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次】世界的幽灵+++

我擦着手里的酒杯，如往常每一个周三的下午五点三十七分一样。

这是一个小小的酒吧，小到只有一个够并排坐三个人的吧台和两张两人位的桌子，也就是说，这个酒吧如果坐满人，算上我也才八个。不仅小，还很偏僻。酒吧的招牌被一个横跨三层楼的男科医院的广告挡住，入口的小门经常被当作隔壁影像店的后门——总之，这是个基本上没人来的小酒吧，我也不是什么专业的酒吧老板，只是接手了亲戚留下的烂摊子。

但好在即使是这种酒吧，也有几个固定的熟客。比如今天，周三的下午五点四十分，会有一个男人走进来，要一杯不加冰的波本。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鉴于我只是一个半路出家的酒吧老板，而且也没有什么经营的热情，所以这间酒吧什么时候开门、什么时候打烊，完全是看我的心情。我经常下午四五点就跑到酒吧来打扫卫生和发呆，有时候给自己倒一杯酒，然后去隔壁影像店借一盘老电影，塞进已经快被淘汰的DVD机子里，无所事事度过一整个没有顾客的晚上，在十点钟就跑回家睡觉。

那天我五点多从隔壁借了个西部片，剧情无聊得要命，我抱着杯子昏昏欲睡，酒吧的大门却被推开了——这就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一个沉默的、古怪的家伙。男人推开门左右扫视了一圈，看到播着电影的屏幕时顿了顿，接着走进来坐到了吧台前。

他好像很喜欢那部电影似的，注意力都在电视上，只是抽空和我说了一句要一杯波本，不加冰。

虽然我是一个不称职的老板，但也不至于把客人往外赶。按着他的要求倒好酒，把杯子放到他手边的吧台上，他只是轻轻点了下头，没有再搭理我，自顾自地喝着酒，盯着电视上那些骑马跑来跑去的人影。

我站在吧台后面忍不住打量他，毕竟这可比那部电影有意思多了——奇怪的宽檐帽子遮住半张脸，露出下巴上络腮的山羊胡，除此以外就只有鹰钩鼻、薄唇和高高耸起的颧骨——是我在路上看到会绕着走的类型。我不擅长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但既然是客人，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我把吧台尽头的电视朝外转了半圈。

“呃……因为平时只有我一个人，所以电视朝着里面……我是说，呃，刚才那样你不方便看吧……”我有点结结巴巴地开了口，实际上说到一半就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我担心这个看起来就不好打交道的男人会对我发火，如果只是不付酒钱还算小事，万一把桌子砸了可怎么办。我估计了一下自己剩下的积蓄可能只够换个更小的吧台了——那样也好，这间酒吧赶紧倒闭后我就可以跑路了。

结果出乎我的意料，他稍微转头看了看我——我猜的，因为那顶帽子实在是把他的眼睛遮得严严实实，我什么都看不到——然后很客气地说了一句谢谢。

好吧，我必须收回之前那些以貌取人的言论。这个男人虽然看起来古怪、沉默、长相刻薄、凶神恶煞，但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家伙。只要给他几杯波本和一部西部片，他就会安静地坐两三个小时，在打烊前结清酒钱，然后礼貌地离开。他从来不会像一些家伙那样总是醉酒闹事，也不会高谈阔论一些令人发笑的观点，更不会大声讲那种露骨的黄色笑话。我后来一直在想，要是所有的客人都像他一样该多好。

男人来得不算频繁，这倒正常，我实在想不出来自己这个小酒吧除了有个能给他专门放映电影的电视以外还有什么别的优势。他大可以去两条街外一家新开的酒吧，或者到市中心去找点乐子。

后来我就发现自己这里的第二个优势了——开门很早，可以让他在周三下午五点四十分就坐在酒吧里喝酒。

我不知道这个时间有什么意义，可能是他这天下班特别早，或者刚好在这附近办事。我至今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在哪里工作、是哪里人、多大年纪……之类的，我们的交流只停留在今天需要什么酒和今天看哪部电影的话题上。后来连这些对话也省去了，因为我已经知道他只喝波本不加冰，电影随便看哪部都行。

但今天有点不一样。他推开门的时候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我放下杯子准备告诉他今晚的电影我选了Chicago，但被新闻里面传来的一个名字吸引了注意力。

“……鲁邦三世！是鲁邦三世又出现了……”

我立刻回过头去盯着屏幕，手上的抹布也不记得收起来了。“鲁邦三世……？”

那个男人一如既往地坐到了吧台前，也看向了电视，不过只是看了两眼又收回了目光，就剩我一个人目不转睛的盯着。

新闻里一个女记者正在警戒线外喋喋不休说着什么，很快镜头给到了警察中的一个人。我没忍住轻轻啊了一声，“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鲁邦搜查官’……”我想来想去没有记起这个警官的名字，不自觉地左右捏着抹布，“原来真的存在啊，鲁邦什么的。”

本来只是我自言自语的感叹，结果那个从来不主动和我搭话的男人却破天荒的开了口。

他轻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问道：“你也知道那个家伙？”

“啊……对，以前是听说过的，不过……”我不知道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犹豫地回着话，“……不过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个都市传说之类的……”

“都市传说——听起来挺像回事的。”他好像是低声骂了句什么，但我没有听清，只好有点忐忑地等他下面的话。可他却没有再继续了，敲了敲桌子示意我像往常一样给他倒酒。

我心不在焉地捧着瓶子，差点把酒倒在地上，终于还是没忍住这么问他：“你知道那个鲁邦三世？可以……给我讲讲吗，他的事情。”

“没什么好讲的，就是你听过的那些，都市传说的内容。”男人大概觉得都市传说这四个字很有趣，说到这的时候语调重了半分。

我不死心的继续追问，他看起来比我知道得更多些。“我是说，那些听起来很离奇的故事都是真的？他真的洗劫了美联储？从苏联手上抢走了伊万诺夫号？拿到了肯尼迪被暗杀的真正证据……”

“是的，正如你听到的传奇故事一样，那都是「鲁邦三世」做的。”

“那真的是一个人能做到的事吗……”我很难相信那些传说的甚至是离谱的故事是当真发生过的，但又莫名感到一阵激动，指尖不可抑制的颤栗着，兴奋和恐惧同等地涌上心头——这种感觉就好像，你路过斯芬克斯的时候突然听到他开口问你那个缪斯所传授的谜语。

但是男人却不再回答我的问题，玻璃杯底敲在台面上，大概是催促我赶紧把无聊的新闻关掉，换上今晚的电影。

我悄悄叹了口气，伸手去按DVD机的按钮。我猜他其实也和我一样，只是道听途说些什么，然后顺势敷衍我罢了。而我刚刚那么冲动的问话估计把他吓了一跳。

新闻里还在播报鲁邦三世的消息。我手上拿着光盘，眼睛却盯着电视屏幕，放了好几次还没把盘放进机子里。

“诶？他被抓了——鲁邦三世被抓了？”那张光盘注定是没办法被塞进机子里了，我没把它直接扔到地上就算我仅剩的理智。

“那些都是假货。”就像我没料想到他第一次的开口一样，我同样没料想到第二次。我以为他对鲁邦三世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他却再次表现出了远超过我的了解。“模仿犯之类的，全世界每天有成千上百个这样的家伙。”

“那真正的鲁邦三世呢，他在哪？”问完我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傻问题，面前的这个家伙又怎么会知道答案呢。

“他应该是在创造‘都市传说’——那些事只有「鲁邦三世」能做到，所以他去做那些事。”

“我不明白。”我被他的话搞得晕头转向，“可是他们都长得一样，你是怎么知道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你会明白的，小子，当他站到你面前的时候你就立刻知道，他就是「鲁邦三世」——那种心潮澎湃，那种无与伦比的刺激，那种能带你杀死乏味无趣的人生、享受一切的能力——不仅仅是靠那张面具。”

“面具？”

“面具——当然是面具，世界上不会有那么多长得一样的家伙。”

“那面具下面呢……不，你的意思是，你真的见过那个鲁邦三世？”我这才被他的话真正吓到了，瞪大眼睛期待他的回答。

“那谁说得清呢，我只是知道「鲁邦三世」而已。”男人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耸了耸肩。

我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酒吧的门又被推开了。挂在把手上的小风铃叮叮当当响了两声，我只好抬起头，至少招呼一下新来的客人。

但是看清走进来的那个人之后，我一下子失去了语言功能般，没办法发出声音，只能愣愣地看着。那个刚刚还在电视屏幕上出现的家伙突然跑到了我面前——

“次元，你真是让我好找……怎么到这里来喝酒了？”

“有工作？”被叫作次元的男人并没有回头，只是这么问他。我却更是惊讶，原来这个家伙就是传言中鲁邦三世的搭档，名字我当然听说过——不过也就仅限于听说过名字而已，次元大介。

“当然，我打算去秘鲁的黄金国，传说中埋葬了‘消失的印加宝藏’的帕伊提提。”

“这听起来真是疯狂。”虽然这么说，但我看到他帽檐下露出的嘴角已经翘了起来。

“我知道你不会拒绝的，次元，来吧。”

他们一前一后离开了我的酒吧。吧台桌上放着刚刚递过来的酒钱，但我压根没注意到，只是看向那扇已经紧闭的木门。

他在等的那个家伙，那个「鲁邦三世」——关上门的那一刹那从门缝里飘进来一个眼神，理解的或者嘲笑的。

越来越快的心跳声几乎要响彻这个狭小的空间，我不自觉地做出吞咽的动作，喉头紧张地上下滚动，指尖再次颤栗着，兴奋和恐惧同等地涌上心头。

那诱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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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不太懂在写什么……大概就是我看绿红看疯掉了……

多有诱惑力的，无论是那个名字，还是那个名字拥有的……