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次】积重难返（未完）+++

-1-

抵在背脊上的硬质弹簧的触感，温暖的食物气息混着残留的烟味，以及断断续续的、不知道有没有跑调的哼唱声。

次元大介的醒来是在一个和平的黄昏——和平。这是睁开眼睛后浮现在他脑海里的第一个词。

房间很小。一张算不上舒适的老式弹簧床，看起来像上个世纪的旧沙发、短了一条腿的破桌子，以及塞满了烟头的烟灰缸和吃剩的饭菜堆在上面。然后是被扔得乱七八糟的衣服，衬衫、西服、还有裤子。

出乎意料的温馨——次元大介是这么认为的——他撑着床板坐起来，身上的疼痛让他清醒——起码他知道自己还活着，而不是在地狱或者什么地方。

自己不该在这里待太久，次元大介想，他打算拆掉身上的绷带——包括头上的。天知道他什么时候头上也受了伤，在扎上一针镇定之前他清楚地记得那颗子弹嵌在他的锁骨上。

但首先是……

房间的门被推开，一个男人端着锅摇摇晃晃走进来。“次元，你醒了？还好我今晚多做了些菜。”

次元大介皱眉盯着这个穿着黑衬衫的男人，不出意外的话地上那些到处都是的衣服里有一半是这家伙的。他庆幸自己先把马格南找了出来——他已经下意识抽出枪对准了面前的家伙，“这是哪里？”

“我们的基地啊。”黑衬衫的人理所应当地答道，“次元，你这是干什么？”

“我们？”枪手似乎是觉得这个词格外有意思，抬了抬马格南的枪口，指向对方的眉心，冷笑一声，“我们是什么关系？”

“喂喂，怎么连你也……”

“也？”他微微偏了下头，不去搭理对方，自顾自地说道，“敌人？战友？同盟？雇主和雇员？还是说……”次元大介觉得自己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咬到自己的胸口——鉴于他俩的衣服正不分彼此地在地上缠成一团，那几个牙印的主人大概率就是面前这个猴子脸的家伙，“情人？”

鲁邦收起了笑。虽然不想承认，撞到头而失去记忆这件事终于发生在他的好搭档身上：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次元大介不知道才从哪个战场下来，满身的风沙味道硌得人牙疼。

“算了……无所谓。”提出这种麻烦问题的人却压根没有耐心——不如说他完全不在乎对方能给出什么回答，“或者你来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伤口和陌生的、似乎与自己关系密切的男人，以及——

“喂，鲁邦！你厨房的菜已经糊了……啊啦，次元，你醒了？”那扇看起来不太结实的门板又被狠狠推开，打在鲁邦背上，吓得他端着锅跳起来，“不二子！轻一点啊！”

“女人？……武士？”次元大介扶着帽子啧了一声，实在弄不清楚这是个什么组合。

……

“哈？？？失忆了？”听到鲁邦这么说的两个人瞪大了眼睛叫出声来，而那个当事人却一如既往地支着腿躺在沙发上，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嘛……大概就是这样。”鲁邦耸了耸肩。就在昨天——也许是今天，凌晨，他们在例行的逃亡中毫不意外地出了车祸。“我可怜的菲亚特。”那家伙一脸惋惜的样子，似乎忘记了就是他把油门踩到底在盘山公路上飙车。

非常普通的一天，非常普通的一次逃亡，非常普通的一场车祸——除了这位不幸的枪手在这种例行事故里终于被撞到了头。

“所以说……我，本大爷，鲁邦三世，是你的搭档。”

“鲁邦三世？”

“对，鲁邦三世，世界第一的怪盗。”

“不记得。”次元大介觉得这家伙现在的打扮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世界第一的怪盗先生在破烂的租房里穿着粉色围裙做饭——真的会有人信吗。“我的搭档倒是都没什么好下场，”枪手从塞满的烟灰缸里面挑了一截还算长的烟头叼在嘴里，“上一个才死。”

一只点着火的打火机伸到了他面前，次元大介从帽檐下盯着这位自称是他搭档的人。他偏头把烟凑到火光上，又看到这家伙也从烟灰缸里捡了根烟抽起来。

“真敢说啊，”鲁邦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跨坐在沙发扶手上吐出个烟圈。这个才死的家伙干了什么他完全能想到：不是准备独吞报酬就是突然反水——他腹诽道，次元大介挑男人的眼光真是糟糕透了。

“在下也不记得了吗？”抱着刀坐在旁边，一直安静的武士突然出声问道，“在下是石川五右卫门。”

“啊，不记得。”

“我呢？是峰不二子哦。”雪白的手臂搭上了枪手的肩膀，女人几乎坐倒在他的怀里，背后是鲁邦喊着“不二子”的噪音——只是几乎，次元大介滚下沙发掏出马格南，而峰不二子一屁股摔在了沙发上，被旁边的鲁邦接了个正着，“真是失礼——这家伙绝对失忆了。”

次元大介弄不清楚这帮家伙在干什么——原谅他，枪手只记得在醒过来前，自己刚刚干掉那个并肩战斗了半年的男人，从对方胸口喷出来的血混着沙子扑了他一脸，而自己的锁骨也被一枪打断——也许他开枪的时候不该犹豫，这不是什么好习惯。睡着之前他给自己打了一针镇定，子弹还卡在骨头里。

他把马格南插回后腰——有时候这些小习惯会让鲁邦错以为他并没有失忆。这大概只是自己和次元大介认识得太久的后遗症，他几乎已经忽略了他们曾经还当过陌生人。

“喂，次元，你要去哪？”枪手推开门，但背后传来的声音让他停下脚步，“我们的昨晚工作还没结束，新的计划是……”

“你要雇佣我？”次元大介微微抬头，从帽檐下露出一只眼睛，“作为杀手，还是作为保镖？”他饶有兴致地盯着鲁邦，“……不过我没什么兴趣。”

鲁邦沉默一瞬，又挑起一边眉毛笑道，“是吗？很巧我也没什么兴趣。”

房间的门被毫不留恋地关上。

“真是不可爱的家伙，”不二子倚在沙发上，耸了耸肩，“鲁邦，这样真的好吗？”

“随他去。”鲁邦挎着脸一巴掌拍在茶几上，震得水杯叮叮咣咣响个不停，水滴溅湿了旁边的地图。


-2-

工作比想象中要难接到，并不是因为他的能力有限，或者是不够出名——相反，正是因为太出名。

枪手对现在这种情况称得上是恼火：每当他报出自己的姓名，雇主总要心疑这是不是某位小偷的什么谋划，然后还算客气地拒绝他。

就好像次元大介这个名字天生就和鲁邦三世绑在了一起。

或许他可以用一个假名，再乔装打扮一下，变成一个看起来和鲁邦三世毫无关系的家伙——但是莫名生出的逆反心让枪手下意识否决了这种方案。

无非是多花一点时间罢了。

——事实的确如此。不过几天后，就有一笔订单经由中介递到了他手上。

对于次元大介来说，保镖的工作不算陌生，只不过这次他需要保护的对象不是那位雇主，而是面前这颗“塞拉利昂之星”。

“红外线、重力感应器、热感应装置，以及两道需要三次输入25位密码、同时使用钥匙的密码机械锁……”枪手坐在宝库门口，百无聊赖地擦拭着他的爱枪——都安排了这种程度的严密防守，还有什么雇佣他的必要——他觉得不会有小偷想不开来进行这种不要命的挑战。

但工作就是工作，既然签下了合同，他自然会遵守条约。

只不过和往常相比，今天有所不同。在例行来检查钻石情况的雇主身边，多了一个女人。

次元大介依稀记得这个在他醒来那天见过一面的女人名字。他一瞬间警惕起来，伸手握住了桌面上的马格南。“峰……”只是还没等他说完，就被打断了。

“诶，保镖先生，您好像认识我呀～”不二子拨弄了一下她的长卷发，露出职业的微笑，说道，“我叫峰子，是特里斯先生的秘书。”

“是的，这位是我的秘书峰子小姐，前两天才入职。”雇主搂着不二子的肩膀，笑了两声，又低头对她介绍道，“这位是次元大介，我雇佣的保镖。”

“啊啦，原来是次元先生，久仰您的大名。”说完这样的场面话，她便转头对着身旁的男人娇声抱怨道，“不是说好要带我看塞拉利昂之星吗～我还没有见过那么大的钻石呢。”

“就在这道门后面——你在这边等一等，我把门打开后喊你。”男人倒也没有真的被美色冲昏头脑，把不二子留在了保镖的房间里，自己一个人去开锁。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改了名字。”次元大介依然没有把枪放下，戒备地盯着门口的女人，“既然你出现在这里……所以那个叫鲁邦的家伙也来了吗？”

“什么嘛，我自己过来工作，和鲁邦有什么关系？”不二子十分自然地找了把椅子坐下，又瞥了一眼紧绷着的男人，抱着手臂轻哼一声，“那个跟鲁邦形影不离、难舍难分、像连体婴一样的家伙又不是我。”

“……难道是我？”

“那不然呢？”秘书小姐眨了眨眼睛，满脸‘你在问什么傻话’的表情，“你的似乎状态不错，是觉得失忆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会造成什么影响？”次元大介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要这样问。

只听不二子用一种夸张的同情语调叹息道：“因为某人每天在据点里郁郁寡欢——毕竟没有人做饭、洗碗、洗衣服和打扫房间，至少一周三次把在酒吧喝醉的呆子弄回家，以及给他离谱的行动计划收拾烂摊子。”

“……这听起来不是搭档而是保姆。”

“据说是靠打赌分配的——我指做家务的这一部分，不过就我所知道的情况，鲁邦他很少输，而且经常耍赖。”不二子耸耸肩，“剩下的部分，大概是因为你乐在其中？”

次元大介很难想象这样的生活。他之前和人搭档从来只是纯粹的合作关系：公事公办，偶尔会在酒吧一起喝一杯，不过多探究对方的私人生活。即使是因为工作需要而同吃同住，也不会做到这一步。

“哦——你看起来很困扰。”

“但是……你们是恋人？”枪手斟酌一下，还是问了这个问题，然后补充道，“外界能查到的资料是这么写的。”关键是，他记得自己身上留着那家伙的牙印——还有一些其他痕迹，怎么看都不像没有发生过什么的样子。

“如果你非要这么想的话，”不二子在椅子上换了个姿势，挑眉笑道，“他确实一直在追求我。”

“……”听到这样的回答，次元大介压低帽檐。算不上出乎意料，但他还是烦躁地从怀里掏出烟点燃，“所以我和他……上床的理由是什么。”光是自己跟一个男人发生关系这个事实就让他难以接受，更何况对方还有心仪的对象。

“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我怎么会知道。”女人的声音极其理直气壮，一时间他竟然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烟雾安静地在屋内扩散。

良久，枪手才像认命般叹息：“听起来真的是非常糟糕的关系。”

说完这句话，他看到对面那张漂亮的脸上露出微妙的神情，盯着自己上下打量，像是很意外。

“唔，没想到撞了头竟然会变聪明吗？”

“……”

走廊尽头传来那位特里斯先生的招呼声。不二子回头朝着门外用甜美的声线应了一句“来了”，又转向次元大介。“反正你已经失忆了……吶，要不要考虑和我合作？我这里可是有几笔大买卖，绝对不会让你失望哦～”她前倾身子，极尽诱惑地轻声笑道。

“还是免了吧，我习惯单干。”

“切，无趣的男人。那你就待在这老老实实当你的保镖吧。”说罢，不二子站起身一甩头发，毫不留恋地离开了房间。

次元大介颇为无奈地看着那个气势汹汹离开的背影，他知道不二子不可能只是单纯地来当秘书打发时间——基于直觉，或者某种潜意识的残留。

大概真的会有人来挑战这里的层层关卡。只是不清楚，这种胆大包天的家伙会是这个女人，还是……

——失忆的第十三天，枪手开始好奇自己成为小偷的原因，或者说，他和鲁邦搭档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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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