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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H橙鸟

    单机语废社恐……但是欢迎各位来我这吃饭(颠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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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H橙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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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世纪女巫审判背景的故事……
    但并没有严格考究,如果有bug的话,请谅解

    【不二子中心向】女神的苹果 「 ἡ καλὴ λαβέτω 」
    ——让美丽者得此

    +++

    -欲望-

    凛冬将至。

    壁炉里燃起火焰,羊毛帘子和色彩艳丽的编织地毯抹去房间里最后一丝寒意。

    纷繁复杂的香料气味在空气中缓缓弥散。桌面上摆着一大盘牛肉、一只整鸡、大杯的葡萄酒和一篮子糖块。桌子旁坐着一个男人,背着火光并不能看清他的样貌。只见他动作优雅地将白面包撕下一小块,蘸着汤汁送入口中。

    “大人……”卫兵不敢多说话,敲开房门的动作都变得轻柔,简直比他昨晚爱抚情人的态度更深情。他既贪恋这里充斥的香甜气息,又害怕自己无意间冲撞了大人物而丢掉性命。他甚至不敢说出自己的来意。

    好在开门的男仆及时开口,仁慈地询问了他。听闻他们是在搜索一名潜逃的女巫,男仆皱起眉毛,狠狠地斥责了他的冒犯:“难道你认为大人会包庇那种邪恶的女人吗?”

    卫兵瑟缩着脖子,“这是领主夫人交代的……”他在心里唾弃自己的运气如此糟糕,两边都不是他能得罪的人物——肯定是那个女巫给他下了恶毒的诅咒。

    上帝依然眷顾着他。男仆在痛骂了他一顿后,还是允许他进来“搜查”了一圈——说是搜查,就是让他站在门口往里面看了两眼。

    即使如此,卫兵也必须感激这位大人的宽宏大量,没有追究自己打扰了本应平静的晚餐。他相信,这样品格高尚的大人绝对不会被恶魔蛊惑,那个可恶的女巫一定是跑到了别的地方。

    草草扫视了几眼,这家伙立刻点头哈腰地离开了。
    ——等卫兵彻底消失在街角,男仆手腕一翻锁上大门,回身露出狡黠的笑容:“女巫小姐,现在总该告诉我你的身份了吧。”

    壁炉前的男人——其实是个束发的女人——放下手里的东西,用餐巾仔细地擦了擦嘴角,神色淡然地反问道:“我也很好奇,你又是哪样的身份?假装男仆可不是贵族会干的事。”

    “贵族只是我的其中一个身份。”他弯腰行了一个标准的鞠躬礼,“美丽的女士,您可以称呼我为——鲁邦。鲁邦三世。”

    “峰不二子。”女人从桌旁站起,散开头发,脱掉不合身的男士外套,露出其下玲珑有致的曲线,“如你所见,我只是一个女人。”

    鲁邦微笑着摇头,“一个女人……你说漏了一点——是非常漂亮的女人。”

    “当然。”

    峰不二子毫不吝啬地展示着自己的身体。火光映在她的皮肤上,笼出一层亮橙色的光晕。大概是嫌扔在脚边的衣服太过碍事,她抬腿从那个深色的囹圄中走出来,到男人面前,用指尖拨了下垂在颈边的长发。

    男人点头,又点头,从那张过分漂亮的脸,视线顺着发丝的走向下落着,又回到这里。并不热切,也不急躁,他继续笑着。“那么,美丽的不二子小姐,在晚餐时前来拜访有何贵干?——总不能怠慢了女士,不如我们边吃边聊。”

    那件绣了金丝又缀了宝石的大衣依然胡乱丢在地上,但鲁邦并不在意,倒是又从箱子里找出几件叠得整齐的衬衣和裤子递过去,“虽然并不合身,但这种天气还是不要着凉为好。”

    不二子露出一个代表感谢的笑容。她就在男人面前穿戴整齐,然后坐回了餐桌旁,泰然自若地继续未完的晚餐,就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撕了块鸡肉塞进嘴里慢慢嚼着——她倒是不着急和对方聊什么天,从躲避追捕开始已经好几天没正经吃上饭了。不过有条件享受的时候,她当然不愿意委屈自己——比如现在。

    但鲁邦明显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此刻,比起填饱肚子,他更乐于填满自己的好奇心。“亲爱的不二子,不如说说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吧?”

    “如果你坚持要听的话……我只是伯爵城堡里的一个女仆,做些打扫工作的那种。突然有一天,伯爵请来了几个教士打扮的家伙,接着我就被指认为女巫——你知道的,如果不逃走,我就没命了。”

    “好不容易跑出了城堡,但外面的人也不肯收留我,我只是想找一个地方躲一阵子……我无论逃到哪里,都没办法……”像是说到伤心处,女人睫毛轻颤,几欲落下泪来。她伸出手按了按眼角。

    “听起来真是糟糕的经历……”这样说着,鲁邦配合地摇头,轻轻握住对方另一只搭在杯沿的手,语气诚恳得如同全天下最正直的人,“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我只是想找个人带我出城——要是我一个人肯定躲不过城门口的搜查……”

    “所以他最好是个大人物,守卫得罪不起的那种——比如一个贵族?”

    不二子眨下眼睛,指尖缓慢而轻柔地划过男人的掌心,“贵族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你说呢,鲁邦先生?”

    “贵族老爷们可不是慈善家——”鲁邦收紧手指,按住那只作乱的手,“我也不是。”

    他的动作是缓慢的,也并没有用上几分力道,但女人的手就这样被困住,安定又顺从地紧贴着他手心的部位。

    接着是她的声音响起,那柔软的声线里带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忧愁,叹息着道:“现在你面前只有一个女人,一个可怜的女人——她能有什么东西当作报酬呢……”这张脸上不该有愁怨的神情,如果有人看到她眼中流露出的烦恼,听到她这样说还无动于衷,那他一定是个根本没有心的冷酷家伙。

    “实际上我很感兴趣——”男人这样说着,却松开手,硬生生转了个话题,“你之前去做女仆,应该把这张漂亮的脸抹上炉灰。”

    “哦……真希望我有记得这么做,”不二子自然地将手收回来,刚刚蹙起的眉毛像一个幻觉,她一直都是用这种甜蜜的语气,“要是能早一点给我这样的建议就好了。”

    “好吧,不二子小姐,我可以给你一点帮助——看在你的故事很‘感人’的份上。如果你只是想出城,去找一个拿着长刀的异乡人。”

    鲁邦低笑着点了点桌面,葡萄酒的颜色渗进木板里,有点像暗沉的血渍,勾勒出一个名字。

    “我在不少地方都见过他,好像是个修行的家伙……东方那边是怎么称呼的,僧侣?还是修士?总之,他会有办法带你出城,而且不必担心安全。”

    不二子记住了那个名字,只是短短六个字,只需要眼角一瞥的工夫,但嘴上还是要抱怨男人太过小气,竟然打算这样把她打发了事。

    “太不巧了,我有点抽不开身——”

    “你是指这个?”

    桌前闪过一抹红光。她用指尖捻着,将那颗红宝石凑近蜡烛,借着火焰欣赏它的色泽。“伯爵的城堡里都没有成色这么好的家伙,不过金银器倒是不少——我总算知道上次是被谁捷足先登的了。”

    “哎呀,可真是失礼了……原来是自己人。”这下鲁邦的笑容里终于多了些真情实感,“比起男人,我想它还是更适合一位美丽的女士。”

    不二子欣然笑纳了这件在几个月前差点偷到手的宝贝——当然,这本来就应该是她的。即使并非如此,她也从不推辞——至少面对珠宝和黄金的时候,从不。

    “这么大剌剌地把其他贵族的藏品带在身边,你就不怕被认出来?”

    “除非我去当着他的面,把这颗红宝石塞进那个底座里——不然它就只是一颗普通的红宝石。”

    毫不悔改的窃贼们默契地相视而笑。

    接下来的晚餐时间算得上宾主尽欢。他们是第一次相见,却好似已经认识了许久那样。

    鲁邦必须承认自己被她那样的魅力所吸引——远超她曼妙的身姿和精致的脸蛋。

    ——她是最不知廉耻的骗子,也是最贪得无厌的拜金主义者。

    爱好住在金子打造的宫殿里,用闪耀的各色宝石装点过人的美貌——为此,她可以是每一个男人最完美的梦中情人:无论是领主的贴身女仆、商人的美貌情妇,还是教会最虔诚的修女、身世凄苦的农妇女儿,亦或身世尊贵的贵族小姐,甚至城里出名的风流寡妇。

    她利用他们,然后她抛弃他们,从不遮掩汹涌的欲望,贪婪而冒进、狂妄且不择手段——付出她所能付出的、利用她所能利用的,一切。

    聪明、美丽、危险,吸引所有自以为是的男人飞蛾扑火。

    “这其中也包括你吗?”峰不二子笑得腼腆,伸出双臂揽上对方的肩颈,如同初尝情爱的小姑娘那样天真地问道。

    “我是男人,自然也包括我……”鲁邦讪笑了两声。温香软玉在怀,他却像个正人君子,直挺挺坐在椅子上,双手虽然放在女人腰后,但丝毫没有上下流连的意思。“那么……可以稍微把我脖子后面的匕首移开一点吗,凉飕飕的有点吓人。”

    “这可不行哦——”不二子抿唇弯了弯嘴角,把刀刃又往下压了半分,“向女士提出请求之前,还是先把你怀里那支燧发手枪收起来吧。”

    “如果我说这其实是给你准备的礼物——我想,我们这种人身上多少要带点防身的东西。”

    “这真是我收到过的最不浪漫的礼物。”话虽如此,但她还是伸手把那支火器掏了出来,“但我想你说得也有道理——那我考虑一下,也许可以原谅你了。”

    话罢,她轻巧地从男人的怀抱里钻出,重新站回到地面上,一手将匕首插回大腿内侧的刀鞘里,一手把枪收进自己怀中。转身回来,又用指尖抚过对方的脸颊,从额角划过颧骨,在下巴上打个转,最后停在嘴角。“如果你真的是个贵族少爷,我肯定会考虑嫁给你。”

    “如果我真的是个贵族少爷,大概已经不可自拔地爱上你了。”鲁邦再一次握住她的手,牵引着她的指节靠在自己唇畔。

    “到时候,你是准备花光我的家产?还是把我积攒的珠宝首饰都带走?”

    “什么嘛——你是说你现在还没有爱上我?”

    蓝眼睛的贵族少爷稍稍低头,轻柔地吻过她的手背,又恢复那样仰视她的姿态,用眼神无声诉说着依恋和沉沦。

    于是她笑了起来。像是终于收到心爱礼物的小女孩,如此满足,以至于怎么也藏不住嘴边的笑意,“或许我可以当一阵子有钱的贵族遗孀——总是东奔西走的,我也想好好休息一下。”

    “哦……可怜的少爷。”像是已经目睹了那个可怜人的下场,鲁邦摇头又叹气,万分同情地把他抛在脑后,“拜托……我后悔了,等我送你出城怎么样?”
    他稍微加了些力气,但不二子依然将手抽走,不给他抓住的机会。

    “如果你可以在晚餐结束前说服我——”她这样说着抛了个飞吻,然后坐回餐桌旁,自顾自地挑拣着喜欢的菜肴,任由鲁邦在一旁说个天花乱坠。

    钻石、黄金、古董——哪怕是国王头上天天戴着的皇冠,这胆大妄为的小偷都有偷出来的自信,并且从不吝于用此换取美人的青睐。任是再富有的人——无论是皇室、贵族或者富可敌国的商贾,听到这样的许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他掏空自己的口袋,把搜罗来的藏品尽数奉上,以证明自己的承诺是多么可信,绝非盗贼常用来欺骗世人的谎言。

    没有人对这样的财富不动心,只要伸伸手,那些东西就会自动飞进她的口袋。更何况对于一个热衷金钱的人来说,这样的诱惑不可抵挡——峰不二子从不推辞。

    但她依然拉开了房门,毫不留恋地离开。当然不是因为她多么清高,多么视金钱如粪土;又或者她不屑于别人的馈赠——她带走了这里所有的珠宝和黄金、还有一把手枪,穿走了一套男装,吃掉了小半桌相当丰盛的佳肴,却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我会期待你兑现诺言的那天哦,慷慨的鲁邦先生~”峰不二子最后向门内眨了下眼,挥挥手,消失在风中。

    “如果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的话。”

    空气中的寒意愈发浓重,大概是要下雪了。


    -罪行-

    石川五右卫门是这片土地的异乡人,而且是一个相当显眼的异乡人。他拥有怪异的着装和陌生的口音,来自遥远的东方——神秘的东方,神秘的来客。这里的教徒不理解他所谓的修行是什么,只知道他的强大。

    那是把好刀,让人胆战心惊的一把刀。

    他并非刻意在这里停留,而是随着修行不断游历。观察、冥想、练刀,这种外人眼里算得上枯燥的生活,在一个风雪骤起的夜里被打破。

    今年第一场雪落下的同时,他暂住的居所大门被人敲响。

    拉开门,一个女人踉跄着扑倒在武士的怀里。

    “救救我……”她用细微的声音恳求道,抬起头露出一张憔悴但不减美貌的脸。

    夜风隐约吹来些喧闹的人声,吵吵嚷嚷的,从街那头越来越近了。

    五右卫门下意识地拉上房门,又从窗口向外望了一眼。好在雪才开始下,地上没有留下脚印。搜寻的人群热闹了一番后各自离开,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的门曾开了又关。

    等到外面的人声终于被风声掩盖,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怀里还抱着那位美人。陌生的体温透过两层单薄的衣衫传递过来,武士一瞬间觉得自己这十几年的修行都做了无用功,丝毫清净不下来。

    “抱歉,在下不是故意的……”他连忙想松开手,想退后几步拉开距离,但怀里的人却更加惊恐地扯住他的衣襟。

    “求您……不要把我交出去。”女人这样啜泣着,眼泪打湿了武士胸前的一小块布料,“救救我……”

    有什么人会拒绝这样一种请求——起码五右卫门不会。他自认不是被美色迷昏了头脑,只是这可怜的女人看起来确实需要帮助。救助弱小,这也算一种武士之义。

    “在下……在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定会尽力而为。”

    武士扭过头盯着地板,用余光悄悄看了一眼仍然缩在自己怀里的女人,又立刻心虚地收回目光,咳嗽了两声。他想象不到任何一个理由去追杀这样一名女子,只好嗓音干巴巴地问道,“外面那些人,为什么要……”

    这或许是个不该问的问题。女人的脸色苍白,紧张不安地绞着手里的衣服,嘴唇反反复复开阖着却始终没有说出话来。于是五右卫门马上反省自己,不该这么急迫地逼问对方,这一定是什么可怕的回忆。

    “咳……如果不方便说的话也没有关系。在下名为石川五右卫门,请多指教。”

    这样的体贴似乎让女人松了口气。她终于舍得松开武士的前襟,却一下跌坐在地板上。

    “……峰不二子,我叫峰不二子。”她用那样乞求和脆弱的目光看向他,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继续道:“如果我如实地告诉您我的身份……石川先生,请您不要赶走我,至少让我在这里躲一个晚上,明天早上我就会离开。”

    “在下不会干出那样的事。”

    五右卫门把火生得更旺了些,做出洗耳恭听的架势。他总是一副认真的表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直视着不二子的双眼,像是在许下一个石破天惊的承诺。

    这样的态度让女人终于攒足了开口的勇气,从犹豫地吐出三五个字,逐渐顺畅地说了下去。

    “……有人指认我是女巫,我不想被他们抓走……和我一起做工的佩拉被他们带走了,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她再一次拽住了武士的衣服,把他的袖子紧紧攥在手心,声音变得又轻又急,带出几分压抑不住的哽咽,“我只是想离开这里,我只是想活下去……”

    五右卫门适才明白了些,原来街上有时候一堆人又跑又喊的是在抓捕女巫——不过他仍然不理解他们所说的“女巫”是指什么,毕竟在他所来之处并没有这样的概念。

    但这不影响他决定帮助这个女人离开。

    “不二子……小姐,如果不介意的话,在下可以送你到安全的地方。在下在修行途中,最近正好要启程。”武士轻轻偏了下头,当他叫出那个名字后不禁有些面热,甚至开始担心这样的提议有些唐突。

    不二子露出一刹那的惊喜神情,又很快抿紧嘴角垂下眼来,“可是……去哪里呢?”她盯着跳跃的火苗,看它升腾又黯淡,喃喃道,“去哪里都一样呢,我只是必须离开这里,但是……”

    声音渐渐隐没在木柴燃烧的噼啪声中。五右卫门只觉右肩一沉,这才发现女人就这样斜倚在自己身上睡了过去。惨白的脸上终于多了些许血色,但眉头皱得那样紧——这样的表情不该出现在她的脸上,他这么想着。

    这是修行。武士收回目光,坐得笔直,丝毫不敢逾越。口中默诵着,徒劳地尝试冥想。

    出城的时间定在第二天下午。

    简单的易容术和变装,五右卫门倒是会些,这算是最简单可以瞒天过海的方法,只要能骗过守城的卫兵就可以混在人群中出城去。但看着面前这张已经被添上伤疤的脸,他却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手艺实在糟糕。

    即使把肤色抹成暗黄,又横亘着画了道伤疤、描粗了眉毛,却依然可以一眼认出来,峰不二子依然是峰不二子。

    眼睛——五右卫门终于发现了症结所在,这双眼睛完全暴露了女人易容下的本来面目。于是他只能这样要求道:“在下失礼了……不二子小姐,你,可以闭上眼吗?”

    以防万一,他又把为数不多的行李翻了个遍,找出勉强可用的布料当作头巾和面纱,两人这才趁着暮色昏暗之际向城门走去。

    古怪但已经被当地人眼熟的异乡人,和一个看似其貌不扬的盲女,这里的人没有多余的好奇心。

    “石川先生,我该怎么报答您呢?”走入街道后,不二子轻声问道。

    武士目不斜视地走着,试图忽视身侧的热度,仿若无事地答道:“无妨,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城门不算特别远,但门内外的几条路都挤满了人,进城的、出城的乱成一团。有人大声抱怨着为什么这几天的盘查变麻烦了。

    “还不是那个该死的女巫。”有个男人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叫什么来着……”

    “峰……峰什么的,这么多天还没抓住,这下害得我家的牛都不产奶了,她肯定是躲在我家附近!”

    “我跟你说啊,我家远房表妹在城堡里当厨娘,她说那女巫把领主大人都迷惑住了,今年上交的粮食变多了就是因为她下的咒……”

    “听说她还施了巫术,让领主夫人流产了……”

    “……我邻居家的小儿子走丢了也是她干的……”

    “我家男人说自己也被她用巫术害了,哎哟,真的是……”

    “要是‘那个’女巫猎人在这就好了,怎么可能现在还没抓住……”这声音并不响亮,却引得附近街上突然安静了几秒,紧接着是更大声的议论——“那个猎人”是多么神勇,仅凭一把手枪就百战百胜,从不失手。他是邪恶女巫的天生克星,是本世纪最伟大的英雄之一。即使他们不知道他的名字,也听闻他的事迹,知晓他的存在,祈祷他的降临。

    那些愤慨的、惧怕的、兴奋的声音全数钻进了五右卫门的耳朵里。

    他们在谈论女巫,他们在谈论峰不二子。

    他们细数着峰不二子的罪行,昭告天下她是如此罪大恶极。他们希望有神兵天降,赶紧将这邪恶的生物消灭,这样来年一定能风调雨顺、丰衣足食、夫妻和睦、子孝孙贤。

    而风暴的中心只是安静的经过这里——女人没有颤抖、没有出声、没有睁眼,只是如同事不关己的陌路人,跟随着武士的步伐,微垂着头,一步一步稳稳踏在地面上。

    五右卫门牵着闭上眼的不二子,缓慢但毫不停留地经过了这些人。

    城门的几个守卫在挨个盘查进出城的人,尤其是对女人,更是拿张纸比对半天。旁边站着一个身穿苏褡的教士,大声诵读着墙上的告示,让围过来的人群能听个清楚。

    “……利用巫术戕害领主夫人未出生的孩子、蛊惑领主大人……减少牛羊产奶和粮食产量……拐走了三个孩童……使多名男子失去生育能力……百年来最邪恶的女巫,峰不二子……如果有人看到这张脸,立刻上报给教廷或者猎人……”

    卫兵伸手阻拦二人,拿着画像要求女人把脸露出来,又喝问他们为什么这副古怪的打扮。

    “在下名为石川五右卫门,是正在修行的武士。这位是在下的……未婚妻,因为眼盲,在下打算带她去寻找医治的方法。”

    武士实在不擅长撒谎,没忍住重重咳嗽了一下,转头不再看守卫,继续道:“这是……之前被野兽抓到,留了疤……”

    女人顺从地摘下面巾,露出下面蜡黄的肤色和一条极长的疤,神色茫然地对着声音的方向转了转脑袋。

    这番说辞应当是合情合理的,但不知怎的,旁边又凑过来几个守卫,聚在一起嘀咕着什么,好像是从没见过脸上有这种疤的女人,又好像是在对着画像比比划划。

    五右卫门的手已经握在了刀柄上——直到领头的家伙摆摆手,不耐烦地示意他们快走。

    出城后的路,他提议向更北方前进,他们可以穿过国境线到邻国,找个无人认识的小镇子落脚。

    伪装自然也不再必要,但不二子还是留下了头巾和蒙面。

    武士有时会偷偷观察她——出于一种好奇和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他看到她像每一个背井离乡的游人,愈发地安静下来,偶尔用那双眼睛看一看来时的路,又看向遥远不知所至的远方。

    他们结伴而行,异乡人和即将成为异乡人的可怜人,也许就不会孤独。

    入冬后的第二场雪就要到来,铅灰色的云已经蓄积了厚厚的一层,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莫名的沉默,连那些栖息在枝杈上的黑色鸟类都沉默,只是时不时扇动几下翅膀,让人不至于认为它们已经死在了寒风里。

    这是向北路上的最后一个湖泊,再走上三四天的路程,就能进到最靠近北方国境线的那个镇子。

    湖水缓慢地涌动,填满堤岸的沟壑,又粘连着一点一点退去。

    如果天气好,这里也许很热闹,有临时的市集,或者行路的商队会过来打水。但现在这里只有那些鸟,一排排地、沉默地站在掉光叶子的树上,低垂着脑袋。

    下雪后路上就不方便频繁地歇息了,他们打算趁这个机会多停留一会,给水囊补充些水,再吃点干粮,最好还能烧火煮锅热汤。

    但依然没人说话,可能是被这样的气氛影响,可能只是并不需要——几天的相携赶路足够两人生出些配合的默契。

    五右卫门踩着石头到水深的位置取水,不二子在湖滩边洗了洗手。

    这种沉默终究被打破。

    “那些是什么?”武士皱眉盯着水面下露出的几节白色,又抬头仔细看了看湖边,乱石滩上还有更多这样大小不一的碎块。

    一些长条形的、灰白色的、拥有灼烧痕迹的残渣——或许还有更新鲜的、没有被风雨侵蚀的遗留物。一根、一根、一根……被烟熏黑,被鸟分食,被水和泥掩埋的那些。

    湖水和淤泥搅成污浊不堪的混合物,贪婪地吞噬着无数不起眼的碎片,却盖不住那种刺眼的白色。
    不二子站在泥泞中。

    她慢慢擦掉手上的水滴,眼帘低垂,嘴角勾起的弧度古怪,分辨不出究竟是怜悯还是嘲笑,声音轻轻的,被风传得很远,“大概是被烧死的女巫吧……真可怜呢,已经只剩下骨头了。”

    “你,不感觉害怕吗?”听到这样的语气,五右卫门逐渐回忆不起最初的那一个落雪的夜晚——或者本来就没有那样一个夜晚,没有离开城门的那个下午,也没有相互依存的旅人。

    “为什么要害怕呢,她们只是死去的我们。”女人转过身,扯掉头巾和蒙面,久违的——终于露出那张艳丽的脸庞,红唇轻抿微笑着,“石川先生,你似乎忘了,我也是一名女巫。”

    风吹动她的长发,发丝在空中不停滚卷着,像那些鸟的翅膀。

    “我的罪行罄竹难书,我的灵魂十恶不赦——我是百年来最邪恶的女巫,峰不二子。”她说到这里,大概是觉得有趣极了,笑个不停。

    五右卫门静默一晌,接着反驳她,“不,你不是。”他总是那副认真的表情,直直盯着女人的双眼,目光坚决。

    但峰不二子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然后转身向更北方走去。

    “多谢你送我到这里。再见啦,五右卫门。”

    她仍然是那样漫不经心地摆摆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武士伫立在湖边,沉默而笔直,像他的刀。他注视着那个女人的背影,直至她消失在地平线后。

    “在下的修行……还远远不够。”他最后说道。


    -审判-

    北方的国境线是一片山脉,并不多么高耸或者陡峭,但要想翻越过去也不算什么易事。山里容易迷路,野兽也多,除了熟悉地形的老猎户,就只有那些走投无路只能赌命的人愿意进山涉险——通缉犯、异端、渎神者……或许有人到达了山壁的另一端,逃到了邻国隐姓埋名;更多的人死在这片山里,成为它的一部分。

    但即使是这片山林也有守林人。

    小屋建在距离山脚还没有特别远的地方。那其实本是猎人拿来偶尔歇脚的棚子,但是突然有一天,有个男人来到这座山,和本地的几个猎人商量后,将棚子修成了木屋,于是这里有了守林人。

    ——这是个古怪的家伙,络腮的胡子和宽檐的帽子把整张脸几乎都遮住,只露出略弯的鹰钩鼻和一双看起来刻薄的嘴唇,寡言且低调。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更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只是叫他“守林人”。
    这屋子的主人虽不算热情,不过推开那扇木门,至少还有一碗热汤可以喝。

    木屋是进山的猎人们最后的庇护所,也是所有逃亡者踏上这条生死未卜的不归路的起点。

    只不过冬天并不是什么热闹的季节,尤其是大雪封山的时候,就连亡命之徒也会退却——即使知道前路凶多吉少,但没人想特意送死。

    于是戴帽子的男人乐得清静。火堆上架着的锅里在煮肉汤,丢进去一块黑面包,他坐在旁边借着光亮擦拭一把枪。

    如往常每一个冬夜那样。

    木门的转轴被保养得很好,推开的时候几乎不发出声音,只有冷风从门缝里挤进来,把火焰吹低几分。

    当然偶尔会有这样的情况——总得允许有人不怕死,选择在这时候进山。守林人见过几个猎人和逃犯,自视甚高、孤注一掷,踏进山林前不以为意,然后被风雪赶进这个屋子里,坐到雪停后沉默离去。
    但他回头看去,门口只有一个女人。

    她反手拉上门,松了口气般往屋内走来,一边脱掉披风,一边柔声说道:“抱歉,我从外面看到窗口是亮着的,雪实在是太大了……”

    走到火光明亮处,能看清她姣好的面容——这是个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那种人,如果一定要有什么理由,那只能是……

    但男人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将那把枪收起,从桌子下找出个粗糙的木碗,盛了半碗汤递过去。

    汤的味道算不上好,盐加得不够多,黑面包的酸味和肉腥气混杂成奇怪的味道,还掺了些叫不出名字的野菜,吃起来又有些苦。

    但不二子还是把汤喝掉了一大半。

    “这里的雪一向这么大吗?”她放下碗,蹲到火边,神情自若地把被雪沾湿的衣服脱下来,挂在一旁烘干,只留了一件单薄的里衣在身上。

    女人用手绞了下湿透的发尾,地板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

    房间内没有回应。

    守林人只是继续搅着锅里的糊状物,然后享用自己那份并不美味的晚餐。

    雪花被夜风卷着撞碎在屋墙上,簌簌作响。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或者更久,衣服上的水几乎被烤干了,不二子又把它们一件一件穿上,最后抖了抖披风,似是准备就这么离开。

    一个微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是那个沉默的守林人。

    “现在是没办法穿过这座山的,你会死在路上——你在这时候到这里来,当然只有一个理由。”

    被追捕的女巫。

    他从不干涉进入这间木屋的避难者,此时却鬼使神差地开了口。

    “既然如此,不打算把我抓走吗,猎人先生?”女巫小姐转头笑了笑,似乎也并不意外自己的身份被看穿。

    男人抓着帽子,又往下压低几分,让帽檐彻底截断投射来的视线。他试图终止这场可能带来麻烦的对话,反驳道:“……我不是猎人,只是一个守林人。”

    不二子站在离他几步远的位置,手指抵在下巴上敲了敲,若有所思的样子,“我认得你的枪,还有奇怪的帽子。次元大介……本世纪最伟大的女巫猎人——或许是需要我介绍一下自己吗?”

    “作为犯下累累罪行的、逃脱了十数次追捕的、百年来最邪恶的女巫,峰不二子——抓住我、审判我、杀死我,然后你的履历会增添极其辉煌的一笔,你的名字会记在史册上被后世称颂。”

    次元大介——本世纪最伟大的女巫猎人——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个这么难听的名号。

    更何况——

    他再次强调:“我不是什么女巫猎人。”

    “啊啦……难道那个战绩卓越从不失手的‘伟大先生’另有其人?”女人轻柔又甜蜜的声音落在他脸侧,在耳鬓厮磨的距离,如情人絮语,诘问他,“或者你是要说——她们都是罪有应得?”

    她们——在次元大介最后不愿忘记更不愿提起的回忆里,她们是恐惧和绝望的具象物,残破的衣衫、扭曲的脸和伤痕累累的躯体。

    他是杀人的人。作为一种交易,受到雇佣,然后完成雇主的任务,仅此而已。他杀过很多人,死有余辜的恶徒、博施济众的善人、高不可攀的贵族、身无分文的乞丐……后来有人雇他去杀死那些女巫,让他去做个刽子手。

    雇主曾经这样回答他的问题:女巫是什么——被魔鬼蛊惑的贪婪之人,不会流泪、不会流血、也没有痛觉的邪恶生物,沉默即是伪装,否认当为撒谎,她们从不承认自己的罪行。只有银针、烙铁和烈火才能迫使她们露出本性;只有死亡,审判者才会裁定那些邪恶的女人与魔鬼一同被消灭。

    第一次杀死女巫、第十次杀死女巫……不知道是第几次杀死女巫,刽子手无言地凝视自己制造的尸体。这个女人在被杀死前留下了这样一句话,并不是对他说的,只是对着监牢里看不到的天空喊道:“即使是死,我也要说出真相……逼迫我承认这样的诬告,可笑的审判,主会惩罚你们的!”

    她死了。坦然且怨恨地死去了。

    女巫的尸体和普通人的又有什么区别。如果她们真的能引发瘟疫,带来冰雹,怀揣强大的巫术力量,又何必凄惨而轻易地死去——次元大介终于厌烦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工作。

    但这种噩梦似乎不愿意放过他,如影随形地追到了这个偏僻的山林里。

    “没有什么女巫——”他恼火地压低了声音。

    不二子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当然知道她们不是女巫,但你或许该听一听他们指认我为女巫的理由。”

    枪手用沉默表示抗拒,但这女人压根不理会他的感受,自顾自地说下去。

    “让我想想,从哪里开始说起比较好呢……从我为什么会去伯爵的城堡说起吧。”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路过兰奇伯爵的领地,恰好又碰上城堡在招临时女仆。目的当然有,谁会拒绝一个贵族积攒的财富呢,即使没有稀世珍宝,但金银制器总是不少的。

    于是峰不二子自称是个可怜的孤女“妮娜”,顺利混进城堡扮演女仆。“妮娜”是个好女仆,安排的工作总是做得又快又好,还经常主动给别人帮忙。从来都是笑眯眯的样子,嘴又甜得很,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一个漂亮姑娘,连最抠门的总厨都愿意偷偷给她加餐。“她简直是个天使”,几乎所有认识她的人在私下里都这样赞叹过。

    甚至连伯爵夫人都知晓了“妮娜”这个女仆,把她调到了自己身边,让女仆长带着她做事。夫人是个好雇主,她并不苛待仆从,只是在礼仪和规矩方面要求格外严格,但“妮娜”让她挑不出错来。年迈的女仆长也不得不承认这简直是接任自己的最好人选。

    只是没过多久,“妮娜”又被调到了伯爵身边。

    兰奇伯爵不是一个优秀的统治者。如果让他去做个骑士、甚至做个农夫都能做得不错,但让他治理一城、几城、大片的领土,简直就是一种灾难——所以这是可以预想的,一个过分貌美的女仆被一个并不英明的领主见到,将会是怎样的下场。

    作为一对联姻的夫妻,拥有各自的情人算是一种不言的默契。夫人自然是默许了这件事的发生,只是非常偶尔会和女仆长感叹一下自己身边少了个好用的帮手。

    如果“妮娜”是个普通女仆的话,被伯爵看上几乎等于厄运的起始。但对于不二子来说,这恰恰是计划的一部分,而且相当顺利——比她游走在整个城堡和各种仆从打交道要简单太多了。只花了大半个月,她就从伯爵嘴里套出了藏宝室的位置和进入的方法,毫无新意且没有任何挑战性。

    她最终和一切的目标,就是宝库大门后那些代代积累的真金白银,各色的宝石,波斯商人从远洋外带过来的珍贵货物……只要能达成这个目的,她根本不在乎到底用怎样的手段。

    然而就在她计划行动的前一天,伯爵夫人小产了。
    这当然不是谁的错。女仆倒的红茶比往常烫两度,厨师在浓汤里多放了一种香料,马夫驾车时不小心让车轮碾过一颗没脱壳的麦子——但这些都不会导致他们尊贵的继承人胎死腹中。

    伯爵大发雷霆,誓要查出个所以然来,还亲自到主教座堂好几趟请来了总主教。紫袍的老者带着一帮教士过来探查一圈,最后下结论:一定是因为城堡里有邪恶的女巫。

    那么女巫是谁——所有人不谋而合,他们一致指认“妮娜”就是那个女巫。她漂亮得太过分,只有魔鬼才能有这样的面庞和身姿;无论是谁总是不知不觉喜欢上她,一定是她在声音里下了咒语;她做事几乎挑不出错,但没有人可以不犯错,绝对是借助了巫术的力量。

    每个人都能说出一个自己或者别人被她迫害的例子。

    不二子站在房子中间,做出努力回忆的样子,“只可惜他们实在太不专业,根本抓不到我。”

    “本来我打算在旁边找个小农场待一阵子,等风声过去了再潜入城堡把那些宝贝带走——真是太可惜了,据说那里面的金子能堆满两个车队!”

    唯有说到这里,女人的情绪终于有所变化,咬着牙语气愤恨地道:“两个车队的黄金!就因为那该死的通缉令——意外的画得不错,那农场主上午才出门,下午就带人围了农场。”

    “但他们还是抓不到我,即使把通缉令贴满全城,出动了多少人手,我还是在他们眼皮底下出了城——还遇到了一位慷慨的先生,这趟也不算空手而归。”想到自己带走的那满袋子珠宝和黄金,不二子总算满意了点,重新露出张扬的笑容,“不过我其实很喜欢这个头衔——百年来最邪恶的女巫,这才配得上我,不是吗?”

    次元大介从始至终都保持着过分的静默,火光把帽檐的投影扭曲成怪异的形状,他的神色被映得晦暗不明。女巫是什么——那个问题的答案他如今依然一字不落地记得,但他也同样记得自己枪下的每一具尸体。

    “那么,你是准备宽恕我,还是打算审判我。”

    峰不二子每说出一个字就走近一步,直至站在男人面前,居高临下的,形如教堂穹顶下悲悯而无情的圣母像,垂怜地投下目光。

    满手血腥的杀人者、伟大的前女巫猎人、沉默的守林人,最后终于舍得抬起头,向窗口望了一眼。

    “雪快停了。”他这么说道。

    月光从云层的裂隙里洒下一点点光辉,在落雪的林地里印刻几个银斑。风小了些,屋内的柴火蓬地烧得更旺,把阴影逼退到边角。

    “我们都知道没有什么女巫。”

    木门依然不发出任何声响,安静地被推开,又安静地合上。

    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向树林里,向山的那头,向未知处。

    峰不二子一如既往地离去,到邻国或者其他地方,到她想去的地方。或许有一天她还会经过这个小屋,或许不会有那么一天。

    披风的衣摆在风中摇曳。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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