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次】鹿死谁手+++

“莱斯利安先生，您叫我约翰森就可以了。”有些矮胖的男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推开办公室的门，让身后的人进去落座。“我看了您的要求，后天需要一位枪手是吗？枪法越高越好……巧的是，我这边刚好能联系上一位。麻烦您在这里稍等一下，我出去打个电话。”

鲁邦坐在沙发上点点头，露出个颇为友善的微笑示意对方不用太着急。

后天他安排了一次有些难度的行动，必须有人接应，所以他需要一名枪手，最好是能媲美次元大介的那种。

时间急得很，他甚至没有时间和雇佣来的家伙进行磨合，只能寄希望于对方枪法高超、技术老练，可以弥补这一部分。

这就是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那个其貌不扬的矮胖男人据说是这个城市里最有本事的中介人，无论你想雇佣什么类型的家伙——杀手、保镖、律师、医生、暗娼……只要是你能想到的任何职业，他都能想办法找到能满足你需求的人。

当然，也价格不菲。

这笔支出压根儿就不在他原本的计划内。鲁邦愤愤地咬牙想着，都要怪次元那家伙偏偏昨天要和他吵架。

其实他几乎从未意识到他们昨天吵了架，只是像他们经常干的那样，意见上有些小分歧——说上几句，然后两个人互相妥协，没什么大不了的。

——事实上，昨天晚饭前，次元大介听说这次行动又是不二子的主意，顿时脸色一沉。

“我说过吧，有那女人在就不要喊我。这次行动你自己去，我退出。”

“喂喂，次元，怎么突然说这种话。我们明明和不二子的每次合作都很愉快。”鲁邦从厨房探出头来，手里拿着锅铲在空中挥舞两下。

“没有‘我们’，只有你——每次被耍得团团转还一脸傻笑的家伙，我是受够了。”枪手把沙发扶手上的帽子拿起来扣在头上，抱着双臂摆出一副拒绝交流的态度。

鲁邦耸耸肩，回身抢救着锅里炒着的肉酱，有点心不在焉地游说道：“我保证……我发誓，这次绝对不会白忙活一趟，分成什么都谈好了。拜托，次元，我们说好了的，你会帮我这一次。”

伴随着锅内酱汁发出的轻微滋滋声，厨房门外依然是沉默以对。良久，鲁邦听到那家伙丢下一句“去买烟”就推门出去了。

这是一个妥协的信号，一向如此。鲁邦把肉酱浇到面条上，在餐桌前等待着。屋门下一次被推开时，他的搭档就会先叹一口气，然后说“下不为例”，接着他们就会享受一顿还算得上美味的晚餐。

距离安全屋最近的小卖部只有不到六百米，算上来回和抽一支烟的时间，最多不超过一刻钟，次元大介就该回来了——除非他想跑到城市另一头买一包在家楼下就能买到的烟，然后再参加一次环城马拉松——不然他没有任何理由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鲁邦用叉子戳着已经冷掉的面团，金属尖端在盘子上划过，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费力卷起一坨面，咬牙切齿地塞进嘴里，就好像在嚼着次元大介那样用力，牙齿磨得嘎吱响。

在客厅坐了一晚上，大门始终没有被推开，这没有道理：车还在楼下好好停着，衣柜里的衣服也没有少任何一件，除了从不离身的马格南和宽沿帽，枪手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就好像真的只是下楼买个烟，和往常的无数次一样。

然而出乎鲁邦的意料，对方似乎真的铁了心要践行“退出”的承诺。

——这就是他坐在这里的原因：在行动前两天，他的好搭档丢下他一走了之，自己这个可怜人只能花一大笔钱请一个不知好坏的家伙来配合。

谨慎起见，他用了假名，戴了副黑框眼镜稍作遮掩，“莱斯利安”先生就这样出现了，坐在沙发上等着中介人嘴里那位“神枪手”。

大概十分钟后，门外就传来两道脚步声。细碎而没节奏的是那个中介人，另一个却熟悉过头了——鲁邦抬头，恰好和进来的家伙对上视线——那个世界第一的神枪手、他的好搭档、消失了一整晚的，次元大介。

一瞬间，两人都愣了一下，同时开口道：

“……这种难度的任务你也敢在外面雇人？”

“……你一晚上不回来就是跑出去接私活？”

说罢，两个人又同时陷入沉默，面面相觑，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而这时候，被落在后面几米远外的中介人终于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发现门被次元大介挡了个严严实实，他只得咳嗽一声，示意对方稍微让让。

“莱斯利安先生，让您久等了，”好不容易挤进房间后，他脸上带笑，指着门口表情怪异的枪手介绍道，“这是乔伊，我保证在本市你绝对找不出第二个枪法比他更好的家伙了。”

鲁邦干笑两声，想着，这位中介人说的也真是实在话，别说本市，就是全世界也找不出几个玩枪比这家伙还厉害的人了。

“……乔伊是吧，我是莱斯利安，我们之前见过，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他伸出手，快步走到次元大介面前，一副急切想要握手的样子。

次元大介狐疑地瞪着他，犹豫地将手从门把上撤下来，吞吞吐吐从喉咙里挤出“你好”二字。

“乔伊他……是比较沉默一点，但是你放心，枪法绝对不会让您失望。”中介人不停擦拭着额头上的汗，讪笑着在旁边打圆场，“莱斯利安先生……”

随口敷衍着“没关系”，鲁邦已经一把抓住了次元大介还悬在半空中的手，不给他反应的机会，随便晃了两下，立刻转头对着中介人道：“我和他单独聊聊可以吗？钱会打到你的账户上，麻烦关一下门，约翰先……约翰森先生。”

中介人不明所以地点点头，隐约察觉到这两人恐怕不是只见过一面这么简单。本着少惹麻烦的原则，他说着“我突然记起还有别的委托人来拜访”，一溜烟地跑出了房间。

房门在身后关闭，金属锁舌弹进锁扣里，发出轻微的“咯哒”一声。

“喂，鲁邦，够了吧。”次元大介想要把手抽回来，用了一下力却没成功，对方的几根手指死死卡在他的关节上，勒得他生疼。“你搞什么？这种任务跑出来雇个不知底细的家伙，嫌死得不够早吗？”

鲁邦皮笑肉不笑地咧咧嘴，“这不是我的好——搭——档——在行动前突然玩失踪，迫不得已我才出此下策。看来幸运女神还是眷顾我的，你说是吧，乔伊？”

他不仅没放松手上的力道，反而变本加厉地试图把指节挤进对方的指缝间。

枪手从鼻腔里发出声冷哼，瞥了眼自己被纠缠上的手，换上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哦……莱斯利安先生是吗？既然我们之前有过一面之缘，那我这次就算你友情价好了。”

眨眨眼睛，鲁邦立刻露出一副可怜的神情，声音委屈地小声道：“不是吧，次元，我们这样的关系你还要收我的钱吗？我已经付给那位中介人一大笔代价了。”他停下手上的动作，但还是没有松开，反而把对方扯向自己身前，“我开了车来，可以等下去喝一杯，车里还有你的万宝路。”

“别来这套，鲁邦。”次元大介稳稳当当站在原地，不为所动，“我们什么关系——作为搭档我已经退出了你的计划，现在只是交易的关系——你出钱，我出力。放心，我的报价会非常合理。”

“拜托，我怎么不知道你已经退出了计划。搭档，你只是一晚上没回来，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种小气的人。”鲁邦松开手，稍微退开一点距离，虚虚握在他手上，指腹若即若离地蹭到他手腕内侧的肌肤，“我想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

次元大介目光低垂，紧盯着手腕上那块被碰到的地方，抿了抿唇，语气平淡地道：“没什么好谈的，我说过吧，有那女人准没好事。我可不乐意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她干活。”

“那些也不全是不二子的错……呃，我是说，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这一次确实是不二子的主意，要是你担心最后两手空空——次元，难道你是缺钱了？如果是这样，你只要说一声，无论是银行金库还是富豪的保险库，我们都可以轻松地大干一笔。”

“不是钱的问题，我只是不想被她耍得团团转——好吧，你说的对，我不缺钱，想要雇佣我的订单已经排到了明年。”枪手烦躁地皱着眉毛，甩开手，把鲁邦推得向后退了一步，“你也不用担心你的计划失败，我会帮你找一个靠谱的家伙……比如那个真的叫乔伊的家伙，我和他搭档过几次，枪法绝对能满足你这次行动的要求。”

“哦——你和他搭档过几次。”鲁邦挑起一边眉毛，不自觉加大了音量，“那个叫乔伊的家伙，我怎么没见过他？次元，我都不知道你平时这么忙。”

“当然，你不是忙着和女人约会就是被不二子当猴耍，难道我干什么还要和你汇报吗？”

“你是我的搭档，却背着我和别人搭伙，难道是我的错——”

次元大介紧绷着嘴角，似乎是正在极力克制自己，不给那张讨厌的猴子脸来上一拳。“哈，当然不是你的错……”

话没说完，突然又是一声“咯哒”轻响，两人顿时噤声。枪手的话才说到一半，硬生生被憋回嗓子里，他顿时被噎得咳嗽起来，满脸通红几乎喘不上气。

房门后面露出中介人带着讪笑的脸，“抱歉，打扰二位了……是这样，另外一位委托人也指名想雇佣乔伊先生。虽然我们是遵循先来后到的原则，但您这边要是有什么问题的话，我还能联系到另外的枪手……”

“不，没有什么问题，我们相处很愉快。”鲁邦快走几步，抓着门把手将中介人堵在门外，客气地笑了笑，但是语气强硬，“我已经决定就雇佣他了……确实，我们之前有一点点小误会，但现在已经完全解开了。麻烦您回绝一下另一位委托人。”

“抱歉占用您的办公室这么长时间，因为我们实在相谈甚欢，”他面不改色地说着瞎话，满脸诚恳，“如果方便的话，再给我们十分钟的时间可以吗？”

中介人尴尬地笑了笑，“莱斯利安先生您客气了，时间什么的不用在意，您可以尽情使用这间办公室，需要的时候喊我就可以了。”他识趣地再次把门关上，叹了口气，掏出手绢擦了擦额角，急忙到楼下去打电话了。

鲁邦干脆把房门落了锁，回头耸耸肩，“次元，咱们也不能一直待在人家的办公室里，说真的，和我聊聊好吗，有什么问题我们都可以商量。”

“即使你帮我找来再厉害的枪手，也不可能有你和我搭档那样默契——我承认我之前确实有错，我不该瞒着你这是不二子的主意。但我认为这根本不重要——无论是谁的主意，都是你和我一起行动不是吗？”

看到枪手似乎变得缓和了一些，他又走过去搂了搂对方的肩膀，压低声音轻轻说道，“拜托，次元……我真的需要你的帮助。”

这总是奏效的，次元大介的身体已经完全放松下来，不再是想要攻击似的绷紧了神经。他踌躇了一下，轻咳一声，不太情愿地说道，“好吧，好吧，你说的有道理……我可以不在乎这是谁的主意，或者我们一无所获，但你总要付出一些代价。”

“这好说，之后一个月的家务我都包了。”看着对方仍然一脸不满，鲁邦又追加道，“加上两条万宝路，一箱波本……”

“别想糊弄过去，鲁邦，接下来至少一个月我不想再和不二子有任何牵扯，我需要好好休息，而不是被那女人指使着去满足她自己的欲望。”

“这当然，之后一个月我不会再联系她，我也不会再见她一面。你说的对，我们需要休息，干一些我们自己的事。”鲁邦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好像本就是这么计划似的。

次元大介犹疑地盯了他半天，似乎是不太相信鲁邦就这么轻易同意了他的提议。“反正你也做不到——你要联系她也不是不行，但只要别把我牵扯进去……”

“不，我说到做到，我也需要休息。”鲁邦打断他的话，斩钉截铁地说道，“即使是她来找我，我也会拒绝——我们可以去一个她找不到的地方，悠闲地度过一个月。”

既然鲁邦都这么说了，次元大介也只好相信他。耸耸肩，他拍了拍鲁邦搂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应付一下那个约翰森，等下你开车，咱们去喝一杯。”

鲁邦收回手，整理了一下外套领子，推了推眼镜，带上礼貌的笑容打开门。

次元大介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燃后塞进嘴里狠狠吸了一大口。

刚探出头，鲁邦又好像想到什么似的，回头盯着枪手帽檐下的眼睛问道：“但你也许需要向我解释一下乔伊的事情。”

“这很重要吗？”

“当然，你应该清楚，男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鲁邦弯了弯嘴角，用开玩笑的轻快语气说道，眼睛里却没什么笑意。

“嘁，说得像真的似的……你当然不知道，这都是和你搭档之前好多年的事了。”枪手叼着烟，声音有些含糊，翘起的胡子随着说话上下抖动着。

“那你准备给我介绍什么靠谱的家伙？”

“哦……那个啊，”次元大介撇开头，似乎是有点心虚，“我随口说说的，到时候喊中介人随便给你找一个就行了。”

“太过分了吧，次元，差点把我坑惨了诶。”鲁邦撇撇嘴，一脸失落的表情。

“是我的错，”次元大介走到他旁边推开门，把嘴里的香烟塞进了对方的唇间，“这是赔罪礼物。”他挥挥手，脚步不停地走出门外，“你动作快点，我在车里等你。”

鲁邦咬住嘴唇中间被塞的歪歪斜斜的烟卷，呼出口白雾。几次吐气后，他弹弹手指，把烟头藏了起来，嘟囔道：“小气鬼，把烟屁股塞给我能抽几口啊。”说罢，鲁邦清了清嗓子，高声喊着中介人的名字，匆匆走下楼去。

……

两天后。

次元大介对着面前的铁栏杆沉默半晌，转头看向已经翘着二郎腿躺下的鲁邦：“这就是你说的，不二子找不到的地方？”

“啊，是啊，咱们可以在这里休整一个月。而且不用我们自己做饭，不错吧？”

“……你那还有多少烟？”犹豫了一会，次元大介开始认为这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其实只要能让他摄入足够的尼古丁也不是不行。但不巧的是，在他准备今晚去补充些存货前，就被塞进了这个铁笼子里。

鲁邦把手枕在脑后，动动下巴，示意自己嘴里叼着的就是最后一根了。

“越狱的计划？”

“没想过。还有一个月呢，到时候再说吧。”

“……”囚室里安静了几秒钟。次元大介满脸不可置信地瞪着对方。

突然，他抓住铁栏杆摇晃起来，大声喊着：“老哥——钱形老哥——放我出去———”

在他背后，鲁邦叼着烟，似乎是心情不错地吐了个烟圈。

“钱形老哥——————”

……

走到所长办公室门口的钱形幸一打了一连串喷嚏。他掏掏耳朵，嘟囔几句“谁在想我”，又立刻满面春风起来，哼着歌敲开了门。“报告所长！我们抓到了鲁邦和他的同伙，这次绝对不会让他们逃走！”

同时，太平洋上空的一架私人飞机里，面容姣好的女人对着光打量着手里的一串宝石。她轻轻笑了声，向着身后的陆地方向抛了个飞吻，“抱歉啦，鲁邦～”



——————
（end）

ps：只有次元大介受伤的世界达成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