伙,怎么就睡着了啊?一会儿还怎么看海啊。”

    弦月藤士郎将屏幕暂停也跟着打了个哈欠:“阳光太好了,我都有点困了。辛苦晴くん开车了,等到地方了叫我们吧。”

    “弦月你也——?”话未落音就看见弦月藤士郎也脑袋一仰闭眼睡过去,甲斐田晴无奈摇了摇头,“出来玩还要睡觉,太没意思了啊。是不是啊,むーちゃん?”

    むーちゃん很给面子地喵了一声算作同意。

    “喂,醒一醒。我们到了哦。”

    甲斐田晴果真在停下车后叫醒了两人,长尾景伸了个懒腰从后座爬出来,むーちゃん也越过座椅跟着长尾景一起跳下车。从停车场出来顺着箭头拐几个弯便能远远看见无边无际的大海与金色的沙滩,长尾景抑制住内心的激动看向甲斐田晴和弦月藤士郎,想到反正带了换洗的衣物,甲斐田晴从长尾景手中接过了袋子。长尾景欢呼一声拉住弦月藤士郎往沙滩上跑,むーちゃん喵喵叫几声跟着一同向前跑去,留下提着东西的甲斐田晴慢慢悠悠跟在后面。

    长尾景光着脚踩在海水中,冰凉的水流从趾间穿过,他回头一看,刚刚自己留下的脚印被海水冲刷走,他好奇地又踩了几脚,脚底被一枚贝壳硌了一下。他将半截埋在土中的贝壳挖出在水中涮了涮,与大拇指一个指节差不多大小的贝壳静静躺在他掌心,长尾景握着贝壳飞奔回沙滩上将它献宝似地分享给甲斐田晴和弦月藤士郎。

    “晴、藤士郎!看!”

    贝壳是呈扇形,以白色打底,波浪形的花纹染着橙粉色。弦月藤士郎捏起贝壳一角将它放进随身小包中提议:“我们去捡贝壳吧?捡回家做成装饰品挂起来怎么样?”

    长尾景高兴地直点头,甲斐田晴心道这分明是幼稚园的小朋友才爱做的事,但看着友人期待的目光还是点了点头,接着就被两人连拖带拽去商店里买了一只小桶和三把塑料铁锹去挖贝壳。甲斐田晴提着桶和小小的铁锹站在海滩上,长尾景和弦月藤士郎蹲在地上探讨这枚贝壳是否值得被带回家。

    “晴,你站在那里做什么?”长尾景转过头来招了招手,“快来,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三个人合作速度呈直线上升,不到半个小时就捡了小半桶漂亮贝壳。率先同意要捡贝壳的长尾景在此时倒比甲斐田晴和弦月藤士郎更早退出寻找贝壳之旅,他回到餐布上坐着,むーちゃん已经吃完了罐头,懒散地趴着吹海风。长尾景捏了捏むーちゃん的爪子,夹起一枚寿司塞入口中,新鲜蟹肉的清甜包裹着咸香的米饭在口中碰撞刺激味蕾;有些凉掉的蛋挞丝毫不影响它的美味,外皮酥脆内里嫩软,像鸡蛋羹一样入口即化;草莓果汁每一口都能喝到大块的草莓果肉,酸酸甜甜清凉爽口。等到两人提着塑料小桶回来时,长尾景已经有三分之一饱了。

    甲斐田晴将塑料桶放在一旁,贝壳相撞发出哗哗的响声:“我们在找贝壳,你倒是清闲跑回来吃零食。”

    “藤士郎做出来就是要吃的嘛!”长尾景理直气壮地抢走甲斐田晴夹起的一枚寿司,得意地晃头,“谁动作快谁能吃到饭。”

    饥肠辘辘的甲斐田晴此刻没有余力揍长尾景,他往口中塞入一枚金枪鱼饭团,鲜嫩的鱼肉与清淡的米饭中和满足了食欲。他低头盯着饭盒,余光却在观察长尾景的手往哪里伸,然后在长尾景准备去拿饼干的时候夺走盛着饼干的袋子,抓起两块饼干塞入口中:“瞪我做什么?谁动作快谁能吃到饭。”

    弦月藤士郎想要拿饼干的手僵持在半空中,手指掉了个向转去夹饭团,盛着饭团的盒子又被长尾景抢先端走,他看了看空着的餐布决定去拿蛋挞,蛋挞盒也被不服输的甲斐田晴拿走举在半空中。正在吵嘴的两人谁也没注意到无意间被他们夺食误伤的食物制作者,弦月藤士郎缓缓将筷子放下站了起来,两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摁上长尾景和甲斐田晴的发顶,隐隐能听出声音背后的咬牙切齿:“我说你们两个,都别吃了。”

    最终为了赔罪,甲斐田晴和长尾景只能眼睁睁看着弦月藤士郎一人将剩下的食物吃得一干二净,两人一边眼馋一边偷偷在背后石头剪刀布决定谁晚上请客吃饭。

    橙黄色的夕阳落在海面上,海水反射阳光波光粼粼,像镶了钻。长尾景盘腿坐在海滩上,むーちゃん踩在他膝头,涨潮的海水打湿他的裤子他也不在意,他举着手机将落日的美景纳入镜头。落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两道同样又细又长的影子向他走来,在他身边坐下,三人肩挨肩共赏日落月升。

    “你喜欢海边吗?”

    “当然!”长尾景点了点头,细数这里的有趣,“可以捡贝壳、野餐,还能一起看日落、看星星、吹风,真的很有趣——但是我那边的大海就不像你们这里这么有趣了,在我那个世界里,大海寓意着危险,会有海妖袭击的事件发生,不过我们住的地方离大海挺远的,所以也不用担心这件事就是了。”

    甲斐田晴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接话:“喜欢的话我们可以经常来海边玩。”

    “诶?但是、频繁使用传送咒语的话,不会对藤士郎造成什么影响吗?”

    弦月藤士郎站起来转了个圈,表示没有什么影响:“硬要说有哪里不太一样的话......啊那本书。随着咒语激活的越来越多、剩余的页数越来越少,现在只剩下两张的样子,好像可以直接翻到最后一页不用等到激活前面的了。”

    他从书架上把愈发崭新的书拿下来摊开翻到最后一页,最后一页只有一个咒语,却非常长。在它的右侧有一张空白页,此时隐隐约约显出文字的轮廓,四颗毛茸茸的脑袋围在书本前,甲斐田晴找来一根铅笔轻轻涂抹在空白页上显露出上面的文字。

    「众星闪耀,明月皎皎;
    咒语指引,通往远方。
    林间风动,冰火两重;
    观我友人,各守其方。
    心之所念,心之所想;
    金光尽闪,书消道閟。」

    长尾景跟着一字一句读出:“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顺序......”弦月藤士郎指了指前四句,“我们穿越那天是晚上,有星星也有月亮。通过传送的咒语,我们去往了景所在的世界。”

    甲斐田晴恍然大悟:“林间风动,我们遇到长尾那晚是在树林中,还有风;冰火两重指的应该就是冰龙和火龙了。至于‘观我友人,各守其方’可能说的是我们属于不同的世界所以要守在各自的地方,是这样吗?”

    “这个字是什么意思?”长尾景点了点最后一个字,“金光尽闪意思是所有的咒语都激活吗?”

    “书消道閟。”弦月藤士郎的面色凝重起来,他为难地看了一眼长尾景解释,“意思是关闭。等所有的咒语都激活......这本书会消失,连通我们两个世界的通道也会关闭。”

    “这不是很好嘛?”长尾景的反应与他俩大相径庭,他笑着晃了晃身体,“这不是很好嘛!这样你们就不用再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啦,而且也不会有值钱的沙发啦、电扇啦之类的被吸走。藤士郎、晴,这里才是你们所属的世界。”

    “那你呢?”甲斐田晴皱起眉头问他,“我们不是朋友、家人吗?要我们把你抛在那个危险的世界里,我们做不到。”

    “我不属于这个世界。”长尾景垂下头把玩着卫衣的抽绳,“嘛,但是能够来体验一次你们的世界我就很满足啦,我们也算互相体验过彼此的生活了,这不是很有趣嘛!等我回去了我要记录下来,讲给其他人听。喂喂喂、你们两个不要愁眉苦脸的啊,现在不是还没激活完嘛,明明还剩下两三个咒语的嘛——”

    弦月藤士郎将书本合上塞回书架中,又找了几本书填满它周边的空隙:“说的是,只要我们之后都不再激活了,通道就不会关闭了。”

    这番话就好像给他打了一剂强心针,他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个说法,关掉电视机催促两人去睡觉,甲斐田晴也打起精神说了句晚安回到卧室中,长尾景裹着被子躺在沙发中,むーちゃん察觉到他心情低落跳上沙发蜷在长尾景胸口。长尾景轻轻抚过むーちゃん后背,月亮笼罩着阳台,盆栽中的铃兰被风吹得东摇西晃,长尾景甚至觉得他能听见铃铛声响。他闭上眼睛,思绪飘远陷入梦境。

    长尾景是被煎蛋的香气唤醒的,他迷迷糊糊半睁着眼走进浴室洗漱。煎得两面金黄的吐司抹上奶酪,配上咸香的煎蛋与薄切火腿,再放入几颗甜甜的水果玉米粒,感觉一整天都活力满满。甲斐田晴滑动手机屏幕制定今日的出行计划,弦月藤士郎端起热乎的甜豆浆润喉,长尾景舔掉嘴角的酱汁开口:“今天干脆待在家里打游戏吧?昨天去了海边、前天去了游乐园、大前天又去了动物园,刚来到这边还带着我去逛街,今天干脆就什么都不干窝在家里好啦——”

    于是他们取消了出行计划,干脆就坐在沙发上,看书的看书、吃零食的吃零食、打游戏的打游戏。长尾景每每遇到放大招都爱发出“咚!咚!”的声音,伴随着甲斐田晴翻书的声音与弦月藤士郎撕面包袋子的声音在家中回荡,填满房间。午后的阳光逐渐偏移落下,被清冷的月光与点缀明星的夜空所取代,三人以形状各异的姿态倒在地毯和沙发上睡去,书本合拢躺在地板上、手柄逐渐从手中脱离卡在大腿和腹部中间、金边眼镜掉在地毯上毫无声响,唯有三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むーちゃん懒得叫醒他们,绕着三人走了一圈,找了个空旷的地方睡下。

    自由又悠闲的时光过得很快,弦月藤士郎早早起来打包要给长尾景带去的衣服、零食、绷带以及伤药。虽然在这一个月中他们也曾随着长尾景回去过两三次,但每一次都是因为长尾景担心有委托要接,都没怎么带东西回去放着。弦月藤士郎蹲在行李箱前思索还要放什么,那边甲斐田晴欲言又止。

    “等一下,弦月。”甲斐田晴看了看三个大行李箱,嘴角抽动,“要不然我们先想一想这次的传送地点会是哪里......”

    长尾景掰着指头数:“第一次是小溪、第二次是火山脚底、第三次是荒无人烟的山里。”
    “......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弦月藤士郎压在箱子上将拉链拉上,他拖着沉重的箱子分别塞进甲斐田晴和长尾景手中,“总之,不尝试怎么知道我们这回会传到哪里,说不定这一次就是家里了。”

    阵法启动之时甲斐田晴闭上了眼睛,但这一回没有摔得他身子痛反而是落在柔软的东西上,他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发现他躺在长尾景家的床上,弦月藤士郎和长尾景摔在沙发中。相比而言行李箱不太幸运,嘭地摔在地上裂了缝,还有一个直接砸烂了长尾景家中的木桌,原本就缺了口的花瓶更是完全碎裂再无修补的可能。三人面面相觑,只能认命。

    还没来得及收拾,侍卫长急匆匆地敲响了长尾景的家门。他脸上还带着伤,见长尾景在家稍稍松了一口气:“长尾,黑巫师又来了。这回他带来了很多海水说要淹了我们国家,我们不敌他,已经死了不少士兵了......”

    长尾景立刻明白了事情的紧迫性和重要性,他向侍卫长借了一匹马,甲斐田晴跟弦月藤士郎紧随其后也借了两匹马说要跟长尾景同去。长尾景拗不过两人,只好同意一起去,むーちゃん趴在长尾景的肩膀上,聆听着他对它的嘱托。

    “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弦月藤士郎和甲斐田晴的安全。”

    巫师看起来比之前憔悴了许多,却也疯狂了许多,瘦骨嶙峋的手臂与权杖对比更显瘦削,他站在山坡高处,权杖挥舞指挥着身后的溪流向各处奔涌而去。长尾景拔出双刀冲上前去,借助着弦月藤士郎的咒术与甲斐田晴的药水对巫师的阻碍顺利抵达巫师跟前,挥刀的咻咻声与爆裂声相交织,权杖已经有了裂纹,被冰咒攻击冻结在空中碎裂。

    “没有权杖,你就什么都做不了了。”长尾景将刀架在巫师的脖子上威胁,“你的咒术也就失去效力了。”

    “哈哈哈哈哈!”巫师从喉咙中挤出嘶哑的大笑,“我早就不靠权杖来控制咒术了,我,就是咒术本身!”

    黑烟从他体内慢慢渗出,苍老脆弱的躯体已经无法承受咒术带来的反噬,长尾景心道不妙,转过身快跑大喊着快趴下。砰的一声,巫师的躯体爆炸开来,碎片掉入奔腾的溪水中被冲刷干净。

    长尾景被沉在水中的石头撞在腰上,身子一歪失去平衡跌入湍急的水中。甲斐田晴趴在岸边一把揪住长尾景的手臂,然而他反倒一瞬间被水流带来的惯性拽下水,两人挣扎着在奔流的水中沉浮,最终抓住了一棵浮木才勉强爬上岸。长尾景跟甲斐田晴互相搀扶着坐在岸上大咳,夹杂着泥土的浑浊水流暂时糊住了他的双眼,他眯着眼睛左顾右盼去找寻弦月藤士郎的身影。

    长尾景向前望去猛地睁大眼睛,巨大的海浪被风掀起形成一堵巨墙朝他们所在之地涌来,而弦月藤士郎站在方才巫师所在的山坡上,被狂风席卷而来的雨水打湿他的头发,发丝黏在他的眼角。

    “藤士郎!回来!弦月——!”

    只剩下最后一条咒语。

    弦月藤士郎曾经在心里默默吐槽得是什么样的境况才能用上这条中二的咒语,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他没有听从长尾景的呼喊,反而伸出右手五指伸展,面对着越来越近的滔天巨浪大声喊出咒语,他的声音与雷雨交织,银白色的闪电打在他脚边他也不曾退缩。

    Бесконечная земля, подними свою безграничную грудь и разруби этот мир

    随着最后一条咒语被念诵,大地一阵晃动,弦月藤士郎脚下的土地裂开一条横向的缝隙,他被震动掀翻顺着坡度滚下,碎裂的石块紧跟其后将要将他掩埋。樱华水刃劈开巨石,破碎的石头被挡在他身前的むーちゃん隔开。前方的土地逐渐拔高耸立,海浪打在比之高出仅仅几尺的峭壁之上倒退涌流,地面的裂缝将汹涌的水流吞噬,街道上的水位越来越低直至消失,湿乎乎的土地像下了一场雨,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雨天。

    书籍中的文字被尽数点亮散发出强光,在空中形成一个圆形的光圈。风被卷入光圈之中,吹乱弦月藤士郎的长发,他向甲斐田晴和长尾景伸出手,三人紧紧相握成一个圈。むーちゃん喵喵地叫着,顺着裤管爬上长尾景的肩膀。

    “跟我们回去吧,景。”

    “但是......”

    弦月藤士郎笑着抹去脸上的雨水:“你之前不是问我们为什么在那一个月要那么频繁地带你出门吗?即便每天都出门,我们还是有好多好多地方都没有去过。富士山下的樱花、奈良公园的小鹿、京都古老的清水寺,这些我们都没见过,这回一起去吧?”

    长尾景不解地看向两人,甲斐田晴被风卷得一个踉跄,他迎着风提高音量为长尾景解惑:“当然是为了让你对那边更感兴趣才会带你到处去玩的啊笨蛋!”

    むーちゃん亲昵地舔了舔长尾景的脸颊,他看看弦月藤士郎、看看甲斐田晴、再偏过头去看看自己的猫咪,最后他扭过头去看了一眼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镇。他想起自己在寒冷的夜中包扎伤口、长刀斩杀精怪溅出的血液落进眼中、同伴临死前的尖叫与挥之不去的鲜红;与弦月藤士郎和甲斐田晴相遇的日子从他眼前闪过,是温暖又充满欢笑的日子,不必再战斗的世界、不必抛洒鲜血的世界、不必忍受孤独的世界,他所追求的平稳又自由的生活好像不经意间就被上天当做礼物赐予降落在他身边。长尾景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他看向两人的眼睛在雨中亮得惊人:“那我还要吃草莓蛋糕!”

    肩头的猫咪欢快地喵了一声,领先一步先踏入了书中,长尾景将长刀送回刀鞘,头也不回地搭着两人的肩膀走进金色的光圈。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空中,光圈渐渐缩回书本之中,有着六芒星图案的书籍抖了抖落下许多金色的闪粉,抖着抖着书籍变得愈发透明,连带着闪粉也一同淡去再也不见踪影。

    那本书再也没出现过,或许是真的消失了,又或许是去寻找新的有缘之人,无论是哪一种都与他们毫无关系了。むーちゃん从睡梦中醒来,优雅地从沙发顶跳下走到茶几前按下吃饭按钮,而三人正忙着打游戏无暇顾及它,猫咪不满地喵了几声,三人以这一局定输赢来决定谁去给むーちゃん开罐头。最终拿到了马车最后一名的长尾景在猫咪几次催促下起身终于将罐头打开倒进饭碗中,又捡起手柄坐回原地。

    弦月藤士郎往口中塞了一颗甜甜的草莓嘲讽:“我说,怎么会有人拿了倒数第一名?太丢脸了吧。”

    “哈?藤士郎你在得意什么啊?你明明也才比我高一名而已。还有晴,我们包揽了最后三名啊。”长尾景又确认了一遍排名忍不住大笑起来,“真的是倒数三名啊我们!”

    无辜被cue的甲斐田晴望着排名无能狂怒:“这都要怪长尾你乱扔红龟壳啊!你这家伙——”

    专心干饭的むーちゃん甩了甩耳朵试图屏蔽吵吵闹闹的声音,未果,只好吃完舔舔爪子洗脸钻进卧室睡午觉,它随机挑选了不知道谁的床一跃而上,在柔软的被子上踩了又踩侧身躺倒,干净软乎的爪子舒展开花,伴着客厅中的打闹声睡大觉。


    注释:咒语为俄文+在线翻译
    Инициировать передачу——启动传送;
    Разведите костер——生火;
    Цветущий——绽放,开花;
    Бесконечная земля, подними свою безграничную грудь и разруби этот мир——无尽的大地,挺起你无边的胸膛,劈开这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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